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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没有追问被他藏起来的那个字,一边继续擦拭血迹,一边缓声问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呀?”

她用了故作疑惑的、噙了笑的语气,没有抬头看他:“是不是因为我?”

裴寂没做多想地应答:“不是。”

“真的?”

宁宁低声说:“我还以为被你讨厌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帕,裴寂能感受到她指尖柔软的触感,划过伤口时又痒又麻,牵引着尖锐的疼痛。

疼痛本应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感觉,却因她的触碰,让他几乎上瘾。

裴寂稍敛神色,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讨厌你。”

他口舌笨拙,却努力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被伤口上一道刺骨的凉意惹得轻轻一颤,声线更加喑哑几分:“无论如何,我都不讨厌你。”

宁宁没有立刻应声。

她似是在心里斟酌了半晌措辞,嗓音像碰撞的铃铛那样清脆响起来:“那……你喜欢和我说话吗?”

她说话时指尖用力,在他小腹上的齿痕旁轻轻转了个圈。

疼痛像蔓延的火苗,裴寂下意识咬牙,不发出羞耻的声音。

一个古怪的问题。

他像是投了降般无可奈何地答:“……喜欢。”

这两个字被无比生涩地念出口,让少年的耳根染上醒目粉红,好似一汪荡开的水,无声息地蔓延到脖颈与脸颊。

宁宁隔得那样近,一定全都看在眼里,她见他脸红,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他正因这个念头胸口一痛,耳边又响起宁宁的声音:“牵手呢?你也喜欢吗?”

她的手指慢慢下移,已经来到他小腹。

裴寂浑身紧绷,僵硬得有如雕塑。

他的声线同样生硬沙哑,仿佛与耳根一样,滚滚发烫:“嗯。”

“喔。”

她低着头问:“拥抱呢?”

她步步紧逼,问得越来越暧昧,吐出的每个字都压在他心头上。

裴寂无路可退,故作镇定的嗓音不自觉发颤:“……喜欢。”

宁宁停了好一会儿。

关于裴寂为什么会不高兴,关于他藏在心里未曾出口的秘密,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坐在河边的女孩兀地抬头,视线与他匆匆交错。

她的面上涌着绯红,嘴角却挂着笑:“真的?”

那道上扬的尾音像猫咪摇晃的尾巴,挠过他耳膜时,细细的痒在浑身血液里倏地炸开。

脑袋里只剩下岌岌可危的最后一根弦,裴寂看着她的眼睛,神智犹如被蛊惑,只能顺从心意地答:“是。”

跟前的小姑娘朝他眨眨眼睛。

旋即一言不发伸出左手,握住裴寂凸起的腕骨。

在四散开来的雾色中,他看见宁宁再度低头。

中指指节的那道陈年伤疤上,突然覆了层温热的陌生触感。

那是少女柔软的嘴唇。

周围的一切声响,似乎都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尽数消散。

万籁俱寂里,只有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脑海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不堪。

心口有什么东西轰隆隆炸开,裴寂只觉得恍如置身梦境。

而宁宁垂着脑袋,看不见神色,仍是用听不出起伏的语气问:“这样呢?”

他无路可退,溃不成军。

喉头不自觉地上下滚落,裴寂在浆糊一样的思绪里,居然只懵懵说了句:“血,脏……”

这两个字没说完,就迟钝地悬在舌尖。

——宁宁欺身上前,带着栀子花香气,不由分说吻在他耳垂。

她的声音贴在他耳畔,像一阵暖洋洋的风轻轻掠过。

止不住的战栗有如电流,自耳根飞速蔓延,席卷全身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骨髓。

他听见女孩耳语般的低喃:“那……喜欢这样吗?”

