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我们再等会儿。”又吩咐行事比红绸稳重的青绸,“你拿着千里镜盯着对面,若是半个时辰之内那边还没有动静,我们再溜也不迟。”

青绸应诺,照着她的话行事。

王晞和常珂又没什么事可做了。

两人继续聊着家常。

“你说镇国公会不会知道陈珞的武艺比陈璎高?”王晞道,“我看长公主府东路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院子,长公主是不是和镇国公关系很一般啊?但镇国公只有两儿一女,看样子也不是好女色的?或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他不敢明着乱来,实际上却有外室子?陈璎的胞姐嫁到了德庆侯府,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常珂额头冒汗,道:“你好厉害!只从长公主府的布局就能看出长公主和镇国公不和了。京里很多人还说长公主和镇国公伉俪情深呢!”

王晞嘿嘿笑,道:“我是谁啊?要是连这点小事都看不明白,怎么可能在内宅如鱼得水啊!不过,你能知道长公主和镇国公不和,也挺厉害的!”

常珂就抿了嘴笑。

王晞用手肘拐了拐常珂,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跟我说说呗!”

常珂习惯性地看了看周围,见白术几个都不远不近的站着,若是声音小一点,她们未必听得清楚,她也的确很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发现,思考了一会儿,她就凑到了王晞的耳边:“珏姐姐,就是陈璎的胞姐,从小的时候就很讨厌陈珞。当着大人的面是一套,背着大人又是一套。有一次,镇国公发现了,却什么也没有说。珏姐姐就越发不避着我们了。我就觉得,镇国公肯定不喜欢长公主。”

王晞听的眼珠子直转。

镇国公肯定也不喜欢长公主生的陈珞。

否则也不会让人误会陈璎的武艺比陈珞的好。

这会不会是陈珞搬出去住的真正原因呢?

但皇上喜欢陈珞,镇国公应该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或是太过份。

只是不知道长公主知不知道?

要是知道,那就好玩了。

她挨的常珂更近了,听她继续说道:“但说镇国公有外室子,我觉得不太可能。你看临安大长公主的驸马,屋里小妾通房一大堆,先帝、皇上和临安大长公主也没有说什么,长公主是二嫁,就算是为了名声,也不太可能在纳妾这件事上为难镇国公。至于说珏姐姐,我觉得她人挺好的,除了对陈珞,就是遇到我们,都会轻声笑语地给我们糖吃,也不嫌弃我们吵闹,会让丫鬟带着我们玩耍。”

第十九章 回击

王晞和常珂在那里絮叨,青绸却激动地低声喊了两遍“大小姐”,王晞才回过神来,分出一份精力给青绸。

“那位,陈二公子像您想的一样,杀了个回马枪,”她道,“正拿着千里镜站在畅春堂朝着我们这边眺望,您,您要不要看看?”

王晞只觉得心累。

她不想看。

这个男人,狡猾得像只兔子。

“不用了!”王晞有气无力地道,“我们继续在这里蹲着好了,你帮我们在上面看着就行了。我猜他还有其它的手段没有使出来。”

青绸连连点头。

常珂笑话王晞:“你现在看陈珞还觉得他是世间第一美男子吗?”

王晞仔细想了想,认真地道:“我还是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虽说他行为恶劣……”

不对哦!

陈珞所谓的恶劣行为,都是常珂说的,她并没有亲眼所见,也不是亲耳所听,当然,她相信常珂没有必要骗她,但每个人对每件事的理解都会有所不同,常珂所说的未必就一定正确。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了自身的安全,不管常珂说的有没有道理,这个时候,她都应该做最坏的打算,就当陈珞的确这么恶劣好了。

王晞想通了,心情松懈下来,也有了继续和常珂说闲话的心情:“我和你不一样。你从前把他当兄长一样的人看待,他对你不好,你自然失望。我却只喜欢他的外貌,他只要好看、养眼就行,他有副菩萨心肠还是有副修罗心肠,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你就在我面前嘴硬好了!”常珂压根不相信她的话,和她打着嘴仗,“等你哪天要是吃了陈珞的亏,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两人说着话,青绸那边又有了动静。

