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源泊,出奇的宁静,便是空气中的风,也带着令人安静的力量。邵德悬空而立,他的神情重新恢复宁静淡泊。
“没想到,我再次开启魂域,竟然是因为你们三个小家伙。”邵德神色感慨:“看来我这些年,进步实在乏善可陈。”
邵德的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他就像在述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般。
“我的刀,于静刀湖中温养近十载,今天重见天日。希望你们,不要太让我失望。”
凌旭不自主地握紧手中的银枪,面前的邵德,没有半分咄咄逼人,云淡风轻得不带丝毫烟火气,但是却让凌旭不自主更加戒备。
眼前这个家伙,变得更加危险!
鹤的目光异彩连连,他懂得比凌旭更多,对邵德前后的变化,有着更加深刻的体悟。倘若说,之前的邵德仙风道骨,气质淡泊,那么现在的邵德,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的气息。
这才让大家感觉到危险。
邵德脚下,湖水里忽然亮起一片银光,是一大群银光闪闪的小鱼。小鱼的数目相当惊人,看上去就像一团银色怪物在水里蠕动。
哗啦哗啦。
它们缓缓升出水面,银光闪亮得几乎令人难以睁开眼睛。
啪啪啪!
犹如一团银色暴雨,银鱼纷纷从湖水里跳出,朝邵德扑去。每一只银鱼一飞出水面,便化作一片银色鳞片,数以万计的银色鳞片,合而为一。
一把银色刀身,飘浮现在邵德身前。
刀身长七尺,布满细密的鳞纹,带着令人心悸的弧度,然而令人讶异的,却是它没有刀柄。就在此时,邵德伸手轻轻一引,一道蓝色水柱从湖面飞出,落到刀身尾端,凝成一把刀柄。
蓝色如宝石般的刀柄,银光闪闪鳞纹密布的刀身,精致得没有半点瑕疵。
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掌,握上透明的蓝色刀柄上,刀身向上一扬。
刹那间,凌旭和鹤浑身汗毛陡然根根直竖。
生死关头,凌旭反而冷静下来,身下的火烈鸟,陡然发动,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鸟背上的凌旭,全身真力鼓荡到极致,他的注意力空前集中。火烈鸟全力狂奔每一丝起伏,手指和枪杆之间微妙的摩擦,银枪刺出时的旋转…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他的掌握之中。
银枪带着惊人的旋转刺出,凌旭便觉得世界安静下来,他脸上无悲无喜。
鹤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死亡,明明对方只不过把刀身微微上扬而已。他的世界仿佛骤然失去所有的阳光,极端的负面情绪在他心中蔓延。
他想到早逝的父亲,想到母亲的悲伤,想到童年的孤独…
悲伤、孤独、失败、失望如同潮水般,把他几乎淹没。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呵,自己想承担起这一切啊,自己想完成父亲没有完成的愿望啊,自己想告诉这个世界,自己他的儿子,而不是天后的侄子!
好像有个声音,在他心底不断地说,算了吧,这一刀之后,你的世界就已经结束了,这些对你,没有半点意义,你注定一事无成。
鹤的脸上,露出灰败茫然之色。
忽然,他手心剧烫,就像握着一把烧红的烙铁。
鹤下意识地低头看,手中的鹤剑,剧烈地颤动,一股温润平和的力量,从剑柄没入鹤的体内。
一声清亮的鹤唳,在鹤的心底回荡,直入云霄。
鹤身体一震,他怔然注视着手中的鹤剑,鹤剑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剑身剧颤,一股惊人的战意,从剑身传递而来。
鹤的目光恢复清明。
是啊,你还在与我并肩战斗啊。
你是如此渴望战斗吗?
你也曾是圣剑呵…
你的光芒,也一定很绚烂吧!
仿佛感应到鹤的念头,鹤剑光芒陡然暴涨,剑鸣贯空,狂风大作,平静的湖泊顿时撕扯出一道道波纹。
邵德心中讶异,他没有想到,两人竟然同时在这个时候突破。但是此时,他的气势正处在巅峰。别说两个小家伙突破,便是其他圣阶前来,他亦无惧。
他的魂域内,岂容他人撒野!
