刘点点头,拉着缈的胳膊,“走吧!”
缈摇摇头,气息微弱地说:“我走不动了,我好累……”
刘对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用力,把缈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尽管风声呼啸,但刘在缈的耳畔说出的话还是那样清晰,“一起走。我们——是一个人!”
她们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湖畔楼,楼里的光线已经极其微弱,咔吧咔吧地摁了门厅、楼道的好几个开关,灯都没有亮。刘有些焦急起来,思还算冷静,在门厅东墙的一角发现了配电箱,使劲抠开铁门,刚跟刘说了一句,“快来这里……”
她的影像就如相机跑焦一般,模糊了一下。
刘伸手去抓思的胳膊,抓住的却是虚空。
“思!你不能走!”刘急得大叫起来,“缈你快来!帮我留住思!”
空荡荡的楼舍里,传来的只有回音,
“缈已经走了,只是你还不知道。”思的脸上浮现出最凄美的一笑,“情深的人总是先走一步,然后是质疑者……最后,只剩下你了,全部的希望。”
思的影像伴随着最后一点自然光的熄灭而渐渐隐去,声音也彻底消逝。
……
只剩下你了。
分身消失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合体,我还是分裂的。
楼里是一个世界,楼外是另一个世界,二者没有任何交集,犹如无边无际的荒野上悬着一具棺材。的确,湖畔楼不是什么高楼大厦,但对于只有一个人的我而言,它还是拥有太多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其中一个房间还游荡着无法安息的六个鬼魂……凄厉的风声,鬼哭狼嚎一般,将彻骨的寒冷灌进这栋死寂的楼里,让人想起胀气的腐尸在挠着棺材板……
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刘被冻僵了一样靠在墙上。
灯不亮,也许是跳闸了,只要扳起闸门,思和缈就会伴随着光明,一起回到我的身边。
我需要一点光,只要一点就可以……
她鼓足勇气,僵硬的身体稍微颤抖了一下,胳膊能活动了,好,我要拿出手机,手机的光芒足以照亮配电箱。
进楼之前,为了防止打扰,她把手机关了,现在重新开机,将屏幕对准配电箱,长方形的光斑投射在一排t字形的扳钮上:全部向上,呈打开状态。
她的心一沉,伸出手挨着个儿上上下下扳了扳,楼里的黑暗依然坚固得如一块铁板。
也就是说,不是跳闸,是断电。这在穷乡僻壤本是最平常的事情,但对刘而言,断的不是电,是希望。
掌心一片冰凉,下一步该怎么办?
手机的背景光已经灭掉,又重新亮了。
她拿起一看,收到六条短信。
前面五条是郭小芬的,最后一条是呼延云的。
刘从头往后看,郭小芬一直在问“思缈你在哪里?”“思缈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思缈你开机后速与我联系,有要事!”“思缈你怎么还是关机啊,急死我了!”
最后一条比较长:“思缈,呼延曾经对我说:‘凶手设置那个密室,目的只有一个——想让警方认为那就是一个密室。’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对你有用。千万小心!”
刘想了想,也不知道呼延那句话到底在讲什么,还好,还有一条他的短信没有看,点了“打开”键,看看那个一向狂妄的家伙能发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吧。
“正打开信息”的绿色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还差最后一格了。
猛地!
宛如利刃砍过眼皮!霎时间眼前一黑。
刘以为是自己的意识出了故障,闭上眼使劲甩了甩头,像要驱赶可怕的梦魇似的,然而睁开眼的一刻,依旧黑黢黢一片,她才意识到,是手机没电了。
风声骤然大了起来。
该死!呼延云那家伙到底给我发了条什么内容的短信啊?
刘咬了咬嘴唇,停电状态下手机也充不了电,这么干等下去不是办法。手电筒就放在现场勘察箱里,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她扶着墙,把站得发麻的腿一点一点挪动着,向ktv包间的方向走去。
在包间门口,她站住了。
这个房间还游荡着无法安息的六个鬼魂……
只有我一个人。
前后左右,头顶和脚下,黑暗中不知道埋伏着什么,也许一只手会猛地抓住我的脚腕,也许后颈会突然被什么卡住,也许推开门迎面是两个挖掉眼球的眼窝,也许我已经支离破碎了而我还毫不自知……
老师李昌钰的教导,此时此刻异常清晰地回响在耳际,“一个优秀的刑事鉴识人员,在犯罪现场,除了科学,不要相信任何东西。”
她默默背诵着“除了科学,不要相信任何东西”……竭尽全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推开门的一刻,她的牙齿还是碰得哒哒作响。她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可以感知到每一丝空气的颤动,她想,假如真的有什么厉鬼向自己发起袭击,她应该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是,那有用吗?
凭着记忆摸到了现场勘察箱,她提起来就往外走,在这包间里多一秒都不想待下去,腿脚发软,走出的每一步都磕磕绊绊,仿佛踢到了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
摸到门把手了,太好了!现在只要拉开,一步我就能迈出去了!
一瞬间,她想起了初侦报告中的话——“包间门内侧的拉手上发现的血,经鉴定是6号死者蒙如虎的,血液是1号死者李家良的血液,可以理解成,6号死者在刺杀1号死者后想夺门而逃,但是最终还是被烟灰缸砸中后脑勺,当场死亡”——心中不由得一颤。
毕竟,那个名叫李家良的老人曾经救了她,使她免于受辱。
走出包间,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了。
门窗反锁却扼杀了六条生命,反复勘察却仍无法破解谜团,你这阴森可怖的密室。
凶手设置那个密室,目的只有一个——想让警方认为那就是一个密室。
她打了个寒战。
踩得粉碎的遥控器,宫敬尸体的古怪形状,蒙如虎后脑勺的基底伤,没有指纹的烟灰缸,向外移动过的双人沙发,还有门把手上李家良的血迹——
难道是这样?
5.
他站在国道上。
手里执着一根缰绳,缰绳的另一端是一匹马。
猛烈的夜风撕扯着马鬃,吹得茫茫草原成了一片黑色的混沌,但他还是确信,脚下应该就是10月24日晚上,刘思缈站过的地方。
往北去,沿着那条灯火明灭的小径,就能抵达湖畔楼。
他却牵着马,沿国道继续向西行走,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栋有点宽的小楼,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旁边竖着的那块又大又高,被风吹得噼啪作响、摇摇欲倒的铁皮招牌。
没错,上面的四个大字写得很清楚——草原旅店。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6.
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