陈珞拿着千里镜眺望了一阵子又消失在了畅春堂的窗棂前。但一刻钟后,他又出现了。如此往返几次,太阳偏西,眼看着就到了晚膳的时候,王晞都忍不住和常珂商量,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常三爷去拜访陈珞,调虎离山,让她们有机会出了柳荫园。还好这一次陈珞终于一去不返了。

王晞和常珂如逃虎穴,一溜烟地跑回了晴雪园。

常珂后怕地对王晞道:“你以后还是别去偷看他舞剑了。实在无聊,我陪你跳百索或是投壶好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王晞对于比较文雅的事都不太在行。

王晞也不想以身试险了,忙不迭地答应了,又想着往常这个时候太夫人都会派人请她过去用晚膳,她干脆换了身衣裳,和常珂一起去了玉春堂。

太夫人见王晞和常珂一起出现,颇为惊讶。

王晞想着若是常珂能去陪她,也免得被拘在太夫人身边,还要不时听着来给太夫人问安的常凝那指桑骂槐的话,遂笑道:“没想到珂表姐的女红这么好,我请了珂表姐告诉我绣花。”

常珂没有什么体己的银子,给家里的人送东西通常都送些自己绣的绣品。而王晞虽然出身商贾,可入府小住的这些日子她们可是看出来了,那是个真正花钱如流水的主,什么东西都是开口一个“买”字,女红如何,她们还真不知道。加之永城侯府刚刚得了王晞的那八千两银子,正是想方设法哄王晞开心的时候,太夫人想也没想,立刻道:“你要是喜欢,就让阿珂常去陪你。”说着,看了常珂一眼。

王晞也看着常珂。

只是太夫人目光严肃,王晞却是俏皮地朝她眨着眼睛。

她立刻知道王晞这是在给她解围。

她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暖意,朝着王晞抿着嘴笑了笑。

常珂这边过了明路,就常来晴雪园找王晞玩,王晞又不动声色地在太夫人面前说了几句,太夫人果然如她所愿,决定把春荫园一分为二,南院让潘小姐住,北院让常珂住,还十分难得地对常珂道:“你是家里人,潘小姐远道是客,只能委屈你了。”

这么多年了,家里人第一次觉得她受了委屈。

她面上笑盈盈地说着不委屈,转身忍不住和王晞说着体己话:“你说的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从前一味地忍让,也没有谁觉得我好。没想到我最终却是沾了你的光。”

王晞觉得有些事她不应该插手,路在脚下,得自己走才行。

她笑着:“总归有个好结局就行了。”随后问她,“潘小姐什么时候到?是她到了你们再一起搬过去还是你先搬过去?那边的院子收拾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派了人去给你搭把手?”

常珂和王晞混在一起,每天不是苏式点心就是京式点心,若想换个口味还有广式点心,这才发现她仅厨子就有六、七个,还嫌弃永城侯府的丫鬟不尽心,重新买了十几个丫鬟婆子,永城侯府要花两个时辰打扫的窗棂,到她这里最多两刻钟就得打扫完,用王晞的话说“难道你喜欢一大早起来走到哪里都是打扫扬尘的人?衣裳刚上身就又要扬土”。尽管知道王晞身边不缺服侍的人,但她还是说道:“不知道潘小姐什么时候到。但我娘已经和大伯母商量,看了吉日,过两天我就能搬过去了。至于打扫,我先找我娘,要是我娘不管,我又顾不过来,再找你。”

王晞点头,越发觉得常珂这个人可交了。

常珂盼望道:“等我搬到春荫园去住,就离你更近了。”

春荫园和晴雪园隔着条甬道,在晴雪园和柳荫园的中间,柳荫园要略远一些,除了甬道,还隔着片花树林,从晴雪园去柳荫园要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可从春荫园去柳荫园就很方便了。

王晞小的时候就常得到祖父母甚至伯祖父母、叔祖父母的赏赐,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多于同辈的兄弟姐妹的,每次她接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长辈们都会小声地嘱咐她“不要告诉别人”,以至于她从小就养成了个关门数钱的习惯,因而也就特别不喜欢别人知道她院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柳荫园对别人来说有点偏,对她却正正好。

