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不绝于耳,他根本控制不住地惨叫,身体的痛楚,不对,是直接作用在魂魄的痛楚。他脑海忽然浮现修斯长老在圣炎中挣扎,尤其是魂魄挣扎的场面,虽然寂然无声,但是只要看到那一幕的人,都会感受到那可怕的痛楚。

现在,他就体会到了!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在被扭曲,都在战栗。

但是此时,他却不能够停下来,哪怕灵魂痛楚得战栗,他也不能停下来。没有处理的圣炎,一旦漏过,化作剑芒,会把阿信他们搅得粉碎。

唐天疯狂地用法则线进攻虚拟法则核心,好像只有疯狂,才能让他勉强集中精神。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点点麻木,他眼睛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但是他的动作没有半点变慢。

他就像一架杀戮机械,不知疲倦收割着。

剑涡风暴就像一个吹胀的气球,以惊人的速度在膨胀。剑芒的数量也以惊人的速度在暴涨,痛楚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在暴涨,圣炎涌入的速度暴涨,而唐天需要干掉的虚拟法则核心数量也在暴涨,虚化能量也在暴涨。

刚才如同瀑布般冲刷而下的虚化能量,现在阿信他们已经像在海水里游泳,错了,不是游泳,是沉在海里。

阿信觉得自己才像个气球,虚化能量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挤进来。是的,就是挤进来,一开始他们还需要自己吸收,现在他们不想吸收,但是海量的虚化能量,从四面八方硬生生挤进他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真是蠢极了,刚才自己会有吃撑了的痛苦,自己居然还会笑!他想哭,他被自己蠢哭了。

他现在真的感受到撑的痛苦,剑芒就像在对他凌迟割肉,吃撑的痛苦就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可以爆炸,那种非人的痛苦,他已经快昏迷过去。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昏迷过去,但是他根本没有机会。

虚化能量就像海水倒灌,拼命朝他的身体里面挤。丝丝缕缕,就像针扎一样,全身都扎针刺痛,全身都削肉割痛,全身都撑的胀痛,唯一有一点让他比较安慰,起码痛得很均匀…

按照常理,如此强度的痛楚,阿信早就昏迷失去意识。但是不断挤进来的虚化能量,不断修复他的身体,几乎是裂痕伤口刚刚出现,它就愈合了。然后又崩裂,然后又愈合,如此反复循环,没有尽头。

阿信能做的,只有惨叫,连惨叫都不受自己控制…自己竟然混到这么凄惨的地步。

于是,他惨叫得更加伤心。

强烈的痛楚,让他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他不知什么时候把不死剑拿了出来,他的双掌死死攥着剑柄。

他没有注意到,不死剑就像干涸的沙丘,在贪婪吞噬着虚化能量。

老唐老团他们郑重把穆之霞葬了,当然,在战场上自然没办法做什么法事。所谓的郑重,也就是多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穆之霞之墓”五个字。

老唐忽然打了个哆嗦:“咦,怎么有点冷?”

老团斜了他一眼:“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老唐立马不抖了,说:“忘了你就是鬼。”

老团不为所动:“你是连鬼都不如。”

“幼稚!”

“白痴!”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这样没意义的争吵,两人都习以为常。

“穆之霞可惜了。”老团忽然开口:“整个兵团都可惜了,都是一群好兵啊。”

他的目光,看着那些在穆之霞墓前祭拜的士兵,忍不住感慨万千。他是个老派的将军,对士兵有着特别的感情,最见不得眼前这样的场面。这些士兵们身上哪里还看得到半点天下第一兵团的精气神?他们面容枯槁,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老唐也不由叹息:“看着吧,圣殿这么倒行逆施,他们这是自取灭亡,谁也救不了圣殿。神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他们这么疯狂,到灭亡的时候了。”

“尾野关洲过不去。”老团坦然道。

老唐转过脸,有些不甘心地问:“没有办法吗?”

