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贺绪那边皇上暗地里已经控——”
“……表小姐……您现在不能进去……”
白胥正在回禀魏世子朝廷政事,却突然听见门外女子吵闹,他皱了皱眉。随旁孟安听出是谁的声音,下意识觑向书案前那位。那位神色淡淡,若无其事,但孟安却发现他握着公文的手正在悄然收紧。
外面。
郭娆的心止不住下滑,她以前过来,门前小厮从来不会拦她的,还会客气笑着请她进去,而现在……
她心下酸涩委屈至极,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活了十七年来,今日第一次没顾什么礼仪规矩,她伸出手,狠狠推开了不让她进的小厮。
“让开!”
小厮没料到看似娇娇弱弱的表小姐会动手,一个不防,歪了身子一个趔趄。
郭娆毫不犹豫推门而进,边哭边说:“季瑜,你怎么能这样——”
‘对我’二字还未说出口,在看到书房七八道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时,她话音戛然而止。
郭娆愣住,她没想到季瑜正在办公。
屋里众人亦是面面相觑,看了眼这位忽然跑进来梨花带雨的漂亮姑娘,然后又看向魏世子。
早听说魏世子有位十分喜爱的未婚妻了,长得那是貌若天仙,美撼凡尘,如今看来,想必……也就是敢大胆闯进来的这位了。
季瑜坐在案前,一句话不说地淡淡看着她。
郭娆红着眼眶,双手攥紧裙角。
几日不见,他好像又变了,在外人面前,气势强大,不怒自威,看起来也更让人心生畏惧。
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他,她不想就这样出去,于是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
孟安看着这样的表小姐,心中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他在世子身边,也是饱受低气压摧残,大气都不敢喘。
而现在,罪魁祸首终于来了,看她这决心,这冷战日子怕是也要结束了,于是赶紧善解人意地将几位大臣都请了出去。
门被关上,少了刚刚的一堆人,屋子里顿时轻松不少。
郭娆吐出口气,一鼓作气走到案前,看着那人,说:“……阿琅,对不起……那日——”
话未说完,案前的人已起身,与她擦肩而过,准备出去。
他并不想理她,他还在生气。
郭娆闭了闭眼,想起他这几日的漠视,像陌生人一样,心中痛极。
一转身,行动已经快过思维地紧紧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眼泪不住地落下:“阿琅,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生气,你对我不理不睬,我真的好难受……”
“放开。”嗓音清淡,一如既往,只少了温柔。
“不放!我就不放!死也不放!有本事你就将我的手折断了!”
第81章 折子戏言
季瑜一声嗤笑,手放在了她双腕上:“你以为我不敢吗?”语气毫无玩笑之意。
郭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环着他的双手有些颤抖起来,但还是没松开,只不过哭得更凶:“季瑜,你这个大骗子!你好狠的心!你以前还说会好好疼我,永远不会欺负我,现在却要折断我的手,呜呜呜——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
哭诉的话就这样在他一个迅速出手将她反制住中消音。
季瑜捉住她的手腕,目光冷冷看着她:“再也不什么?郭娆,你敢再说出那个字试试!”
他的手使了很大的力,郭娆右腕很疼,却又不舍得挣开。她咬着唇,可怜兮兮泪眼盈盈看他,左手伸出来,想去握住他的手。
季瑜没让她碰,只冷笑了声,然后扯着她的腕子就往书房内屋而去。
郭娆觉出些什么来,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
季瑜察觉,转头看她:“现在知道害怕了吗?可是是你自找的!”几乎是拽着她到了床前。
以前两人亲热的时候,季瑜很怜惜郭娆,每一次都是浅尝辄止,从不越线。只是,他现在突然不想克制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那头名叫嫉妒的野兽,他想毁了她!
她不是说他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么?那他就无情给她看看,让她看清楚自己的真面目。
若是要下地狱,他也要她陪他!
季瑜罔顾她的惊吓颤抖,毫不犹豫扯了她最后一层束缚,做了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
这边郭娆却一点也不开心,她额上冷汗直冒,唇都泛白了,男人却依旧不管不顾,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她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脸,再也忍不住地小声呜咽起来,偏头躲开他的吻,不让他碰她。
季瑜见她躲避,讥笑:“嫌恶心么?”