不过,常珂搬家之前,好像还是起了争执,具体是什么事,常珂没有说,王晞也就没有去问。最终常珂照常搬到了春荫园的北院去了,也没有找王晞帮忙。

王晞还是给她准备了一幅字画和一套茶具做为乔迁之喜的贺礼。

常珂就请了她去喝下午茶,说是亲手做了点心。

王晞欣然前往,发现不大的一进宅院被常珂收拾得干净整齐不说,还新种了不少的花木,在花树旁搭了花架,放置了石桌石凳,一改之前常年没人住的破败,充满了生机勃勃的野趣。

“早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我就不送你中堂画了,应该送你宣德炉。”王晞非常的欣赏,蹲下来看石板间长出来的野花野草,“你怎么想起这么布置的?真真少见。”

这不是没钱吗?

常珂在心里想着,没对王晞说,免得王晞又要送东西给她。

她请了王晞在花架下坐下来,道:“我做了豌豆黄和驴打滚,你吃吃看合不合你的味口?”

王晞尝了尝。

豌豆黄的豌豆粉磨得特别的细腻,驴打滚的糯米特别的软糯,最主要的,都不算太甜,却回味很长。

“好吃!”王晞两眼一亮,“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京式点心了。”

常珂呵呵地笑,道:“我照着你的口味改了改,你果然喜欢吃。我过两天再做点给你带过去。”

王晞问她:“是绣花容易点还是做这两样点心容易点?”

常珂知道她的意思,笑道:“送绣品不容易出错,点心是吃食,不是特别好的,还是送绣品好些。”

王晞没想到常珂已如惊弓之鸟,可见永城侯府以前发生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她转移话题,说起了柳荫园:“王喜说再过两个月就能搬过去了。但愿他们能顺利完工。”

常珂问她喜欢什么,道:“到时候我送了你做乔迁之喜的礼物。”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点脸红。

她知道王晞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待人非常的体帖,她这么一问,王晞知道她没钱,肯定不好意思责怪她送礼太轻。

王晞倒没多想,她心里还惦记着要再去瞧瞧隔壁的鹿鸣轩,想知道陈珞是不是真如常珂说的那么不好相处。

不过,这件事却不好让常珂知道。

常珂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她很傻。

她让红绸继续盯着陈珞的动静。

可陈珞自那天起却像消失了似了,再也没有一大早去竹林舞剑了,也没有在下午的时候去练箭。

难道是发现了她们,所以换了个地方?

王晞在心里琢磨着,一日下午红绸却白着脸跑了进来,惊恐地道:“大小姐,陈二公子肯定是发现我们偷看他了,我今天过去,发现陈二公子练剑的竹林边插了一把刀!”

“什么?”王晞震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听父亲说过,在西北,若是发现有人要来自己的地盘上挑衅,会在边界上插一把大刀以示警告,若是挑衅之人敢去拔了那把刀,会被视为应战,双方会以械斗定胜负。

几天没见,陈珞不会是去打听她的来历了吧?

王晞有种被人看透的不安。

“走!”她沉着脸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

“大小姐!”青绸和红绸都拦她,“不如喊了大掌柜进府商量。大掌柜在京城多年,对京城非常熟悉。”

说不定能找个熟人从中说和。

王晞皱眉,执意要去看看,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第二十章 进府

翠绿匝地的院落里,插着一把九环大刀。

雪光般清冷的刀锋,黑漆蟒蛇皮包裹的刀柄,系着一方血红的绸子,迎风招展。

那猎猎红绸,仿佛在向她招手,挑衅地说着“你过来啊”。

王晞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可她没敢过去。

她想到大哥常告诉她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不喜欢别人窥视她的行踪,自己却偷看陈珞舞剑,原本就是她不占道理,她哪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去和陈珞理论?

