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青一路上半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靠在小来肩膀上。她不说话,程凤台和商细蕊也不敢随便说什么,等到了地方,俞青下车站在屋门口,对商细蕊惨淡地笑了一笑。
商细蕊脱口就说:“你别难过,我们想办法教训原小荻去。”
俞青摇摇头,这次笑得开朗了一点,一字一字认真地说:“我是为了原小荻下海的。可是没了原小荻,我也还是俞老板。”
商细蕊乍然难以听出俞青这话里的志向,没有答话。远开几步的程凤台却听出来了,心里对俞青更加高看了几分,觉得她非常稀有。都说唱戏是贱业,尤其旦角儿倘若不肯卖身投靠就很难出头,大部分戏子把傍上个好靠山当成头等大事,戏唱得好坏只是叫价的一个噱头而已。俞青可称得上是梨园行少有的为了唱戏而唱戏,把唱戏当做事业的清流,怎么能让人不另眼相看。
俞青目不转睛地看着商细蕊脸上的抓痕,忽然上前温柔地拥抱住了商细蕊,侧过脸,面颊贴在他脖子上,像是非常爱惜和不舍。商细蕊常被兴奋过头的女戏迷强行搂抱,可是这样子正式的拥抱却是头一次。他尴尬了一下以后,也珍而重之地扶住了俞青的背,奇怪俞青几时有的这种洋鬼子的习惯。
俞青缓缓道:“商老板,我们的《潜龙记》真好,《怜香伴》也真好,我真喜欢和你一块儿唱戏。”
商细蕊道:“我也是。”
他们因为心境无暇,所以一点儿也不用因为男女有别而避着街上往来的人,程凤台和小来看着他们两个,眼里也充满了坦然。
等俞青进了门去,程凤台开车把商细蕊送回南锣鼓巷,却要打趣道:“商老板,搂着姑娘的感觉怎么样?”
商细蕊哼他一声:“不要你管!”
商细蕊也没有想到,今日一别,再见俞青,却是要在多年之后了。
第60章
虽然说商细蕊严令禁止手下戏子们传说俞青和原小荻的闲话,水云楼的戏子们又岂是受管束的。这件八卦还是很快地传扬了出去,直到作为花边新闻,登在报纸上成为北平城众人皆知的秘密。不过八卦这个事情素来似是而非,没个准谱,往往有多个版本互相冲突着,矛盾着,而且每一个版本听上去都很合理。见报后没几天,马上又有一派知情人站出来保证俞青和原小荻是干净的,因为俞青和商细蕊才是一对儿郎情妾意。要不然俞青怎么肯这样帮衬商细蕊,又是排新戏,又是搭班子。走穴的戏子来北平拜山头,按资排辈合该是宁九郎创办的琴言社为先,凭什么给水云楼横插一杠捡到这件大便宜呢?退一万步讲,两人就算开始没有情愫,这样眉来眼去皇帝妃子地唱着,也要假戏真做了。商细蕊待俞青之亲厚,俞青待商细蕊之柔情,梨园同仁有目共睹。从俞青给商细蕊夹过菜,到商细蕊给俞青撑过伞,暧昧的细节不胜枚举。一男一女搅合在一块儿,除了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哪还有其他情谊可言!
