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提到露西,他当即敛去一切表情。

他还是很在乎他妹妹的。

许久,姚谦墨直起身子,缓步远离我:“好,那就看看,是你猜对,还是我猜对。”

一个小时,姚谦墨频频接到电话,我虽然只听得到姚谦墨的回答,但大概也能猜到:胡骞予在和何万成谈判,迟迟不肯签字。

最终,猜测的结果,是我猜对:胡骞予依旧在谈条件,拒绝签字。

接完最后一通电话,姚谦墨怒不自禁,他脾气火爆的抬手,似乎要将手机狠狠摔到地上,可最后时刻,他冷静下来,将手机收回兜里。

他缓缓朝我走来。

捏住我的下巴,逼得我被迫抬起脸,正视他。

面对我,他虽咬牙切齿,却依旧一抹笑靥,扬在嘴角:“恭喜你,你终于猜对了一回!”

我嘴角苦涩无比,但依然回他一个笑:“不必恭喜。我命都不保了。”

“错。”他伸出一指,点在我唇上,“你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

“我。”他指着自己,说的一本正经。

我嘲弄道:“我对你来说,充其量只是个威胁的工具。你要我,有什么用?”

“…”

“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不做选择。”

他眼中闪过某种情绪,很快,恢复:“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什么时候才行?”我主动仰起脸,死死盯着他。

“…”又是长久的静默,“…等到托尼答复我之后,我才可以…”

姚谦墨没来得及说完,我没来得及再次问出口——

他的手机响。

他低头看了号码,脸上染上激动的情绪。

迅速接起,张口就说:“怎么?你终于考虑好了?”

如此听来,对方应该是胡骞予。

不知胡骞予说了什么,姚谦墨脸色刷的沉下去。他愣了片刻,随即,缓缓回头看。

我顺着姚谦墨的视线,看向后方——

胡骞予走进大门,一边打电话,一边向我和姚谦墨靠近。

终于,等到距离足够近,我终于可以听清,胡骞予在说什么:“我比较喜欢当面谈。”胡骞予说完,挂机。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姚谦墨面前。

黄浩然的两个手下跟在胡骞予身后,一路押解着他过来。两人对胡骞予还算客气,没有对他绑手绑脚。

姚谦墨呆了呆,收线,原本寒冰一样的脸上,扬起个笑容:“竟然被你找到这里来。厉害。”

胡骞予也笑笑,绕过姚谦墨,走向我。

“有没有受伤?”我摇头。

他闭了闭眼。我听见他舒了口气。

姚谦墨的声音传过来,打断我们:“当面谈也好,免得中间环节出什么差错。怎么样?合同你已经看过了?有什么不满意,你提,我改。”

此话,姚谦墨说的毕恭毕敬,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异常犀利的说道:“不过,合同你是一定要签的。”

胡骞予闻言,转身,正对姚谦墨:“要谈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姚谦墨哼笑,偏过头来看看我:“你们两个还真像。全都要我来解疑。”

胡骞予对此不置可否,继续:“你现在到底是站在谁的一方?托尼?何万成?就我所知,托尼已经和何万成谈崩了。”

姚谦墨不说话。

胡骞予也没再追问,顿一顿,说:“我猜你原本想要得到恒盛的股份,去向托尼邀功。但是,托尼却突然停止了一切对恒盛的破坏活动。作为曾经的朋友,自然,还有,作为你的妹夫,我提醒你,别站错了队。站错队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姚谦墨似乎一下子被问到痛处,咬牙切齿:“你呢,到这种地步了,还这么嚣张…可不好哦。”

说完,揪过黄浩然其中一个手下,手向这人腰间一探,转眼间就多了把枪。

枪口扣在胡骞予太阳穴,姚谦墨懒懒散散的说:“我也提醒你一句:嚣张的人,也是从来没好下场的。”

“胡骞予!”