他伸出手去掰正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
郭娆小声哭着,纵使很难过,心却还是不由自主服了软,想与他道歉:“……对不起,阿琅,是我错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她面上没有一丝不耐,只是额上冷汗和偶尔颦起的眉却昭示了她的痛苦,可她一声不吭,她在包容他。
季瑜忽然一怔。
当嫉妒疯狂过去,理智渐回,伴随的是心疼和后悔。
“……对不起。”
郭娆咬着唇看这个男人,她听清了季瑜的道歉。脸颊还泛着余韵酡红,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然后起身吻住了他,凑到他耳边,她悄悄说了句话。
季瑜动作一顿,不知是不是郭娆错觉,迷离的视线中,她好像看见他耳根红了。
两个时辰后,郭娆缩在男人怀里,仰着头一眨不眨看他。
季瑜难得不自在,清咳了声,将她脑袋一拢,塞进怀里。
郭娆却不听话,从他臂弯钻了出来,她笑嘻嘻看着他:“阿琅,你终于原谅我了,我好高兴。”
季瑜一声哼笑,没说话。
趁他怜惜尚存,郭娆继续说:“……我想与你解释一下那块玉佩,还有我和小攸的关系。”
那日黄昏,他到菡萏阁,突然拿出她脖子上的玉佩问那些奇怪的话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再加上后来那场争执,她冷静后一细想,就明白了导.火索在哪里。
是因为她佩戴了小攸送的玉佩,多年未取下。
季瑜瞥了郭娆一眼,是奔着她脖子去的,那里精致的锁骨欢爱红痕遍布,并没有玉佩。
他将她压在床上,撕她外裙时就发现了,那块玉佩不见了。
郭娆顶着他压迫的逡巡目光,却暗自松了口气,幸亏那日她明白过来后就取下玉佩了,不然这厮怕是又要一顿醋。
她有些无奈,却也甜蜜,环着他的腰,跟他解释:“……其实那块玉佩,它不是普通玉佩……”
她小时候落过水,其实当时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大夫都说没救,府里都挂起了白绸子。
是小攸,他突然给她戴上了那半块月桑花玉佩,然后不过两天,她就痊愈了,连大夫都说这是个奇迹。
后来她的身体就变得格外奇怪,从没生过病,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还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幽香。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小攸才勉强告诉了她一些。
他说那块玉佩不是普通玉佩,是天桑宝物,他做奴隶时在凤阳码头捡到的,它可以使人血液异于常人,使人长命百岁。
后来她母亲被祖母害得病危,她动刀取血医好母亲,恰验证了这一点,她的血的确变得与众不同。
当时她是信了小攸的话的,但现在想来,他的话可能真假掺半。
玉佩的确可能是天桑宝物,但却不是他捡的,而是他自己的。
说到这里,郭娆突然想起初来京城发生的一件事情。她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瞥向季瑜。
季瑜敏锐发觉她的异常,不动声色问:“怎么不说了?”
“……我……阿琅,我说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气……”
季瑜面上笑着:“你说。”
“……我从凤阳入京时,曾在京郊福来栈住过一晚。那晚……”
季瑜听到这里,摸着她纤细腰身的手一顿。
郭娆没发现他的变化,她的思绪沉浸在了那天:“那晚有人劫持了我,让我……给他家主子当解药,因为他家主子中了媚毒,我——”
“然后你用自己的血液救了他?”
郭娆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她呆呆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季瑜眼神古怪看着她,邪魅的唇一挑:“我猜的!”
