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去看,我已料到,那件礼服,已经不在原处。

我看着已换上另一套展示品的橱窗,心中不是不可惜。

见我在此地,如此驻足,露西索性拉我进店里。

一进店门,就有店员出现,彬彬有礼的问,需要什么。

店里客人不多。

露西似乎是此店常客,店员更是一上前,就打招呼:“姚小姐,店内刚到一批新款,要不要去看看?”

露西肩膀推推我,“你慢慢选,我先去看看新款。”

随后便随着那店员进去。

很快,另一名导购员便出现在我视野中。

我不喜欢在挑选衣服时,有人在耳旁喋喋的说话,好在这名店店员职业素质过硬,只在我似乎对哪件衣服有十足兴趣时,带着职业笑意道:“这款蓝色短裙,很适合您,要不要试试?”

我点头,店员便拿下衣架,将礼服取下,送入我手。

衣服触到手心,冰凉光滑。

我进去试衣。

穿妥当了,在试衣间里的墙镜里,照了照,不错看。

于是便走出试衣间,要露西拿主意。

露西喜欢对人评头论足,她把这一怪癖视为一项不可多得的乐趣。

作为好友,我已经习惯拿自己满足她这一恶趣味。

露西还在那里看新款,我在外头的镜子前,又看了看。

细细的肩带让肩和胸相互勾勒,我看着镜中自己,姿态颇为婀娜,褶皱拉起的裙摆令腿看起来纤瘦而窈窕。

我在镜前,转了个圈,看这礼服背后的设计。此时,我听到不远处一阵手机铃声。

镜子反射出另一边的场景。我透过镜子,看见坐在凳上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翻包,拿手机。

对此,我也没当回事,继续看自己身上华服。

这件蓝色礼服,虽美,但还是不及那时看到的那件展品。

也许是越得不到,便越要觉得它好,总之,这件礼服,我并不十分满意。

我回头看看露西,正准备唤她过来给点意见,却在此时,听见那正接着电话的女人,突然歇斯底里爆出一句:

“姓黄的,告诉你,这婚离定了!你跟你那狐狸精吧,我们完了!!!”

说着,狠狠将手中电话摔开。

不巧,那手机,砸在墙上,竟因反作用,朝着我蹦过来。

我身量一躲,那手机便砸在我面前镜子上。

那摔开电话的女人,此时,哭着跑过来说:“对不起,对不起…”

每一句“对不起”都带着更多的泪,涌出眼眶。

我看着这女人婆娑泪眼,有些错愕,却不好表现出来,尴尬地笑一笑:“没关系,没砸着我,没关系。”

我认出了这个哭泣的女人,正是黄浩然的妻子。

等着哭泣的女人被另一人搀扶走,我不禁回过头,再看一眼那女人因泣不成声而不自觉勾着的背脊。

这时,露西似乎听见了刚才的动静,急急走过来,上上下下看看我:“怎么了?我刚看见那女人朝你哭来着。”

我摇摇头,低头想了想:“我不知道…也许…我真的做错了。”

露西显然因为我这话而一头雾水:“什么?做错?”

我没有回答露西的话,只对着露西,也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一笑。

很快,这段令人倍感尴尬的插曲结束。

我又挑了套短款礼服,进试衣间。

试衣间里,我拿出手机,打给侦讯社的人。

对方没来得及说话,我抢先一步道:“黄浩然的案子,你们办的很好,我会把钱汇到你们帐号。”

随后,也不等他回话,我自行挂断电话。

随后,也不等他回话,我自行挂断电话。

我看着镜墙中的自己。

不禁想到刚才那个泪眼婆娑,对着手机叫嚣,看似厉害无比,却在挂掉电话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

我请侦讯社调查黄浩然时,在某张照片上,看到过她。

她是黄浩然的妻子。

她美丽,富有,从小被呵护在父亲极致的宠爱下。

如果林为零的父亲没有死,林为零,会和她一样,这样幸福的成长,不曾经历一点挫折的成长。

可惜,我林为零,命途多舛。

而她,也幸福不到哪去。毕竟,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我对着镜中自己说:黄浩然,你要与胡骞予为盟,便是与我为敌,我只将你偷情照片交与你妻,却并没有将你亏空岳父公司资产的证据一同送去,已算是仁慈。

拍拍自己脸颊,我拿起被我放在一旁的那件礼服。

我低头,只是看着这礼服,却再也没有想要穿上它的欲望。

索性直接拎了这衣服出去。

露西斜靠着坐在凳上,姿态颇为慵懒,斜眼瞅了下:“怎么不换?”

我看看手中华服,兴致缺缺:“不太喜欢。”

我想了想,把礼服交还给等候在一旁的店员,问一句:“上个月,橱窗里那套礼服…”

店员抱歉一笑:“真不好意思,那件礼服,半月前已被订走。”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

露西很好奇,凑上来问:“哪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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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单将那套礼服描述一遍,露西立刻记起。

这女人,对华服的记忆力好的令人称奇。

我一说完,露西便啧啧叹道:“那套礼服,我在巴黎的秀场上见过,不过听说是展品,非卖的。是谁这么厉害,竟买得到它?要知道,光有钱可不够。”

我在一旁,看着露西脸上生动表情,很有些无语。

但我的沉默似乎被露西所误解,她拧眉看我一眼:“真那么喜欢?”