我惊呼,要奔过去,却被困在椅子上。我挣扎着想要往胡骞予那边挪一步。

此时,胡骞予突然抬起双手,扣住枪托。

他硬生生将枪口,从自己太阳穴,移到眉心。正视姚谦墨:“如果你开枪,你就一无所有了。记住这一点。”

我额上汗水,止不住的流,流进眼里,刺痛。我死命咬着牙齿,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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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沉默…一切,几乎都要在这沉默中消亡。

末了,姚谦墨终于将枪收回。

他悻悻然地摸着枪口:“你迟早会死。我又浪费一颗子弹,还脏了自己的手?我只要恒盛,至于你的命…暂时留着。”

胡骞予瞥我一眼,似乎我刚才的惊呼,他很不满。

随后,才看向姚:“实话告诉你,恒盛股票的处置权,在我母亲手里。我的签字,不具备法律效力。”

我愕然。

胡欣?怎么可能?

恒盛不是一直对外宣称:胡骞予是私人高度控股的吗?

姚谦墨的惊讶,不亚于我。只见肩膀一震,他的视线,倏地从枪上移开,转到胡骞予脸上。

胡骞予对他的注视置若罔闻:“或许,你该听听我的提议:我留下,放她走。”

姚谦墨原本死死瞪着的眼,立即松缓下来,嘲笑:“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凌晨,我已经派人把那个小明星染了艾滋的新闻,报给了媒体。”

他停驻片刻,似乎在等待胡骞予的反应。

我在一旁听着,心骤然紧缩,心跳慢一拍。

可是胡骞予,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他如此奇怪的反应,是为何?——

我看着他,心下焦急异常。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攸关自身性命,他这么淡然??

姚谦墨同样疑惑:“怎么?恒盛的外联部不是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吗?今早市面上,没有一份报纸报道了这个消息…不要告诉我,这不是外联部的人出面阻止的?”

“我知道。”胡骞予回答的轻松。

我被绑在一起的双手统统握拳,指甲嵌进皮肉的痛苦,帮助我保持静默。

姚谦墨了然的笑,凯旋似的欢欣:“你觉得,我会用你这个注定要死的人,来换这个女人?我不至于这么愚蠢。”

这回,轮到胡骞予无语。

知道自己染上这样的病,绝不该是他这种反应!——

我顿觉呼吸困难,因为,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我纠结着眉头,颓恨的看向胡骞予——我此刻,对么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另一个答案。

胡骞予似乎发现了我的目光,他转过来,面对我。

继而,低头,仿佛想了想,他朝我走过来。

他走到我眼前,触摸我的眉心。他一碰,我眉拧的更深。

他对我笑一笑,手搁在我的肩膀上,之后,转向姚谦墨:“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你会不知道我对女人的审美观?下次要送女人,就送她这样的…”

说着,胡骞予侧身,看看我,目光再移向姚谦墨,嵌上嘴角的,是阒闇的笑,缓缓继续:“…一样的眉,一样的眼。哦,对了,还要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身体。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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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个女人,一直在…做戏?”姚谦墨结巴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抬头,紧紧盯着胡骞予,深怕是自己听错。多么让人难以置信?!

胡骞予低头,接上我的视线,他的笑容,面对我,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的手,也从我肩上移开。

再看向我时,胡骞予眼中含怒:“林为零,怎么?你也巴不得我死?嗯?”

我哑然。下意识地想要摇头,说“不!”

他为什么会如此认为?下一刻,我想明白了:胡骞予很可能早在我闯到他面前大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女的有问题。

而我的出现,证明我也知道了个中蹊跷。

但,我没有告诉他,更没有阻止他。

理智让我沉静下来。胡骞予的疑问,我没有否认。

胡骞予盯了我很久,我不知道,他在等待我的何种反应。可是,胡骞予——此人,掌控一切的能力,令人恐惧。

久而,他忽的自嘲一笑,不再看我:

“对,是在做戏。目的就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只能怪你自己。你太低估我了。”

“哼!”姚谦墨不怒反笑,“错!如果不是托尼反悔,说什么要等一周,我怎么可能会被你耍的团团转?”