裴寂的耳朵肉眼可见变得通红。

红得好像只要再稍稍一撩拨,就能滴出殷红的血。

当她的唇瓣与之触碰时,能感到少年浑身上下腾涌的、浸了河风的热气。

可爱到犯规。“裴寂。”

宁宁笑意更深,后退一些凝视他的眼睛。

她开口时颊边漾出两个浅浅梨涡,声线仿佛浸了栀子花的甜,让他不由自主意乱情迷,无法抵抗。

心动得难以抑制。

宁宁的声音同剧烈心跳一并响起,裴寂听见一声极轻的笑:“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第104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清澈少女音噙了笑地悠然响起, 裴寂怔怔看着她的眼睛。

与他怔忪无言的模样截然不同,在玄镜之外,已沦为充斥着尖叫与微笑的大舞台。

“吭哧吭哧, 鹅鹅鹅吭哧吭哧。”

天羡子乐得口眼歪斜, 把各种动物的叫声轮番来了一遍, 差点笑出狗叫:“怎么就,就忽然谈起这种话题了呢, 叫人怪害羞的。”

曲妃卿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我呸!要不是你之前死命护着玄镜不让动, 我们至于盯着崖顶的那颗石头看这么久?”

林浅双目无神:“有些事, 错过一时, 就是错过了一辈子。”

之前见宁宁下山寻找裴寂,一堆吃瓜群众吵着要调换视野, 奈何天羡子再度正义感爆棚,把玄镜牢牢抱在怀里, 不让旁人来动。

这是面刚被换上的新镜子, 林浅唯恐它像英勇就义的老前辈那样粉身碎骨,忍着一口气没伸手去抢,与身旁几人一起, 苦口婆心给天羡长老讲道理。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服了软,把画面调转到河边时,在场所有人耳朵里,居然一并响起宁宁的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剧情跟云霄飞车似的, 倏地一下就登了顶。相当于去天香楼里吃大餐, 舌头尚未品尝到丁点儿味道,肚子就已经被装满了。

数双眼睛瞬间变得异常犀利,开始讨论如何处置天羡子这可耻可恶的叛徒。

“等等等等!”

何效臣出声止住现场混乱的局面, 眯着眼往玄镜深处一望:“好像不大对劲……你们看那是什么?”

林浅闻言低头,目光落在玄镜之上,亦是愣住。

宁宁等人所在的这层浮屠塔魔气肆虐,四处可见浮在半空的黑雾。

此时不知怎地,本应轻薄如纱的雾气陡然聚拢,暗色渐渐凝结,竟在无声之间变为墨汁般的昏黑。

“这是……”

曲妃卿皱眉:“如此汹涌的魔气……这层究竟关押了哪些魔物?”

“既是在山巅的河道上,”何效臣耐心解释,“应是黑蛟。”

裴寂的感知不会有差错,越往山顶,笼罩的魔气就越是强烈,而之所以会形成此般局面,可行的解释只有一个。

在山巅之上,盘踞着实力远远超出其余所有魔物的大怪物。

何效臣话音刚落,便听得玄镜中传来一声巨响——

一抹巨大黑影自顶峰的河水轰然脱出,引得乌云重重合拢,遮掩住所剩无几的天光。

蛟龙出水,天昏地暗,宁宁顺着声响抬眸望去,竟在河边望见三道熟悉的影子。

正是孟诀、永归与白晔。

大师兄他们……怎会出现在那里?

她心头困惑还没来得及褪下,不过须臾的愣神之间,耳畔居然再度响起一道叮咚响声。

宁宁脑子一懵。

不是吧。

大师兄的剧情刚过,系统提示音居然还来?!

她记不起原著中提到过与蛟龙相关的剧情,只得先行稳下心神,细细看向脑海里浮现的字句。

[——在崖顶之上、河道尽头的那株灵植……竟是灵枢仙草!

宁宁心头剧颤,眼底不自觉腾起幽幽暗光。

圣阶灵植可遇不可求,但凡能得到一株炼成丹丸,定可抵过数百年修为!

若得此物,她哪还用愁处处比不上裴寂?

宁宁势在必得,目光不自觉看向不远处的裴寂。

这是她唯一的障碍。

无论如何……她都要将灵枢仙草抢到手!]

[叮咚!]