“现在只能强攻,但是伤亡会非常大。”老团有些无奈道:“这样的雄关,守城的还是擅长防守的家亚,我们不会有机会。我可以带他们冒险,但是不能带他们送死。”

老唐默然,他其实也知道这些道理,要不然野人大军也不会一直被堵在这这么久没有寸进。但是他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他本来还心存几分侥幸,觉得老团水平那么高,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

老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人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这样的局面,确实已经不是依靠什么计谋能够起作用的。所有的名将,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就在此时,一名祭拜完的士兵,一脚深一脚浅走过来。

周围的护卫正欲把他拦住,老团示意放行。

“大人,我们有办法进尾野关洲。”士兵衣衫褴褛,面容消瘦,眼眶深凹,唯有那双眼睛折射出刻骨的仇恨。

两人一愣,下意识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狂喜。

第九百三十一节 杜克的愤怒

研究了许久的圣炎,杜克大致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只有佩服。

在法则领域,他是真正的大师级人物,能够让他佩服的人,少之又少。

上一个是唐天。

唐天的厉害不在于对法则有着多么深的领域,而是他能用一种破坏的姿态,藐视所有的法则。唐天不在乎某项法则到底作何之用,他用近乎蛮不讲理的方式,把所有的法则抓在手中,为他所用。在法则领域,唐天就像个暴君,他的觉醒神装,便是法则的牢笼。

圣炎的创造者,走的是另一条道路,法则和能量的变化,在他手上令人惊叹。他就像法则领域的巫师,他把法则和能量拉进阴影里,化实为虚四个字,在他手上达到了巅峰。虚拟的法则,虚化的能量,另类而巧妙的平衡,就像艺术品般,散发着难以形容的美感。

杜克惊叹连连,比起唐天那种蛮不讲理的一力降十会,圣炎所蕴含精致而充满美感的平衡显然让他更加欣赏和喜爱。圣炎的美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产物,可以想象它的创造者为它付出的努力。

他现在才发现以前自己低估了圣殿,圣殿底蕴之深,真是令人敬畏。

但是他到底是领悟了法则领域的人,弄明白其中的原理,立即能够有所针对。拥有法则领域,他就立于不败之地。在这片领域内,他就是神。

圣炎是介于法则和能量之间的形态,但是到底没有脱离法则和能量的范畴。

他周身升起一层鲜红的火焰,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鲜红的火焰渐渐变淡,从鲜红变成淡红,直至近乎无色。火焰转为无色是,焰身只剩下薄薄一层,仿佛随时可能熄灭,没有半点温度。这就是杜克根据圣炎的思路模拟出来的火焰,虽然平衡远不如圣炎那么精妙那么千锤百炼,但是在性质上,两者却没有任何区别。

它同样拥有一个虚拟的法则核心和虚化的能量。

杜克不是太满意,比起金色的圣炎,他模拟的这样虚炎,要粗糙得多。好吧,现在也只能勉强先凑合一下,等此战结束之后,自己可以慢慢研究。

浑身笼罩在透明火焰的杜克,冲入金色的圣炎火海之中。

眼前一片金色,圣炎全都被他周身透明火焰挡在外面。他的设想非常正确,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圣炎的压力。周身的虚炎虽然没有和圣炎融为一体,但是相同的气息,还是让圣炎没有对杜克发动攻击。圣炎把杜克身上的虚炎视作同类。

杜克的办法谈不上巧妙,简单直接,却是一眼看到关键之处。圣炎的创造者显然没有遗忘罪域的存在,圣炎针对的目标同时兼顾能量和法则,但是对方绝对想不到,这个世界有人能够这么快破解出圣炎的秘密,并且找到它的漏洞。

杜克悠然向前飞行,周围滚滚圣炎,无边无际。

飞着飞着,杜克脸上的悠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之前只是以为圣殿用圣炎封闭入海口,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圣炎的数量比他想象得还要多。当他冲出入海口附近的圣炎,看到一根根撑起苍穹的巨型火柱,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圣洲内竟然会是如此壮观的景象,圣殿的手笔真是大得惊人。

当他继续往前飞,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没有圣殿的人前来查问,而城市都变成鬼城,空无一人。到处可见到残壁断横和高温融化的痕迹。天空漂浮着大量的圣炎,一朵朵金色的圣炎,就像一朵朵金色的蒲公英,无边无际。

圣洲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克心中骇然,难道是屠城?