刀光一斩。
一道银蓝相交的刀芒,悄无声息地撞上凌旭的银枪。
叮!
这一声撞击声,仿佛直接在凌旭心中响起,惊人的力量从枪尖传来。他死死握住枪身,枪身和他的手掌剧烈摩擦,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怖的真力没入他的经脉,凌旭闷哼一声,却咧开嘴。
我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放弃?哪怕你是刀圣!
他怒目圆睁,暴喝如雷,鼓起最后一点力量,血肉模糊的手掌蓦地发力,枪身一抖!
羊角风铃跳了起来,撞上刀芒!
银蓝色的刀芒染上一层银霜,邵德瞳孔陡然圆睁,这层银霜…
巨大的力量,凌旭和火烈鸟的身体,直接横飞出去。
天鹤剑纲在他脑海中浮现,鹤目光湛然,执剑傲然而立,身上宽松的武者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气势达到巅峰。风在他身边汇集,犹如鹤翼,把他的身体托起,无比轻灵。
顺着剑身传来的剧颤嗡鸣,鹤脚下一个滑步,迎着那道充满死亡气息的银蓝色刀芒,一剑刺去!
清亮的鹤唳,陡然从剑身上响起。
如同一只灵巧凌厉的黑鹤,闪电般,一喙啄出!
第四百三十三节 很厉害的答案
叮!
一声清脆的声音,染上银霜的银蓝色刀芒,如同一块银蓝色的玻璃,轰然粉碎。
鹤身形一颤,如同在冰上滑行,倏地在地上犁出七八丈的笔直深痕。
挡住了!
鹤的嘴角,一丝血痕蜿蜒,他平静的眸子里,闪动激动的光芒。圣阶强者,全力一击,竟然被他和凌旭联手挡下!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背影,如今就在面前,触手可及。
谢谢你,鹤剑!
鹤紧了紧手中的鹤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滚烫战意。在不远处,刚刚摔飞出去的凌旭,重新爬了起,翻身坐上火烈鸟。
“没事吧?”鹤盯着邵德,头也不回地问。
“死不了。”凌旭满不在乎地吐出一口血沫,盯着邵德,神情骤然变得桀骜凶狠:“圣阶也没我想象的强嘛!”
血肉模糊的手掌,牢牢握着银枪。光洁锃亮的银枪枪身,布满长长的血痕,那是刚才银枪脱掌飞出时,磨破他手掌擦出的血痕。
邵德有些不相信眼前的结果,刚才那一刀,他没有半点留力,可是…
难道是刚才与唐天的战斗,让自己损耗了太多的真力?
邵德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远没有那么镇定。刚才那层银霜,几乎把他的刀芒冻结,否则的鹤那一剑,怎么可能破去自己的刀芒?
银霜…忽然,三个字跳入他的脑海中——“银霜骑”!
虽然他早就知道凌旭的枪法,和银霜骑有着莫大的关系,可是,当这诡异的银霜出现时,他依然感到震骇。
身为圣阶,他知道得远比一般的武者多得多,更何况,消散不过数百年的银霜骑。
银霜骑,代表的可是黄金十二宫之一,白羊座最正统的传承!
邵德心中忽然有些火热,他对权势没有半点热衷,但是对于武技,却是充满狂热。他在山中封隐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追求武道上的更进一步。
但是,这些年来,他的境界,始终停滞不前。
当他意识到,凌旭手中的传承,有可能是真的,他的心不由躁动起来。银霜骑的传承,培养出来无数圣阶,这样古老强大的传承,哪怕看一遍,也会受益无穷!
邵德的目光,不由盯着凌旭。
凌旭察觉到邵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却半点不惧,把攻击重点放在我身上吗?
这简直太好了!