[任务发布:请不顾一切抢夺灵枢仙草。]

灵枢仙草。

宁宁心头一动,这个名字她曾经听过,正是为温鹤眠治病的仙草之一,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

这次的任务似乎并不算太难,事成之后,也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方法。

毕竟在秘境里采摘珍惜灵植并非恶行,孟诀他们三人之所以出现在那处陡崖,应该也是为了拿取宝物,不成想惊惹蛟龙,惹来麻烦。

只不过……

宁宁神色稍沉,神识再次掠过脑海里整齐排列的黑体字。

原著里并未提起蛟龙一事,剧情所有着力点都集中在仙草抢夺之上。

他们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才会引得那条黑蛟腾出水面?

宁宁来不及细想。

——那条本应正对着孟诀等人的蛟龙身形一晃,暗金色蛇瞳倏然下移,不偏不倚,竟正好落在她与裴寂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林浅一愣:“惊惹了黑蛟的,分明是那三人,它为何会放着他们不管,特意看向宁宁与裴寂?”

“许是魔气相吸。”

天羡子凝神应道:“裴寂身怀魔息,能被黑蛟瞬间感知。”

他话音刚落,玄镜里的黑蛟便发出一道沙哑嘶吼,径直俯身向二人猛冲而去!

裴寂心知宁宁灵力所剩不多,于顷刻之间披了外衫,拔剑挡在她跟前。

另外三人见此阵势,哪还顾得上摘取灵枢仙草,纷纷亮出法器,自陡崖崖顶赶来。

这条黑蛟应是六十二层的实力佼佼者,现身之时魔息四溢,浓郁得让宁宁差点喘不过气。

她正想抬手捂住口鼻,目光向上一瞥,忽然察觉不大对劲。

裴寂握着剑挡在她跟前,虽然有意掩饰,却还是能看出脊背在轻轻发颤。

宁宁下意识觉得这是伤口裂开,然而细细看去,终于发现了最为关键的异变。

在少年的身体四处,居然也开始散发着缕缕黑烟。

那是魔气。

对了。

魔族之间能相互感应,而裴寂体内剑气魔气彼此抗衡,如今受到黑蛟影响,必然导致魔息大增。

如同平静的湖水里突然落入一块巨石,掀起难以平复的阵阵涟漪。

他有心遮掩,但其实魔气很可能已经失控。

黑蛟腾啸而来,自口中喷吐出腐尸般恶臭的死气;

裴寂握紧剑柄,一言不发地迎上前,为身后的女孩挡下滚滚黑烟,与此同时周身黑雾愈来愈浓,剑光纷然落下之际,终是无法继续强撑,蹙眉吐出一口鲜血。

他不可能避退。

一旦裴寂倒下,宁宁注定也活不了。

宁宁此时应该要帮他。

可脑海中却传来系统的叮咚响声:[请尽快取得灵枢仙草。]

“不成,我得先——”

她本欲反驳,却被对方冷声打断:[必须尽快取得灵枢仙草。开启倒计时,请立即做出行动:10,9,8……]

宁宁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不远处的裴寂几乎被浓郁黑气层层包裹,恍若置身于密闭的茧。

剑意与魔气一并反噬,想必浑身都是疼痛欲裂,也因此,他在与黑蛟的缠斗中显而易见地处于劣势。

宁宁把心一横,头也不回地飞身向前,直奔仙草所在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她离开的刹那,脑海中传来一声不屑的、类似于得意的冷嗤。

她没忍住,又骂了声脏话。

“裴寂快不行了!那臭小子,难道不知道自己体内的魔气有问题吗!居然像个愣头青似的挡在前面……这样一来,他必然会陷入心魔,被魔息困住神识啊!”

林浅急得跳脚,眼中浮起不敢置信的神色:“宁宁——她怎么往仙草的方向跑了?”

她不觉得宁宁会置裴寂于不顾,一心扑在仙草身上。

可事实似乎正是如此。

玄镜里的小姑娘身形飞快,不消多时便赶到灵枢仙草近旁。宁宁低垂眼睫,看了看跟前生有两片叶子、貌不惊人的嫩芽。

而远处战事正激,孟诀三人赶到的时候,裴寂已经笼了层浓郁魔气。

比黑蛟更浓的气息。

也不知道当他见到她奔向灵枢仙草的时候,心里作何感想。

师兄等人分身乏术,被黑蛟困得无法分心,不可能抽身去救裴寂;她灵力全无,自然也没办法帮他。

念及此处,宁宁眸色一黯。

不对。

她怎么没有办法,摆在面前的……岂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么。

“喂。”

她自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在心底低声问它:“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那么毫不犹豫地跑过来吗?”

