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所谓自欺
“怎么起来了?”胡骞予从背后拥住她,下巴顺势搁在她肩头。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得到她掌心握着的手机,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
他睡到一半醒来时发现身边却没有人,在黑暗的房间中逡巡了个遍,发现她站在窗台边打电话,声音很小,内容简洁。
“见面吧。”
“时间地点由你来定。”
她现在睡觉可以关灯了,证明她恢复的很好。他没有料错,这个女人,有一颗坚硬的心。
林为零任由他抱着,他的手交叠着放在她的腹部上,她双手覆上去,反握住。他们彼此之间像此时此刻这样宁谧的时光总是很少,要珍惜——她已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似乎,这个男人并不懂得。
他有多少事瞒着她,她不能想,她怕自己会再次崩溃。
深吸一口气,她说,“明天,我要和姚谦墨见面。”
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腹上一僵,他的声音从她头顶发出,倒是很无所谓的,“是吗?”
草草的问一句,便再没有下文。
之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咄咄逼人、不给人留任何余地的胡骞予哪去了?他的改变令她暗自心惊。她不敢相信。怕。
如果,又是一场骗局,她要如何去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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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被他揪着。这个男人,爱上他,是不幸。可是怎么办?已经陷进去,无法自拔了。他这样设计要托尼的命,她竟然都不恨了,还时刻安慰自己,托尼并没有死,这个男人还不算罪无可赦——
她明白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可是,没有办法,她这么做,并不只是因为爱着他,更因为,这是出自她自保的本能。
怕受伤害的本能。
我也成了个懦弱的人了!——不无讽刺。
她回头看他,他受不了她直视的目光,闭眼吻住她。只限制于唇瓣上的吻,谦恭的,柔和的,不再是掠夺。
他也是会有柔情蜜意的,只是之前并未给与她而已。
胡骞予牵起她的手,将她往床边领:“睡吧,很晚了。”
很习惯地就演变成相拥而眠的姿势,侧着睡,他在她的身后,手臂横过来,将她安稳的护在结识的胸膛里。
没有身体的欲望,很恬静,他的呼吸和她的,都要融为一体了。
可是她无法感受到他一直努力给予她的安稳,“骞予?”模模糊糊地唤他一声,他也模糊地应道。
“我想要召开股东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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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听来并不真切,似真似幻,很低沉,“哪边的?环球还是…”
“恒盛。”
他沉默了,许久才恢复低沉平静的嗓音:“等等,好吗?”
他要她等?
神经末梢都绷紧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抵向自己的胸口,她胸腔中的心跳这么不规则,他一定感受得到。
可是他选择视而不见。
原因…她依旧不敢去想。
很久,她找回自己的声音:“等…多久?”
他想了很久,双臂收紧,拥紧了她,声音略微扬了扬,像是要表现地略为轻松些:“等我母亲把恒盛的股份全数交由我处理那天。”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召开董事会议?”她声线绷紧,无法松懈。她知道自己即使此刻在他面前还能保有秘密,但她这样一幅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
矛盾的心脏几乎要被勒紧,直至窒息。
他似乎笑了笑,声线中有气音,竟奇异地让她有了丝欢快的错觉,“你告诉我的,人还是不要太过明白的好。”
她愣了愣,回忆片刻,自己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倒是她自己时常被提醒:不要太过执着,否则受伤的是自己。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想要回头看他,可是他尖锐的下巴硌在她肩头,固定住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时的表情。
向这个女人妥协的表情。
向爱情妥协的表情。
他怕自己会在她的目光中改变不久前才做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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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这里么?”
CBD附近的酒店,刻意调暗了灯光的餐厅,姚谦墨约的地点,在这里。
他问她这句话时,脸上表情很慵懒,眼中却看不出情绪。
她没有回答,一贯地保持沉默。和那时一样,她只点了杯咖啡。
他看着这个女人优雅疏离的姿态,兀自笑一下,自圆其说:“你刚回新加坡那天,露西,你,我,在此见面。”
林为零放下咖啡杯,抬眸看着对面这个男人。
他在她的目光中滞了滞,她的视线过于平静,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曾经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到哪去了?阴谋诡计得那么精彩的林为零,不会用这种看破一切的眼神看待他。
或许恨,或许怀疑,或许质询…每一样都比平静来得好。从大学时代开始,这个女人身上某种抗争的磁场,成了他致命的吸引。她是突兀的,像尖锐的石头,而不是被磨去棱角的鹅卵石。
他的眼中静静流淌着失望,却被更深沉的窘黑掩盖住,不让任何人发觉。
林为零低头翻包,将录音带原封不动地递还给他。他看看她的脸,再看看她的手,并没有接过录音带,反而微微斜了身子,靠进沙发靠背里,将彼此距离拉得更开。
她没多说什么,把录音带放在桌面上,拎了包就要起身离开。他却开口了,“你变了。”
林为零认命地闭一闭眼,重新坐回去。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不知为何,姚谦墨的真假莫辨之中总像隐藏着什么,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被隐藏的部分,对自己有利。
可是他对胡骞予,绝没有所谓的手下留情。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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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一次解决,姚谦墨这个名字,这个午餐时间过后,她再也不想提起。
“你还想怎么样?”
“应该是我问你,你想怎么样?”
“…”
“你不想知道录音带的内容?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她一怔,继而忽的一笑,放肆地斜睨他:“你希望我和露西一样疯了?”
