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伯趁机踩他,让人误会这银子是他拿了,他向皇上求助是仗着他是宁嫔的族兄,让皇上网开一面。

有个这样的族兄,宁嫔怎么能母仪天下?

皇上头痛的很。

往常这个时候,陈珞总是维护他,孩子气的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可如今,陈珞站在旁边,一副万事与他不相干的样子,就是找个劝架的人都找不到了。

他有点后悔把陈珞拖下水了。

但后悔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唯有一门心思往前走。

他装着不舒服下了朝,下朝之后就把庆云伯叫到上书房,开门见山地问他想做什么。

庆云伯也推脱,直问皇上想干什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相携

皇上想做什么,朝堂上有见识的人都猜出了几分,可当初设了内阁,设了大学士,就是叫拦着皇上不要乱来,几位阁老怎么可能让皇上废嫡长而立幼子呢?

看那三皇子和五皇子,皇上刚给封了爵,朝堂上的几位大人就都催着三皇子和五皇子就藩,皇上不过是犹豫了片刻,言官们的折子就像雪片似的飞进了宫。

他真正的心意哪里就能说出口?

庆云伯和皇上还没有到刀兵相见的时候,有些大面就得顾着,自然不能把皇上逼得太紧。要是紧逼了,让皇上不管不顾起来,非要立七皇子为太子,阁老们人肯定会要“嫡长”,二皇子虽是嫡,却不是长,上面还有个成年的大皇子,吃亏的总归是他们薄家。

皇上不说话,庆云伯也没有说话。

可两个人这样不说话也是不行的,难道一个做臣子的还指望着皇上服软不成。

但庆云伯也不准备惯着皇上了。他道:“四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五皇子都封了爵,过了年就要启程去封地了,四皇子比五皇子还年长,是不是也应该早点封了爵去封地?”

这样一来,京城里能继位的皇子就剩大皇子、二皇子和七皇子了。

大皇子早已称病,角逐太子的也就是二皇子和七皇子了。

也好!

皇上觉得此事一个一个的解决也行。

他点了头,道:“那就开了春,让他和老三、老五一道启程吧。”

至于到哪里就藩却没有说。

好歹是开了这道金口。

庆云伯觉得既然皇上退了一步,他也不能再继续逼他了,见好就收地笑道:“那我就问问四皇子,看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催着皇上把这件事落到实处。

皇上却在想着宁嫔那个族兄的事,道:“严皓的案子怎么样了?”

庆云伯听着在心里冷笑,想拿四皇子就藩的事交换严皓的案子,那也太便宜了。

他道:“三司还没个定论,您看要不要派个阁老过去问问?”

要是能派阁老过去问问,他早就派了。

皇上气极,想了想,想到了吏部尚书。

他要做什么,总有那愿意做马前卒的。

皇上不再纠结这件事,挥了挥手,让庆云伯退了下去。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陈珞的耳朵里。

当时陈珞正在王晞这里试菜。

王晞做了道烤鸭。

或者是水土的缘故,京城这边鸭子和鹅都长得比较好,但这边的鹅又没有广东那边的鹅好吃。她想吃个烤鹅,怎么都烤不出原来的味道,找了半天,才发现是食材的缘故。她当时就问京城里大家都喜欢吃什么家禽?

就有小厮说是鸭子。

她找人买了好几个,照着烤鹅的工艺做几只,别说,和肥腴的鹅肉相比,鸭子的肉更紧实,更可口,做出来的还挺不错的。

她准备将之做为年夜饭的主菜。

“我觉得可以。“陈珞道。

他很喜欢用鸭皮沾了白糖吃,特别的酥口。

而且王晞这里的糖好像也是她自己做的,雪白雪白,看着就觉得好吃。

王晞大受鼓舞,吩咐灶房的:“给大掌柜那边送几只过去。”想想不行,道,“还是得趁热吃。这样的天气,人都要冻没了更不要说吃食了。”

但她还是让小厮带了几只过去,还叮嘱那小厮:“跟大爷说一声,然后照着我们家这边这样的给砌个炉子起来。”

她是照着蜀中祖父灶房的样子砌的炉子,她祖父用这来烤馕的,她前段时间做了烤羊肉串,想到了家里的炉子,烤了馕,用来配着羊肉汤吃。

这炉子砌得一般,烤出来的馕没有祖父灶房的好。

她明明是看着祖父督促工匠砌的炉子……

王晞不禁对陈珞道:“可见人人都有舍不得的东西。我祖父把做生意的本领全都倾授给了我父亲,把灶上的那点活计都告诉了我,可还是在这烤炉上瞒了我。”