托尼到底跟他订了什么协议?又反悔了些什么?

我习惯性拧眉思考,我眉心蹙起,又引得胡骞予瞥眼过来,细究似的瞅着我。

不知我此举,又让胡骞予得顾及并防备我些什么了。

他可以救我,但他不信任我。

想来很讽刺。

俄而,胡骞予忽略掉我。

眼前情况,他的对手,是姚谦墨:“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应该知道,谁比较值钱了?怎么样?换不换?”

此话一出口,姚谦墨再缄口不语。

胡骞予绕到我身后,开始解我手脚上的绳索。

姚谦墨此时一直注意着胡骞予的一举一动,我直面姚谦墨,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我见他走到黄浩然手下身旁,附耳过去,说了句什么。

我暗叫不好,“胡骞予,小——”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人领了命,立刻冲过来,架住胡骞予。

另一个人立即将绳索递过来,绑住胡骞予。

姚谦墨笑一笑:“你们都太厉害,我这么做,更保险一点。抱歉了,胡总。”

胡骞予既然能找到这里,仓库已经不安全,姚谦墨自然不会再待在这儿。

很快车子来接应,我和胡骞予二人比押解上车。

胡骞予没有挣扎,算是束手就擒。

我们被困在车后座。

我无法遏制,那种被紧紧压迫的沉重感,胡骞予,于我,近在咫尺,我却觉得他从未有过的遥远。

“为什么来?你不是从不做得不偿失的事?”

我听见自己,用冷酷的声音说道。

可明明,我害怕到心尖都在颤抖。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会为你了赔上性命。”

这种时候,胡骞予竟然还能语无波澜的说出这么句话。

我心里堵,大石压在胸口一般,闭了闭眼,掩去所有情绪。

姚谦墨脸侧过来,调侃:“这种时候,你应该安慰她:我们会活着出去。而不是说这么扫兴的话。”

闻言,我止不住一颤。恐惧攫住我。我一个人被绑的时候,都不曾,如此恐惧。

这种时候,我该死的、脆弱起来。

我知道,自己要完了。为自己,也为胡骞予。

胡骞予看着我的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缄默许久,朝我,坚定地、小幅度点头,“别怕。”他凑到我耳边,说了这两个字。

此时,车子已启动、准备上路。守在旁边的人,正要堵住我的嘴,蒙上我的眼。姚谦墨阻止:“不用。这两位可是贵客。我们要礼貌对待。”

说完,重新看向胡骞予:“放心,现在还不是什么生命攸关的时候。我相信胡欣会答应我的要求。毕竟,她很宝贝你这个儿子。”

胡骞予保持着笑容:“哦?是吗?那…如果她不答应呢?”

姚谦墨垂下了眼。

“按着你的手段,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你不会出此下策,弄出绑架、威胁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看来,你是被逼急了,要跳墙了。”

“我只要利益。”

“我可以告诉你,你放了我之后,我会立即报警。”

“胡骞予!”我在他耳边低呼。

他为什么要这时候激怒姚谦墨?何必?

胡骞予忽略我,继续:“到时候,你要如何逃出升天?”

霎时,姚谦墨抬头,盯着胡骞予,明显的恶形恶状,却依旧在外头包了一层笑容做糖衣:“别忘了,我是律师,熟习法律。你非法软禁露西的事,罪行也不轻。”

胡骞予冷下脸来,冷笑:“如果她不是一方面联合托尼,想要置我于死地,另一方面又故作仁慈的想要帮我一把,我才不会管她死活。”

姚谦墨迫不及待倾身过来,死命揪住胡骞予衣领:“什么意思?”

胡骞予鼻子里哼出一声,几般鄙夷:“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