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心里笑开了花。
这位四皇子也是个妙人。
而且,他不笑的时候还挺好看的,虽说像个冰雕的人,但说话的语气并不冰冷,可见这个人也未必就是冰冷的心肠。反而是薄明月,有点把人当傻瓜似的。
王晞朝宝庆长公主望去。
宝庆长公主已有些不虞。
她厉声对金大人道:“你这就去把她的两个丫鬟找来。”
王晞可不想得罪长公主。
她立刻装作神色大变的样子,急急地:“长公主,我,我真的是在找掉了的簪子,只是,只是我刚才看到了二公子,就,就追了过来……我没有骗您……”
她说着,还怯生生地望了陈珞一眼,双颊飞出一团红云。
如一个怀春少女,看到了爱慕的少年。
不要说宝庆长公主了,就是陈珞和二皇子,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盯着她。
王晞低着头,不自在地绞着手。
宝庆长公主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陈珞,又看了看王晞,这才问王晞道:“你认识琳琅?”
“认,认识。”王晞的脸好像更红了,“上次在济民堂,我差点摔倒,二公子扶了我一把……”
第五十章 继续
陈珞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当然知道薄明月和四皇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实际上,他母亲有没有私情,与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关系,以他母亲的身份地位,就算做了些出格的事,可只要他不管,皇上不追究,就算大臣们要弹劾,最多也就是罚点银子的事,谁还敢当着他母亲或是他的面说什么是非不成?
可王晞不同。
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用王晞来遮掩他母亲的事,“王晞爱慕他”这种话肯定会被大肆宣扬,于王晞的名声太不好了。
他们不能为了把自己给摘出去就把王晞这样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拉进来。
更扯的是,王晞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和四皇子、薄明月一唱一和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或许,她是知道的,可强权之下,却不能不底头。
陈珞的脸就沉了下去。
他道:“你们不要无中生有地胡说八道,不能因为我和王小姐见过一面,在她摔倒的时候扶过她一把,你们就觉得我对她与众不同。要照你们这样想,我前几天看着扫院子的老妪摔了一跤,还让小厮去叫了大夫来给她瞧病,那老妪感激不尽,把家里养的一株墨兰送给了我,那老妪岂不是也对我有什么想法?
“人可以自傲,却不可以自大。”
他还怕王晞不敢和四皇子翻脸,直接问了王晞一句:“王小姐,我说的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吧?”
王晞一愣。
她之所以对陈珞印象深刻,是因为陈珞长得好。后来常珂说陈珞的性格不好相处,她却不这么认为,是因为陈珞在药铺里扶了她一把。
她虽没有别的本事,可对别人打量她的眼神却十分地敏锐。
她可以看得出来,陈珞对她不仅没有恶意,而且还很温和。
她素来以眼见为真,用自己的体会说话。
就像刚才,陈珞又扶了她一把,她慌慌张张地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说,现在想想,她当时肯定是踩了陈珞的脚了。
他对她不仅宽和,而且非常和煦。
人有千万张面孔,他是个怎样的人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他对她是什么态度。
就凭她和陈珞这短短的两次接触,她就觉得陈珞是个不错的。
可再怎么样,她和他也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相比长公主的名声,她和他的交情如同麻绳提豆腐,提起来那就是要落在地上摔碎了不说,还会裹着泥沙连个救手都没有的。
但偏偏陈珞却和前两次扶住她一样,对她充满了善念。
否认了四皇子的做法不说,还半点没隐瞒地给她解围,并且告诉她,她大可不必掺和在其中,他会让她置身事外的。
老话说的好,日久见人心。
她这才刚认识陈珞,陈珞已经送给了她一份大礼。
没有诚信走不远,人不仗义情不长。
她可不是那没有侠义之心的人。
做人更应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王晞心情激动。
只是长公主和金大人这事,可不仅仅是私情,还涉及到伦理,她一个小小的商家之女,和在场的诸位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实在是扛不起。
唯有对不起陈珞了。
她还是先跑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报答他吧。
王晞顿时两眼含泪,感激地朝陈珞望去,刚道了一句“陈公子说的是”,就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不是她口才不好。
她要哄人,能把人哄得为她把裤子都当了。
是陈珞的表情……太不对劲了。
舞剑的陈珞,英姿飒爽;药铺的陈珞,温和大方;树林的陈珞,风度翩翩;不管是哪一种模样,都如圭如璋,气宇轩昂的。但此时的陈珞,不过是脸垮了下来,却给人一种乖戾阴鸷之感。
特别是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一点光亮也没有,极其渗人。
这要是晚上,还不得以为自己遇到了鬼!
