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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没想到,刚甩了季瑜穿过河池,光天化日之下,花园长廊上,就碰到这么一对儿明目张胆办事的。

  这要是有外客入了国公府,不小心碰着这等场面,那国公府的正统威严,贵族清誉怕就是要毁了。

  她并不想与他们的事儿沾上,于是当做没看见,转了身就要另寻道走。

  季安正在兴头上,本来被推开有些不愉,但听丫鬟喊表小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到了那娇媚可人的小表妹,顿时心里起了一股邪火。

  上次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个表面小奶猫似的表妹居然敢耍他,原来一直是他看错了,她哪里乖巧,明明就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不过不管是小奶猫还是小狐狸,都逃不了他的手掌心!

  郭娆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只手臂,眼里闪过厌恶:“请四表哥让一让。”

  这季安,她运气不好遇见过两回,更是从府上丫鬟那里听过几十回,风流好色。据闻二房院子里的丫鬟个个都被他染指了遍,这样的浪荡公子,她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

  季安恍若未闻,厚着脸皮:“娆表妹,怎么见了表哥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要走?”

  他边说着边靠近她,拿了扇子就要去抬她的下颌,“上次你那样骗哥哥,可把哥哥骗得好苦啊,哥哥左思右想,只要你亲哥哥一口,哥哥就放了你。”

  郭娆见他无赖模样,挥开他的扇子,警告:“四表哥自重。”

  小奶猫变成了小野猫,露出了爪子,季安更喜欢,笑眯眯就要去抓她的手摸两把:“自重?哥哥见了娆妹妹魂儿都飘了,哪里还重。娆妹妹,不若你嫁了哥哥,哥哥.日日带你轻飘上云霄!”

  郭娆躲开他,她本来心情就有些不好,现在被这人一烦,正想反击几句发泄怒气,却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脑子一转,话锋陡转,冷笑:“四表哥,便是要嫁人,阿娆也只会嫁给大表哥那样的坦荡君子,怎会嫁给你这种泼皮无赖!”

  “嫁给大哥?”季安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娆妹妹,你可别开玩笑,这阖府谁不知大哥是个性冷淡。你看那锦绣,也是大哥房里出来的,不一样耐不住寂寞来求我收了她。娆妹妹,你可要考虑清楚,与其嫁个不会疼人的日日独守空闺,倒不如嫁给哥哥天天疼你如宝!”

  “你在府中这样乱来,连大表哥房里的人也敢碰,就不怕他找你麻烦吗?”

  “娆妹妹莫要不信,要不我与你打个赌,我去向大哥要了锦绣,你看大哥答不答应?”

  “是吗?”郭娆笑得有些玩味,她抬了抬下巴,眼睛向他后面示意,“大表哥就在你后面,要不你现在就问问他?”

  季安心里先是一个咯噔,后见她笑得狡猾如狐,下意识觉得她又在骗他,便放松下来,道:“娆妹妹总是想骗哥哥,然后跑掉对不对?不过这次哥哥可不上当!”

  “你要向我要谁?”声音清淡无波,轻飘飘自季安背后传来。

  声音太熟悉,季安笑脸一僵,一颗心直往下沉。

  僵硬着转身,果然对上一双熟悉又平静的眼。他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莫名一个寒颤,舌头也打了结。

  “……大……大哥。”

  季瑜眉眼平静,抬步往前走,每走一步,季安就感觉心往下掉一寸。

  最后停在季安面前,居高临下睥睨:“既然这么闲,就去京畿卫待两个月,徐雍正缺个打杂手下。”

  季安虽然浪荡,但京城一些名人儿还是知道的。

  徐雍,京畿卫大统领,不仅人雷厉风行,训练军队更是死板严苛,军规多得是十张纸都写不下来。听说当初靖王进营历练的时候,也得守他的规矩,端得那是铁面无私,毫无情面,在他手下做过事的没有哪个不胆寒他。

  季安整日流连花丛,连穿个衣服都是丫鬟伺候的,如今季瑜让他去徐雍手下打杂,这摆明了是要给他些教训。

  季安吓得唇无血色,大脑发懵:“……大哥……我……徐雍……”