最后由第三方将前两种八卦兼而有之,进化出一套原小荻和商细蕊争风吃醋,夺取俞青芳心的结论。这个版本因为集合了三位名角儿大家,最热闹,最狗血,信的人也就最多,一人一嘴,把前因后果圆得有鼻子有眼。等这一套八卦经过周折传到商细蕊耳朵里,商细蕊也没有更多反驳的话可说,唯有“放屁”二字回敬。“放屁”从水云楼的后台反馈到八卦大众那里,便被按照他们想要的样子恣意理解了一番。反正对于传言,当事人耐心解释属于欲盖弥彰,不予理睬是默认,暴躁反驳就是恼羞成怒。商细蕊也深深地知道,外人想要怎么说你那是三人市虎,你自己百口莫辩的。他和俞青的绯闻,最后是被传得很真切了。
流言既然已经沸沸腾腾地传扬开来,横竖已经丢了双方的面子,程凤台怎么肯让商细蕊白白再吃哑巴亏。他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个性,蔫儿坏蔫儿坏的。唯恐这八卦传来传去,偏偏有人碍着情面,传不到原小荻的跟前,特意托了个饭局上的陪酒女将三姨奶奶那一出有声有色地描绘给原小荻听,把原小荻听得是大惊失色,拍案而起。他从来是念书人的儒雅性格,但是因为心疼俞青,因为太失颜面,这一回也不禁动了真怒。就如程凤台所预料的,他一回家,立刻就把三姨奶奶生的大少爷过给大奶奶抚养了。后来等三姨奶奶产下二少爷,还没出月子,小孩又被二姨奶奶抱走养活了。期间三姨奶哭过闹过,也找绳子上过吊,然而原小荻的态度十分坚决,他娶三姨太不过是为了子嗣考虑,图她年轻力壮,根本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另两位夫人分别如愿以偿得了少爷,不但不替三姨奶奶说情,反而撺掇着原小荻打发她一笔钱离婚算了,免得日后仗着是少爷们的生母,再生出什么事端败坏门风。原小荻一心想洗脱戏子的名声,努力往书香门第的路线上走,也怕一个低劣泼辣的母亲带坏了孩子们的德行,对两位夫人的提议很是挂在心上。总之,三姨奶奶在原家宅门是彻底失势了。
这些都是后话,且说商细蕊被原三奶奶抓破美人脸,伤口擦粉怕捂坏了,足足有几天不得登台。这一天程凤台去找商细蕊,只见小来在那里翻箱倒柜的找寻什么,摊了一地的书画纸片,商细蕊就蹲在地上逐一选捡。
程凤台笑道:“商老板钞票多,这几天闲着太阳好,拿出来晒晒霉是不是?”一边蹲在他旁边看。原来都是商细蕊早年间的一些旧物:他与兄长好友的书信;证件;存款单据;与名角儿们的合影;与票友们的合影;文豪大儒们赠送他的书画,诗词;灾荒义演政府颁发的感谢状。让程凤台格外惊讶的是居然有一大叠红线捆扎的欠条,拆开一看,尽是梨园同行们与他打的秋风,上面的数字成千上百的,而且告贷之人多是些不入流的无名小卒。商细蕊其人,也就舍得在吃和戏上头花点钱,其他方面能免则免,很简朴的,想不到他会零零散散地施舍出这样一大笔人情。
程凤台点着借条,称奇道:“哟嗬,好大方啊商老板!这些加一块儿,都够在北平城买多少座院子了!别是放的印子钱吧?”商细蕊眼睛弯弯地朝他笑笑,不好意思解释什么,他抽出一张来:“这位欠了你六百五十块,过期五年,打算怎么追债?”
商细蕊探头一看:“这位两年前就死了,还怎么追债啊?”
程凤台道:“家里没人了?父债子偿,找他儿子要。”真是无良商人的做派。
商细蕊道:“他还没来得及生儿子就死了。”
程凤台看他一眼,又抽出一张:“这个呢?这个日子离得近。”
商细蕊道:“日子离得近,人不近。班主带着戏班去武汉了,难道还跑一趟武汉去找他?”
“这张你看看,好家伙,两千块!”
商细蕊一拍巴掌,夺过欠条很得意地说:“哦哦哦!这位花脸可是个好角儿啊!他的《探阴山》你有机会一定得看看!美死我了!”说着便唱道:“包龙图阴山来查看,油流鬼抱打不平吐实言……”
程凤台噎了一噎:“怎么还唱上了?我和你说戏了吗?我和你说钱的事儿呢!”
商细蕊没有求到共鸣,停了戏,气恼地把一叠欠条归置归置重新扎好,不给程凤台看了:“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钱有什么好说的!你怎么那么俗啊!”
小来爬上爬下地忙活,这时候从柜上搬下来一只藤编的小箱子,插言道:“趁早别和他提钱!水云楼已经是个无底洞了,外边那些是角儿不是角儿的只要一开口,他还没有不应承的!这一位唱得好又怎样呢?四处借了钱抽大烟逛窑子,如今也不唱戏了……你问问他这几年被那些不要脸的骗去了多少?他自己攒下了多少?”