藏在脑袋里的声音没有应答。

宁宁发出低不可闻的轻笑,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自己发颤的指尖。

她在不自觉地发抖,手里动作却没有停下,在空茫的死寂之下,摘下灵枢仙草其中一片叶子。

旋即放入口中。

寒冰般冷冽的温度迅速在舌尖蔓延,宁宁被冻得皱了眉,将叶子整片吞吃入腹时,能感到传遍整具身体的刺痛。

直至此刻,万年不变的冰山系统音终于出现一丝波澜:[你疯了!]

“她疯了?!”

玄镜之外,不知是谁恍然大悟地惊呼:“她是想借由灵枢仙草迅速提升修为,破开裴寂周身的魔气!”

林浅大骇:“这、这是在做什么?直接吞食圣阶仙草,她难道不知道是能叫人殒命的大忌?简直胡闹!”

一旁的曲妃卿亦是眉头紧锁,视线定定凝在玄镜上。

灵枢仙草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圣阶灵植,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丰厚灵气。

虽然功效巨大,但灵力越强,对身体所带来的负担便也愈是沉重,往往需要通过炼丹加以调和。

像这样直接吞入腹中,待磅礴灵力轰然而起、陡然汇入全身经脉……

那样强烈的冲击,莫说金丹修为的宁宁,恐怕连她也难以承受。

倘若挺不过这一关,轻则修为大损、根骨重创,重则身死命殒,再没有睁开双眼的时候。

“她为救裴寂,这是把命都豁出去了啊!”

眼见玄镜里的宁宁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何效臣看得额头直冒冷汗。

他哪曾想过,这样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会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见状匆忙望向天羡子,急切道:

“不成不成!这岂不是送死吗!天羡长老,还是尽快把他们抽离炼妖塔吧!”

天羡子平日里最疼这群弟子,闻言却只是轻蹙了眉,没按照对方的话做响应。

“她如今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倘若受了外力干扰,只会神识大乱。”

他双眼一眨不眨望着宁宁,眸底暗云翻涌,显出少有人见过的沉沉郁色:“我们能做的……唯有在此等候结果。”

“那我直接去炼妖塔里!”

林浅急了:“我们在十方法会前保证过,会尽力确保每位弟子的安全,现在情况特殊,我——”

她话没说完,猝不及防撞上纪云开似笑非笑的视线,未尽的言语被一下子哽在喉咙。

“莫慌。”

唇红齿白的豆芽菜斜倚在椅背上,眼底闪过几丝稍纵即逝的期待:“像她这般食下灵枢仙草,虽有性命之忧,但在九死一生之间,总有那么点生机留存——不是么?”

林浅一咬牙,没说话。

“仙途漫漫啊,哪能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的时候?”

纪云开撑着脸颊,挤出一团白皙的软肉,说着眯眼笑笑:“更何况那是宁宁欸,对于她,各位难道还没有信心么?”

林浅稍稍一怔。

“正因是她,所以才更为担心啊。”

曲妃卿长叹一口气:“人老了,最是见不得生离死别和以命相博……如今陡一见她这样拼命,像是自己女儿在受苦,心里堵得发慌。”

“你们快看!”

何效臣音量兀地拔高,言语间显出几分惊诧之意:“宁宁的剑出鞘了!”