陈珞和王晞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王家的人不简单,特别是王晞的祖父。现在再听她这么一说,好奇心达到了顶点。

他道:“你出阁你祖父会来吗?你不是说他身体还很好吗?每年夏天都去爬青城山或者是峨眉山吗?要不,我们把日期定得远一些,接了祖父、祖母来京城多住些时日?两边风景文俗都不一样,祖父和祖母肯定会很感兴趣的。”

王晞也有此意。

她吃了块用薄饼卷着的烤鸭,示意白芷拿了热帕子过来擦手,道:“我这就去书房给祖父写封信,正好让小厮带去铺子里面。”

陈珞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来,道:“这是昌平那边的两个小田庄的地契,你也一并送给大舅……嗯,你兄长,到时候给你做陪嫁。”

京郊的庄子可不好买。不是皇家的,就是功勋富贵家的,都是些祖产,又不缺银子,怎么可能卖出来。可谓是寸土寸金。

她大哥就是想给她花银子也不是一时两刻间的事。

王晞没有推辞,笑盈盈地应“好”,把匣子递给了白果,并道:“到时候让陈裕去找我大哥要银子去。”

她大哥这几天为了她的陪嫁肯定愁白了头。

陈珞暗暗松了口气。

不和他客气才好,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王晞抿了嘴笑,道:“要不要送几只烤鸭给长公主尝尝?”

送腊八粥是有这样的礼节,可送烤鸭,不要说两家的婚事没有定下来,就是定下来了,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也没女方上赶子巴结的道理,除非女方真的连颜面都不要,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也要送过去。

她要送,当然是借陈珞的手送过去。

陈珞笑着应好。

王晞能和他母亲融洽,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万一过不到一块儿也不要紧,大家互相敬着就是了。但王晞愿意率先示好,他还是很感激。

只是陈珞这辈子还没向女子道过谢,他也不知道如何说是好。就帮王晞续了杯茶。

王晞当然能感受到他的好意,可这样不声不响的,事事处处都要人猜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陈珞还得好好调,教才是。

王晞笑吟吟地道了谢,她问起了谭家四小姐和四皇子的婚事:“是不是很快就要举行了?我得提前准备添箱礼才是。”以她和谭四小姐的交情,谭四小姐肯定会请她。

陈珞笑道:“是要提前准备。薄家巴不得他尽快就藩,你且看着吧,他肯定比三皇子和五皇子更早就藩。”

王晞对这些不感兴趣,问他:“我要去六条胡同那边的宅子看看,你要一起吗?”

她大哥把布置六条胡同宅子的事交给了她,她隔三岔五的得去看看。

“好啊!”陈珞没拒绝。

过了腊八就是年,街上置办年货的人挤人,可等到过了小年,商户也要过年,关了铺子,大家就开始在家猫冬,街上就冷冷清清,难见一个人了。

他道:“你那边还有什么没完工?”

他当时可是请了人急赶急地把宅子粉了一遍,他们最多也就搬点东西过去就能住人了。

王晞道:“得去叫人砌个炉子,还得找帮我砌炉子的这个人帮忙。”

陈珞不解。

王晞朝着他眨眼睛,在他耳边悄声道:“祖父要是来,怎么也要在这里过个冬天,到时候我们怂恿着他烤馕。炉子不好用,他怎么着也要重新修一修。到时候我们就知道我们这炉子为什么砌得不好了!”

她比陈珞要矮快一个头,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就算是踮脚也只能勉强够着他的耳朵。热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陈珞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觉得后退几步才好,又怕他后退了让王晞误会他不喜欢这样的说话,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好一会儿才由小丫鬟服侍着披了斗篷,和王晞从后门出了永城侯府。

六条胡同那边的宅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买的几个粗使婆子和丫鬟把屋子扫得干干净净,王晨还过来贴了春联和“福”字,放了插着红梅的大花觚和小梅瓶,家里虽还没有住人,但也红红火火,有了居家的氛围。

“怎么还没搬过来过年?”陈珞问。

到时候他也可以过来拜个年。

王晞笑道:“我大哥说要黄道吉日,让人去算了日子。过了正月十九就搬家。”