小来想必是对商细蕊的经济观念积怨已久,以至于义愤填膺接了程凤台的话茬。程凤台受宠若惊,含笑看着商细蕊。商细蕊已经不耐烦了:“都不许再说了!我自个儿挣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不干你们的事!”
小来把藤条箱子往他手上一扽:“谁稀罕说你了!赶明儿找个厉害媳妇治你!看你还服不服!”
小来一背过身,程凤台马上轻轻地用气音贴在商细蕊耳边道:“听见了吗?治你!”
商细蕊勾勾地斜眼看他,也用气音回道:“听见了!媳妇!”
跟自己人倒不吃亏!程凤台气得发笑,用力撸一把他的后脑勺。
不能怪商细蕊出手慷慨,因为他其实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比方一样是戏子来哭穷,唱得好的和唱得不好的是两个价;拿去活命和拿去成亲的又是两个价。比如唱得不好的戏子来向他借钱娶媳妇养娃娃,最多只帮衬几十块。然而如果是唱得好的戏子想要歇一阵,他非亲非故就愿意顿顿见肉地白养着人家。也说不好他是有孟尝君之风,还是纯粹的傻大方了。
商细蕊把藤箱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程凤台终于想起来问:“头一回见你帮着小来收拾屋子啊,这是要找什么?”
“报纸要登我的个人照片。”商细蕊道:“你看我脸上这几道伤,怎么拍呢,只能找一张现成的给他们。”
商细蕊挺臭美的一个人,却是不喜欢拍照。几乎所有照片都是与人的合影,脸蛋就小指甲盖那么大,要是登报就更看不见了。两张在花园中被人偷拍的侧影,一张里面还有小来,一张被树枝挡了头发。再往下翻找,商细蕊和程凤台都对着一张照片愣住了。照片上的商细蕊比现在胖一点,头发短短的,笑得很憨很天真,静静依偎坐在少女的蒋梦萍身边。蒋梦萍那时候也比现在要胖,一张温柔的鹅蛋脸,眉眼纤柔似水。还是冬天,两个人穿着浅色的长衫和旗袍,但是毫无瑟缩之态,笑起来的神情那么像,说是亲姐俩也有人信,看上去愉快极了。
程凤台怕商细蕊发狠就给撕了,赶忙从他手中抽出照片,连声赞道:“商老板真英俊!”
商细蕊沉着脸,只哼哼:“那是!”
反过来一看,照片背面写着:赠蒋梦萍商细蕊。民国十八年正月初八摄于平阳泰和楼。还是在饭馆里照的。
商细蕊拉长着脸又把照片夺回来,和程凤台在一起以后,越来越不大去想这个人这些事了,但是见到相关事物,心里这份恨意还是汹涌澎湃的。程凤台就看见他捏照片的手指用了死劲儿,使得指尖都发白了,两颗黑眼珠子因为愤怒而格外的闪亮。程凤台都能听见他磨牙的声音,觉得他简直要把照片里的蒋梦萍抠出来给活吞了。
商细蕊愤怒得大喊:“小来!拿把剪子过来!”
一会儿小来送了剪刀进来,她见到这张照片,也就知道商细蕊要做什么了。程凤台也以为他是要把照片挫骨扬灰,想不到他对准两人中间毫不留情地咔嚓一刀,剪了个一刀两断,蒋梦萍那一边落到地上,他把自己的半边递给小来:“收着,那个记者再来找我,就把这张给他。”
程凤台趁他说话的当口,蹲下去把蒋梦萍的照片捡起来吹了吹灰,商细蕊一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出,顿时怒喝一声,眉毛倒立。程凤台眼皮子也不抬,抖抖照片摇头咂嘴:“你看这张大圆脸!丑成这样,跟我们商老板怎么比!等常之新回来了,我要拿这张照片狠狠嘲笑他,什么眼光!”说着把照片好好地夹进支票簿里。
商细蕊很满意地点点头:“没错!”也就不追究了。
之后,商细蕊与程凤台主动说起这张照片的由来。那一年正是蒋商姐弟俩红透平阳的时候,票友在泰和楼请客吃烤鸭子,常之新也到了。他一来就与蒋梦萍相视一笑,暗暗拉上了手。水云楼众人都是深知商细蕊的执念的,使劲在那儿遮掩,怕商细蕊瞧见了起疑。商细蕊倒是瞧见了,瞧见了也没多心,他是打小就比常人迟钝不知事,反而在心中欢喜,觉得师姐和常三少爷感情可真好呀,有常三少爷捧着师姐,师姐有得可红了呢!
