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叶大师接着说道:“我的师弟将你困在幽谷,致令你功力消失,现在老衲便即替你恢复功力,作为赔罪!”说罢将手掌贴在桂华生的背心,桂华生立刻感到有一股热流,通过全身。
龙叶大师道:“我现在用佛家的毗罗通关大法为你充实内力,这比你们中国武学中的推血过宫,功效更大。中印的上乘内功虽稍有差异,但原理却是一样,你如不懂瑜伽功夫,就用你们中国的吐纳法运气与我配合,也一样可以。”桂华生道:“弟子经过阿迦罗半月来的指教,对印度的上乘内功,不敢说已经参透,但自信也稍窥门径。”龙叶大师笑道:“你对于武学还真有慧根,瑜伽气功中的托玉泉一式,你懂得吗?”桂华生道:“略解皮毛。”龙叶大师道了一个“好”字,将桂华生倒提起来,头下脚上,双掌贴着他的足心,以极精纯的内功,替他恢复真力。原来足跟的穴道称为“涌泉穴”,亦称“玉泉穴”,头下脚上,故此称为“托玉泉”。
龙叶大师一面替他恢复真力,一面指点他瑜伽气功诀窍,桂华生心领神会,依法运功,但觉一股极柔和的力道,从“涌泉穴”慢慢上升,所至之处,舒服非常,大约经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已是功行百穴,气透重关,龙叶大师微微一笑,说道:“居士试看功力如何?”双掌一收,桂华生手心接地,跃起身来,随手一捏,将一块石头捏碎,功力非但没有减退,而且胜似从前,更值得庆幸的是,桂华生经过了与阿迦罗的十余日恶战,又得了龙叶大师的指点,从此对中印两大流派的上乘内功,均会参透,以后融合贯通,终于成为一代武学大家,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桂华生因祸得福,对龙叶大师衷心拜谢。龙叶大师说道:“不必多礼,你应该赶路啦。从谷后面那条山路走,路既难行,又耗费时日,还是从水洞穿出去的好。”桂华生看了巴勃一眼,心中想道:“以我和阿迦罗等的武功,拼个全身湿透,穿过瀑布还不算难,但巴勃年迈力衰,纵然有人背他出去,他也经受不起这瀑布的冲击之力。”龙叶大师似乎看破桂华生的心意,微微笑道:“都请放心,但随我来!”桂华生这才想起龙叶大师和雅德星乃是从前面来的,看他们的衣履,只是鞋面略湿,心中甚觉奇怪。
龙叶大师领队先行,到了瀑布前面,双掌合什,忽地一分,但见那股瀑布也随着他的掌势左右分开。桂华生匝舌难下,心道:“如此绝世神功,即凌未风大侠复生,恐怕亦不过如是。”一行五众,就在雷鸣般的瀑布之下,穿出了谷口,龙叶大师背起了巴勃,攀登那百丈的峭壁,桂华生等人各自施展上乘轻功,跟在后面。结果还是龙叶大师先到,等了许久,桂华生、阿迦罗和雅德星才相继而来。
桂华生被困幽谷,经已月余,这时重见天日,恍如隔世。雅德星道:“小弟这次得以结识桂兄,深情厚谊,终身不忘!”与桂华生依依不舍的道别,桂华生对这位异国友人,也是同样的难舍。临别时,雅德星说道:“据小弟所知,公主的求婚者虽多,其中只有波斯的武士邓南遮,兄台应该稍加注意。”
桂华生拜别了龙叶大师和雅德星,赶到加德满都,正好是考选驸马的前夕。
第十一回 华堂武士拼生死