他一直很少将什么放在心上,但他一直记得那晚福来栈的皎洁月色,还有帐中美丽的姑娘。
季瑜想起那晚,又垂眼看向了怀里的姑娘……
两位主子和好,甚至比以前更如胶似漆,丫鬟小厮办事脚下生风,觉得府里的空气都比以前新鲜了。
这日天朗气清,季瑜亲自召见了陈骁兰。
书房。
他将花木牌拿出来,放在案上,开门见山:“阿娆已经将事情全部告诉我了。”
他说:“那位郭攸既是阿娆的弟弟,那便也是我的弟弟,我救他理所应当。”
话里宣布主权的意味太明显,陈骁兰如何听不出,他抿了抿唇。
孟安将木牌拿起来,交给了陈骁兰。
陈骁兰接过,话里真诚:“多谢魏世子。”
季瑜笑:“先别急着谢我,我也是有条件的。”
“世子请说,能做到的骁兰义不容辞。”
季瑜话中暗含警告:“他的蛊毒治好后,立马带他离开京城。”
虽然郭娆对他说,她对郭攸只有姐弟情谊,但一想到他们俩十多年的朝夕相处,还曾谈婚论嫁,他无法说服自己笑看他们续谈姐弟情。
郭娆这边他强硬不了,但郭攸那边,他无所顾忌。
对于季瑜不加掩饰的威胁,陈骁兰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世子,他……罢了,我会尽力一试。”
其实,当初在郭攸出事前,他就找到了他。父亲也曾劝郭攸回天桑,从摄政王手中夺权,但郭攸眼中只有郭娆,他性子偏执,丝毫不听父亲的话。
这次,他醒来后,若是发现郭娆成了别人的未婚妻,明白了郭娆不爱他……
想象着那时郭攸会有的表情,他实在于心不忍。
最后要离开时,陈骁兰还是将心中一丝担忧问出了口:“……她,你和她之间,没出什么问题吧?”贺绪前两日入京,他听到了一些流言。
“她是我的女人,逍遥王世子管多了。”
一听这称呼,陈骁兰眉目微敛:“对不起,是骁兰僭越了。”
说完转身而出。
陈骁兰拿着花木牌快马加鞭到了边疆,请高月离出谷回京,来回日夜兼程,不过用了八天时间。
尚书府。
高月离诊治完,众人都神色期盼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
许久,床上的人眼睫轻颤。
陈骁兰,陈父陈母立时围上去。
郭攸睁开眼。眼睛因太久没有见过阳光,光亮涌入的刹那,他眼睛刺痛,迷迷离离半晌才缓过来。
陈骁兰率先到他身边,轻声唤他:“城。”
郭攸认清他,环视四周,到处充斥着一股陌生。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沙哑:“这里是哪里?义父呢?”
一句话将陈骁兰从喜悦中拉出来,他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陈肃拍了拍陈骁兰的肩膀:“你们兄弟俩素来亲近,多说说话罢。”
说完命令屋子里的下人全部出去,然后揽着陈母也出了屋子,给他们腾出空间。
陈骁兰目送他们出了屋子才转头,一字一句思量半天,才勉强用最中立的话将郭言的死和郭娆的事道了一遍。床上的人久久不语,他现在刚醒,脸色还带着病态的白,陈骁兰非常担心他的情绪:“你没事吧?”
郭攸神思恍惚,喃喃自语:“义父义母死了……姐姐她……也和别人定亲了?”
一睡之间,已经三年,原来的家竟也不是家了。
陈骁兰劝:“城,你本就不属于朝歌,回天桑吧。”
郭攸回过神来,眼神清明,他面无表情:“哥,我想见姐姐一面。”
陈骁兰早就料到了郭攸醒后要见郭娆,所以那日请求过魏世子,魏世子没有犹豫,允了。
“好。”
第82章 折子戏言
陈骁兰的信传到菡萏阁时,郭娆正和季瑜用着午膳。
郭娆握着信的手都在颤抖,明显是喜悦激动的,她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季瑜。后者云淡风轻,盛了一碗鸡丝鲜笋汤给她,笑得大度:“想去就去吧。”
“阿琅真好,谢谢你接纳小攸!”她语带感激,抱着季瑜的手臂笑得开心。
季瑜看着贴在自己身上蹭的红润脸蛋,唇角一勾,不置可否。
第二天郭娆就坐着马车去了约定见面的揽香湖。
如今二月中旬,湖岸边开了各种花,山茶、海棠、牡丹争相夺艳,还有一排排桃林,淡色粉色的小朵簇簇绽放,微风拂过来,吹皱了碧波湖水,惊扰了万花飞扬。
郭娆下了马车,一眼就看见了林中站立的白衣少年。
她没有喊他,兀自走过去,距他几步远时才停下,出声:“小攸。”
少年背影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刚醒时候的病态苍白,也许是大片粉红桃花的映衬,他的脸看上去还泛了些桃红,再加上本就是长相精致,隽美秀雅,所以笑起来愈发显得唇红齿白,少年感十足。
他看着郭娆,舌尖绕过唇齿,唤了声:“姐姐。”
久违的熟悉音线,让郭娆有些晃神。
曾经郭家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到处都是他的身影,他阳光明媚的笑,他开心地喊她姐姐,他带着她看遍了凤阳每一处景色。
但后来,他外出一趟却再也没回来,大家都说他死了,死无全尸,连个衣角也没找到,她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喊她姐姐的少年了。
而现在,却有。
因为,他没死,他回来了。
走近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郭娆伸出手,颤抖地去摸他的脸,眼眶逐渐变得酸涩。
郭攸低头看她,没有说话,却无声地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过了半晌才俯身抱住她,浅笑:“姐姐,我回来了。”
“小攸,你真的没死,我好高兴!”这句‘我回来了’仿佛一下子触动了郭娆濒临爆发的情绪,她眼泪突然掉下来,紧紧回抱住了他。
郭攸看着远处零落纷飞的桃花花瓣,回她说,“嗯,我没死,我只是不小心睡了一觉,只是没想到却已经三年过去了。姐姐,我好想念凤阳的生活,我们一起回凤阳好不好?”
