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宇道:“芝娜,要不要叫你的天女姐姐出来?”芝娜道:“天女姐姐行事神奇,她现在尚未出来,想必其中另有缘故。陡然听得双杖相交,一阵金铁交鸣,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陈天宇急忙看时,只见那红衣番僧忽然坐在地上,禅杖慢慢挥动,铁拐仙须眉俱张,狠狠扑击,陈人字心中喜道:“不必冰川天女到来,这厮非我师父之敌。”

  却不知铁拐仙此时,心中正在叫苦不迭!他是甘凤池的首徒,功力之高,大江南北,无与伦比,谁知碰着了这红衣番僧,竟然讨不了便宜,任他金刚大力,狠攻猛扑,却被这番僧化解于无形。

  铁拐仙称霸江湖二十多年,今番还是第一次遭逢劲敌,迫得施展最厉害的伏魔仗法,这伏魔杖法乃是当年独臂神尼所创,经过了因和尚精研,再加以增益,演成了一百零八路的招数,每一仗打下,都有千钧之力,而且杖头杖尾都可用以打穴,其中还夹有刀剑的路数,端的是厉害无比,但却最消耗内家真力,若然演完一百零八路杖法,非卧床静养三日,不能复原,所以铁拐仙从来不用。

  伏魔仗法一展,果是非同小可,数招一过,便如天风海雨,扑人而来,饶是那番僧如何镇定,也有点手忙脚乱,铁拐仙加重内力,正拟将他一拐击倒,那番僧打了一个盘旋,忽然跌坐地上,双膝一盘,瞑目垂首,状如坐禅,手中的禅杖却仍是缓缓挥动。

  铁拐仙虽是见多识广,也不禁怔了一怔,心道:“这是什么打法?”陡觉自己的攻势被他封着,而且隐隐有一股反击之力,攻势愈猛,反击之力也就愈大,那禅杖虽是缓缓挥动,却如在面前布了一道铁壁铜墙,摧之不毁,攻之不入。

  铁拐仙大吃一惊,攻势催紧,霎眼间已使了三十六招,一百零八路伏魔杖法分为三段,第一段三十六招是金钢猛扑的功夫,攻之不入,第二段三十六招又连接而来,这三十六招用的全是内家真力,就是石头挨了一杖,也会打成粉碎,而且前三十六招,发杖之时有风雷之声,这三十六招,却是来无踪去无迹,用力虽沉,却无声响,更难防备。可怪的是那番僧仍是瞑目垂首,但却似背后都长着眼睛,不管铁拐仙从什么地方打来,他禅杖一挥,就恰好挡住,而且反击之力比前更大,有好几次铁拐仙的铁拐,都几乎给他震得脱手飞去!

  原来这番僧用的是印度的瑜伽功夫,配以西藏密宗的柔功,也是一种上乘的内家功夫,但却与中土的法门不同,经练五脏六腑为主,功夫深的,可以关闭在铜棺里,沉之海底,过了三日,再打捞上来,仍然不死。内功中紧难练的是屏绝呼吸,能到达那种境界,身体就几乎成了金刚不坏之躯。这番僧虽然未到这个境界,但较之铁拐仙的内力,却是胜了一筹。番僧练的这种功夫,须要静坐运气,时间愈久,益发的潜力愈大。所以铁拐仙的伏魔仗法,虽然一段胜似一段,但对方反击之力,也相应加强,铁拐仙力不从心,感到更吃力了。

  看看第二段的三十六路伏魔仗法又快使完,铁拐仙头上已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冰川天女仍未见出来,铁拐仙不由得心中有气,暗自思量,反正讨不了便宜,你不出头,我又何必替你多管闲事?打定主意,不展第三段杖法,虚晃一招,便想退出圈子。