主要是王晨难得在京城过一个年,想和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说说话,安安人心。

“那你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也来送个恭贺。”陈珞道,想着那吉日肯定有年前也有年后的,但王家年后搬,肯定是特别讲究这个,在几个吉日选了一个,以后王家的事他行事得顺着王家的规矩来才行。

他从六条胡同回来就仔细地拟起订亲要过的礼数来,还特意去问长公主,请了谁做媒人。

长公主刚从宫里回来,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腿上搭着狐狸皮的褡子正喝着热茶,笑道:“我已经跟皇上说好了,二月二龙抬头,给你们赐婚,之后我们再正式下聘。我们这边就请了俞钟义俞大人做媒人,他们家请了江川伯做媒人。”

陈珞讶然。

王家背后不是站着谢家吗?怎么会请了江川伯做媒人?

江川伯怎么会答应人王家做媒人?

永城侯知道这件事吗?

而且还把下旨的时间定在了王家搬家之后,看来王晨早已经和长公主说好了。

他不禁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辞岁

长公主听了陈珞的话哈哈直笑,最后还心情很好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媒人可不是乱请的,那是和家里很好的人才会被请来做媒人的,如今朝堂上局势诡异,俞钟义和江川伯这个媒一做,可就等于向外界传达他们俩和陈珞或者是长公主的关系都非常的好。

俞钟义还好说,因为皇长子的缘故很是赏识他,愿意给他做媒,挺他一把,他能理解。可江川伯,和他们家有这么好的关系吗?

要知道,有时候为了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外院的男人和内院的女眷会走不同的路,何况江川伯府没有伯夫人只有太夫人,太夫人愿意和谁来往而江川伯管不了,更好向人解释。

江川伯这样,等于把自己绑到了长公主和他这条船上。

或者,是王家说动了江川伯?

陈珞第二天去给王晞送藕的时候就说起这件事。

王晞也很惊讶,道:“我让人去问问我大哥。”

白果接了这个差事。

王晞就围着那几节还带着泥巴的瘦藕看来看去的,道:“难怪京城是国之中心,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藕,肯定不是贡品,不然得把人为难死,但也不是谁都能弄到的,是送到镇国公府的还是长公主府的?”

宫里的御厨只做一年四季都能做出来的东西,最喜欢的是鸡鸭鱼肉,像时鲜的蔬菜,那是万万不敢乱做的,要是冬天的时候皇上要吃夏天才有的苋菜,御膳房的大太监非得去上吊不可。

陈珞笑道:“怎么就一定是长公主府或者是镇国公府的呢?这是金吾左卫下面的一个把总送的,他老家是湖北的。”

难怪。等闲弄不到这么好的藕。

王晞就让厨娘来看看,若是藕保存得还好,年夜饭上就做道大骨藕汤,如果快不行了,就做道糯米藕圆子:“等会给你下酒吃!还挺好吃的,酥酥脆脆的。”

陈珞已经对王晞能因材做出各种美食见怪不怪了,而是一面往正堂去,一面道:“你还想要什么食材,趁着这几天大家都在送年节礼,我想办法给你弄一点。”

王晞抿了嘴笑,道:“吴二小姐从江南送了橙子过来,你要不要拿一篓过去。我尝过了,味道清甜,比一般的橙子都要好吃。”

陈珞稍有些意外,道:“她给你送年节礼了?”

“嗯!”王晞点头,和陈珞去了东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下,道,“不仅给我送了,还有江川伯府也送了。我没想到,只怕是今年的回礼有些晚了。”

“那也没事。明年再说。”陈珞不以为然地道,“我过来,是和你说一声,我明天起就要去宫里了,要吃了年三十的宫宴才能回来,初一又要去宫里给皇上和江太妃拜年,初二才有空。到时候我去给大哥拜年。”

这婚书还没写呢,就行起姑爷的礼来了。

王晞原想委婉拒绝的,后来一想,算了,别惯着他。长公主府也好,镇国公府也好,都人丁单薄,事也少,他们王家家大业大,族人也旺,事情肯定多。需要陈珞这个姑爷的时候肯定也多。他既然愿意亲近王家,那就让他去亲近好了。

她笑道:“你到时候记得带几坛子好酒过去。我大哥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点酒,而且有了好酒还喜欢请朋友小聚。”

“我知道了。”陈珞得了小道消息,忙道,“我弄点宫里的御酒过去。未必就比外面的酒好,招待朋友却体面。”

看来是真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晞挑了挑眉,两人一块儿用了午膳。

白果喘着气回来了,说王家和江川伯并不熟悉,是长公主请的这个媒人,还引荐了江川伯给王晨认识,等到陈珞走了,还悄悄地告诉她:“大爷说,江川伯后来还找他去喝了桌酒,问我们家的跌打药怎么样?说是军里需求大,若是我们家的跌打药还可以,明年开了春,可以去兵部备个案,以后有机会调整军备的时候,做做兵部的生意。”

王晞抚额,不怪那些商人都喜欢和官宦人家联姻,这生意做的,轻轻松松就把原来供跌打药的商家给顶下来了。

她道:“那大爷怎么说?”