桂华生仍住在巴勃家中,第二天便参加初试,应试者共有一百二十四人,初试共有三道题目,一是驰马射箭,二是举千斤石担,三是斗御园狮虎。试弓箭,桂华生连发十节都中红心。举千斤石担,桂华生只用了单臂之力,便将石担举起,绕场三周。最后斗御园猛狮,桂华生仅仅用了一支香的时刻,便把狮子降伏,将它当做马骑。初试三关,不费吹灰之力,全都通过。其余的一百二十三人,却被淘汰过半,剩下来能够参加复试的只有四十七人。
桂华生初试合格之后,尼泊尔王子便亲自到巴勃家来向他道喜,并送了许多礼物给他。桂华生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拉拢,也明明知道这次被困幽谷,乃是他从中挑拨阿迦罗,但碍于国王情面,自己又是外国客人,这一切都只好放在心中,不予说破,对王子也虚与委蛇。一到王子走后,便托巴勃将那些礼物都分与穷人,酒肉等食物则防它有毒,全部扔下沟渠。
初试过后,第三天举行复试,复试只有一个题目,由公主派出四个宫女,轮流与各人比剑,能胜得过宫女的便有资格参加最后选拔。题目似易实难,这四个宫女的剑术都是公主亲授,而且也都会用冰魄神弹,参加复试的四十七人,有二十七人斗剑失败,有十三人被冰魄神弹打下擂台。桂华生碰到的那个宫女,正是那晚从御林军总管别墅接他进宫的那个宛兰星,桂华生以金刚指的功夫弹开了四颗冰魄神弹,到第十二招便将她打败。宛兰星下台之时,向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公主叫你背熟她送你的那几本书。”
除了桂华生外,还有六个求婚者也都通过了复试。第一个是波斯武士邓南遮,第二个是希腊一个小邦的王子克雷斯,第三个是尼泊尔的本国武士拉汗图,第四个是印度武士摩农,第五个是阿富汗的一个牧场场主朗纳,第六个是中亚细亚撒马尔罕王国的一个青年公爵哈巴德,连桂华生共是七人。国王将他们七人安顿在贵宾馆里,宾馆建在瑞扬布山山麓,下临夏何德河,风景甚是优美。
住进宾馆的这一晚,国王特赐美酒,让他们在大厅欢宴,以前这七个人各住一方,初试复试时各自举行,今晚方是第一次正式会面。桂华生踏入大厅,那六个人都已先到了。桂华生和他们一一招呼,只觉得每一个人的眼光中,都好似含有敌意。只有希腊王子克雷斯比较洒脱,但神情冷傲,和那帮人也似是落落难合。轮到邓南遮时,桂华生暗暗留心,但见他也狠狠的盯着自己。桂华生心中苦笑,想道:“何以他对我特别仇视?难道他知道了公主属意于我么?”留心观察,不但是邓南遮,其余各人,除了希腊王子克雷斯之外,也都是互相仇视。不过邓南遮对他,特别表现得显著。桂华生大大方方的和邓南遮握手招呼,双掌一接,桂华生忽觉邓南遮用一股极大的暗劲,意图震伤他的经脉。
桂华生佯作不知,暗中以极上乘内功消解对方猛劲,邓南遮用力一握,只觉桂华生手掌绵软,脸上丝毫没有痛苦的神色,邓南遮试不出桂华生的深浅,心中诧异非常。希腊王子克雷斯在一旁暗暗发笑。邓南遮只得放开了手,同桂华生敬酒。
这几个人因为早已蓄意向公主求婚,都学会了讲尼泊尔话,彼此之间,可以自由交谈,然而他们彼此之间,却又互相敌视,场面显得甚是尴尬。邓南遮向桂华生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这驸马非君莫属,我们都是来陪考的了。”桂华生道:“哪儿的话,公主武功绝世,只怕明天我一上台就会给他打下来。”尼泊尔武士拉汗图说道:“桂先生或不至于,小弟却自问绝不是公主的对手。昨日我赢那宫女,也赢得极是艰难。”克雷斯笑道:“我侥幸得以参加决赛,但求一见公主的姿容,于愿已足。