炼妖塔内,魔气前所未有地暴涨纵横,凝固成如有实体的道道黑影,仿佛自深渊攀爬而起的重重鬼魅,颇有遮天蔽日之效。

凶兽的长鸣与疾风呼啸夹杂其间,干枯的树枝被吹得哗啦作响,在一片混沌的暗色中,忽然闪过一道灼目白光。

手中的星痕剑散发着凛然寒气,宁宁勉强稳住身形,竭力睁开双眼,强迫自己不至于晕倒过去。

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到不可思议,重重落在胸口时,每一次碰撞都像沉重的巨石在狠狠敲击,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随着神经扩散到身体各个角落。

脑袋突突地疼。

头痛欲裂,如同有把小刀在脑髓中肆意切割,叫她恨不得把大脑一举剖开,说不定能好受一些。

最为难受的,是身体里的条条经脉。

灵枢仙草的灵力非她所能承受,暴涨的力量好似熊熊燃烧的烈焰,随时都能冲破她这个脆弱不堪的容器,将一切燃烧殆尽。

每道经脉都痛苦得快要炸开。

可她决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

宁宁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感受体内翻涌的力量逐渐填满每一处脉络,而她金丹巅峰的修为迅速上涨,有如洪潮之势,势不可挡。

她还有理智。

她还能再坚持,坚持着……把裴寂拉回来。

系统铁了心要让她置裴寂于不顾,可这是她的人生,全凭自己做主。

它能千方百计离间她、让她做出违背本心的事,她也就可以顺着它的意思,再反过来利用它。

要抛下裴寂,必须不顾一切地夺取灵枢仙草。

但要救裴寂,也必须用到灵枢仙草。

一切自有命数,哪怕系统的指令与她本意相悖,她也有办法……

重新造出另一条逻辑链。

这是她的法则。

她不是只懂得按照命令行事的机器,而是活生生的人。

“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林浅不忍心再往下看,心跳如鼓擂:“裴寂身侧的魔气那般浓郁,若想彻底破开,恐怕连元婴期弟子都够呛,以她的这副模样……真能成功吗?”

“宁宁也在顾忌这个问题。”

天羡子的目光一刻不离玄镜上,始终皱着眉:“所以她必须强撑着,等灵枢仙草浸润身体各处。”

他说着一顿,眉宇间浮起不忍之色:“待她最为痛苦、神智即将涣散的那一刻,也是灵力最为充沛的时候。”

众人一片缄默。

“如果宁宁此番能从炼妖塔出来,”林浅道,“我御兽宗门下所有灵宠,任她随便挑。”

曲妃卿怔然接话:“我霓光岛门下所有男修女修,也任她随便挑。”

停顿刹那,又一本正经接了句:“包括我。”

天羡子幽幽睨她一眼,转而看向镜中。

手握长剑的少女面色苍白,双眼已有了渐渐浑浊失焦的前兆,忽然剑光一动,宁宁自口中吐出一滩血渍。

她有如飘絮浮空,摇摇欲坠,却也似利刃出鞘,巍巍不倒。

明丽剑光在嗡鸣声中愈来愈烈,笼罩于剑身之上的灵力化作点点星芒,引出无与伦比的绮丽之色。

镜外的青年剑修长睫轻颤,紧握的双拳中尽是冷汗,沉声开口:“正是此刻。”

恰至此刻。

星痕剑发出一道悠长鸣啸,剑气聚拢回旋之间,牵引浩荡如潮的气流涌动。在黑雾遍野的无边暗色里,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浑身都是剧痛,思维如同暴风雨里的小舟,飘来荡去,没有停下的时候。

宁宁握紧手中长剑,凝神屏息,将仅存的神智与气力凝集于剑上。

环绕在裴寂周身的魔气再度涌来,她并未躲闪,而是默念剑诀,任由眉目被战意点燃。

她如今虽是最弱。

却也最强。

白光如疾风掠影,不过转瞬之间,便袭上天边翻涌的滚滚浓云,自云层中央刺出一道裂口,势如破竹——

刹那间天地变色,乌云层层破开,黑幕之下缓缓溢出久违的暖橘色阳光。

而那道剑气越来越浓,由最初纯粹的白渐渐添上星光般璀璨的色泽,遥遥望去,有如银河垂落,自天边而来。

宁宁屏息,拔剑。

漫天跌落的星光,尽数落在身形单薄的少女身上。

——旋即星色凝结,化作千百道夺目的细长光线,好似剑雨纷飞,一齐刺入铺天盖地的浓郁魔气中!

“魔息……”

何效臣的一颗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开口时声线发哑:“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