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大大咧咧,差点一不留神摔下床沿,万幸身侧突然伸来一只手,轻轻按在宁宁肩头。
那是属于少年人的右手, 五指修长, 骨节分明,指甲泛着浅浅粉色,能见到手背上深色的伤疤。
经过方才的一番翻滚, 整床被子全都裹在她身上,只露出头发乱糟糟的脑袋,宁宁茫然抬头,径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瞳。
裴寂坐在床边垂了眸看她,喉结无声一动,欲言又止。
紧抿的双唇似是张了张。
在最后的记忆里,裴寂立在死寂般的黑暗中,正是以它吻在她耳垂和锁骨。
宁宁:……
耳朵上的热气比之前更重了。
尚存理智值:百分之五十。
宁宁把视线从他的薄唇上移开,努力绷着一张脸,把整个身体往被子里缩,只留出四处乱转、佯装镇定的眼睛。
完蛋了。
她现在只要一见到裴寂,心脏便立马装上电动马达,哒哒哒砰砰砰整个胸腔地跳,仿佛下一秒就能蹦出来。
希望他不要发现她脸上的红,否则宁宁会羞愤至死。
“……好些了么?”
裴寂见她躲闪,仓促垂下长睫,从宁宁仰视的角度看去,能见到黑眸中浮动的阴影。
他说着一顿,竟同样显出些许类似于仓惶的神采,刻意把声音压平:“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宁实话实说:“好多了。”
其实要说的话,裴寂如今的模样似乎比她更糟糕。
她体内充盈着灵力,身上也并无明显的外伤,应该是经过悉心调养,从睡梦里醒来时,与平日里慵慵懒懒地起床没什么两样。
可裴寂完全不同。
他罕见地穿了身白衣,乌发迢迢垂下来,衬得整张脸都没有血色,眼底像是晕开一层薄墨,染出许久不得休憩般的乌青。
这样粗略一看,他仿佛才是更适合躺在床上的那个。
宁宁在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儿语句,用鼻尖蹭蹭被子,低声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裴寂微微抿了唇,随即轻声应她:“无碍。我多是皮外伤,擦些药就好。”
“拜托,你把那些叫做‘皮外伤’?”
承影念及他在兽潮中深可见骨的咬痕与抓伤,只想把这不争气的小子猛锤一通:“这种时候就应该撒娇卖惨求抱抱好不好!怎么可以不把自个儿往惨里说,反而这么轻描淡写啊!”
它越想越委屈,干脆躺下来跳来跳去:“我不依!你干嘛不说实话!”
裴寂冷着脸没理它。
宁宁听不见它的声音,自然也无法做出回应,接着裴寂的话继续道:“你不会在这里待了很久吧?”
宾果!
这段问句带了点调侃的意思,就算裴寂没有一直候在床边,也不会显得她太过自作多情,能用嘻嘻哈哈的玩笑话唬弄过去。
感谢汉语言的魅力!
“对对对!这臭小子三天两夜没合眼!”
承影又来了精神,义正言辞地嚷嚷:“百草堂也不去,药浴也不泡,只做了简单包扎就跑来这儿,跟望夫石似的,再不动都快发霉了——裴寂你倒是说实话啊!”
裴寂:“就一会儿。”
承影气到吐奶。
裴寂虽然说得模糊不清,宁宁从那片再明显不过的乌青里,却已经知晓了答案。
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双漂亮幽深的桃花眼都把目光凝在她脸上。
偏偏她对一切毫无知觉——
等等等等。
那时的她……不会打呼噜磨牙吧。
宁宁表情一滞,思维往奇怪的方向狂奔。
她这会儿刚从梦里醒来,头发肯定早就乱成一团,像虫子一样在被子里扭来扭去的模样也全被他见到。
尚存理智值:百分之三十。
宁宁心口突突跳了两下,轻轻吸一口气:“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打呼噜流口水?”
裴寂一愣,摇头。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仍带了点不确定地问他:“那、那我应该也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梦话吧?”