王晞气冲冲而来,灰溜溜而去。

而且再想起陈珞,想起隔壁的鹿鸣轩,总觉得没从前那么香了。

特别当常珂问她“后来陈珞又有没有作怪”的时候,她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句“应该没有”之后,常珂猜着王晞可能也在陈珞那里碰了钉子,很帖心地不再说起陈珞的事,而是请了她过去帮着布置宅子,王晞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还在家里好好地给她远在蜀中的祖母抄了好几页佛经。

很快,浴佛节就要到了。

太夫人和侯夫人商量,今年不去灵光寺也不去大觉寺,而是去远在城郊的云居寺:“灵光寺和大觉寺人太多,襄阳侯太夫人约了我们,把家里的女眷都带了,去居云居,在那里住上两晚,大家也都松快松快。”

侯夫人也想出去走走,自然笑着应好,下去准备出行的事。

王晞在陈珞那里受了打击,情绪有些低落,还没有完全恢复,想着要去陌生的寺庙里住两晚就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她准备找个理由就呆在永城侯府,遂问常珂:“你想去吗?”

常珂也不太想去,道:“襄阳侯太夫人和祖母关系是好,可他们家的几位小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我不想去受气。你要是能想出办法来不去,我也留在府里。”

王晞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她好奇地问了一句:“永城侯府不对上镇国公这样的,应该还好吧?襄阳侯府的小姐们为什么还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常珂气呼呼地道:“他们家大小姐嫁到了庆云侯府做了世子妃,世子娶了魏国公府三小姐。常凝喜欢挑刺又说不过别人。加上祖父又娶了很多小妾,生了很多庶子女,除了襄阳侯太夫人,他们府里的晚辈都不怎么瞧得上我们家的人。”

庆云侯府是皇后娘家,魏国公府和镇国公府一样,当朝仅存的三大国公府之一。

王晞闻言不由挑了挑眉,道:“可见还不全是人家襄阳侯府的责任?”

“是啊!”常珂痛苦地道,“所以才觉得更加难受啊!”

“那你就看我的好了!”王晞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摩拳擦掌地准备说服太夫人和侯夫人,谁知道她那八千两银子却坏了事。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道:“你的孝顺,你大舅舅都看在眼里呢!这次浴佛节,咱们家不去大觉寺改去云居寺,全是因为你!云居寺的静贤大师,是宫中贵人面前的红人,若是能得他一句好,你以后的婚事就不用愁了。我们家平时不怎么和这些僧道来往,这次去云居寺啊,还是求了襄阳侯府的太夫人。你不去怎么能行呢?”这力是不是用得有点猛!

王晞还试图让太夫人改变主意。

侯夫人上前揽了她的肩膀,温声劝她:“这次你大舅舅可出了大力,你千万别辜负了你大舅舅的一片良苦用心。何况你三位表姐还想借借你的光,也跟着在静贤大师面前露个脸呢!”

王晞败下阵来,怏怏地准备着去云居寺的行囊。

常珂看着睁大了眼睛,道:“你连厨房做饭的水都准备自带吗?”

王晞理所当然地道:“你去云居寺过过夜吗?”

常珂摇头。

她虽生在京城,却也不是哪里都去过的。

王晞道:“我也没去过啊!谁知道那里是个怎样的情形,当然是有备无患啊!你可别说你到时候没准备过来蹭我的点心。”

常珂嘿嘿笑,感慨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出门了。”

可她还不是得跟着折腾。

王晞叹气。

没想到就在她们准备启程的头一天,潘家兄妹到了京城。

侯夫人目瞪口呆。

潘家随行的嬷嬷却不知内情地笑得一派得意:“想着明天是浴佛节,特意赶过来的,大公子和大小姐也好陪姑爷和姑奶奶过个节。”

侄儿和侄女也是好心。

侯夫人再多的话都只能憋在心里,带了潘氏兄妹去给太夫人问安。

王晞和常珂、常妍都按礼回避,没看见潘赛长什么样子。

潘小姐闺名一个良字,乳名菀娘,肤白体纤,瓜子脸上有双水汪汪的杏子眼,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看上去娴静温良,典型的江南世家女子的模样。