  季瑜无视他的惊恐,毫不留情:“五个月。”

  面前的男人说话不紧不慢,威严凛冽之气却足矣震煞旁人,郭娆看着他,心里五味陈杂。

  他终究是过来找她了。

  季安心中现在哪里还有美人,满脑子浆糊,求情的话还没出口,大哥就又给他加了三个月。他怎么就忘了,这位大哥虽然鲜少管事,但一旦管起来,那是比谁都无情。

  他额上冷汗直下,说什么都不敢再求,就怕这辈子也回不了国公府了。咽了咽干涩的嗓子,稍一镇静就抬头,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多……多谢大哥。”

  季瑜见不得一个大男人这么副怂德行,一嗤:“还不走?”

  季安擦了额上的冷汗,应是后连滚带爬离开,哪还有一点刚刚风流邪肆的模样。

  锦绣早在季安大放厥词的时候就瞥见了季瑜,登时吓得软了腿,低头将自己缩在角落,直到世子一声放人,她逮着机会忙跟在四公子身后溜了。

  一场闹剧过去,廊上就只剩了季瑜与个人两人,孟安几人都在远处候着。

  郭娆看着面前人熟悉的眉眼,心中说不清楚什么感受,只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她赌对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并妄想得寸进尺,她乜他一眼,语气淡淡:“你来做什么?”

  细细听去,声音有几分赌气的娇嗔。

  看见她与姚真又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刻,季瑜的确是非常生气,尽管知道她并不喜欢姚真,但还是很不喜欢看见她与觊觎她之人亲近。

  后来冷静下来,从她与姚真说话的言行举止中,他隐隐猜出了她的目的。

  毕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手段太青涩,以为别人看不见她眼中时而流露出的利用姚真感情的愧疚。

  心里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他知她父母双亡,她寄人篱下心中难熬,又被曾敬慕过的老夫人打击过,整个人非常敏感,所以他从不逼她,一直顺着她。

  眼下听她置气的话,想起她这几日跟他闹脾气的缘由,他有些无奈,但心中却并未有不耐,甚至有些柔软,主动想和好:“你还在生气?”

  他的语气太包容,带着和好之意,反倒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

  郭娆淡淡的面上闪过一丝怔然,接着就笑起来:“我生气做甚?”她看着他,“四表哥抢人都抢到你头上了,该生气的是你才对吧?”

  她的语气颇为幸灾乐祸,季瑜一时沉默。

  这沉默在郭娆眼中却成了默认,她心中突然就生了丝恼怒,扯了他衣袖借题发挥:“锦绣那么漂亮,你喜欢她是不是?”

  语气俨然质问红杏出墙的丈夫。

  季瑜低头,眼睛瞥着那拉他衣袖不放的白皙玉手,而后又沉默着转向手的主人,看向她的脸,她的眼里有执拗,瞪着人时眼睛晶亮水润,他无故觉出几分可爱。

  他弯了弯唇,解释:“我不认识她。还有――”

  “那日的信,我不知道那是柳三姑娘写的,那也是我第一次收到她的信,我没有拆开过,后来还让人送回去了。”

  他道:“阿娆,我没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过。”

  他微微俯下腰,声音轻轻,带着丝哄意。

  郭娆被他的凑近无端激得心头嘭跳,手里攥的宽袖也仿佛变成了火炉,烫得她一下子松开手。

  只是唇角还是忍不住翘起了一个弧度,眉梢轻扬,这几日的沉闷好像一下子散去不少。

  感受到她的愉悦,季瑜又轻轻说:“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还要继续不理我吗?”

  这话说得,好像一直都是她在无理取闹似的,虽然貌似是这样,但他还是朝她弯腰了。

  郭娆心里一下子变得舒坦,眉眼弯弯,顺着台阶下:“看在你帮我教训了季安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女孩子笑起来眼中波光流转,她的皮肤很白,如上好瓷玉,毫无瑕疵,甚至透着皎润暖意,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去感受那靡颜腻理。

  季瑜手指微蜷,喉结半滑,最后视线从她的眼睛转移,偶然落在了那光洁的额头。

  “你的伤好了?”