还是摇头。
宁宁“喔”了一声。
好奇怪,她因为心魔里的那件事,心里从头到尾都紧张得不得了,可裴寂似乎并不在意,无论神态还是语气,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当时分明是他不由分说地——
宁宁想到这里,不由得略微愣住。
俯身吻下来的是他,亲口承认“喜欢”的也是他,而她只是逗弄般步步紧逼,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明明白白表露自己的心意,如今从梦中醒来,亦是绝口不提当时的事情。
简直就像个百般撩拨,却在他做出回应后装傻充愣的渣女。
其实仔细看一看,裴寂的耳朵,好像也一直都在微微发红。
他在等她的回应。
……不要吧。
宁宁把身子缩得更紧一些。她现在连看向裴寂的眼睛都会脸红,如果当面说出“喜欢”,一定会心脏爆裂而死的。
所以当时的她是哪里来的勇气那么生猛啊!完全没给此时此刻的她留退路,超讨厌!
“十方法会的试炼已经结束,明日会在鸾城城主府公布结果。”
裴寂猜不出她心底的百般纠结,垂眸沉声道:“百草堂诸位长老一道为你疗伤,如今应该并无大碍,可以——”
他话没说完,忽然见到蜷缩在被子里的小姑娘从床上笔直坐起。
似是觉得扭着身子看他的姿势不太舒服,宁宁皱了皱眉,把整个身体转过来,跪在床板上与他面对面。
裴寂比她高出许多,然而坐在床边低矮的木凳上,此时不得已微仰了头,才能见到宁宁的眼睛。
一高一低,两人的身高差在这一瞬间陡然逆转。
“裴寂。”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双膝向前,更靠近他一些:“……你过来。”
于是黑发白衣的少年依言抬头,逆着窗外的阳光,在光晕里捕捉到她纤细的轮廓。
每一根发丝都沾染着正午的微光,光点跃动之间,能清楚见到女孩面颊上细微的白色绒毛。
宁宁低着头,而裴寂以近乎于臣服的姿态仰面凝望,茫然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他看见她眨了眨眼睛。
然后毫无征兆地,距离他越来越近。
心跳在此时陡然加快,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呼吸一滞,瞳孔骤缩。
宁宁的双唇得了灵气滋养,绵软得不像话,覆盖在他干涩冰冷的薄唇上,似是轻轻一颤。
难以描述那一刹那的感受,唇上覆着的软肉只需稍稍一碰,便整个向内陷下去,栀子花香氤氲着淡淡药香,将他浑然包裹。
这个由她主导的亲吻来去匆匆,宁宁很快就将身子坐直。
她似乎想要硬气地直视他的眼睛,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却又仓促低下脑袋,小腿不安分地并拢:“这个,是回应。”
裴寂仍保持着抬眸的动作,听她吞吞吐吐出声,音量越来越低:“就是,我、我也喜欢你……的意思。”
室内安静了一瞬。
“裴小寂你愣着干什么!快上前亲她啊!狠狠亲她!你不是特意问过我怎样接吻吗!”
承影很自觉地捂住眼睛,在识海中滚来滚去,疯狂呐喊:“拿舌头狂甩她的嘴唇,快啊!”
裴寂没动。
——裴寂怎么能不动呢!
宁宁没得到他的回应,脑子稀里糊涂乱成一团,心底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吐血。
她都已经做好了迎来更加刺激情节的准备,可他毫无表示,连话也不说——
宁宁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视线兜兜转转,最终回落到裴寂眼前。
他居然在定定看她。
她从没在裴寂眼里见过这样的神色,满盛着快要溢出来的暗潮,就那样一眨不眨凝视着她的眼睛。
没人能抵挡住这样的目光。
宁宁很没出息地心头一空,随即整颗心脏都为之顿住。
——裴寂狭长的眼尾缓缓上挑,双眼中冰霜褪去,竟浮起浅浅笑意,轻轻一眨,便惹得她胸口猛地颤动。
视线再往下,能见到被她亲吻过的薄唇。
少年的唇瓣不复之前苍白干涩的模样,不知为何带了几分潋滟的水光,染上柔和粉色。
很漂亮,也有点色气。
她似乎明白了。
裴寂之所以没动,是因为在她蜻蜓点水的触碰以后,用舌尖……舔舐了被吻过的地方。
尚存理智值:百分之十。
宁宁觉得自己快要死掉。
干嘛要做这种小动作啊,他是笨蛋吗?