  铁拐仙将铁拐一抽,正想跳出圈子,忽地觉得那红衣番僧的禅杖,竟似带有一股极大的吸力,将他的铁拐牢牢吸着,往里牵引,竟是脱不了身。

  铁拐仙又惊又怒,急运内家真力,将拐一摆,虽然也能摆动,但那股吸力却越来越紧,毫不放松,只得运劲与他相抗,施展出伏魔杖法的第三段三十六招来。

  伏魔杖法一段强过一段,最后的一段三十六招,最是消耗内家真力,陈天宇在旁观看,只见两人的招式都是越放越慢,那番僧仍然是闭目垂首,盘膝跌坐,头上也已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喘息之声微微可闻,但再看铁拐仙时,则更见狼狈,只见他衣裳尽湿,汗珠似黄豆粒般大小,一颗颗地滴下来,铁拐每一挥动,骨节就“格勒”地作响,有如爆豆一般,陈天宇虽然不懂上乘武功,但见此情形,已知师父甚是吃力!

  那番僧双眼忽地张开,蓦然大喝道:“倒!”铁拐仙脚步踉跄,上身摇了两摇,咬着牙根,将铁拐挥了半个圆孤,往下直压,接声说道:“不见得!”他正使到第九十六招“降龙伏虎”把内家真力全都贯注拐头,刚劲之极,那番僧冷笑道:“你不要命么?”禅杖慢慢上指,与铁拐顶个正着,只见那碗口般粗大的铁拐,中间部分竟然慢慢变了下来,铁拐仙的面色更沉重了!

  忽听得“当”的一声,铁拐忽地弹了起来,那番僧倏然跳起,倒跃几步,掸杖垂下,恭敬肃立。陈天宇大为诧异,这番僧明明即可取胜,何以忽然放松?

  回头一看,只见冰川天女披着白色的轻纱,从花径之中缓缓走出,飘飘若仙,傍着她走的正是铁拐仙的妻子,峨嵋女侠谢云真。谢云真将铁拐仙扶过一边,两人手牵着手,也学刚才那番僧一样,趺坐地上,动也不动。冰川天女则在微微冷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两个尼泊尔武士满面惶恐之容,忽然都是双掌合什,跪在地上,口中喃喃有辞,似乎是在乞求冰川天女饶恕。

  那红衣番僧抚禅杖,施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诏书,说了一句,芝娜轻轻“咦”了一声,在陈天宇耳边说道:“这番僧称天女姐姐做公主,要他接诏,这可真真奇怪了!”只见冰川天女接过诏书,略一展看。立即掷还,那红衣番僧面孔涨红,禅杖一顿,用尼泊尔话说道:“清朝皇帝的金瓶,我们定然不能容它到得拉萨,国主之命,要你下山相助,你也不肯答允么?”陈天宇听得半懂不懂,好在有芝娜在旁给他翻译。

  冰川天女面色微变,但面上仍带笑容,那红衣番僧正想再说,忽见冰川天女玉手一指,冷冷说道:“都给我滚下出去!”

  冷月冰光之下,只见那番僧的面孔由通红变得铁青,显得十分尴尬,更是可怖。芝娜说道:“你瞧他恼羞成怒了。”那番僧乃是尼泊尔国师,几曾受过如斯侮辱,只见他气得手指发抖,忽然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指着冰川天女,颤声说道:“你,你,你叫我滚?国王也不敢对我如此无礼!”冰川天女冷冷说道:“不错,是我要你滚下去,你待怎地?我已给了你莫大的情面,让你闯入宫来,见我一面,你还不知足?我有过誓言在前,谁敢叫我下山,都得给我滚走,你也不能例外!”