说到这里,商细蕊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恨不能时光倒流,这就去把面饼鸭皮帖常之新一脸:“我是个傻帽,真的,我就是个傻帽!那对狗男女当众卿卿我我,沅兰他们怕我看出来,就拼命跟我打岔,包了好多卷鸭子给我吃!那天我一气儿吃了两只大烤鸭!都快把我给撑死了!”
这事儿确实是透着一股傻帽,但是商细蕊已经对自己的傻帽认识得那么深刻,程凤台也就不好意思笑话他了,同情无语地拍拍他肩膀。
外人看来很可笑的一段回忆,商细蕊回想起来,却十足地陷入低落了。程凤台教他识字写字逗他开心,握着他的手写自己名字里那个“凤”字,告诉他是“一只鸟,裹了大披风”。商细蕊怄人方面可有机灵劲儿,马上笑话程凤台取了一个鸟名字,被程凤台抱到床上挠痒痒,笑得接不上气儿直打滚。两人玩到傍晚,商细蕊才觉得开心了。
程凤台装模作样看看表,进入今日的正题:“今天带商老板出去吃一家特别好吃的。”
商细蕊眼睛一亮就去换衣服:“什么特别好吃?四九城还有我没吃过的?”
程凤台摸着他肚皮道:“口气不小啊!你有那么大肚子吗?”
“有啊!”商细蕊笑道:“你不知道我们梨园行,有不爱嫖的不爱赌的不爱抽大烟的,就没不爱吃的。哪家馆子味道好,不出三天就有人请我去尝尝!”
程凤台道:“商老板的好人缘。今天那家馆子出新菜,原小荻算是请对了。”
商细蕊扣着扣子呢,手一顿:“原小荻请客?”
“啊,替他姨太太给你赔礼道歉。”
商细蕊一听就犯脾气不肯去了,程凤台早猜着会这样。俞青受过一番折辱,第二天谁都没告诉,两场戏的报酬也没要,给商细蕊留了封信就动身去了上海。商细蕊往后预备和她唱《牡丹亭》、《玉簪记》,唱京戏的《梅龙镇》、《四郎探母》,这下统统都白想了。蓦然失去一位好搭档,好朋友,怎么让商细蕊不记恨呢。
程凤台给他把剩下的两只扣子系好,笑道:“商老板也是走江湖的,这点情面还不讲?不要任性嘛。”
商细蕊赌气说:“那行啊!让他出山陪我唱两出,唱好了我就原谅他。”
程凤台拂了拂商细蕊的额发,打趣道:“你这口气不错,把唱两出换成睡两觉,就跟那看上大姑娘的恶霸老爷似的。”商细蕊瞪他,他继续笑道:“我看原小荻是宁可陪你睡两觉,也不肯陪你唱两出。他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说他是戏子就跟骂他似的。”
商细蕊拧着眉毛一挥手:“那他还和我这戏子套什么近乎道什么歉?”
“商老板是名角儿,跟好些个大亨都说得上话,哪能轻易得罪了,不怕被你暗算了吗?”程凤台拍拍他屁股:“也说不定是看我面子,他知道咱俩……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你才是狗!你是一条癞皮狗!”商细蕊恨道:“这就去干死原小荻!”
商细蕊发出这般雄心壮志,等真的到了饭馆,人却依然沉默又老实,别提有多乖了。只是气色不大好,全然没有过去见到原小荻时的羞怯样,脸上挂怨气横生的挂着四个字:还我俞青!
程凤台拍拍商细蕊的背,贴他耳朵说了一句:“去,干死他呀?”