不对,鬼的眼睛应该也没有这样阴森吧?
像隐伏在丛林中的野兽?
野兽的眼睛应该也有光吧?
她,她看错了吧?
王晞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那阴冷的眉眼,暴烈的表情……她没有看错。
陈珞,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仿佛从阳光下走到了黑暗中。
更像是褪下了温煦的面具,做回了自己。
不会吧?不会吧?
王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飞快地打量着周围人的神态。
宝庆长公主和金大人都好像松了口气似的,神色松懈下来了;二皇子依旧没有吭声,上前几步,和陈珞并肩而立,安慰般地拍了拍陈珞的肩膀;四皇子和薄明月则仿若没看见,好像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似的,薄明月甚至还在那里叨叨个不停:“啊!你们在济民堂见过?你们去药铺做什么?是谁生病了吗?我就说,永城侯府的表小姐不可能突然跑到这边来,原来还是琳琅惹的祸啊!琳琅,我知道你想做好人,我们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啊!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我们保证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王晞看见冰冷的四皇子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一把捂住了薄明月的嘴巴,把薄明月拖到了自己身边——四皇子动作虽然粗暴,可他比薄明月高半个头,让人不仅没有感觉到失礼之处,反而像是两个小男孩在胡闹似的,让人只觉得好笑。
“琳琅,”他忙道,“你也知道明月这个人,特别喜欢胡闹。没事都要闹出事来,更不要说被他天马行空地那么一想了。大家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就当他又任性妄为,不知轻重好了。”
对,对,对。
王晞在旁边恨不得拍手。
不管是心知肚明,还是真有此事,大家就此别过,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要是有什么不满的,你们大可以私底下再协商,就与她没有关系了。
王晞可怜兮兮地望着陈珞,希望他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了。
陈珞笑了笑。
不知道是因为他此时的表情太过阴沉还是他笑的时候只不过是扯了扯嘴角,他的笑容看上去颇有些惨淡。
王晞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只觉得胸口被堵住了似的,非常难受。
凭谁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算计,捉自己母亲和前任小叔子的奸不说,还被像薄明月这样的人围观,恐怕都没有一个好脸色吧?
他就是乖戾阴鸷又怎样呢?
难道他还得笑语殷殷不成?
最最重要的是,他就算是这样,依旧英俊得让人窒息,好看得依旧能让人目不转睛……
王晞望着那牵强的笑,呼吸都轻了几分,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担了这“倾慕”的名声又如何?这样俊美的男子,爱慕者众多,不差她这一个,当然也不多她这一个。但如果能因此让他不受母亲私情的困扰,不用因为长辈的行为而声誉有瑕,也不是件不能接受的事吧?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像她刚才那样屏气凝神,看着陈珞,在等陈珞开口说话。
这也太残忍了一些。
自己的母亲,是原谅还是埋怨?
如果是她,不管选哪一种,恐怕都会意难平吧?
既然这样,不如让她这个原本就是懵懵懂懂闯进来的人给他做个选择吧!
“陈,陈二公子,”王晞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开了口,“我过几天会举办赏酒会,常三爷他们也会参加,我可不可以给您也下一张请帖?”
至于酒从哪里来,她说这话之前就想好了。
这只是个借口,没有请帖,陈珞当然也就不用参加,以他受欢迎的程度,想必回去之后就会忘了。
就算他没忘,赏酒会而已,只要有酒就不算说谎。
京城国之首府,有钱,肯定能买到一堆酒。
好歹就另论了。
王晞越想越觉得心里踏实。
她这已经把把柄给递给了陈珞,足够真诚的了吧!