 

  那红衣番僧强掩窘态,发为狂笑,禅杖顿地。朗声说道:“我间关万里,远道前来,只见着公主一面,实是不能心足。闻道公主的武功,已尽得中华与西土的所长,贫僧甚愿开开眼界。”

  冰川天女淡淡说道:“是么?”回眸冷笑,拍掌叫道:“来人哪!”霎眼之间,走出九个侍女,冰川天女昂首朝天,挥手说道:“给我将这个野和尚撵下山去!”红衣番僧叫道:“呵,原来你是不屑和我动手,那我适才之请,确是太过冒昧了,但我平生从来未曾受人驱逐,不知进退之处,还望公主海量包涵。”那个尼泊尔武士惶恐非常,连连劝他们的国师快走,那红衣番僧把禅仗一顿,兀立如山,动也不动。

  冰川天女不理不睬,更不答话,把手一挥,九名侍女围了上来,冰川天女两道眼光有如利剑,直射到红衣番僧面上,不怒而威,令得那红衣番僧也不由得倒退两步,刚气顿馁,但见那九名侍女作驱逐之状,又不禁勃然发作,禅杖一举,喝道:“好,那就让我先领教你的侍女几招,然后再领公主的教训。”

  冰川天女轻移莲步,走了过来,拉着芝娜的手,笑道:“你瞧得仔细些,他们所用的剑法,都是我教过你的。”对芝娜的态度,和蔼可亲,就如姐姐一般,与适才的威严,大不相类。

  红衣番僧禅杖一挥,立了一个门户,想是为了保持身份,尚未进招,陡然间那九名侍女长剑一齐出手,奇怪的是,每一柄剑都是寒光闪闪,通体晶莹,非金非铁,竟似一段寒冰,九柄剑一齐亮出,寒光冷气,立刻四面发射,陈天宇不由自己地打了一个寒噤,就像堕在冰谷之中一样,冷得牙关打战,看芝娜时,芝娜也给冻得身躯颤抖。冰川天女微微一笑,道:“我一时大意了,想不起你们禁受不住。你们且忍受一下。”忽地手臂一抬,迅如闪电地向陈天宇颈背一戳。

  陈天宇吓了一跳,被她手指一点,浑身如触电,甚是酸麻难受,但瞬息之间,便觉得有一股热气从丹田直透出来,流行全身,心跳加剧,血流加快,就如在严寒之下,经过了急促的跑步一般,外面虽然寒冷,体内却是发热,芝娜也被她同样依法泡制,冷意顿消,双颊且热得晕红。陈天宇以前听师父谈过,说是有上乘内功之人,不但可用点穴之法制人死命,而且可用点穴之法医人之病,或者是打通病人的经脉,或者是令病人的血液正常,功能极其奥妙,当时听了,还只不过当作一种奇谈,而今身受,始知世界之上,真有这样一种奇功。

  芝娜问道:“天女姐姐,她们手上的长剑是坚冰削成的吗?”芝娜见过冰川天女用冰剑杀败雷震子,是以有此一问。陈天宇心中也正存有这个疑问,双眼盯着冰川天女,冰川天女笑道:“她们还没有那样的本事,那是我给她们所炼的冰魄寒光剑,是用天山特产的千年寒玉,浸在万古寒冰之中,经过三年才炼成的宝剑,所以一出手便有一股冷气,没有练过内功的人,光是这股冷气,便难抵受。”

  那红衣番僧陡然见这九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也不觉吃了一惊,但他内功精纯,在冷气侵袭之下,却也并不畏惧,那九柄冰剑首尾相连,布成一面光网,慢慢收缩,红衣番僧忍耐不住,禅杖一弹,一招:“力划鸿沟”,向外推出,只听得叮叮当当几声连响,前一排的四口剑都研在杖上,红衣番僧这一杖有千斤之力,见这四名侍女居然抵受得住,好生惊异,说时迟,那时快,后一排的四口剑一齐刺到,却又倏的分开,前后左右,四柄剑同时进招,的是怪异之极,敏捷无论。红衣番僧一个闪身,左掌一震,避开了后面的一剑,又震歪了前面的剑点,但左右两剑,已堪堪刺到身上,陈天宇大声叫“好”冰川天女眉头一皱,叫道:“侍儿小心了!”陡然间,忽见那四名侍女,一齐飞跃起来,给红衣番僧大喝一声,掌杖兼施,排山倒海般地直劈过去。

  原来那红衣番僧精擅瑜伽之术,肌肉可以随意扭曲变形,左右两名侍女的长剑刚刚沾着他的衣裳,忽觉剑尖一滑,他的两条臂膊突然一个拐弯,暴长几寸,禅杖呼呼挟风,掌势摧山裂石,瞬息之间,发出内家真力,立即转守为攻!