商细蕊横他一眼,默默地不吱声。
商细蕊的态度,原小荻当然也觉得了,很热情地招待两位坐下然后布菜。商细蕊一言不发,都是程凤台在和原小荻寒暄。
原小荻首先举起酒杯,对商细蕊道:“都怪原某人治家不严,丢了自己的面子不说,给商老板添了这么大的乱,实在过意不去。”
商细蕊端酒杯很冷淡地和他碰了一个,很冷淡地回了一个“哦”字。
商细蕊在不待见的人面前,也就不害羞了,只管甩开腮帮子吃大肉,吃得满嘴流油。原小荻和程凤台谈话中间几次留意到商细蕊,知道他气还没消,心想但是他也不用撑着自己来泄愤嘛,难不成是想糟践点儿钱出出气?果然孩子气呵!这么一想,微微一笑,立刻给添了几道最奢侈的山珍海味。商细蕊都给装肚子里去了。原小荻哪里知道商细蕊过去跟他是假客气装斯文,今天才是正常饭量。
等吃到一定程度,原小荻看商细蕊吃得耳朵尖红彤彤,衣领扣子解开一只,嘴角轻轻带着笑,这时候应该是最好攻克的了,便温柔地向他打听俞青的下落。
商细蕊停下筷子露出怅然之色。程凤台笑着看了一眼原小荻,暗想,原来这才是今晚的正题。
“俞青不告而别,应该去了南边。她被你家里人打伤了,伤痕累累,路上能不能平安都悬乎。而且还破相了,说不定不能唱戏了。”商细蕊夸张得在点儿,诈人诈得很认真。原小荻听得魂飞魄散,半晌不能回神。商细蕊此时重新打量这位昔日的名角儿,奔五张的人了,脸上已失去光润,暗淡而疲倦。因为世俗舆论所累,努力抹杀掉前半生的历史。自诩爱好琴棋书画,可是却终日干着铜臭的买卖。蝇营狗苟挣了十几年,终于挣了俩破钱,挣了个儒商的格儿。家里一窝糟心娘们儿憋着劲的生儿子,明争暗斗。原小荻就是个披着一张风雅皮的大俗人!商细蕊就不知道俞青究竟看上他哪儿了,这不是瞎了眼了吗?他除了昆曲唱得确实很好之外,一点儿也没有别的可取之处。商细蕊转脸看向他的二爷,这是个吃喝嫖赌实打实的俗货,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女人,喜欢黄金,喜欢享乐,好就好在他从来不装犊子,从来不加以掩饰。坏得张扬,就显得可爱。商细蕊觉得自己真有眼光,愉悦之下,给原小荻补上一刀:“俞青孤苦伶仃一身是伤,指定活不成了。”
原小荻愣愣地看着商细蕊,一扭头,双目落泪,居然哭了。
程凤台尴尬得不行,略微安慰了两句,究竟这种非婚不明的关系,也无法往深里说。商细蕊在那儿带着种研究和稀奇的神情,盯着原小荻看之不已,他不会明白一个大男人当众落泪是多丢面子,多情不自禁的一件事。程凤台赶紧拿围脖拴上商细蕊,牵着他迅速告辞走开。原小荻伤心伤肺的,也顾不得挽留他们。
一出门,程凤台就捏一下商细蕊的鼻子:“商老板,坏蛋啊,真把原小荻干哭了。”
商细蕊吐出口气:“他可真是窘死我了!现在哭还管什么用?早干嘛了!”一面快乐道:“我为俞青报仇了!”
程凤台道:“看来原小荻对俞青还是很有感情的。”
“那他为什么不娶她?”
程凤台又要说点迫不得已情况复杂之类的话,商细蕊一挥手止住他:“不能娶她就什么都别说了,原小荻还不如肠子腥有担当呢!”
两人坐上车子,程凤台无意识地握了一把商细蕊的手,想看看他着凉了没有,一边说道:“我也不是不能让你进家门嘛?”
商细蕊莫名其妙:“你怎么老爱拿我们和那些男男女女打比方?我又不是女的,我只要每天和你玩就可以了。他们一男一女的这种感情,不结婚就不行,在一起就奔着筑一个巢,下一窝蛋!”
程凤台被他这个比方逗乐了,拍拍他的脸:“太损了!你又是谁下的个小王八蛋呢?”
商细蕊好像被表扬了似的,摇头晃脑的还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