比起想象中的直接反扑,裴寂的这个举动居然令她更加心神不宁。
一旦他们都不说话,这间房屋便安静得过分,窗外的阳光静悄悄淌进来,将一切都熏得躁动不堪,宁宁莫名感到危险的气息。
她决定说些什么,从而缓解这份狂涌的暧昧,正打算胡乱瞎扯些垃圾话,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从裴寂身上传出来。
他之前在兽潮里受了伤,还来不及医治,便又与黑蛟陷入缠斗,如今渗出血渍,定然是伤口裂开。
宁宁心下一动,轻声开口:“你没有好好疗伤?”
她说话时皱了眉,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将他脖子上的衣襟向下一拉,不出所料见到绷带上晕开的一缕血红。
宁宁抿了唇,指尖用力,将白衣继续往下拂。
裴寂身体僵住,没有拒绝。
他的上衣自肩头一点点褪下,浸出的血渍也渐渐无处可藏。
宁宁本来是带了恼意和心疼地在看,目光猝不及防撞上裴寂冷白皮肤泛起的浅粉色,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她以前虽然也为裴寂擦过药,但都是后者主动褪了上衣,将上身毫无保留地尽数展露出来。
可现在完全不同。
他原本是好端端着了衣物,却被她的指尖撩落到一边。雪白衣衫无声息地滑落,缓缓露出少年白玉般的颈肩,几缕散落的黑发垂在肩头,欲盖弥彰。
宁宁余光一瞥,能见到裴寂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的脸好红,连喉结都是粉色的。
想来也是,在与她相识之前,裴寂鲜少与外人有过接触,连牵手和拥抱都极其陌生,如今直接过渡到这种动作……
像是从幼儿园直接跳级到高中,瞬间就半只脚踏进了成年人的世界。
哪怕这真的真的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检查伤口。
尚存理智值:百分之五。
宁宁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气氛回归正轨,匆匆把他的上衣拉回原位,尽量缓声开口:“是不是很疼?”
这是个有些多余的问题,因为想都不用想,按照裴寂的性格,一定会冷冰冰道一声“不疼”。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格,无论多么难受,只会一言不发藏在心里,不会告诉任何人。
然后在寂静房间里,宁宁听见熟悉的声音。
裴寂说:“……疼。”
清澈的少年音,微微带了磁性,更多是生硬笨拙的语气,却也有一点点委屈。
电流从耳畔开始滋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遍身体各个角落,每一滴血液都为之痒痒地一酥。
宁宁怔怔低头,与裴寂四目相对。
他也抬眼望着她,面上尽是蔓延开来的薄红,一直浸到上勾的眼尾处。鸦羽般的长睫倏然一眨,牵引出黑瞳里碎光浮动。
他未曾向谁服软过。
儿时被折磨辱骂的时候,少年时被刻意针对、几近丧命的时候,裴寂从没亲口说出这个字。
如今却以这样的目光望着她,低低道了声“疼”。
致命暴击。
尚存理智值:……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机体损坏,损坏,无法修补。
噼里啪啦砰砰砰,脑袋里的烟花炸个不停。
理智是什么东西,它曾经在她身体里存在过吗?
似乎没有。
宁宁听见自己的声音:“那要怎么样……你才会不那么难受?”
老天。
她一定是疯了。
第108章
温柔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一股水流来到干涩的心口, 从皲裂的道道裂痕中缓缓浸入,逐渐填满所有或深或浅的缝隙。