至于陈珞用不用,那就是他的事了。
当然,陈珞能说出那样一番话,十之八、九是不会拿她当把柄的。
这点王晞还是有点把握的。
呀呀呀,她这买卖做成了,岂不是和那“奇货可居”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王晞在心里窃笑。
众人望着她却都难掩惊愕。
这是要坐实倾慕陈珞的说法了?
这小姑娘不会是真的爱慕陈珞吧?
不然怎么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帮陈珞?
薄明月第一个跳了出来,指着王晞说了一个“你”字,就又被四皇子捂着嘴拽了回去,倒是二皇子,眉眼微动,如一锤定音般沉声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父皇那边,还等着我回去跟他禀告姑母祝寿的事,我们散了吧!永城侯府表小姐的两个丫鬟,就劳烦金大人帮着找一找了。免得小丫头第一次到长公主府来做客,就遇到这样的事,说出去也不好听。薄明月,陈璎不是约了你去暖房吗?你和老四快去快回,马上要给姑母拜寿了。我陪琳琅去见丁太太,看丁太太找我们有什么事。”
丁太太?
薄明月和四皇子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前二皇子称呼陈珏可都是“大表姐”的,这个时候改称她为“丁太太”,怎能不让人想了又想?
第五十一章 回去
不管二皇子是怎么想的,四皇子觉得,陈珏这个计策愚蠢简单又粗暴,这样的女孩子说白了就是没脑子,平时还好,若是家里真的遇到了什么事,不拖后腿就是好的了,指望她立住,恐怕是痴心妄想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王晞一眼。
可惜了,头脑机灵,长得还是一副明眸皓齿,国色天香的模样,就是出身太低了,若是想娶了进门,以他的能力,只怕不是抬举她,而是害了她。
他还是像陈珞说的那样,别拖她下水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没这本事,没这能力。
四皇子心里明白,可到底有些怅然,想着二皇子已经说了话,陈珞也没有为难王晞的样子,他和薄明月再在这里呆下去,万一又生出什么波折来,他得后悔得扇自己几耳光都不能解气。
他一心想早点脱身,哪里还敢有任何异议,附合着二皇子说了几句话,匆匆给长公主行了个礼,拽着薄明月快步离开了这里。
二皇子松了一口气。
还好陈珏只通知了这么几个人,要是再来几个,就算他以皇室的权力压着,也止不住那些人私底下窃语。
他现在只想问问陈璎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陈璎任由陈珏胡来,那陈璎这个所谓的“表兄”,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太当真了。
二皇子笑着和长公主打了一个招呼,准备和陈珞先行离开。
陈珞朝着二皇子打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对王晞道:“出了树林不远就是莺啭馆,你那两个小丫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一个人在外面总归是不妥当,你先回莺啭馆,金大人找到了人,自会把人送过去的。至于你失落的首饰,”他看了长公主一眼,“就让青姑帮你找吧?她是我母亲的女官,长公主府内院的事都归她管,有她帮忙,比你自己乱找强多了。”
这就是要护着她的意思了?
四皇子和薄明月走了,二皇子和陈珞再一走,这里可就只留下宝庆长公主、金大人和王晞了。
刚才大家虽然说的都挺好,可绝对的权势之下,她还是人家的鱼肉,人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就算要背信弃义翻脸不认,王晞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武力值,都只能乖乖就犯。
说个不好听的,就算此时她被杀人灭口了,连个喊冤的人都没有。
陈珞让她在他之前离开,就是担心这一点?
可见陈珞这个人是多么地体贴周到。
特别是王晞在他们面前不管是家世还是出身都还不够宝庆长公主记住的情况下,这样的体贴周到,就尤显珍贵。
何况陈珞的脸色还是这么不好看的时候。
王晞心头微微有些感动,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生出弃陈珞而去的想法,面对陈珞不免有些汗颜。
“好的!”她曲膝给陈珞行礼,道,“我就先回莺啭馆了!”