我们希腊的哲学家柏拉图有一句话:最美的东西就是你不能占有的东西。占有之后,美感可能反而减弱了。公主之美,举世闻名,我希望见她一面之后,永远留下美好的记忆。至于说到要娶公主为妻,我连想也不敢想,只觉得如一设想,便是对她的亵渎。”邓南遮哼了一声,说道:“好一个超世绝俗的诗人!”桂华生心中却道:“对她美的看法,他也不敢赞同。只要两心如一,你会觉得她一天比一天美,现在美,将来也美。华玉妹妹纵然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在我心目之中,也必定仍然是一个绝世的美人!不过他这番话却确实是对公主虔诚的颂赞,他们希腊的哲理也确是耐人寻味。”不知不觉,对克雷斯有了好感。
国王的使者说道:“多谢诸位对我国公主的赞美,现在我代表国王向诸位各敬一杯。”第一杯便是先敬桂华生,桂华生毫不在意的一杯喝尽,见他敬到邓南遮时,邓南遮的脸上忽露出诧异的笑容。桂华生心中一动,试一运气,竟似略有阻滞。
酒筵将散,公主贴身的侍女宛兰星忽然到来,也向各人说道,是奉了公主之命,出来敬酒。众人大喜,纷纷干杯,轮到桂华生时,从宛兰星手上接过酒杯时,宛兰星悄悄的塞给他一个小纸团。
桂华生喝完了酒,急忙推说不胜酒力,有点头痛,先回房间歇息。打开那小纸团一看,里面有一瓣天山雪莲,纸上有几行字写道:“父王送来的酒,是经过我堂兄之手的,我怕他有所不利于你,特送来雪莲一瓣,并请你以后事事当心。”桂华生大吃一惊,果然觉得有点神魂困倦,急忙将雪莲嚼下,并以瑜伽气功运转真气,过了半个时辰,才觉得精神清爽。原来那个使者也是与王子串通的,酒倒不是毒酒,这并非王子不敢下毒,而是怕闹出事来,各国的求婚者都还在此,有损尼泊尔威誉。但酒壶却是内藏机关,斟给桂华生的那杯酒,乃是“百日醉”,纵然内功多好,饮了之后,不至即行醉倒,但精神却必定不支,非过数日不能复原。
桂华生暗叫“好险”,踱出房门,只听得厅中还在闹酒。克雷斯正在弹他的七弦琴。
琴声悠扬,开始时柔和之极,像是情人的赞美诗;继而高亢激动,又似是出征前夕的誓辞。克雷斯抱着七弦琴跳舞,忽而放声高歌,苍凉凄惋,唱得人人心弦颤动。尼泊尔武士拉汗图道:“你唱的是什么歌?”克雷斯见有人欣赏,弹得更加起劲,答道:“是我们希腊一个无名诗人的话,这首诗是赞美古代的艳后海伦的,希腊诸邦曾为她打过一次十年战争。”拉汗图甚感兴趣,道:“你唱得很好听,可惜我听不懂。你用尼泊尔话再唱一遍,让大家听听。”克雷斯本来是一个诗人,不暇思索,立刻将这首赞美诗用尼泊尔话唱出来,这首诗美丽之极,桂华生听得出了神,在心中暗暗将它译成中国的文字。歌词的大意是:
你是米兰的香花,高卢的玉桂;
你是南非的玛瑙,印度的菩提。
大地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足与你比拟,
天上的女神也为你失去了光辉!
你颊上的笑容像初开的玫瑰,
雄师十万愿为你视死如归!
一曲未终,忽听得“呯”的一声,邓南遮将一个酒杯用力掷去,玻璃杯碎成片片,将克雷斯的琴弦都割得寸寸断了。桂华生在楼梯口望下来,见状也不禁吃了一惊,邓南遮这手绝技确是惊人,用力的均匀,妙到毫巅,玻璃杯刚刚碎成七片,而每一片玻璃又恰恰将一根琴弦从中间割断,这比起中国武术中“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要难得多!