他抬起头,看着粗大的火柱和天空流淌的圣炎,还有漂浮在空中的一朵朵圣炎。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朵朵圣炎上,每一朵圣炎都不大,多数是指头大小,最大不超过拳头大小。但是数量之多,有如恒河之沙,数也数不清。

杜克呆呆看着这些圣炎,这些圣炎这么小,说明修炼者的境界很低,数量如此之多…

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闪现,该不会…

杜克只觉得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心直接窜上头顶,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全都竖起来,他忍不住一个哆嗦。重返圣域之后,他始终觉得圣域的民众生活安逸幸福,觉得罪域的民众生活环境恶劣残酷。但是眼前这一幕,把他的这个印象击得粉碎。

实在…实在太惨了!

他在罪域见过各种残酷的事情,但是没有一件像眼前这一幕这般,让他觉得恐惧。他无法想象,该有多么疯狂才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震惊和恐惧之后,他的神情更加严峻。

一个如此疯狂的敌人,任何轻敌和疏忽,都极有可能让自己葬身于此。

杜克加快速度,他四处寻找唐天的身影。他相信唐天觉对不会这么容易被击败,圣炎虽然很出色,但是唐天也觉对不是弱者,杜克没有见过比唐天更强大的强者。而且唐天是天生为战斗而生的天才,野兽般的战斗本能,战斗时冷静敏锐的头脑,他是最强的战斗机器。

比技巧,比境界,唐天都有可能输,但是真刀真枪的战斗,杜克一定会毫不犹豫押唐天胜出,哪怕是自己也是一样。

杜克深吸一口气,心头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没有哪一次,他如此渴望唐天的胜利。没有哪一次,他如此渴望参加战斗。圣洲的民众是圣殿的子民,他们的死活和他没有关系,但是他依然如此愤怒。

是的,愤怒,无与伦比、从内心最深处涌上来的愤怒。

漫天金色圣炎散发着神圣的气息,却让杜克无比憎恨。

南盟最高统帅部。

“全面进攻的机会已经成熟。”

和往常不一样,兵今天手中没有夹着烟,他站在地图面前,神情肃然。他的目光环视面前诸将,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还很稚嫩年轻的脸庞。但就是这些少年,他们已经是战场上的老手,战斗经验丰富,名声鹊起。整个圣域,没有人再敢小看他们。

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但是脸上还是保持这镇定。

谢雨安若有所思,上次他就觉得兵大人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而今天他彻底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全面进攻的机会在他看来,并不够成熟,莫心、秋旭华、勾成闻刀之间相互猜疑,但是他们依然保持着克制。

圣殿内部正在发生剧烈的动荡,矛盾彻底激化还需要时间的发酵,这个时候动手,反而容易把已经有裂痕的敌人逼得重新团结起来。

谢雨安相信自己能看清楚,兵大人一定会看得清楚。可是兵大人依然坚持这么做,很显然,那就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而在南盟,能够让兵大人做出这样决断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南盟首领唐天!

谢雨安甚至可以大致猜测出来,唐天大人极有可能身陷险境,而兵大人是像利用全面进攻的方式,来吸引光明洲的注意力,缓解唐天大人的压力。

他没有出言发对,相反,他支持兵大人的决定。虽然现在并非全面进攻的最佳时机,但是唐天大人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因此可能受到的损失。

唐天大人消失有段时间,日常的工作都是兵大人在打理。兵大人各项工作安排有条不紊,效果显著,南盟的实力得到质的飞跃。相比之下,唐天大人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南盟真正的核心成员都很清楚,唐天大人在南盟的作用无可取代,兵大人做得再好,但是他依然无法取代唐天大人。

唐天大人虽然不在,但是他对南盟的影响从未停止过。私底下大家都知道,兵大人能够通过某种神秘的方式和唐天大人取得联系。

兵大人是一名优秀的统帅,但不是一位出色的首领。

谢雨安想到这,忽然有点纳闷,平时的时候,也没觉得唐天大人有什么存在感啊,为什么自己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唐天大人是一位不错的首领呢?