她愤怒,他却由衷地笑了,这才是他熟悉的林为零!危险的兽,被逼急了,咬住你的脖子、你的要害不放。她的眼神,够狠。
他沉默了,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继续。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来无法明了,他是迷,不让任何人窥伺入心,她的愤怒莫名地让他开心,她便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和缓了语气:“你说过,我知道了录音带里的内容之后,很可能会和露西一样。”
他没有立即回答,低头寻了一支烟,点燃,却只抽了一口便将烟搁在了烟灰缸边缘。他用一口烟的时间来闪躲她的目光,并冷静思考,得出的结论是:“我收回这句话。你远没有露西的懦弱。而且托尼…”
他停了停,没有再说下去。
他历来享受和对手针锋相对的快乐,可是,对手换成是这个女人,他却总要迟疑。他继续吸烟,隔着烟雾她。
为零给自己几分钟时间冷静一下。这个男人实在是很懂得要怎么把人逼疯。他的欲言又止又一次将她逼向崩溃边缘。
而托尼这个名字,几乎已成为她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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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张起来也曾是烟不离手的,可是她很久都没有带烟出门了。跟过去的坏习惯告别,她以为自己能做的很彻底。现在才知道是高估了自己。
他看着她局促的样子,趁手便把自己的烟递给她,她犹豫了一会儿就接过了,猛抽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把她包围住,让她觉得安全。
相关的人之中,除了李牧晨和她,没人知道托尼还活着——她安慰自己——不用担心。
一切都会如设想中那样,托尼,胡骞予,她,各自安好,恒盛,环球,井水不犯河水。
她终于有了能够舒心地笑的理由,她也如愿笑了出来:“我不需要知道。”
他拧起眉,看她。
她迎视,笑笑,轻蔑的:“我许诺过给你的利益,你会得到,除此之外,你什么也别想要。我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她说完便站起来,他跟着她站起来,依旧想要挽留,拉着她的手臂,她却冷冷看着他抓在他胳膊上的手,接着一指一指的扳开,“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倏地,嗤笑出声,“林为零,我能给你幸福,是你自己不要。”
番外七
所谓注资
“…对,把数据接过来。立刻。”胡骞予语气僵硬地说完,按下免提键,偏头看电脑。
面前三台联屏电脑,连成 线,正跳跃着今日恒盛的股指走势与局部图。
古怪的飙高,很明显是有巨额资金投入市场,刻意炒高恒盛的股价。更带动股民疯狂购进散股,大盘混乱。
可以预见, 旦那股资金恶意撤出,整个恒盛股票会引起多大的恐慌,证监会也 定会派人来查,到底是不是恒盛内部炒作外围。
而期指市场的数据,还要等到处理过 再传过来。
也不知是何惨象。
虽然恒盛旗下的投资公司聚集 国内最知名、手腕最高的操盘手,全球数以十万计的股市行情,每日都有超过十个顶级操盘手关注,
林为零在一旁,同样盯着屏幕。胡骞予略一偏头,便看到她严正以待的模样,他忽然就轻松起来,捏一捏太阳穴,自嘲般笑道,“很好,看谁要这样弄死我。”
这种恶性IPO与炒做事件,实施者是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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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出前几日的走势图的话,就已经可以看出外来力量恶意倾资的迹象,但是,整个恒盛的投资部门,竟然都没有发觉。
对手强大。
恒盛旗下的投资公司聚集 国内最知名、手腕最高的操盘手,全球数以十万计的股市行情,每日都有超过十个顶级操盘手关注,可是,少了李牧晨,竟然就要逊色这么多——
胡骞予也没有料到。
林为零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接过他弃下的鼠标,边放大局部图边说:“调用总公司的流动资金,把恶意倾资压下去。”今早胡骞予接到来自恒盛的电话,对方声线慌乱,说今天大盘混乱。为零看一会儿他们发来的数据图,她开始还不以为意,胡骞予却已经看出乐其中的古怪,要她和他一起回公司。
可惜,胡骞予的果敢,却还是晚一步。
大盘开盘不过半小时,便已经混乱。
胡骞予摇头,“不行,一部分资金已经全部投进班加罗尔的开发案里 。”
“对不起。”她垂下目光。
她确实该道歉,李牧晨的离开是因为她,还有这个女人之前从恒盛拉走势力强劲的投资商,以及她对班加罗尔案的百般阻挠,令他不得不把资金全部分散出去。虽然恒盛一直与花旗银行合作愉快,资金往来也一直很顺利,但是恒盛一旦被证监会盯上,任哪家银行都无法援助,爱莫能助。
资金链一旦断裂,班加罗尔的开发案也得搁置。
他默默地将她揽过去,摸摸她的头。
她是他的女人,他能怪她么?
一个商场,是容不得“对不起” 三个字的。
就算 切都是她带来的灾,但她都是他招惹来的,他也无法有怨言。
只是,他依旧无法不停止怀疑:新加坡国内能有实力与财力陷恒盛于悬崖的,只有 家公司…应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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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零看着像是在审视自己的胡骞予,从他的目光中,她看得到怀疑,她咬咬牙,“骞予…”
她欲言又止,胡骞予正想发问,却被座机电话铃声打断。
“胡总,资料已传送过去。”
胡骞予听完便挂了电话,拨开内部网路,一接收,数据报表框跳出来,他已最快速度回到工作状态,为零看看他,他现在看的是公司机密,她需要回避,起身要走,他却拉住她胳膊,依旧看着电脑屏幕,话却是对她说的,“去哪?”
“我…我可能不方便呆在 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