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郭娆哭声一顿,睁开眼。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正攀在他的脖子上,这个举止对现在的她来说,太亲密了。
她突然推开他,退开一步。
这样的动作却伤着了郭攸,他眸中闪过惊痛,嗓子干涩:“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
他还记得自己十三岁生辰那晚,他许愿说想娶她,她还笑着说:好。
郭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说来说去,最终错的就是她。
她苦笑:“小攸,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就当是我变心了罢,我不再是你的那个疼你的姐姐了,我喜欢上了别人。”
郭攸紧紧抿着唇,一双桃花眼泛红看她。
郭娆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她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然将来受伤的还是他。她故意不看他的眼睛,从袖中拿出那半块月桑花玉佩,递给他:“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这块玉佩对于你来说,肯定很重要,你拿回去吧。”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收回,你若是不要可以扔了。”郭攸看她都拿出了玉佩,心彻底冷却下来。
郭娆一叹,拉起他的手,将玉佩放到了他手中:“小攸,你不要这样,就算我不要玉佩了,你还是我最喜爱的弟弟。人总要学会长大,你也不要沉湎过去了……忘了我吧,以后好好生活。”
桃林深处的季瑜,在看见郭娆拿出玉佩的那一刻,眉头终于松了下来,露出了许久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想,他现在不嫉妒郭攸与郭娆朝夕相伴的那十多年了,因为郭娆没爱过郭攸,他们之间相伴时,郭娆给予那个人的,是亲情。
而他没有参与郭娆的那些年,现在时光赋予他的,是他和她一辈子的爱情。
当一切想通时,心境如拨云见月,胸中积压的那最后一点沉郁荡然无存。
他看着那两道说话的身影,也不再觉得刺眼。无视藏匿在暗处的几道目光,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郭攸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眼睛血红,就像一匹濒临爆发的凶兽。他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抱紧了怀里。
郭娆吓了一跳,本来想挣扎,可在感觉到颈间的温热时,她蓦然止住,唇动了几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攸箍在她背上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哽咽:“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以前说过,永远不会抛弃小攸的。”
郭攸心中大恸,紧紧抓着他的衣服,闭了闭眼,不敢说话。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郭攸情难自禁,从脖颈上移,到了她唇边。
湿热的呼吸扑面而来,郭娆察觉,下意识偏了偏头。郭攸却压住她的后脑勺,不许她动,辗转挨上她的唇,带着小心翼翼。
最后他说:“……姐姐,我原谅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幸福,可是,小攸再也没有幸福了。”
郭娆再也无颜对郭攸说什么大道义,她不舍地看他最后一眼,然后捂着嘴转身逃离。
熟悉的红色背影愈行愈远,最后成为一个模糊朦胧的圆点,郭攸手上握着那半枚玉佩,眼无焦距。
“咯咯——”
不知过了多久,桃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兽类嘶叫,接着就见一个白团快速蹿出。
它通身毛色雪白,一双眼睛如黑曜石清澈闪亮,嘴长而尖,四肢短却矫健。正是季瑜身边的白貂。
它此刻却迈着小短腿快速朝郭攸奔去,嘴里还不时发出兴奋地‘咯咯’声,到了他脚边,它的脑袋不停地往少年身上又拱又蹭。
郭攸被脚边的东西扰得回过神来,认出脚边的小东西,眼中忽然浮现一抹温情。
郭攸蹲下身,摸了摸它的毛发,轻轻道:“原来你没死。”
白貂见他说话,柔着嗓子又‘咯咯’叫,像是久别重逢的问候,还伸出粉嫩的舌头不停舔着他的掌心。
郭攸痛苦的心情有些被它抚慰,他不禁莞尔:“当初在商船上你替我挡了一刀落海,现在又活蹦乱跳出现在我面前,是和我一样被好心人救了么?”
