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让我非常讶异,我以为你不会唱。”

  “既然觉得我不会唱,干吗一定要我唱这首?”

  “因为我真的……”她迟疑一会儿,“很想听你叫我小苹。”

  “小苹,”我问,“你好像都会因为舞萩流眼泪?”

  她愣了愣,没有回话。

  “叫小苹没错吧?”我说,“还是要叫小苹果?那首歌很红耶。”

  “你叫我小苹果试试看?”她嘴角扬起,闪电般笑了一下。

  “我不敢。”我也笑了。

  “你为什么会因为舞萩流眼泪?”我又问。

  “我一直觉得或许我像舞萩一样,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感官,而这感官只会针对特定的人有反应。”她说,“而你就是那个特定的人。”

  “是吗?”

  “起码我相信是。”她点点头,“当舞萩舞动时,我紧闭的心门就打开了。只有你的声音,能让它开门,然后舞动。”

  “所以你十几年前那次流眼泪,也是因为这个?”

  “嗯。”她说,“那时我很感动,也很确定只有你。”

  “只有我?”

  “只有你,才是那个特定的人。”她说,“也只有你,才能打开我紧闭的心门。”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很坚定,似乎充满决心和勇气。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她说。

  “你决定了什么?”

  “我……”她欲言又止。

  “舞萩都跳舞了,你应该也要有勇气。”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林志玲有嫁给吴宗宪。”她说。

  “嗯?”

  刚听到时觉得莫名其妙,正想追问时,脑子里仿佛轰隆一声响起雷。

  突然想起那年在天色灰暗的M栋侧门水池边,她说的话:

  “我主动跟他分手的概率,大概和林志玲嫁给吴宗宪的概率一样。”

  那林志玲有嫁给吴宗宪……

  我心绪如潮,汹涌澎湃。

  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们会在侏罗纪时,一起躲避凶猛的暴龙,在丛林中找食物。

  也会在未来核爆后,在机器人搜捕的危险中,从废墟里找水。

  当我离开地球到火星探险时,你也会穿着太空衣陪在我身旁。

  而当我透过防护罩看着你时,你仍然是那个任性善变的女孩,也依旧拥有完美的四分之三侧面。

  不管是过去或未来,无论是地球或外太空,我们都会在一起。

  不会分离。

  她终于结束台北补习班的课程,回来了。

  因为不提何时出国是我们的第二个默契,所以我不知道她再待多久就要离开台湾。

  我只能猜想应该很快,具体的时间或许是一个月,甚至更短。

  面对即将到来的10000公里离别,我已做好心理准备,也决定要尽全力克服。

  距离不会是问题,关键是在鞋里的沙而已。

  她从台北回来的隔天,我们约出来走走。

  这走走,还真的只是走走。

  以她家巷口为起点,沿着人行道或骑楼行走。

  遇到路口,要直行、左转或右转?

  “随意。”她总说。

  我也就随意,没有干杯。

  “上次在台北,你所说的那个决定到底是什么?”我问。

  “我说过了,不该讲、不会讲,也不想讲。”

  “但你也说:‘回去后,再看看吧。’”

  “那么现在就是看不到。”她耸耸肩。

  “真的不能讲?”

  “是不需要讲。”她说,“因为那决定只跟我有关,跟你无关。”

  “可是……”

  “总之,”她停下脚步,“请你记得……”

  “我从来不想给你任何压力。”

  她说完后,微微一笑,转身走进一家服饰店。

  她心情似乎很好,走路速度变慢,脚步也很轻盈。

  只要经过感兴趣的店,便直接走进去逛一圈再出来。

  说话时声音的平均温度提高,笑的频率也很高。

  如果以前平均每十分钟笑一下,今天就是平均每分钟笑一下。

  “你总共抓了几颗爱尔普兰星?”她问。

  “你在台北时,我只抓了三颗,所以总共才四颗。”我说,“虽然常抬头看天空,但几乎没看见飞机飞过。”

  “如果一抬头便可看见,那抓下一百颗爱尔普兰星就太容易了。这样许愿还有意义吗?”

  “说得也是。”我说,“只是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抓一百颗。”

  “或许你以后不用再抓爱尔普兰星了。”她说。

  “为什么?”

  “有时愿望是看自己愿不愿意让它实现而已。”

  “愿不愿意让它实现?”我很纳闷,“自己所许的愿,怎么会不愿意让它实现呢?那许愿不就是在许身体健康吗?”

  “嗯。”她说,“愿意让它实现很好。”

  “为什么我以后不用再抓爱尔普兰星了?”我问。

  “这话题已经结束了。”

  “但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不用再抓啊?”

  “没有为什么。”

  “可是……”

  “别再想这个了。”她说,“怕你脖子酸而已。”

  “即使不用常常抬头看天空找爱尔普兰星,我的脖子也一定会酸。”

  “为什么?”

  “轮到你问为什么了。”我笑了笑,“我也要像你一样卖关子。”

  “你到底说不说?”她瞪我一眼。

  “你到美国后,我一定引颈期盼你回台湾。”我说,“既然要引颈,那脖子一定会酸。”

  她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看她迟迟没开口,便问。

  “也许……”她说,“你也不用引颈期盼。”

  “为什么?”

  “因为我要卖关子。”

  “喂!”

  她笑了起来,很开心很灿烂的笑容。

  真的是很干净很清爽的笑容,让人全身舒畅。

  我想要成为这种笑容的拥有者,和守护者。

  “继续走吧。”她说。

  我点点头,走在她左手边,并肩走着。

  突然有股冲动想牵住她的手,却无法突破那20公分的距离。

  我们并肩在街道上随意乱走,轨迹毫无规律,甚至会重复。

  她转身走进的店,也没有共同点,似乎只要是开门做生意的店,她就可能走进去,逛一圈再出来。

  “你会渴吗?”我问。

  “有点。”她说。

  我们走进便利商店买了两瓶矿泉水,然后站在店门外喝。

  她喝了几口后,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好清澈、好明亮。

  即使拼命游,我始终游不出她的眼神。

  但那瞬间,我不想游了,只想溺死在她的眼神中。

  “为什么突然笑?”她停止笑后,我问。

  “想起去年你帮我浇水的事。”她说。

  “噢。”我说,“你不知道你是多么美丽,你像花儿一样盲目。”

  “你依旧觉得我像花吗?”

  “嗯。”我点点头,“而且我还是想浇水。”

  她又笑了起来,像一朵在山野间绽放的花。

  “如果我说我现在走累了,你会像那天那样背我吗?”她问。

  “不会。”

  “因为我体积大?”

  “不是。”我说,“因为背着你的话,就看不到你的脸,也看不到你清澈明亮的双眼,更看不到你完美的四分之三侧面。”

  她嘴角扬起,闪电般笑了一下。

  “你背我时,觉得我重吗?”她问。

  “那时不觉得你重,相反,我觉得你好轻。”我说,“但如果现在背你,我一定觉得很重,而且重死了。”

  “为什么?”

  “因为我背着的,是我的整个世界。”

  她手里拿着矿泉水瓶,眼睛一直注视着我,然后泛起一抹微笑。

  “我的表情还可以吧?”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她说,“还算真诚。”

  “我的表情还是那么会说话?”

  “对。”她笑了笑。

  我们继续并肩走着,边走边聊天,忘了时间,也忘了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