  红衣番僧却也料不到冰宫侍女的轻功竟然如此高明,一杖击空,九名侍女的身形已散四方,恰似蜻蜓掠水,彩蝶穿花,左穿右插,忽合忽分,红衣番憎一连发出几记恶招,却是一个也打不着,不知不觉之间,这九名侍女已布成一个阵势,将红衣番僧引到核心。

  那番僧盘膝一坐,又想用适才对付铁拐仙之法,应付冰宫侍女的围攻,岂知应付一人自可,同时应付九人却大是艰难。那九名侍女身形飘忽不定,长剑所指之处,全是人身的要害穴道,番僧的瑜伽还未练到最上乘的境界,要封闭全身的穴道,又要分神应敌,谈何容易?但见他端坐一阵,被攻得紧时,不由自己就跳起来,禅杖挥舞一阵,又再趺坐地上,如是者三番四次,忽跃忽坐,状甚滑稽,陈天宇不觉哈哈大笑。

  那番僧岂是容人耻笑之人,怒火陡起,把心一横:“管她什么公主不公主,我先伤了她的两个侍女再说!”一跃而起,形如怪鸟摩云,禅杖横空疾扫。九名侍女急急分散,那番僧一声大喝,着着抢攻,一根禅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似乎已豁出性命,下手绝不留情,这番僧功力极高,远在冰宫的一群侍女之上,禅杖所到之处,威猛之极,众侍女不敢硬接,只有躲避,陈天字暗暗吃惊,心中想道:“似此下去,难免不给他打伤一两个人,这却如何是好?”

  只见冰川天女泰然自若,微微一笑,那九名侍女倏然变阵,四方游走,忽合忽分,依仗花园中那些怪石作为屏障,阵势摆开,有如重门叠户,变化无端,看得人眼花缭乱,九名侍女奔跑起来,就如数十百人一样,满园子绸带飘飘,羽衣闪动,真像“天女散花”之舞,好看煞人。铁拐仙本来是闭目静坐,默运玄功,这时也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阵,不禁暗暗惊奇,冰宫侍女所布的阵形,竟似诸葛武候所传下的八阵图,只是却又并不完全一样,八个侍女各踏着一个方位,暗合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任是如何转动,这八门都在互相呼应。但与八阵图不同之处,却在多出一人,这一人并不随着转动,好像是镇守中枢的主脑人物,却又并不出手。那番僧也似觉察出来,连连抢攻,想先击倒那个侍女,可是阵图奇妙,他迈步向东,西面就钻出入来向他袭击,他迈步向西,东边南边,长剑又倏然刺到,怎么样也占不着阵图的心腹之地,到不了那个侍女的身边。

  这番僧武功也确是高强,虽然不识阵图,仍是奋战不已,禅杖呼呼挟风,扫在假山湖石之上,石块也碎裂成片片,扬起尘土,冰川天女眉头一皱,只听得那为首的侍女叫道:“你这厮太过无礼,居然敢毁坏我宫中的美景么?”双指一弹,忽听得嗤嗤的暗器破空之声,骤然袭到,番僧笑道:“暗器岂能奈我何哉?”禅杖一挥,周身风雨不透,那暗器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颗颗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从空中洒下,被那杖风激荡,倏忽障裂成粉,散出寒光冷气,那番僧不由自己地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