裴寂头一回那样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仍然活着。
也头一回无比庆幸, 自己能够活着。
宁宁向前靠近一些, 指尖将他散落的乌发向后撩, 露出苍白消瘦的脖子。
裴寂不知道她的下一步动作,却心甘情愿任其摆布, 双眼里看不出太多情绪,瞳仁漆黑, 如同在猎人面前引颈受戮的野兽, 安静藏匿了锋芒, 仰着头一言不发。
“我……我在之后请教过大师兄,关于灵力疗伤的法子。”
宁宁垂了脑袋, 右手落在他侧颈,透过薄薄一层皮肉, 触碰到线条流畅的颈骨。
紧接着指尖慢慢前移, 抚上喉结正下方的一条旧疤。
裴寂下意识吞咽,喉结不受控制地下落,恰好滑过她手指所在的地方, 短促且突兀。
一股灵气自他喉间蔓延,如同柔和薰风在血液与皮肤间悠然扩散。
衣物下尚未痊愈的伤口灼热不堪,而这股气息清新凉爽,好似春雨润物, 令苦痛渐渐消去, 每一滴躁动的血液都因此归于沉寂。
宁宁的力道比之前在洞穴里缓和许多,灵力循序渐进地逐步增强,恍如沙滩之上一层接着一层的浪蕊浮花。
——也像是她冰凉的指尖依次经过他身体的各个角落, 引来不由自主的战栗。
裴寂被这个念头熏得耳根发热,避开她的视线:“你伤势未愈,不必浪费灵力。”
宁宁却没有停下。
如同在他身上四溢的灵力那样,她的手指也同时上抬,在伤疤上轻轻一抚。
那条疤痕早就结了痂,被触摸时并无疼痛。
或是说残余的痛楚又细又弱,像极了难以抑制的痒。
他听见宁宁叫了声他的名字。
裴寂。
于是他仓促抬眸,见到宁宁兀地低头。
女孩的唇并未落在嘴唇或脸颊,裴寂却在那一瞬间屏了呼吸,蜷起的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起冷白。
——她俯了身子,蓬松柔软的黑发抵在他下巴,嘴唇则落在那道疤痕之上,没用太大力气,似是轻轻一抿。
笼罩全身的灵力因为这个动作倏然一晃,像是有微风掠过,惹起湖中阵阵涟漪,肆意翻腾涌动。
裴寂哪曾体会过这般感受,当即声线喑哑地唤她:“宁宁。”
他一说话,喉结就又陡然下落,经过她嘴唇上。
那是种非常奇妙的触感。
宁宁本就浑身紧绷,被这道突如其来的起伏袭上嘴唇,后背霎时僵住。
她真是头一次这样主动地亲近某个男孩子,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早就紧张到不敢做出多余的表情。
既然裴寂难受,像这样的话应该能让他舒服一些吧?他会喜欢这么亲密的动作吗?她虽然吻了上来,可下一步应该怎样做,抬头还是继续?
继续相当于一直往下,去到脖子以外的其它地方,可那画面实在过于限制级,她连想象一下都会脸红,压根没有勇气去做。
但要是在这种时候抬头,让她和裴寂面对面,一旦撞上他那双眼睛……
不行。
宁宁想,她绝对会脸红到爆炸。裴寂的眼睛简直能杀人,之前被他轻轻一望,她差点连呼吸都忘掉。
她吻下来的时候完全顺从本意,想着亲一亲他,让裴寂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没人在意。
这会儿冲动褪去,理智一点点浮上来,便难免觉得羞赧。宁宁很认真地想:在电视剧里,男女主角接下来会怎么做?
好像是镜头一黑,转场,芙蓉帐暖,夜夜春——
呸,打住!
她没有经验,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嘴唇被喉结突如其来地一刮,视线也就跟着悄悄往上移。
耳边是裴寂越来越沉的呼吸。
眼前是少年人纤白的脖颈,那块凸起的骨头拥有漂亮的弧度,在阴影下轻轻颤抖。
宁宁慌不择路,脑袋稍稍往上,用嘴唇压住它,感受到一阵慌乱的振动。
脖子本就是极为敏感的部位。
温热的吐息、发丝不经意的撩拨与伤口传来的阵阵酥麻混作一团,裴寂低低吸了口气,发出轻颤的气音。
要死。
宁宁被这道声音听得心口发软,开口时紧张又小心翼翼:“这样……会不会好些?”