凌旭的橘瞳陡然蹿起一团火焰,火烈鸟一下子冲了出去,拖出炽亮的火痕。低伏的白袍身影,长长的银发在空中飞扬。
迎面的狂风,血肉模糊的手掌,紧了紧枪身。
手中的银枪,再次端平,纹丝不动。
枪头系着的羊角风铃,在风中悠扬叮咚,远远传开。
银蓝色光芒,再次亮起,直斩而至。
凌旭夷然不惧,鸟背上身形巍然不动,那张凶狠的脸庞,怒目圆睁,一往无前的气势,肆意如同他飘扬狂舞的银发。
风铃如风,银枪如星,少年如火。
枪尖和刀芒撞个正着,银霜尽染,凌旭青筋暴起,死死握住银枪,强大的力量让他的身形再度横飞出去。
风在耳畔呼啸,凌旭咬牙切齿,用尽力气抓住银枪——哪怕圣阶,也绝对无法让我的枪,脱手两次!
鲜血洒长空。
一个灵动的黑色身影,翩然而至,一剑刺出!
叮!
刀芒粉碎。
倒飞出去的鹤,喉头一甜,不由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胸中,却是万丈豪情。
呵,我们又挡住了!
唐天坐在地上,想得很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状况。
自己竟然能够压制一名圣阶,这样的结果完全超出唐天的想象。基础武技,怎么可能压制一名圣阶呢?
圣阶无疑是最强大的武者,他们的真力强横,对武技的理解超乎寻常,拥有自己的魂域…
他们强大的地方太多,但是若说,圣阶最强大的地方是什么,那毫无疑问是魂域。魂域代表着这位圣阶对战斗、武技的理解。对武技的理解愈发深刻,圣阶的魂域便会越加强大。传说那些最顶尖的圣阶,他们的魂域,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们的修炼、对武技的研究,都能够在这个由他们操控的世界中完成。
魂域的境界代表着圣阶的境界。对圣阶而言,这只是强和弱的差别。但是圣阶对于非圣阶,在这点上,却是有和无的区别。
真力的积累,是有上限的,很多准圣阶武者,他们的真力比起那些圣阶,毫不逊色。但是双方战斗,他们却根本不是圣阶的对手。很简单,他们的境界相差太远,这使得他们在战斗中处在绝对的下风。
到了圣阶,大家的真力相差不大,比拼的是魂域的强弱,魂域的强弱,说白了就是境界高低。
魂域强境界高,天地为我所用。这句话听起来比较玄虚,但是说白了却很简单,那就是优势的积累。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实力,境界高就意味着他能够发现更多的破绽、找到更多利于自己的因素,这些看上去很虚的东西,都会让他利用获得微弱的优势,当这些优势不断地积累,他就可以更容易控制局面。
境界高的武者,更容易控制战斗的节奏,就是这个道理。
唐天以前也是这样觉得的,以往的战斗,也让他相信这是真理。
可是,今天这一战,却让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真理,似乎并不完全正确。他体内星力很强,邵德的真力也不弱,自己略占上风,但优势不明显。但是在其他方面,自己全面落下风。
按照常理来说,自己应该处于绝对的下风才对。
唐天之前也是这样想,他对于这场战斗,更多的是爽一爽的想法。好不容易逮住圣阶哎,不爽一下,以后想遇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当然,他也很好奇,圣阶到底有多强。
可是,当双方的交手,唐天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压制住邵德。
经历最初的狂喜和亢奋之后,唐天忽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自己为什么可以压制圣阶?
虽然唐天很清楚,这样的压制,时间肯定长不了,但是这依然鼓舞了他。
而当他想到这个问题,他立即被这个问题所吸引,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非常厉害!
不厉害,能压制圣阶吗?
在那段压制的时间内,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圣阶也被压制了呢?
他隐隐约约有些想法,但不是很清楚,他怕待会这些灵感消失,便立即叫停,坐下来认真思考。他现在走的道路,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全都要靠他自己摸索,如果能想明白这个关键,自己的武技一定会突飞猛进。
唐天仔细地回忆着刚才那段战斗的过程,一点点推敲。他知道自己远没有鹤那么聪明,就用一个笨办法,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推敲。
自己只是一股脑拼命地进攻,没错,完全是一股脑,根本没有管邵德用的是什么招式…
真是无赖的打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