  天湖圣峰之上,有的是亘古不化的寒冰,冰川天女从千丈冰窟之中,撷取冰魄精英,练成了一种世上独一无二的奇门晴器,其名就叫做“冰魄神弹”,世上所有的暗器,或用以伤人,或用以打穴,所讲究的不外乎是准头,劲力的功夫,或者再加上暗器本身的锋利,唯有“冰魄神弹”与众不同,它所倚仗的就是万载寒冰的那种阴冷之气,破裂之后,寒气发出,端的是侵人心肺。

  本来红衣番僧的功力原可抵御,但他要全神贯注应付冰宫侍女的围攻,哪能分出心神,运功防御。冰弹冰剑,寒气激荡,愈来愈浓,红衣番僧牙关打战,渐觉忍受不住。只见他狂呼疾扫,状若疯狂,额角沁出汗珠,却又全身颤抖。冰川天女笑对芝娜说道:“这厮强用内家真力,以为可以发热,哪知这样一来,冷热交战,最是伤人,这次他纵保得了性命,只恐也要大病几天。”陈天宇心地善良,大着胆子对冰川天女说道:“那就饶了他吧?”芝娜瞟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替他求情了。”冰川天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红衣番僧高呼酣斗,越来越觉精神不济,但见那群冰宫侍女穿来插去,眼前人影如潮,彩色缤纷,目眩神迷,眼花镣乱,为首的侍女娇喝一声:“人倒也!”扬手又是一枚冰魄神弹,红衣番僧心头一冷,脚跟一软,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忽听得冰川天女叫道:“往手!”睁眼看时,九名侍女早已收剑退下,排成两列,分立在冰川天女的身旁,红衣番僧满面羞惭,一言不发,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转过身来,向冰川天女施了一礼,便跃出冰宫。两名尼泊尔武士向冰川天女施礼之后,也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片刻之后,走得无踪无影。

  芝娜笑道:“这厮竟能闯进冰宫,本事也委实不错,真吓煞我了!”冰川天女道:“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其实这番僧也是我有意放他进来的,要不然他虽然能渡过冰川,也闯不过我宫前的九天玄女大阵。”铁拐仙心道:原来她把诸葛武候的八阵图加以变化,改了名称。厉害是厉害的,可是若说能尽挡天下武功高明之士,只怕也未见得,铁拐仙是甘凤他的大弟子,见多识广,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之深,有如大海,所以虽然败在番僧之手,对冰川天女的自负,却是不以为然。

  冰川天女见铁拐仙嘴唇微动,似欲做声,走过去看,只见他面色灰白,就似大病之后,尚未恢复的人一样,谢云真道:“他谢谢你的恩典,只是现下恐难走动,请你派两名侍女送他下山。”冰川天女看了一眼,说道:“幸亏你的伏魔杖只使到九十六招,若然把一百零八路使完,纵有灵丹圣药,也难恢复你真元之气。现在你可不能走了!”

  谢云真道:“怎么?”冰川天女淡淡说道:“也没什么,他耗损过度,六脉失调,气血逆行,五脏易位,若然强要下山,在冰川之中,一受激荡,死是死不了的,但只恐就此便要终身残废,虽有铁拐,也不能走路啦!以他的功力,静养五日,佐以药物,大约便可复原。好,我就以五日为期。”一招手唤来一名侍女,说道:“你给他收拾一间静室,让他好好用功,谁都不许打扰他!将宫中的温玉惜给他用。”吩咐了侍女之后,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对谢云真道:“这次我为你们特别破例,让你们多住五日,五日之后,你们自己下山,也不必向我辞行啦!”