他的脑海中乱七八糟,她却认认真真问出这样的话,顿了顿,又低声道:“以后一定要记得乖乖疗伤。”
思绪与身体都是绵软,裴寂连“嗯”的力气都不剩下。
——其实“疗伤”对他而言尽是无用功,既然身上已有那样多交错纵横的旧疤痕,再添一两道新伤,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曾经很多次他都自暴自弃地想,倘若有天这具残破的身体再也撑不下去,闭上眼睛的时候,或许也是种解脱。
“要是见到你难受,我也不会开心。”
宁宁说话时,吐出的气流无比贴近落在他皮肤,如同铺展开来的细腻绸缎,柔柔淌向四周。
她想了会儿,仿佛是在组织语言,末了生涩地继续出声:“我喜欢裴寂,所以……你也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温柔得过分。
心底有粒羞怯的种子悄然萌芽,曾经贫瘠荒芜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一抹柔和新绿。
由她而生的水流慢慢经过它单薄的叶子与根茎,一点点包裹,一点点将其渗透。
裴寂无法言明此般感受,只觉得当女孩的唇轻轻覆下,听她说出那声“喜欢”,回旋的水波滴滴答答,新叶在刹那之间迅速长大,摇摇曳曳抚上他胸腔,心脏极其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所以他才会如此在意她。
没有人能从这样的温柔里脱身,而裴寂心甘情愿地越陷越深,甘之如饴。
少年用下巴蹭蹭她脑袋,右手按住宁宁后腰,将她向下一带。
她身形纤瘦,整个人向下一伏,便正正好落在他胸口处。
裴寂的手掌比平日里滚烫许多,带了股令人心慌意乱的热气,把她往怀里用力按。
由于彼此的胸膛相距极近,宁宁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脏在猛烈敲击胸腔,只能听见道道沉重的咚咚声响,撞得她脑袋发懵。
这是个带了点占有欲的拥抱。
曾经的无数个日夜都渴望着触碰,如今裴寂终于真切地拥有了她。
可他居然还想要更多。
“我知道。”
裴寂的动作仍是笨拙,手掌按在她身后,不敢乱动,也不知应该如何动,只能一遍遍用下巴蹭在女孩松软的头顶,贪婪享受拥她入怀的实感:“……我知道。”
宁宁醒来没多久,师门里的其他人便依次前来探望。
最先闯进病房的,是林浔、孟诀与大大咧咧的郑薇绮。
大师姐心情不错,身边跟了个面容俊朗的高挑青年。
那青年白衣白发,颇有几分仙侠剧男主人公的风范,见宁宁眼神好奇,温声笑道:“二位好,在下是薇绮表兄裘白霜,来日将上任鸾城城主。”
“我表哥打小在鸾城长大,前日刚从南岭降妖回来。”
郑薇绮乐悠悠地解释:“之前十方法会的结束仪式,就是由他主持。”
宁宁一愣:“结束仪式?”
“你都睡了这么久,十方法会自然早就过了。”
郑薇绮一点她额头:“你也太豁得出去了吧!灵枢仙草诶,居然直接吞下去——若不是百草堂诸位长老一道出力抢救,你恐怕就没命了。”
她说罢一勾嘴角,眯起眼睛问:“你难道就不好奇,自己在法会里的名次?”
说老实话,宁宁对于自己在十方法会里的成绩并没抱太大希望。
她在六十二层耗尽灵力,与裴寂一道提前出塔,就除魔数目而言,定是比不过其他人,但眼见郑薇绮满脸兴奋的模样,还是很给面子地问:“多少?”
郑薇绮嘿嘿一笑,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
一个“一”。
宁宁茫然眨眨眼睛。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金丹期第一名诶宁宁!”
郑薇绮倏地蹦起来,比她更加兴奋:“影魔是什么级别的怪物,黑蛟又是什么级别的怪物,连我撞上都悬,你居然全拿下了!我师妹简直是天才!”
宁宁被她夸得红了脸,小声应道:“黑蛟……我其实并未出力。”
郑薇绮义正言辞:“师兄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身为剑修,剑才是道侣,男人全是工具!”
她说着一顿,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停不下来:“哇,当时表哥说完你是第一名,玄镜里显现你与影魔那一战的时候,整个城主府都沸腾了!超帅的!我师妹天下无双!”
郑薇绮的彩虹屁一套接着一套,宁宁听得恍惚,懵懵摸了摸鼻尖:“裴寂呢?”
房间里出现了很短的一段沉寂。
孟诀与郑薇绮莫名对视一眼,唇角现出一抹笑,替她接过话茬:
“他是第二名。你在琼山中以雪生光,将士兵们尽数超度,仅仅是他们为你挣得的分数便已远超旁人,再加上黑蛟与兽潮,在金丹期弟子中自是一骑绝尘。”他说着眸光一转,眼底笑意加深:“只可惜裴寂非要在床边守着你,法会第一名第二名都没现身。”
郑薇绮闻言又忍不住接话:“说到琼山那一场,你究竟是怎么才能想到那么绝的法子?剑光一出——哇,我的心都酥了!超多小弟子来找我要你的传讯符地址,全被我给拒绝了。”
“我、我也觉得小师姐很厉害。”
鲜少出声的林浔眨巴着眼睛看她,瞳孔里缀了晶晶亮亮的微光,一本正经地说:“师姐为了那些士兵拼死的决心……也特别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