说罢他想起什么,又晃起神来,喃喃自语,“……这里没有人来,刚刚只有一位玄衣公子,是他救的你么……他是不是就是姐姐喜欢的那个男人?”
双手击掌间,一阵风过,一个黑衣人乍然出现。
郭攸开口:“刚刚桃林里的人是谁?”
“回三殿下,是朝歌魏世子,季瑜。”
郭攸笑了起来:“果然是他。”
他看向黑衣人,淡淡说,“告诉皇叔,我明日就启程回天桑。”
黑衣人瞬时目露光彩:“是!”
郭攸转头看向白貂,将它抱在怀里亲昵了一会儿,对它说:“你在魏国公府中肯定见过她了吧?她佩戴了我的玉佩十余年,身上已经有了月桑花的味道,玉桑,你呆在朝歌,一定要替我保护好她。”
第83章 折子戏言
季老夫人请人看了日子,最后将郭娆与季瑜的婚事敲定在了立冬那日,十一月九号,距现在还有差不多八个多月。
但府中该提前准备的还是马虎不得,这不,张氏为了自己儿子娶亲风光,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绣娘,让她为两位新人量身制作婚服,又在如意楼订了一套半城池贵的红宝石,为未来儿媳打造一套头面。
闲暇时还经常带着郭娆大宴小宴地参加,教她在各贵妇面前交际,回来后还跟她交流感想,顺便跟她聊聊婚席排面,送嫁嫁妆,需要采购什么等等等等。
所以自亲事定下来这些时日,郭娆清闲时能无聊死,一被张氏喊走那就得累得脑疼心疲,还不能抱怨。
这日宫中皇后送信给张氏说自己生病了,张氏急得连原本要参加的赏花宴都没去,马不停蹄就进宫了。于是乎,郭娆也因此不用出门交际了,总算松了口气。
在软榻上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了午膳时间。郭娆想起有些日子没见着季瑜了,于是喊住了要去传膳的香云,穿上绣鞋稍一打扮就去了霜香居。
路上贺苏莹不知怎么又入了府,半路拦住她,颇有些气急败坏:“郭娆,我告诉你,你就算嫁给季瑜也不会永远幸福的,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香叶一看又是那位长宁郡主,气得一撸袖子,都想打人了。
自从自家小姐婚事日子订下来,这个女人就三番两次跑进来找茬,说各种诅咒的话骂自家小姐。世子知道后,还派了双倍的人拦在大门口,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人给闯进来了。
“郡主,世子说过,不准你踏入国公府的!”香叶边说,边将郭娆拉到了身后,眼也不眨盯着对面人手中的鞭子,唯恐她动手。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说话你也敢插嘴!”贺苏莹毫不收敛,一声冷笑就扬起鞭子朝她抽去。
香叶吓得一闭眼,但身子却未挪动半步。
等了许久,身上却并无痛感传来,香叶好奇睁开眼,就见前面立了个黑衣人,他手上拿着贺苏莹的鞭子。
贺苏莹大怒,指着突然出现的人喝道:“放肆,你是何人,竟敢跟本郡主动手!”
影六并未回她,但却将手里的东西朝旁边墙外一扔,眨眼睛,贺苏莹的鞭子就消失在墙那头。
香叶看得一愣,忽然就知道那郡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学贼子翻墙头?