她给王晞等人带来的见面礼是她自己绣的绣品。

王晞见她穿着今年苏杭最流行的素面云纹团花褙子,头上簪子只镶了莲子米大小的红宝石却颜色如血,品相顶级,就知道她家境不错不说,家里中的长辈还舍得在她身上花银子,应该是个颇为受宠的姑娘,送人绣品不像常珂,是因为拿不出多余的银子,多半是为了表现贤良淑德的品行。

何况太夫人问她平时在家里都有些什么消遣的时候,她不是读书写字,就是绣花莳草,可以看得出她的日子颇为循规蹈矩,是个喜静不喜动的。

王晞有点可惜。

她自己性子好动,怕是和潘姑娘玩不到一块儿。

没想到常凝看着也像是不怎么喜欢她这个表姐似的。

侯夫人领着潘小姐给太夫人行礼的时候,常凝沉着脸站在旁边一动也没动。

常珂还因此悄悄地用手肘拐了拐王晞,低声和王晞道:“她这是怎么了?潘小姐不会刚进府就把她给得罪了吧?”

王晞小声地回常珂:“她又什么时候不在生气?”

常珂听着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

潘良被安置在了春荫园的南院,住进去估计还没有收拾停当,她身边自称姓胡的嬷嬷就带了些江南的土仪去拜访王晞,请王晞多多照顾她们家小姐。

王嬷嬷接待了胡嬷嬷,等她给王晞行了礼之后,和她在倒座喝茶,探了探潘家的底,回来和王晞道:“她们没定回期。看样子若是和刘府的婚事成了,潘小姐准备在京城出阁。”

王晞不太关心这些,问王嬷嬷:“侯夫人那边可有什么话说?”

永城侯已经开始休浴佛节的假了,明天云居寺之行怎么安排,今天晚上侯夫人那边必须拿个章程出来。

可她到现在也没个说法。

王晞想想都替侯夫人着急。

她道:“指望着她,明天一准乱套,我们还是主动讨个话,大家也能早点歇了。”

王嬷嬷也觉得侯府内院的两位当家夫人不太靠谱,应声去了侯夫人那里。

谁知道侯夫人却不在正房,而是带着常凝在春荫园陪着潘小姐说话。

王嬷嬷摇头,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却道:“侯夫人自有安排,今天大家都先歇了吧!”

王晞被这作派弄得没了脾气,干脆吩咐白果等人:“那大家就都散了,明天再说。”

白果几个齐齐应是,各自散了。

结果翌日天还没有亮,侯夫人那边的潘嬷嬷就亲自来给她传话,说是潘小姐今天会跟着一道去,问能不能让常凝和她坐一辆马车。

原本的安排是常凝和常妍一辆马车,常珂和太夫人身边的施嬷嬷一辆马车的。

王晞觉得这是在给她找气受,她当即道:“我和凝表姐说不到一块去,侯夫人若是为难,就让珂表姐和我一辆马车吧!”

至于常凝要不要和常珂换个位置,那就是侯夫人的事了。

若说从前潘嬷嬷是不敢得罪王晞,王晞的那八千两银子就让她连在王晞面前说“不”的胆量都没了。

她明知这样一来常凝、常妍的座位都会变,因为临时决定的,说不定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侯夫人知道了肯定不高兴,也没敢帮着侯夫人劝王晞一句,而是勉强地撑着笑脸飞快去禀了侯夫人。

侯夫人果然很恼火,可她也不好和王晞为这点事正面起冲突,只好委屈常凝和常珂换位置。

常凝自然不肯,闹腾了一番,侯夫人怕再晚下去,天黑都到不了云居寺,只好让常凝继续和常妍一辆马车,让施嬷嬷和其他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挤了挤,腾出辆马车单独给了潘小姐。

王晞不知道潘小姐是否知道这件事,要是她,肯定觉得膈应,怎么也不会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潘小姐好像还挺高兴地上了马车,跟在王晞之后,在常妍和常凝之前。

常珂也觉得潘小姐这样不太好,和王晞趴在车窗上打量街景的时候悄声和她道:“你说,潘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管是真是假,”王晞淡淡地道,“有侯夫人这样的一个姑母,也挺不容易的。”

两人不由相视大笑。

王晞情绪更低落了,她喃喃地对常珂道:“你的婚事有没有什么眉目了?我准备初冬就启程回蜀中了。如果能赶上你的相看最好,要不然就只能书信往来了。”

常珂吓了一大跳,道:“你这么快就要回去吗?”

