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嬷嬷平平淡淡的述说之中,陈潜感觉到了其中的惊心动魄,自家的娘亲果然手够狠,动作够快,一环接着一环,仿佛一个巨大的套子把他的兄弟装了进去,林嬷嬷依旧没有说什么,她只陈述了一个事实,但是,陈潜已然猜出了这个事实。

他抬起眼来,望着林嬷嬷慢慢的饮啜着杯里的蜜花茶,这个老人,难道真的只是作壁上观,眼看着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小姐受到如此的欺压?虽说前朝李皇后立的制度是不能参与争权夺利,便她真能遵从吗?他忽然问她:“嬷嬷,春围狩猎,当真是我那哥哥要制我于死地?”

林嬷嬷手一抖,抖出几滴蜜茶,沾在她枯木一样的手背上,手却转瞬之间稳定了:“少爷,这有什么关系呢?不论他做没做,他始终要做的,先下手为强,总惨过后下手。”

陈潜望着她的脸,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深深的印痕,从娘亲十岁开始,她就守候在娘亲的身边,渡过了女人最灿烂的年华,失去了人伦之乐,她已经把娘亲的荣辱看成自己的荣辱,所以,当娘亲受委屈的时候,她的心,可以更痛过她的吧,所以,她以洞察一切的目光,为娘亲做了决定,也可以说,逼娘亲做了决定。

陈潜怎么能怪责于她?怪她挑起事端,害了自己的兄弟吗?

陈潜望着自己洁白的手,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家庭,自己又要被逼着做多少的决定?

林嬷嬷道:“少爷,我之所以把这一切的经过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名门大阀,没有所谓的兄弟亲情的,一时心善,有任何的遗留,以后都会成为隐患,刘氏与小姐之间的仇恨,已然回不了头了。”

陈潜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她却毫不退让,冷冷的回望于他,陈潜忽然间明白,她已然知道了陈斌的存在,也知道自己见过他!而且,她在提醒他,不能妇人之仁。

陈潜站起身来,望着她花白的头顶,冷冷的道:“你虽然为护者,也不过仅仅是一名护者而已,什么时候轮到你为主子做决定了?”

林嬷嬷倏地抬起头,望着这位忽然间脸色变得极冷淡的主子,刚才的亲善调笑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她忽然间裂开嘴笑了:“小主子,你比你的娘亲有出息,你娘亲从来不敢如此斥责于我!”

陈潜望着她,奇异的发现她脸上挂着的,居然是真心的欢喜,老眼之中,居然有了几丝泪花儿,陈潜在心里暗骂,这个老家伙,是不是有点儿受虐狂,自己对她毫不客气,她反而感动了?

她巍颤颤地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小主子。你长大了。终于可以保护你地娘亲了。等我死后。有你在。将没有人再敢欺侮她!”

陈潜被她一连串地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自己只不过认为自家地兄弟没有必要用如此惨烈地手段来祸害。一时有感而发。把气发在了嬷嬷身上而已。怎么就引起她这么大地感慨?

只不过。他却再也说不出斥责地话。他能怪责林嬷嬷吗?在她老泪纵横之时?

陈潜道:“林嬷嬷。你放心。就算有他地存在。也影响不了什么!”

林嬷嬷眼中发出奇光:“小主人。如果以前。你有这样地神态。能用这么恳定地语气来对老奴说话。老奴也不会采用那样地手段!”

陈潜心想。看来原来地这个陈潜当真没带给嬷嬷什么信心。所以。才让林嬷嬷铤而走险。用栽赃嫁祸地办法逼自己地娘亲先下了手。

原来的陈潜,当真只是一名书呆子?再加窝囊废?

林嬷嬷道:“既然小主人下了决心,老奴也不说什么,只不过小姐那里,还不明白真相,如果让她知道那小子还未死,又不知会引出多大的风波。”

陈潜望了望林嬷嬷:“既如此,就麻烦嬷嬷代为隐瞒,终有一日,娘亲会明白,不用那样的手段,陈潜也有能力能保护她,她始终是陈府的主母!”

说这话的时候,陈潜其实是有些底气不足的,但为了打消林嬷嬷的杀机,他只好用前世对下属进行鼓励时的语气,气振丹田,信心十足…那样的一名少爷,已然绻缩在了黑暗之中,为何不给他一线生机?

陈潜出生于一个和平的年代,同事之间的暗算与频轧肯定是有的,但他始终不能适应来到这里,就要经历动辄要人性命的手段。

他始终认为,陈府的力量,只有合在一处,才能对抗外敌,比如说明府,如果陈府从内部开始腐乱了,那么,不用明府参与,只怕陈府也会四分五裂,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锦衣玉食的日子只怕到了头。

所以说,归根结底,陈潜只不过是一个为自己打算的小人物。

陈潜从林嬷嬷那里知道了刘氏与自家母亲不死不休的局面,其实,最大的源头,很可能在插手父母婚姻的老祖宗身上,如果她不横插一手,刘氏怎么会入了陈府,又怎么可能闹得不可收拾?而这位老祖宗,正如陈潜所知,是陈府后院之中最高的领导者,掌握着整个陈府的生杀大权,怎么才能让她不在父亲的妻妾之间拨事弄非,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而这里的老人,好不容易从媳妇熬成了婆,又怎么能放弃手中的权利呢?…请原谅陈潜,说什么的,他也对这么一个老太太升不起一点慈祥的类似于祖母般的感觉,所以,他的思想,直指中心,怎么摆平这老太太?

他想起老祖宗收到抱日麒麟之时那奇怪的表情,难道说,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不过,所有的事都只能徐徐图之,陈潜认为,当务之急,是让那位隐在黑暗之中的少年尽快的得到治疗,因为以他前世的经验发现,陈斌的病只怕日趋严重,如果不想办法治疗,只怕他终身都会如此渡过,还有,怎么让他在陈府堂堂正正的生活下去?这都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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