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伯和大怒道:“老贼,你竟敢胡言乱语,挑拨是非,吃我一掌!”但他所受的伤比姬晓风更重,反被姬晓风一掌震退。

  那“叶公子”说道:“哦,原来如此,那就请恕我不知,莫要见怪。”欧阳二娘心想:“你已然到过我家,贺客料还未散,礼堂虽然打得落花流水,办喜事的布置也还看得出来,你岂有不知之理?”

  欧阳二娘捉摸不透这“叶公子”的来意,心中忐忑不安,正自偷觑他的面色。那“叶公子”已接着说道:“这姓姬的话咱们当他放屁,可是二娘,我还是要怪你……”

  欧阳二娘心道:“来了,来了,且听他说什么。”那“叶公子”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晚辈不才,上次在祁连山与水云庄两处,也曾为你家的事情,效过微劳,今日令媛出阁之喜,却为何吝惜一杯喜酒,不请我喝呢?”

  姬晓风又大笑道:“姓叶的,你的面皮也实在太厚了,你不在乎吃情人的喜酒,人家做丈母娘的,哈哈,却怎好意思把女儿的野男人请来?”

  文廷壁喝道:”你再胡说,我就撕你的嘴!”一掌扫去,姬晓风滑步闪开,江海天又硬接了他一掌。

  欧阳二娘道:“小女这次的婚事办得仓卒,路途遥远,来不及派人送喜帖给公子,还望公子见谅。公子若肯赏面,我自当请公子驾临寒舍,给你赔罪、道谢。还望公子再帮这一次忙。”

  那白衣少年笑了一笑,道:”二娘,这一次是我要光请你帮忙!”欧阳二娘道:“公子有事,我们自当效劳,但眼前这两个贼子,总得光打发才行。”

  那白衣少年又笑道:“不,我要你帮忙的事情正是——”欧阳二娘心中一凛,道:“正是什么?”那白衣少年缓缓说道:“就正是要请你将他们放了!”

  此言一出,江海天固然大感意外,欧阳二娘也是大吃一惊,连忙说道:“叶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这姓江的小子不正是你的敌人吗?他又是金鹰宫所要捉拿的人。”

  白衣少年板起面孔道:“我从来不开玩笑,金鹰宫的命令也管不着我,我高兴帮谁就帮谁!”

  欧阳二娘道:“别的事情可以答应公子,这件事么,请恕、请恕不能从命!”

  那白衣少年冷笑道:“我头一次向你讨情,你就不肯答应么?好吧,那么咱们过往的交情就一笔勾销,我……”

  欧阳二娘深知这“叶公子”的本领,心想:“大伯已然受伤,倘然他助对方,和江海天联起手来,只怕文亲家也绝难取胜。”她不敢等到那白衣少年把话说绝,连忙拦住道:“叶公子,非是我敢违命,今日之事,是文先生作主的。请你向文先生讨一句话。哦,你们还没有见过吧?这位是夭魔教的文副教主,这位是马萨儿国的王子叶冲霄。”

  江海天听了欧阳二娘这样称呼那“叶公子”,大惑不解,心里想道:“倘若他是莲妹的兄弟,那就应该是马萨儿国前上的太子,现在的国王是篡位的,听说他自篡位之后,就广聘能人,派到四方,去追查前王那对儿女的下落。这姓叶的若然就是前王的太子,他怎敢表露身份?然则,这‘王子’的称呼又从何来?而且,还不止这一点可疑……”

  江海天又再想道:“若然他已恢复了本来身份,变成了马萨儿国的王子,却为何还用汉人姓名,而旁人也只是称呼他作叶公子?”

  不说江海天心中疑惑,且说文廷壁听了欧阳二娘的介绍后,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忽地哈哈笑道:“如此说来,这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了。我与贵国的国师宝象法王交情非浅,正拟待舍侄完婚之后,便与他同赴法王的金鹰宫之会的!”

  叶冲霄踏上一步,淡淡说道:“久仰文先生是武林第一高手,金鹰宫之会,得文先生到场,生色不少。但不知文先生助哪一边?”文廷壁道,“我当然是助贵国的宝象法王,何须再问!”

  叶冲霄道:“如此说来,我只怕在会中不能向文先生领教了。难得在此相逢——”

  文廷壁双眼一翻,冷冷说道:“殿下是有意来试我的武功么?”

  叶冲霄道:“不敢。只是我不知所谓‘武林第一高手’的武功究竟是怎么的深不可测,倘若文先生肯赐教的话,令我得开眼界,也是一大幸事!”