七弦琴哑然无声,克雷斯怔了一怔。只听得邓南遮骂道:“鬼叫什么?你要死便死,老子可不陪你!”克雷斯怒道:“你不爱听便闭了耳朵!怎么打坏了我的七弦琴?”邓南遮喝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将你也像七弦琴一样打个稀烂!”克雷斯抱起七弦琴喝道:“你敢?”邓南遮叫道:“我有什么不敢?”手一扬,两枚大红苹果又脱手飞出,将克雷斯的七弦琴打落地上。印度武士摩农同情克雷斯,顺手拿起餐桌上的鱼叉便向邓南遮飞掷,阿富汗的求婚者朗纳也帮着克雷斯骂道:“岂有此理,世上竟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东西!”邓南遮哈哈笑道:“我也弹给你们听听!”十指疾弹,将摩农掷来的刀叉都弹得如箭飞回,朗纳冷不及防,竟给一把餐刀削掉了半边耳朵。邓南遮大叫道:“好极,好极!今晚咱们就先来一场决斗。哈巴德,你有胆么?”撒马尔罕的公爵哈巴德叫道:“邓南遮,我来帮你!”大厅内几个求婚者登时打成一团,只有尼泊尔的武士拉汗图因为份属主人,不敢参加,跑出厅去大声呼唤。
桂华生心道:“呀,他们怎的喝得醉成这样?”跑下楼梯一看,只见邓南遮目露凶光,拳势刚猛之极。激战中朗纳中了一拳,摇摇欲倒,摩农反掌一劈,打不中邓南遮,却把哈巴德的脸打得开了花,邓南遮趁势一拳向摩农打去。摩农会瑜伽功夫,邓南遮拳头从他肩上滑过,将一个大花瓶打得粉碎!
撒马尔罕的求婚者哈巴德帮助邓南遮,拳风虎虎,凶悍异常,他见邓南遮被摩农缠住,便来攻击克雷斯。克雷斯温文尔雅,拳术却是超妙非常,哈巴德运拳如风,一连打了七八拳都没有打中他,最后一拳哈巴德和身扑上,却被克雷斯一记分手勾拳,哈巴德的双拳都被格开。克雷斯趁势拿着他的手腕,向后一拗,喝道:“还要打吗?”桂华生暗暗喝彩,心中想道:“克雷斯这一记分手勾拳,足可与中国鹰爪门的大擒拿手比美!”
看着哈巴德就要被克雷斯制服,哪知此人精于摔跤之技,脚尖一勾,克雷斯立足不稳,反而跌倒。哈巴德左手一穿,从克雷斯肘下穿过,反扭他的手腕,两人在地上滚了几滚,只听得“吧嗒”两声,哈巴德已着了一记耳光,克雷斯的胁下也被他重重的打了一拳。两人跳了起来,哈巴德嘴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原来他被克雷斯打落了两颗门牙。哈巴德大声怒骂,两人又狠狠的互相扑击。
那边厢邓南遮与摩农恶战,也是凶险非常。摩农的瑜伽气功已练到了八成火候,但邓南遮的拳势有如排山倒海而来,片刻之间,摩农已连中了七八拳,虽然每一拳都被他以上乘的印度内功卸开劲力,终于禁受不住,中了第八掌之后,已是大汗淋漓,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桂华生乃是武术的大行家,最近又参透了印度内功的秘奥,见此情形,知道摩农的真力消耗太甚,再战下去,必然不是邓南遮的对手。果然接着一拳,邓南遮便把摩农打得摇摇晃晃,邓南遮打得性起,摩农已经败退,他居然扑上去又是一拳!
桂华生心道:“我再不出去,只怕要闹出人命来了!”眼见邓南遮拳头正向摩农的天灵盖落下,桂华生自楼梯上凌空一跃,捷如飞鸟,人未落地,右手一勾,已勾着了邓南遮的拳头,左掌轻轻一推,以绝妙的巧劲将摩农推开。
邓南遮大怒喝道:“好呀,你们倚多为胜吗?”左拳连环攻出,右拳也运动前推。桂华生以单掌之力,竟然接不住他的猛力,只得放开了他的拳头,正想说话,突然间哈巴德和朗纳都同时向他袭来。桂华生因为早知道哈巴德是邓南遮的伙伴,跃下之时,便已预防他的袭击,但那个郎纳刚才却是帮克雷斯的,而且还曾被邓南遮击中一拳,他突然倒戈反向,桂华生却是意料不及,冷不及防,背心竟然结结实实的被他打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