白果笑道:“大爷含含糊糊地应了,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怕是这生意不接还不行,万一江川伯觉得自己花了大力气促成这件事王家还不接招,这还平白无故地得罪了人。

王晞也只能跟着叹气。

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二十九,永城侯府开始准备年夜饭了。永城侯和侯夫人得进宫去参加宫宴,太夫人领着家里的这帮子女眷在玉春堂守夜,女眷的年夜饭也摆在这里。

早上王晞去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坐垫炕褥都换成了大红色,窗户上还贴了大红的窗花,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太夫人的精神也好,拉着王晞的手望着常凝常妍常珂三姐妹直感慨:“眨眼你们都长大了,到了出阁的时候,今年是你们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以后去了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就得守别人家的规矩,可要懂事点,别被别人家的婆婆说三道四的,告到娘家来了。”

常妍和常珂羞涩地听着,恭顺地应是,只有常凝,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废话真多“的样子。

王晞看着都忍不住暗暗叹气。

还好她嫁的人家要仰仗永城侯府,不然就她这性子,去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不过,娶她回去的人家也够倒霉了。

但也难说,说不定人家是冲着她的家势来的,脾气好不好没什么关系了。

王晞胡思乱想着和常家三姐妹一起在太夫人那里喝了个茶,才一起告辞出来。

四人同了一段路。

常凝望着王晞欲言又止的。

王晞装没有看到,只和常珂说话:“听说初九日有雪,我不准备出门了。但元宵节的时候我想上街看花灯,你去吗?”

常珂知道她这是不想和常凝常妍说话,笑着和她闲话:“只怕是太夫人会不答应。要不,我们就在府里多挂几个花灯呗!多买些各式的花灯回来就是了……”

常妍见状,看了看常凝,又看了看王晞,悄然慢下脚步,走在了她们的最后面。

姐妹几个到底是翻了脸,连大面都不顾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她抢了黄家的亲事,后果会这么严重,到现在常珂和王晞也不愿意原谅她。

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像她三哥,和韩氏蜜里调油的,韩家又准备帮他三哥换个地方了。

她面无表情地走着。

王晞和常珂则加快了步子,两人很快就到了分岔口,互道了句“明天见”,就各自走各自的了。

常凝这才拉了常珂,道:“听说她要嫁到镇国公府去了,是真的吗?”

常珂怎么会拆王晞的台,她装做惊讶地道:“我不知道啊!你是听谁说的?大伯母不是拘着你在屋里做绣活吗?没想到你消息比我还灵通。”

“是吗?”常凝被常珂说的有些不敢确定了,她喃喃地道,“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或者是听错了。不过,施珠嫁过去了日子过得怎么样?上次还听说她回来了,不过很快就回去了。她有没有说初几来家里拜年。”

初二走娘家,初三走舅舅家。可通常娘家和舅舅家都不太拉扯得太清楚,送节礼的时候都说一声,商量好,别人家也好准备招待客人。

常珂道:“我怎么知道啊!王晞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常凝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回去却问侯夫人:“镇国公府来送节礼的时候那婆子没有说施珠初几过来吗?”

永城侯府好歹也算是施珠的娘家了。

永城侯夫人听着不高兴地道:“你这难得出去一趟,又是谁在你耳朵旁说了些什么?施珠来不来与你何干?”

常凝就是想知道王晞是不是真的要嫁给陈珞了。

没有正式下聘之前,她就是问她母亲,她母亲也不会告诉她,还不如问施珠。

她不悦地道:“我都不能问一声了?”