  文廷壁平生自负惯了,听得叶冲霄公然向他挑战,不由得心中有气,暗自想道:“以我和宝象法王的交情,以我在武林中的身份,我到了马萨儿国,国王也当敬我三分,莫说你不是国王的亲生儿子,就算真是太子,见了我也当先行晚辈之礼!”

  原来文廷壁之所以与宝象法王深相结纳,一来是奉了教主之命;二来也因为宝象法王天竺一派的武功,也确有特异的地方,二人结纳,对彼此的武功都有增益。

 

  那宝象法王在马萨儿国被封为国师,国王给他盖了一座金鹰宫,近年来他广收徒众,势力日大,国王处处要倚仗他,对他又敬又畏,言听计从。所以宝象法王在马萨儿国的地位,可以说几乎是超过了国王。文廷壁既不打算在一个小国求取富贵,同时又恃着自己和宝象法王的交情,因此也就不怕得罪被马萨儿国国王认作王子的叶冲霄。

  欧阳二娘大惊失色。正想劝阻,文廷壁已自说道:“二娘,请你和大伯看着姬老贼,不要让他逃去。好吧,叶公子,你要试招,就请来吧!”这口气即是已把叶冲霄与江海天当作一伙,他要以双掌之力分敌二人。

  叶冲霄道:“江兄,请你暂且退下,待我向文先生领教之后,倘若文先生还是不准我的人情,那时再请江兄相助。”江海天也不愿意以二敌一,稍为迟疑了一下,便道,“好,那就多谢叶兄了。”

  文廷壁见江海天退下,更无顾忌,哈哈大笑道:“叶公子果然是英雄气概,不肯稍占便宜,就请亮剑吧!”

  叶冲霄道:“文先生,你用什么兵器?”文廷壁傲然说道:“我自到中土以来,和人交手,从来不用兵器!”叶冲霄微笑道:“听说文先生已经练成‘三象归元’的绝世神功,既然文先生不拟动用兵器,就请发掌吧!”

  文廷壁不由得气往上冲,心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指定要我使用‘三象归元’的绝世神功!”当下,一堂推出,去势极慢,到了叶冲霄胸前半尺左右,便几乎停住不动,缓缓说道:“叶公子,倘若你感到气血翻涌,便请立即跃开,切不可强行运力,我自会给你调治!”

  原来文廷壁虽然恼恨叶冲霄狂妄,但碍着宝象法王的情份,还不敢当真伤了他的性命。所以他这一掌只用了七成功力,并且事先给他指点。

  叶冲霄笑道:“多谢关照,只是这话说得早了一点吧!”笑声一收,便也一掌拍出。

  他这一掌,看起来似乎轻飘飘的毫不着力,文廷壁还以为他有意蔑视,哪知双掌一交,只觉对方攻来的力道竟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刚劲无比,闷雷似的一声过后,文廷壁竟禁不住上身摇晃,退了一步,面色大变,江海天心中暗笑:“这厮自封天下第一高手,却不识大乘般若掌的功夫!”

  原来叶冲霄所用的“大乘般若掌”乃是孟神通七种厉害的神掌功夫之一,霸道无比,能伤对方的奇经八脉,上次云琼兄妹,就是险些被他的“大乘般若掌”迭了性命的。

  文廷壁的功力本来要胜过时冲霄一筹,但一来他受了于大鹏临死前的拼命一击,二来他与江海天硬对了几掌,真力耗损不少,三来他又只用七成功力,此消彼长,结果竟然落在下风!

  文廷壁面色大变,强自笑道:“好,好功夫!”双眼一瞪,闪电般的又再一掌劈下,这一掌他哪里还敢轻敌,竟然使出了十成本领!

  但听得又是闷雷似的一声巨响,叶冲霄给震得抛了起来,文廷壁则不住后退,嘴角沁出血丝,额角汗流如雨!原来他因一念轻敌,第一次接掌时未用全力,奇经八脉已受震荡,第二次虽然使出浑身本领,功力却已打了折扣了。所以这次比了下来,仍然只是半斤八两,彼此都没占到便宜。

  叶冲霄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了下来,冷冷说道:“文先生是否感到内息不调,请回去静养吧!”

  文廷壁这时正在默运玄功,果然感觉到有内息不调、经脉阻滞的现象,心内暗暗吃惊,冷笑说道:“好,好阴狠的掌力,但只怕你这次硬充好汉,对你也是有损无益,你也要小心调治了。下月十五金鹰宫之会,到时倘若公子无恙,我再来向公子讨教吧!”