不是说王晞为了自己的婚事才来京城的吗?

第二十一章 礼佛

王晞也不瞒常珂,道:“我娘希望太夫人能主持我的及笄礼,这样说出去也体面一些。所以我打算住到及笄,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可现在看来,与其靠太夫人或是侯夫人给我找门亲事,还不如指望我祖母或是我叔祖母。她们都是家里主持中馈的妇人。”

家里几百口人,可从来没有像太夫人或是侯夫人这样,说出去的话还有人敢驳回去的。

常珂沉默了半晌。

从前她还没有觉察到,和王晞一起之后,她渐渐也发现不管是她从前敬在头顶的祖母还是大伯母,办起事都很拖拉不说,还很软弱。

王晞看着不由跟着叹了口气,问常珂:“你的婚事你娘能够做主吗?要是她能做主,我觉得你不妨自己相看一个,然后让你母亲去提亲。”

三太太能任自己的女儿这样被磋磨,可见也不是个有主意的。

常珂杏目圆瞪。

没想到王晞的胆子这么大!

她紧张地道:“你可别乱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经。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小心弄巧成拙,反而坏了名声。”

王晞就朝着常珂翻白眼,道:“谁让你私相授受了。你不会找机会和太夫人、侯夫人多出去交际应酬几次,然后打听一下各府公子的品行,看看对方的相貌,然后说服你母亲一个个试着去提亲?”

常珂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都被你给带偏了——我看你都敢趴在墙头看陈珞,以为你连榜下捉婿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呢!”

她不提陈珞还好,提起陈珞王晞就觉得胸口痛。

没拐来给她当护卫不说,还被他发现她窥视,插了把大刀威胁她,可怜她那几天为了等他的消息花了那么多的精力,还去爬墙看他舞剑,结果她一点好处没得着,还有可能会暴露了身份,被陈珞在家中长辈面前告状,里子面子全都丢净了不说,那些看他的时光也白白荒废了。

她还从来没有做过如此亏本的事。

王晞垂头丧气,和常珂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趴在车窗上看街上喧嚣的市井。

中午,她们在一条驿道旁的树林停下,大家草草地用了午膳,然后继续赶路。

虽说明天才是浴佛节,可节日的气氛却已随处可见。

她们在路上不时会遇到去寺里参加法会的香客,越往前走,人越多。

王晞猜他们都是去云居寺的。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云居寺。

王晞已经被车马颠簸得像焯了水的小白菜,蔫焉的,由王嬷嬷扶着,直到躺在了客房的床上,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消散了些许,转身却又闻到一股子让她觉得有些刺鼻的沉香味道。

白果几个忙去点了个檩香味的香炉,王晞这才觉得好受了很多。

施嬷嬷过来想请了王晞去前面的佛堂用素斋,还道:“襄阳侯府的太夫人和侯夫人、几位太太、奶奶,小姐们也在。太夫人说,让您去认个脸。”

认脸是王家每个人必备的基本功。

家里的男丁要做生意的,要是不能第一时间认出对方是谁来,怎么能让人感觉宾至如归,又怎么能把别人兜里的钱哄到自己兜里来?女子要管理内宅,连人都认不清楚,怎么应付家中的人情客往?怎么处理族中各房之间的矛盾?怎么成为男人的内当家?

可王晞太累了,她不想去应酬谁?

“你就说我不舒服!”王晞语言客气地,却隐含告诫地道,“我原以为今天酉时就能到的,能在客房小憩半个时辰再去给襄阳侯府的太夫人问安。可我现在爬都爬不起来了,去了只会在襄阳侯府的人面前丢脸,还不如不去。”

这么晚才到,不就是因为没提前把出行的事安排妥当吗?

施嬷嬷不敢说什么,红着脸去回了话。

常珂羡慕得不得了。

侯夫人敢安排她和王晞坐一个马车,却不敢得寸进尺,安排她和王晞住一个客房。

太可惜了!