侯夫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倔强,她要是不说,还指不定她会去问谁,说不定还会闯出什么祸来,干脆道:“她今年不过来拜年了,说是前些日子吹了风,受了凉,一直没有好。就是今年年底的宫宴,她都不参加了。”

陈璎以镇国公长子的身份都不够格出席年三十的宫宴,何况是施珠。可陈璎这不是长公主的继子吗?国礼不够家礼凑,施珠也就有了资格。

常凝“哦”了一声,道:“那娘要派人去看她吗?要送些药材过去吗?”

侯夫人不耐烦地道:“我还不知道这些礼节?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旁的,不要你操心。”

常凝气冲冲地走了。

侯夫人望着自己女儿的背影直摇头。

这可怎么好?

自己还是太娇惯她了。

别人都不问施珠,只有她还惦记着施珠。

施珠那哪里是生病了,分明是被禁足了,连这些事都分辨不清楚,到了婆家怎么过日子。

看来还得给她配个精明的婆子陪嫁过去才行啊!

侯夫人想想就觉得心累。

第二百二十八章 立春

可儿女的事还不是让永城侯夫人最累的,最累的是今年送来的年节礼。

金陵的大姑奶奶知道王晞在京城,今年派婆子来给永城侯府送年节礼的时候,特意给王晞单独送了一份。这人参燕窝、山珍海货都好说,可还私底下送了一匣子的黄金过来。

大姑奶奶或许是怕这一匣子黄金出什么纰漏,或者是想瞒着其他房头的人,礼单是单独写的不说,还是单独交给她的。

她也是一时犯了糊涂,把礼单带回内室,让侯爷看见了。

今年她的三子和四子都安排在了龙骧卫,五子则安排在了五城兵马司,刚进衙门的新人,可不得四处打点打点吗?

侯爷往年来有些冰敬炭敬的,可今年皇上和庆云伯闹得厉害,官员调动频繁,要打点的地方骤然多了起来,那点冰敬炭敬哪里能够,可不就手头有点紧吗?

侯爷就商量着先把这匣子黄金挪用了,等把年过完了,节礼收上来,再补给王晞好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居然就答应了。

谁知道今年的年节礼虽说多了三位小姐未来夫家的,可收的没有花出去的多,完全不够把那一匣子黄金补上的。如今已是大年二十9了,要是再不把这一匣子黄金补上,以王晞的精明劲儿,肯定知道她挪用了。

不,就算她这个时候补上,她恐怕也猜出是自己挪用了。

可这个时候补上总比年后补上体面一些吧?

侯夫人不由长吁短叹。

潘嬷嬷脸羞得通红,给侯夫人出主意:“要不,当几件首饰?到时候再去取回来。”

侯夫人直摇头,道:“首饰当了,二小姐出阁的时候怎么办?”

她还准备悄悄的送女儿几件首饰压箱底的。

潘嬷嬷没有办法,道:“要不,我们就跟王小姐直说了,就当这钱是借给我们的。让她宽限些时日,我们年底了一定还。”

侯夫人苦笑,道:“怕就怕大姑奶奶过了年会回京省亲。”

潘嬷嬷大惊失色,道:“不会吧?”

大姑奶奶据说和家里罅隙颇深,自从出嫁之后,就再没回来过。就是年节礼,她主持中馈后也没有添减,和从前一样,半点好处也没有给娘家。侯爷和太夫人缄默不语,连个抱怨都听不到,侯夫人早就在心里在琢磨,大姑奶奶和家里怕是还有她不知道的裂痕。

“你看她对王小姐的这热乎劲。”侯夫人担心地道,“王小姐来的时候她就说得了闲来看王小姐。要说这是客套话,你看从前她可曾说过这样的话。何况明年一开春,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要出阁了,她虽对府里的爷们不怎么样,可对几位小姐却好,就大小姐出阁的时候,要不是她让人带一匣子黄金来,大小姐的婚事哪能办得那么体面。可你再看家里的爷们成亲,大姑奶奶可曾多送过一缕丝?