陈珞对他母亲比较了解,他母亲一生子嗣艰难,所以看别人家的孩子也带着几分宽和。金松青却不同,这个人和他去世的兄长一点也不相同,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朝着王晞点头,看见王晞走出了树林,这才和长公主告辞,就这样,他走之前还叮嘱金松青:“你记得帮王小姐把那两个丫鬟找到。”
金松青是不敢惹陈珞不快的,他恭声应“是”,陈珞这才和二皇子离开了树林。
只是他们一离开树林,二皇子就用手肘拐了拐他,还挤眉弄眼地调侃他:“原来永城侯府的表小姐姓王,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和他刚才冷淡疏离的样子相差甚远。
陈珞瞥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还挺闲的。大皇子如今侍驾去了西苑,你也不怎么急的样子,还有空关心我的事。我看,明天也不用我去西苑了,你花点时间,肯定能行。”
“哎哟,这就不像兄弟了!”二皇子皱着眉,眉也是歪的,眼也是斜的,让人越发觉得滑稽,“你不说我们永远是兄弟,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吗?你犯不着为了永城侯府的表小姐就和我发脾气吧?”说到这里,他猛地一击掌,道,“难道给薄明月说对了?王晞虽然爱慕你,可你也挺关注王小姐的?薄明月这个软脚虾,干什么都不行,像妇人似的说三道四却总能无意间一语道破天机。你还记不记得良嫔和那个什么选侍的事了,父皇都要责怪良嫔了,结果被薄明月站起来一番童言童语的,不仅把良嫔给摘了出来,还让淑妃娘娘也背了个锅。你别说,他自幼就有这本事。这次的事,也多亏了他。不然我们谁能想得到。”
陈珞没有吭声。
二皇子神色一正,像变脸似的,又恢复了之前的肃然:“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陈珏那里,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她坐井观天,还以为她能一手遮天,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她这样的性子,自己吃亏都是次要的,就怕连累了你。
“我们兄弟一场,你也不用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这种事我们兄弟不好出面,可薄明月行啊!他最喜欢干这种事了。我帮你出面,请薄明月出手,给陈珏一个教训。
“正好,你也可以和薄明月讲和了。
“你们两个这样,王不对王的,看得我头都疼了。”
如果不出意外,二皇子有很大的机会做太子。
这也是为什么二皇子在几个兄弟面前,功勋子弟甚至是朝臣面前都有些威严。
陈珞闻言却有些烦躁,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就想知道她的事我父亲知不知道?”
这就有点难了。
谁知道陈珏有没有跟镇国公透露过这事。
还有陈璎,一直没有出现。以他的性子,向来是和陈珏共进退的,他又在干什么?
想起这些二皇子心里就烦躁,他不由道:“怎么就都不能消停些!这样闹很有意思吗?传出去了很有面子吗?”
陈珞没有吭声。
两个人去了陈珏相约的后花园。
王晞却像背后有鬼在追似的,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莺啭馆。
掀天的锣鼓,鼎沸的人声,高昂的唱腔,穿梭的仆妇,如滚滚红尘扑面而来,都让王晞有种重获新生的踏实。
她几乎要留泪。
只要长公主不当街杀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就相信自己能活下来。
说来说去,还是她自保能力太差了,如果她有青绸和红绸那样的身手,在长公主等人面前就算不能全身而退,最少也能自保啊!
她在心里感慨,转身去了小阁楼。
陆玲和常珂共用一个千里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吴二小姐则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假寐,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三个人都望了过来。
陆玲还不悦地道:“王姐姐,你去了哪里?你再不回来,我都要走了!”