  “嗯。”郭娆不知他话题怎么这么跳跃,但还是点头,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心头起了些捉弄的恶意。她狡黠一笑,猛然踮起脚,凑近了他,两人呼吸可触,她说,“你看看呀,一点疤痕也没有了。”

  两人靠得几乎没有距离,季瑜可以闻到面前女孩身上的甜甜馨香,像沁入了他的心底,熟悉又撩人。

  黑暗里的喘息涌动剎时涌入脑海,他猛然倒退一步。

  郭娆见他神情不对,有些奇怪:“表哥,你怎么了?”

  “无事。”季瑜深深看了她一眼,按下心中波动,对她说:“现在时间还早,几日不曾下棋,不知你长进没有,现在去下一盘吧。”

  “唔,好。”郭娆有些心虚,既因为隐瞒的棋技,也有这几日无厘头的小脾气,她巴不得这篇早些揭过。

  两人定了主意便往晚风亭走去,早有丫鬟摆好了棋,正烹着茶随侍在侧。

  郭娆一路心情好,顺手摘了朵茶花放在桌旁,她从盒中拿出一枚白玉棋,笑意盈盈看了对面人一眼,然后落下。

  “表哥,该你了。”

  烟染回府,匆匆从花园赶去药圃的路上,就见到亭子上俊男玉女悠然下棋的画面,她看到亭外站立的孟安,好奇心起,一下子闪过去。

  “孟总管!”

  孟安感觉肩膀被人一拍,接着就见身后露出个脑袋,笑眯眯看他。

  他惊讶:“这些日子你不是在长公主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提起长公主府烟染就心力憔悴,连连摆手:“还能为什么回来,去药圃拿药材呗,你可不知道,那长公主府整日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安静了半天,紫姝县主却又自杀了,幸亏被发现得早,不过却又苦了我,整日忙得死去活来。”

  她不欲多谈此事,待会儿马上就要走,于是径直问了心中纳罕,指着亭子上的人道:“主子和那表小姐怎么回事啊?”

  她可从没见过主子对哪个女子这么亲近耐心过。

  孟安睨她一眼,吐出一句:“小孩子家家的,不该问的别问。”

  烟染见孟安高深莫测,还隐隐透着知道真相就是不说的优越感,有些无语,她就不信这臭石头日后没有求她的时候,到时候她也吊着他不理他,看谁厉害!

  烟染白他一眼,哼了声就跑出了亭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墨泱小仙女的40瓶营养液,又惊喜又开心哈~

第37章 他说娆娆

  端午节这天,京城万人空巷,全聚在了临近雀阳大街的罗乙河。

  罗乙桥上、岸边人头攒动,小贩货郎挑着担子在人群中穿梭叫卖,不常在外走动的姑娘们各各面容带笑,容光焕发,不时看着河上排排龙舟,瞥向那振臂高呼敲锣打鼓的青年小伙,欲语还羞,嘻笑打闹,场面热闹非凡。

  国公府的主子们今日也去观赛,带走了大多贴身伺候的丫鬟奴仆,几乎只余看门小厮与侍卫,一时显得有些冷情。

  霜香居一隅暗室,尤其阴冷森森。

  “啪!”

  重重的鞭声回响,空旷又带着肃杀。

  “说,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被绑在柱子上的死士满身血污,胸膛上鞭痕交错,沾了盐水的皮鞭子连续抽上去,连皮肉都翻了出来。死士伤口挂着的烂肉一颤一颤的,带着咸水渍,看的人都心紧发麻,更遑论这受刑之人。

  死士却紧咬牙关,只恨恨重复着一句:“你们休想知道!”