“我要是她,肯定会回来看看。”

那他们挪用王晞黄金的事,可就丢脸丢到金陵府去了!而且还会让侯夫人和大姑奶奶的关系恶化,甚至觉得是侯夫人做主挪用的这黄金,毕竟这些黄金都给几位少爷用去打点上司和安抚同僚了。

“真是头疼啊!”侯夫人抚额。

潘嬷嬷心里也不好受,道:“要是太夫人没有把体己的银子送给施珠就好了。怎么也能从太夫人手里挪用一些。”

“可不是!”侯夫人颇为无奈地道,“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潘嬷嬷这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似的。

侯夫人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如今也只能拖得一天是一天了。”

潘嬷嬷苦笑,道:“但愿大姑奶奶今年不回来。”

这件事就还可以拖一拖大姑奶奶的年节礼送到了,侯夫人最迟明年五月份,江南那边的铺子收益上来了,就可以缓口气把这笔钱堵上了。到时候就说是大姑奶奶送来的,说不定王晞还会以为是大姑奶奶送的端午节礼节。www.99^9)xs(.co^m

潘嬷嬷就提醒侯夫人:“要不要写封信去向大姑奶奶道谢。”

“应该,应该!”侯夫人连声道,想着自己居然把这件事都疏忽了,又忙道,“王家表小姐练的是什么法帖,找个写字写得像的。”

潘嬷嬷应诺,转身就去忙这件事了。

侯夫人呆呆的坐在床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甚至寻思着,自己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呢?

王晞当然不知道侯夫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从太夫人院里回来,该吃吃,该喝喝,年二十9的晚上好好地洗漱了一番,全身抹上了玫瑰花露,用杭绸裹着好好地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的时候皮肤白里透红,洁净如玉,香喷喷像尊玉雕的美人,她顿时心情都比平常高兴了几分,不紧不慢地用了早膳,梳了头,换了过年的新衣服,这才约了常珂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正用山西的老陈醋沾了吃着鲮鱼饺子。

见两人进来,问她们吃过了没有,还让施嬷嬷去给两人端饺子,道:“你大姐让人送了十几条尺长的大鲮鱼,你们也跟着沾点光。”

王晞心中不以为意。

她特别不能理解京城人,有什么节日或者是值得庆贺的事不是吃饺子就是吃面,做个蟹黄狮子头、蒸个梅干菜扣肉它不香吗?

但她还是尊重永城侯府的习惯,和常珂各吃了四个饺子,这才坐下来陪太夫人说话。

太夫人看见她们就想起了施珠,眼里含着几分期盼地道:“也不知道施珠好点了没有?这大过年的,怎么就感冒了呢?这一感冒,宫里的宫宴肯定就参加不了了。她这第一年进门,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能参加,肯定有人说闲话的。”

侯夫人正好进门,听着胸口发闷,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忙前忙后连个歇脚的工夫都没有,她忍不住撩着帘子走了进去,道:“瞧您这话说的,她又不是旁人,就算这次团年宴她不能参加,元宵节不是有灯会吗?过了元宵节,宫里一般还会安排踏青,她有的是机会进宫面圣。您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我,我这一进宫,又饿又冻的,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事呢!”

去年她就差点冻着了,回来连喝了好几副药才好。

太夫人不说话了。

侯夫人趁机向太夫人辞行她要去宫里参加宫宴了,家里的事也暂时交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就在那里唠叨:“这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是真不好呢?还是装不好?我七老八十了,还得管着家里的庶务,有哪个像我这样的命苦。“

往年侯夫人进宫参加宫宴,都是由二太太暂代中馈的。今年二太太听了韩氏的劝,装病推了这差事。侯夫人就想让三太太管着。三太太却能力有限,有心无力,管了几天家觉得累得不行,甚至有意出了点账目上的问题,这才能脱身。

只好让太夫人又重新管起来。

常珂和王晞都没有吭声。

在帘子外面听到响动的常凝和常妍却快步走了进来,常凝笑道:“祖母若是觉得太累了,我来帮您跑跑腿好了。”

常妍笑盈盈地拍手称好。

侯夫人恨不得把自己生的这个蠢货一棒子打昏,气得不行却也只能隐忍不发,等了出太夫人院子低声喝斥她:“别人都没你行?!别人都不出头,就你逞强?!你这傻子怎么就接了管家的权力。”

叫化子还有三天年。

这大年三十没回家还当值的仆妇,不是躲在哪里喝酒,就是开了赌桌轮流去赌,管家的怕这个时候出事,不免要去巡查。

不管,怕出事。管狠了,常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免会让人觉得太厉害了,于名声有碍。

何况这么冷的天,半夜还要走一圈,这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常凝不以为然,道:“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我不怕!”

这是怕不怕的事吗?

时辰不等人,侯夫人就算是有意和她多说几句也不行了,只好把潘嬷嬷留下来帮衬常凝,她还暗中叮嘱潘嬷嬷:“护好二小姐,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就算是火烛引得走了水,那也不过是钱的事。

潘嬷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