她端坐在那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常凝和襄阳侯府的小姐们唇枪舌箭的,不仅没有了往日的紧张,反而还觉得常凝挺有意思的了,每次遇到了襄阳侯府的小姐们她都像个刺猬似的,说不赢还偏要说。

常凝觉得常妍和常珂都不帮她,回到屋里还嚷着:“要是施珠在这里,肯定不会这样。”

常珂在两个堂姐面前还是像从前一样低调沉默不说话,倒是常妍,皱了眉头劝常凝:“二姐姐,大家都大了,再这样就不太合适了。二姐姐要是不喜欢襄阳侯府的小姐们,少和她们来往就是了。何必非要每次都弄得针尖对麦芒的呢!”

常凝非常不高兴,又挑起了王晞的刺:“她今天都没有出现,偏偏祖母还说她什么姿容殊丽,豪爽大方,胸襟袒荡,好话像不值钱似的往她身上堆,我看襄阳侯府的二太太一直竖着耳朵听呢!王晞说不定是有意缺席的,就是为了引起襄阳侯府太夫人的注意。”

常妍脸色大变,之后的笑容都显得很是勉强。

常珂睡前忍不住跑去了王晞那里,要和王晞一块儿睡。

王晞长这么大除了和自己的祖母、母亲,还没有和其他人睡过,自然不允许。

常珂道:“我要和你说悄悄话。”

王晞让人去搬了一张贵妃榻放在了自己床边,又点了艾香,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这次出门,常珂可算是见识到王晞的讲究了。

中午他们吃的都是昨天准备的干粮,王晞可倒好,红泥小炉上一直炖着热水,吃的是她房里厨子今天一大早起来做的佐菜。

她跟王晞坐一辆马车,不仅跟着蹭了顿热饭,还跟着蹭了杯热茶。

常珂也就没和她计较,欢天喜地的和她说起晚膳的事来:“……三姐姐肯定是看中了襄阳侯府的四公子,他虽然没有陈氏兄弟出名,却也是相貌堂堂,气质儒雅,看着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美男子。而且他的胞姐是庆云侯府的世子夫人,他和陈珞一样,十六岁就进了腾骧卫。可她也不想想,襄阳侯府的二太太向来眼高于顶,他们家又一向瞧不起我们家,怎么可能会和我们家结亲?”

王晞讶然。

她还以为常妍不动如水,准备由着家中长辈决定她的亲事。

王晞顿时来了兴趣,道:“襄阳侯府的四公子来了没有?他真的长得很英俊吗?可婚姻大事,有时候也是要看缘分的。你不去试一试,肯定是没缘分。你要是试了还不成,也能彻底死心。我倒觉得你三姐姐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就看她用什么办法为自己争取了。”

常珂呵呵地笑,说起了襄阳侯府二太太对她的关注。

王晞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道:“她不会对我感兴趣的,就算是对我感兴趣,估计也没把我放在她儿媳妇的候选人中。”

这也让她心生警惕,觉得有必要尽快和太夫人、侯夫人谈一谈。

在婚事上过于强调她家的富有,万一惹来那些不讲究的,觉得自己是功勋之后或是官宦世家就想贪她的陪嫁,想纳她为妾可就麻烦了。

如果太夫人和侯夫人是个强势的人,她肯定不用担心。

恐怕连她母亲都没有想到,太夫人会这样的软弱吧?

她让厨娘做了豆沙包、干蒸咸蛋黄烧卖、萝卜糕等广式早点,翌日一早去了太夫人那里,好好地和太夫人谈了谈心。

太夫人这才惊觉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可当着王晞的面却也不好承认,支支吾吾地,把这件事给圆了过去,但之后却再也没有提类似的事,这已是后话了。

用了早膳,王晞见到了襄阳侯太夫人。

这位太夫人跟她外祖母不同,襄阳侯太夫人身量不高,皮肤白皙,身材干瘦,穿衣打扮很是朴素,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虽然笑得和蔼,却让人不敢小觑。

她们家的女眷在太夫人面前显得非常的恭敬,而且看得出来,这种恭敬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心里觉得她应该受到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