  文廷璧一走,欧阳伯和与欧阳二娘当然也就相继离开,欧阳二娘临走时还望了叶冲霄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碍着文廷壁在旁,却未曾开口。江海天见叶冲霄面色灰白,忙问道:“叶兄,不碍事吧?”叶冲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笑道:“这魔头果然好厉害,但也还未能要了我的性命。”

  江海天欲以本身功力助他疗伤,正待启齿,叶冲霄忽地哈哈一笑,抢先道:“江小侠,你现在还恨我么?我伤了云琼兄妹,累你输血救人。病了好几天,实在过意不去,我这厢给你赔礼了;哎,你皱着眉头,瞪着眼睛,敢情还是宿恨未消?好吧,倘若你愿意和我交个朋友,我就留下来,咱们再谈,否则就此别过!”

  江海天心地宽厚,本来对他已是只有感激,忘了旧恨的了,但听他提起往事,却不由得想起他对云琼兄妹的阴狠手段,和冒充自己偷袭云家庄的种种劣迹恶行,不由得又生了几分恶感。他是个直心眼的人,想了一想,便即说道:“叶公子,今日蒙你相助,你我之间的旧帐一笔勾销,不必再提。但华家云家要找你算帐,我就管不着了!说话在前,事到其时,我决不会帮你!”

  叶冲霄哈哈笑道:“江小侠果然是个爽快的人,你说得有理,各顾各的交情,各人管各人的事,我也决不会强人所难!”

  江海天道:“好,那么你今日助我脱难,我先向你道谢!”

  姬晓风也哈哈一笑,说道:“叶公子,你刚才骂我说话放屁,我也不怪你了。我不惯领人的情,这里有半支灵芝,咱们分食了吧。怎么,你睁大了眼睛看什么?”

  叶冲霄道:“这不是欧阳伯和的东西?你把它偷来了。”姬晓风道:“不错,我是借花敬佛,顺便还你的人情。你别担心,你现在是我侄儿的朋友了,我下会偷你的东西。”

  姬晓风将灵芝折为两段,叶冲霄接了过来,笑道:“好,那么咱们之间的帐一笔勾销,你不怪我,我也不怪你了。”

  叶冲霄吞食了那半段灵芝,精神一振,赞道:“果然是好东西!”他内功深厚,以气导引,灵芝的药力运行全身,自是易于见效。

  姬晓风微笑道:“我不但擅长偷东西,还拿手给人传书递简,穿针引线,你可要我效劳么?”

  叶冲霄道:“多谢了,我现在用不着。用得着的时候,我自会请你帮忙。”姬晓风道:“你不是欢喜欧阳家的大小姐吗?难道你当真愿意她做那姓文的新娘?”

  要知姬晓风是个性情中人,他虽然一直没有结婚,也从未得过女人的青睐,但他却是生成了爱管闲事的性格,愿见“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他曾经为了想促使金世遗与谷之华的复合而奔波,而又为了他们的终于不能复合嗟叹不已。

 

  叶冲霄大笑道:“我若想要欧阳家的大小姐,我不会乘着那新郎现在受伤的时候,一掌将他击毙吗?哈,欧阳清嫁给那姓文的,正合我的心意。”

  姬晓风奇道:“那姓文的是个出了名的坏蛋,你即使不喜欢欧阳姑娘,却怎倒愿意看见她嫁给坏蛋呢?”

  叶冲霄道:“你上了年纪,这些男女的事你是不懂的了。她嫁了一个不喜欢的人,才会怀念我呀,而我呢,又乐得毫无拘束,摆脱了她的纠缠。”

  姬晓风瞪起了眼睛,摇摇头道:“好古怪的念头,你们少年人的心意,我真是不懂,不懂!”江海天心道:“原来他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还是个轻薄的少年!”对他的恶意,又添了两分。

  叶冲霄道:“姬先生,你是个热心人,我心领你的好意,将来我也许要求你帮忙。现在呢,我却要先请江兄帮忙我一件事情。”江海天道:“请说,只要是不违背我的良心,我都可以尽力。”

  叶冲霄一笑说道:“这件事非但不违背你的良心,而且你不做这件事情,你就会心有不安的。请跟我来吧!”江海天见他笑得诡秘,颇有怀疑。

  叶冲霄道:“放心,我决不会害你。我还有要紧之事和你商量呢。姬先生,劳驾你把这于大鹏的尸体埋了,然后到前山来会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