唐天大人对于南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为了大人拼掉几个兵团,都是可以接受的损失。可是如果大人出了什么意外,正面战场的优势再好,对全局来说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谢雨安心中一直有个没有告诉别人的猜测,他怀疑大人很有可能潜入光明洲。他是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比如兵大人的在正面战场上的调度,似乎故意在吸引光明洲的注意力。他总有中感觉,唐天大人如果在光明洲的话,肯定会把光明洲搅得天翻地覆。

好吧,可能是自己想太多…

谢雨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抛之脑外,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战争上,大脑高速运转。就算之前在后方的时候,他也始终密切关注前线的动向。现在虽然不是最佳的全面进攻时机,但是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糟糕。而且从另一面说,对方形势比他们更糟糕,如果他们能够成为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那么在正面战场上,将很有可能引发光明洲的全面崩溃。

他平静如水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罕见的兴奋之色,体内的鲜血就这么被点燃。

第九百三十二节 火家的选择

数日之间,桑德拉仿佛骤然老了十多岁,原本花白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他脸上在也看不到往日的沉静和镇定,只有深深的暮气,连背影都佝偻苍老。

在他身旁,火流觞等人无不是满脸愁苦,这些天他们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他们许多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茫然,他们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几天之前,他们还看着圣殿是怎么无人响应,看着修斯是怎么孤身一人来到白雪城,胜券在握的美妙感觉他们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然而突然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快得让他们都反应不过来。所有的优势一扫而空,他们被封锁在圣洲。大长老的丧心病狂,让他们感到真正的恐惧。

连屠戮一洲民众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圣殿都做出来了,圣殿就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去。圣洲发生的一切,将永远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他们将成为刽子手,屠灭圣洲的罪名,让他们的后代蒙羞。好吧,后代蒙羞这种事情不用担心,圣殿不会让他们后代还活着。

一个可以屠灭整个圣洲的大长老,怎么会不知道斩草除根?灭族这样的小事和圣洲发生的一切比起来,不值一提。

这几天就像噩梦一样。

每天都有人被圣炎吞噬,看着自己的伙伴,在面前哀嚎而死,他们却没有半点办法,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折磨。现在谁要沾染到了圣炎,他的队友都会帮他结束生命。

可是,生命可以结束,但是魂魄燃烧的痛楚却无处可避。

看着魂魄在圣炎中疯狂挣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寂然无声却又疯狂的动作中,所蕴含的痛苦。营地士气低落到极致,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圣殿次此时有人出来招降,一大半人会马上倒戈。

然而没有人来招降,圣殿的人就像全都睡着了一样。

这让大家更加恐慌,等死的煎熬已经让人崩溃,魂魄被吞噬让安静地死亡都变成一种奢望。

营地死气沉沉,所有人都像丢了魂一样,眼睛没有半点神采。

忽然有人高声喊:“快看!天上!”

桑德拉木然抬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爬满皱纹的脸上刷地变得煞白。

终于要来了吗?

他的视野内,天空漂浮的密密麻麻金色圣炎,仿佛受到什么吸引,集体缓缓朝一个方向移动。几天来,这是圣炎第一次出现异常的现象。

那个方向…

“圣殿!那是圣殿的方向!”莫亦谷失声惊呼。

圣殿的方向!所有人心头齐震,他们不由纷纷站起来,极目远眺。

天空上漂浮的圣炎,全都集体朝圣殿所在的方向移动。虽然它们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它们确实在移动,方向赫然是圣殿。

圣殿发生了什么?大家脸上都不由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