  冰川天女说话的神情,甚是轻描淡写,谢云真听了,却是大吃一惊,想不到丈夫所受内伤,竟是如此严重。冰川天女看似一点不通人情,但却慨然肯以冰宫的至宝万年温玉借用,给他疗伤,又非寡情绝义之人可比。这番说话,真令铁拐仙夫妇啼奖皆非。

  冰川天女说道:“你可自去照料他,没事不必再来找我,”带了侍女,自行去了。谢云真性情本来甚是高做,经了多年磨练,虽然改了许多,但仍然受不了别人的傲气,想不到此次万里远奈,专诚寻访,只因劝她下山,却受到如斯冷落,越想越觉不值,几乎想出言“回敬”,但冰川天女虽然比她更要高做十倍,却纯是出于自然,自有一种风华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叫人不敢与她吵嘴。谢云真只觉一股闷热,横梗胸中,突然“呛”的一声,呕出了胃中苦水。陈天宇惊道:“师娘,你怎么啦?”谢云真面色苍白,忽而罩上一层红晕,挥手说道:“没什么。你留在这儿,不可多事。”神情甚是奇特,扶起铁拐仙也自走了。

  陈天宇闷闷不乐,怔怔地站在那儿,芝娜道:“闹了半夜,你也该歇息啦,明日我带你赏览宫中的奇景。”陈天宇目送她的背影没入花丛,想起五日之后,仍得下山,而且师父得罪了冰川天女,此后更是无缘相见,心中越发怅惘。

  第二日早晨,陈天宇一觉醒来,只见霞光万道,从窗口望将出去,又是一番景象,透明的冰宫在红日照耀之下,五彩迷离,幻成人间罕见的奇景,更似神话中的世界。冰宫侍女送来的早点,只有两枚又红又大的果子,但吃了之后,却是甜畅无比。过了一会,芝娜果然践约而来,带陈天宇出外游览。芝娜来到冰宫后,神情也似愉悦许多,虽然眉字之间,倘隐隐藏有幽怨,但与陈天宇有说有笑,与初见之时,已大不相同,好像春天也来到了她的眉梢,冷漠的神情也随着外面的冰河在开始解冻了。

  宫中奇景,赏之不尽,园林布置,美妙绝伦。亭檄水石,参差错落,掩映有致。回廊曲折,蜿蜒东西,只是那廊壁的花窗,形式就各各不同,构成佳丽的图案。所有的建筑,甚至假山湖石,都是大半通体晶莹。园中有好几处喷泉,飞珠溅玉,在春阳灿烂之下,泛起一圈圈的彩虹。还有小溪曲折,贯穿其中。芝娜道:“池塘和溪水,都是从天湖引来的,特别清冽,我紧喜欢喝这里的水了。”宫中各处庭院,都用奇峰怪石,随意点缀,与各种花树互相掩映,几乎每一处都构成美妙的画图,那些花树,大半说不出名字,灿如霞彩,微风吹来,香气沁人脾腑,陈天宇笑道:“此处真如仙境,怪不得冰川天女不愿下山了。”

  两人信步所之,随意游赏,饿了就采摘园中的果子充饥,冰宫占地甚广,走了大半天尚未走完,行走之间,忽闻得一股异香,非兰非麝,陈天宇走过去看,只见前面有一间尖顶的房子,形似神龛,结构非常怪异,与宫中所有的建筑,都不相同。其他建筑都是用水晶、云石、晶盐或者坚冰所造,晶莹如玉,只有这一间屋子却是黑黝黝的,特别惹人注意。那非兰非麝的幽香,就是从这间房子中发散出来。陈天宇好奇心起,想推门入去,芝娜面色一变,急忙止住,悄声说道:“我上次在这里住的时候,天女姐姐就曾吩咐过我,说是什么都可以任我自行去玩。只有这一间屋子,不能进去。”陈天宇道:“为什么?”芝娜道:“谁知道呢?听宫中的侍女说,冰川天女每逢朔望之夜,就要独自到这间屋去,耽搁一个时辰,她做什么。谁也不敢问。听侍女说,这间屋子是用一种香木做的,这种香木,若焚烧起来,香气可以传至十里之外。”陈天宇听了,好奇之心,更是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