王晞不解。
常珂笑着解释道:“江川伯府太夫人派了人来请玲子,说是马上要拜寿了,宝庆长公主会在此之前先见见玲子,她得提前过去。”
可宝庆长公主和她才刚刚分开
她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一个时辰,经历了恐惧害怕,死里逃生的王晞精神上很累,没精力多想,随意点了点头,道:“那我们是不是只能晚膳见了。“
陆玲点头,跑了过来,脸儿红扑扑地道:“王姐姐,你不要忘了办乔迁之喜宴哦!我回去就会把茶叶准备好的。”
王晞不得不怀疑陆玲是想去她那里吃这一顿饭,而不是等她回来当面辞行。
“我记得。”她道,心里想着那个赏酒会。
但愿永远也不要用到。
她们送走了陆玲,戏也唱得差不多了,吴二小姐和她们商量:“你们是直接去莺啭馆还是直接去宝庆长公主拜寿的地方。
宝庆长公主的寿堂安排在了长公主府的正殿里,先给她拜寿的是陈珏三姐弟,接着是她亲近的女眷,随后是那些有交际的功勋世家,之后才轮到其他宾客。
王晞觉得今天自己已经够出风头了,自然选择了和永城侯府一道。
吴二小姐想了想,道:“那我也先去那边吧!我怀疑祖母和我伯母、婶婶早就去了正殿,这边太吵人了。”
王晞笑道:“要是她们不在,你和我们一道过去就是了。
拜寿的时候会唱名,大家听到念自己的名字进去就行了,不能一窝蜂地拥过去。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吴二小姐听了打趣自己,“不然一个人,被人误会成刺客怎么办?”
如果青绸和红绸还在身边,她肯定哈哈大笑,但此时,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很勉强地朝着吴二小姐笑了笑,迎面就看见个三十来岁的女官带着青绸和红绸走了过来。
王晞喜出望外,大声地喊她们。
青绸和红绸都看不出有什么外伤,神色也还平静,不像是受了苦的样子。
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快步上前,迎了青绸和红绸。
两个人看到她眼睛都有些湿润,红绸则很是激动,嘴角翕翕要说什么,却被青绸拉了拉衣角,道:“大小姐,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鬓花。”说完,她抬了脚让王晞看她的鞋梆子,到处是泥,“身上灰扑扑的,我们先去更衣。您要重新梳个头吗?”
毕竟那么大一朵鬓花没了,王晞鬓间空出一块亮泽的乌发来,还是挺明显的。
第五十二章 意外
王晞的鬓花是青绸亲眼看着她甩出去的。
这个时候说鬓花没有找到,只有一种情况。
她们被找到之后,还没有机会私下行走。
那鬓花明晃晃地落在那株树下,不及时找到,很有可能被有心人捡了去,分拆了重新打成首饰。
可这对于王晞来说,远没有青绸和红绸能平平安安回来更重要。
她紧紧握了青绸的胳膊,忙不迭地对送她们回来的女官道谢,还问那女官怎么称呼,道:“得了闲,也让她们两姐妹给您磕个头。”
这就是要重谢的意思了。
那女官直笑,温声道:“我姓刘,你叫我青姑好了。我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要谢,你应该去谢长公主和二公子。”
王晞恭敬地应“是”,心里却想,她也想去谢长公主,谢陈珞啊,可这不是身份地位相差太远,她上门,人家长公主和陈珞未必会见她啊!
但这些扫兴的话就不用说了。
她再次向那女官道谢。
女官笑了笑,没有多说,和吴二小姐打了个招呼这才告辞。
常珂在旁边不无羡慕地道:“长公主府的两位女官啊!之前只见过翠姑,没想到今天见到了青姑,吴姐姐你可真厉害,谁都认识!”
吴二小姐哈哈大笑,道:“我们这不是沾了王妹妹的光吗?”