我微微笑,摇头。

但不知我这个反应,在露西看来又表示些什么,只见她走到店员面前,问:“买走那套礼服的客人,你们有他的资料么?”

店员被问的有些尴尬,但似乎是不能透露客户资料,支吾着,不肯答。

我在一旁看着露西和着店员的一问一答,只当看戏。

我说一句:“不用了。”

虽然喜欢,但也不过是件衣服,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露西不睬我,很有些大有不管不顾的意思。这店员方才支支吾吾,什么都不愿说的样子,应该是惹到了我身旁这位向来不喜欢被人轻视的姚家小姐。

露西倒是挺猛,最后懒得烦了,一个电话打到店长那里,要店长同这不通情理的店员说。

店员应该是挨了训,知道得罪了不好得罪的人,恭恭敬敬将手机交还给露西:“姚小姐,我们电脑里有那位客人的资料,我去给您调出来。”

闻言,露西一脸得胜的娇俏模样,优雅着步子,跟着店员到柜台那里,要店员从电脑里调出客户资料。

露西回头,见我没有跟上,还不忘折回来,拉着我一同过去。

那个店员脸上笑容已有些僵,但她也见识过了这姚小姐的厉害,笑还是照样笑的,只是笑容颇假。

那客人留了电话和地址在店里,以供送货上门的时候方便联系。

店员将那号码报给露西,一边报数,露西一边拨号。

报到尾数的时候,我见露西一愣,随后,她抬头,惊异地看看那店员,继而,视线转向我,似乎发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露西的眉眼上染上笑意。

我看着这样的露西,心中发憷,问:“怎么了?”露西呵呵笑,随后才说:“这是我哥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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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随后笑一笑。心里叹道。真是巧啊!

这边厢,露西直接拨号,打给姚谦墨。

也不知姚谦墨说了什么,露西又笑嘻嘻地把手机递给我,示意我接听。

“你想要这套礼服?”

电话那头,姚谦墨语带笑意。

我也笑:“不知道可不可以转让?”

“打算露西订婚宴上穿?”

“嗯。”

随后,短暂沉默,姚谦墨再度开口:“有男伴么?”

我想了想:“似乎没有规定,不准单独出席。”

那边厢,姚谦墨笑声传来,略微有些低沉,随后,笑声敛去:“礼服,我打算送给宴会当日,我的女伴。并没有想要转让的打算。”

交涉到最后,姚谦墨购进的礼服,归我。而我,成为他的女伴。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露西。

露西满脸好奇,她要是开口问,又会没完没了,我索性直接告诉她:“你的订婚典礼,你哥哥,做我的拍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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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物,吃饭,是闺蜜出行的必定行程。

找家店吃料理。

包间里,气氛不错,我们所坐的地方,面前就是大型铁板,有单独的厨师为我们服务。食物的制作过程,一览无遗。

寿司、手卷,到铁板烧、天妇罗,再到一品料理,还赠送三文鱼和海立鱼刺身——露西吃的开心,我却几乎要被电话烦死。

刚接完个电话,从外头进来,只喝了口清酒,就又有电话进来。

我不得不再度走到包间外去接电话。

胡骞予真是厉害,打来电话的,是我聘来处理我在香港那间公司事务的代理人,也是上次拍卖会帮我出价的那个人。

他告诉我,胡骞予已经派人,以恒盛名义,联系他,试图争取地皮的合作开权。

我的公司在香港是海外挂牌公司,公司内一切资料,都受到香港政府的保密,胡骞予竟能这么快找到那里,真的厉害。

“…而且,恒盛的人,是和李兆佳的人一道来的。”

“现在还在谈?”

“是,他们9点来的,现在还在会议室里谈。他们制了份合同给我们,律师在看。”

“…”

我抬腕看看表,现在已经12点,看来他们订的合同很长。

“要不要我把合同发给你?”

“好。”顿一顿,我继续,“不过,不管他们说什么条件,都暂时先不要答应。”

“可是,他们开的条件实在是很优渥,对我们公司…”

“暂时就这么说,不管条件是什么,不要答应。”

我说完,正欲挂断电话,想起一件事,于是又停下来,补充一句,“还有,记住,现在,地皮的拥有权,是李辉泽,不是李兆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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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长舒一口气,推门,重新进去。

露西原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铁板上巴兹作响的神户牛柳,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看我:“你可真忙啊。”

我笑一笑,没说什么,坐回位子上。

“你不是说有一天的休假么?”

我摊摊手:“没办法,资本家剥削我劳动人民,你要见怪不怪。”

桌上一角摆着寿司拼盘,我取了筷子,夹一个墨鱼寿司,沾了芥末,吃进嘴里,麻麻辣辣。

“下午再去逛?”露西吃的尽兴了,歪着头,支着下巴,看我。

我吃刚出炉的牛柳,边吃边摇头。

她嘴巴嘟起来,“真扫兴。”

我切一块牛排,塞她嘴里,见她咀嚼,我得出空暇,继续满足自己饥饿的胃。

吃饱喝足,我擦拭嘴角,提着包,拍拍依旧赖在座位上的露西:“走了。”

“去哪?”知道我下午不会再陪她到处血拼,她明显兴致缺缺。

“送我去你哥那儿。”

“呃?”

“拿礼服。”我淡淡说,拉起定在座位上不肯动的露西。

“他叫你现在去拿?他已经回来了?”她似乎有些讶异,瞪着大眼,询问般看我。

我看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