影六转头,对郭娆道:“表小姐先行离开,这里属下处理。”
郭娆颔首,淡淡看一眼贺苏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郭娆其实不是很懂朝廷政事,但最起码还是懂‘功高盖主,祸必降之’这句话的。
自老魏国公死后,他的两大得力心腹蔡义、贺绪就成了魏地的两大主心骨,各自都有忠心追随的军队,但最终统领权在季瑜。
后来蔡义谋反,贺绪率众将立了大功,皇上大加封赏。原本这应该是好事情,只是贺绪此人,貌似也不简单。
现在魏地没了蔡义,他一人独大,也不知是被人撺掇还是原本就有野心,暗地里竟也学当初的蔡义开始收兵买马,笼络人心。因没有人约束制衡,他还渐渐得意忘形起来,兀自当起了一方土皇帝。
具体情况如何她也不清楚,这些都是她在书房偶尔听见季瑜与属下交谈了解到的。
她只知道贺苏莹写过信给自己的父亲,说自己在京城受欺负了,然后让他撑腰。然后贺绪就大张旗鼓进京了。
当了些日子土皇帝也有些膨胀了,竟不知天高地厚暗自威胁起皇帝来,话里话外都是让皇上给自己女儿下旨,将她许给季瑜。
贺绪如今魏地正得军心,自然不能轻易动他,要将他彻底制服,只能消除他的心防,步步瓦解,最后一击毙命。
于是皇上就和季瑜联合起来对贺绪打起了太极。
贺绪暗示皇上给自己女儿下婚旨,皇上就表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君王不好对臣子家事多加干涉,当然,若是当事人亲自过来找他下旨,那又另当别论。
于是贺绪就去找季瑜,季瑜就推说已有婚约在身,且太上皇下旨,皇命不敢违,又说自己未婚妻未犯七出之条,还没嫁过来就给她加一个平起平坐的姐姐,太委屈未婚妻,于是毫不松口。
于是贺绪又去找太上皇,想让他取消给季瑜的婚旨,岂料太上皇病得奄奄一息,生死迷离,话都说不出来,如何提笔写字?于是贺绪又跑去找皇上……
就这样来回跑了半个多月,他女儿的婚事没被他说下来,她的婚期就先定下来了。
而贺绪,他惹了皇上忌惮,又身不在魏地,如今那边已经被皇上架空得差不多了,贺绪回去之后估计就是大变天,而他自己还毫无察觉。
贺苏莹更是仗着自己父亲横行霸道,京中长得漂亮的千金小姐没少被她欺负,而且她还有余力逮着日子就过来找她麻烦,且还越挫越勇。
郭娆都有些佩服她生龙活虎的精力了。
只不过,她那样跋扈的性子,等贺家没落之后,她被家族连累,这一生怕是就完了。
所以贺苏莹每次来找她,她都没说什么。
既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也是对她有几分同情。
到霜香居时,推开书房门进去,季瑜正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表情非常专注,她走了几步他才发觉有人进来。
看见她,季瑜笑着招招手:“你过来。”
郭娆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到了案前,然后就瞥见了案上的一幅画,上面勾勒出的女子轮廓栩栩如生。
原来他是在画她。
画卷上的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脸侧轮廓,还有戴的发饰穿的衣裳,每一样都异样逼真。若不是面前只是一张白纸,郭娆都感觉自己在照镜子。
季瑜见她看得出神,伸手一把拉过她的腕子将她半搂在怀里,让她看得更仔细,又贴在她耳边问她:“好看吗?”
其实郭娆被他调侃惯了,很少害羞的,但这次还是控制不地红了脸,她缩在他怀里,轻轻嗯了声,声音细若蚊吟。
郭娆没想到季瑜心中竟然将自己记得这样清楚,连她平时的穿戴也注意得丝毫不差。
就在她满心感动高兴时,那人却将紫毫塞在了她手上。
???
季瑜抽出一张干净的纸,笑着对她说:“我在魏地画了几十卷你的画像,如今都在柜里当珍藏。娆娆,如今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表示一下了?我要求不多,一副就够了。”
郭娆瞠目结舌,她还从没听过这样无理的交换要求,她可还记得当初自己一副夏日雨后图还被他追着打趣了呢,反应过来就要拒绝。
“阿琅,我——”
“嘘,不必谦虚,不会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