常珂想想,道:“也是哦!要不是王表妹身边的丫鬟走散了,也不会有青姑来送人的事了。”
王晞一心一意惦记着青绸和红绸都遇到了些什么事?有没有暴露身份?是不是就这样没了危险,哪里还有心情和人说笑,只是她表面上不显,笑着应了几句,三个人就一起去了莺啭馆。不过王晞和两个丫鬟的样子都有些狼狈,吴二小姐和常珂先去长廊见各家的长辈,王晞和青绸、红绸则去了旁边专为各府女眷更衣准备的庑房。
等长公主府的粗使丫鬟打了热水进来,青绸和红绸也去换了身衣裳,然后开始服侍王晞更衣,三个人这才有机会说悄悄话。
红绸道:“我去的时候没有看到阿姐,就一直往里走,到了墙院旁边,谁知道突然一下来了很多护卫,我没有办法,只好翻墙回了永城侯府。后来闻到阿姐的香,意思是让我呆在原地不动,我就没敢动弹。后来阿姐的香又问我在哪里,我就又重新翻墙回到了长公主府,和阿姐在凉亭那里见了面。”
青绸道:“我一进竹林就发现了那些护卫,怕阿妹是被那些护卫抓了起来,怕她贸贸然挣扎,把小姐也给拖下水,就点了族里长辈给的香,让她千万不要乱走。我也躲在了竹林旁的一株大树上,后来看见长公主和囚禁了冯大夫三天的金大人走了过来,我就更不敢动了。后来那些护卫到处找人,我偷听了他们的话,知道他们有些是金大人的手下,有些是长公主的手下,虽说是金大人主事,奉了长公主之命,却是您拜托长公主的,我就知道没事了。然后怕长公主或是金大人发现我是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上,就约红绸到旁边的凉亭相见,让那些护卫发现了我们,照着你之前交待的,说是帮着找鬓花迷了路。他们没有为难我们,直接把我们交给了青姑。青姑就亲自带着我们来了这里。”王晞听出了点不同的。
她问青绸:“你当时在离长公主和金大人不远的树上,那你看见那边树林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绸道:“隔得太远了,又有树冠挡着,我没能看见树林里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那边有好几个人在说话。”
王晞拿着梳子在手里握了握,感觉着梳子背面雕花的硬度,道:“那你可曾看见长公主和金大人进了树林?”
“看见了!”青绸道。
“哦!”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王晞坐直了脊背,也压低了声音,忙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不是她猥琐,而是她觉得做为被撞破私情的宝庆长公主,虽说有些尴尬,却没有一般人应该有的羞愤或是心虚,特别是面对做为儿子的陈珞时——她不是没见过表面夫妻,也不是没见过各玩各的夫妻,被撞破私情的时候,妻子也好,丈夫也好,不会对彼此觉得难堪,可在儿女面前却少有能依旧理直气壮的。
还有陈珞,他的反应也不对。如果他早知道了,他又对母亲的私德没有什么要求,他应该装不知道,甚至是为母亲打掩护才对。可他不仅去了,去了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和金大人打招呼——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当时至少没有看见他对金大人有什么敌意。
在树林的时候,她只想着自己怎么全须全尾地脱身,没有仔细去想这件事,等她坐下来,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她感觉到了安全,能静下心来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有很多奇怪之处。
青绸素来忠心,王晞问,她就仔细地回忆起来:“长公主和金大人应该是约了在那里见面的。金大人先到,带着护卫,长公主是后来的,两人在树林边见面后就开始说话,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开始往树林里走,之后我就看不见了。”
情人相见,不是应该亲亲热热的吗?
王晞道:“他们就只是说话,没有其它的举动吗?”
“没有!”青绸很肯定地道,“像是在商量什么。”
那长公主和金大人见面是要商量什么呢?
没办法立刻就知道的,王晞会默默地记在心里。
她道:“之后你还看见有人进了树林吗?”
因为如果青绸的视角是朝东边的,说不定能看见她。
结果青绸道:“我看见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进了树林,一个好像穿着宝蓝色织锦遍地金直裰,一个穿着黄藤色……”
应该是四皇子和薄明月。
“他们进了树林之后,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青绸道,“穿着枣红色织金……”
“你说什么?”王晞愕然,“穿着枣红色织金?”
青绸点头,道:“因为离得有点远,如果不是枣红,就是朱红,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还挺挺拔的。”
今天是长公主寿辰,陈璎做为继子,穿着樱红色织金祥云团花直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