  “呵。”

  不知从何处传来轻轻一声嗤笑,却只见行刑人挥累了双手,变得暴躁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他收了皮鞭,悄然弓腰退至一旁。

  死士抬头,就见幽暗角落里走出一个人来,五官俊美,白衣如玉。

  季瑜走向死士,他踩在脏污的地面,洁白的祥云勾纹缎靴上沾了些许血迹灰尘,却丝毫不影响仿如谪仙的气质,只听他声线如清凉水潺。

  “南安空芳谷,西宁光峒寨,我说得对吗?”

  死士目光突然急剧收缩,胸膛剧烈起伏。

  季瑜一笑:“看来我说对了。”

  他走近一步,死士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悠然道:“不好奇我怎么知道这两个地方的吗?”

  死士紧咬着牙,目光凶狠。

  季瑜嗤笑,一击掌。

  暗处有窸窣响动传来,不久两个气息奄奄的人被拖了出来。冰凉的地上留下一片蜿蜒血渍,躺在地上的两人,身上衣服与死士相同。

  死士目光不敢置信。

  孟安站出来,看着死士:“这可不是他们说的,他们和你一样,嘴硬得很。”

  “能调动死士,并把你们引出来的,除了你们真正的主子,你们想,还有一个谁?”

  见死士还不开口,孟安冷笑了声,转头:“来人!”

  接着有人提了个竹篓出来,竹篓里发出“嘶嘶”声响,陌生又熟悉。

  他道:“这里头的东西是西域新货,名骨尾。别看它身长不足四尺,体重不足十斤,但它却极喜嗜血吞肉,一夜之间能吃掉十个人。”

  提着竹篓的人不言不语,往躺在地上的两人身上撒了些刺鼻粉末,然后打开竹篓。里面立马伸出一条细长的身子来,状肖似蛇,嘴里吐着毒信子,眼睛阴冷可怖。

  它一下子滑出了篓子,蠕动着身子朝地上的两人而去。

  “啊――”

  骨肉撕咬的声音与痛苦嘶叫在空寂的暗室接连响起,地上的人抽搐翻滚,冷眼旁观站着的几人,却面色不改。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被人打开,有人跑进来:“世子,表小姐过来了。”

  季瑜一怔,看了眼地上的人,而后转身随小厮出去,边道:“带她到书房等候。”

  小厮低着头应是,临转身时也好奇往地上瞟了一眼,这一看差点让他吓得腿软倒地,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那地上的,哪里还是个人,上半边身子露出白骨森森,斑斑血迹,他一边胸膛上的皮肉似乎还在鼓动,一起一伏,突然一个什么东西刺破血肉破膛而出,它嘴里吐着的信子还滴答着血,豆大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锋针,身子立得像棍子一样直。

  小厮一个激灵立马转身,冷汗湿了后背,浑身颤着不敢再看第二眼。

  ……

  郭娆百无聊赖等在书房,都快两刻钟过去了,她坐在雕花木椅上,又喝了口小厮送上来的茶。

  孟安从暗室出来,恰好看到从耳房出来的世子,世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衣冠整洁。他走过去:“世子,他已经招供了,同驸马所说如出一辙。”

  季瑜仿佛早料到这个结果,没什么太大反应。

  书房的门被推开,郭娆趴在桌子上,一转头,就见门口那道修长的身影,她一下子站起来,迎过去。

  “表哥。”

  不知是不是错觉,郭娆觉得今天的季瑜身上微微泛着冷意,让人看了有些害怕。

  季瑜看她一眼:“今日罗乙河上热闹,你怎么没同连欣去看看?”

  郭娆撇去心中怪异,脸上泛了些红晕,她低着头,轻声道:“我想和表哥呆在一起,你不去,我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

  “是吗?”季瑜忽然笑起来,一步步走近她,语气带着几分从前没有过的侵略性和邪肆,“就这么想和我在一起?”

  面前的人猛然靠近,郭娆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沐浴后的皂角香,味道干净清冽,还带着些湿润的凉意。

  她呆呆看着面前的人,有片刻无措。

  季瑜好像突然变得强势,他的语气也有些轻佻肆意,张扬得让她招架不出。

  他从前从没这样和她说过话的,在她面前,他的语气总是温柔而体贴的,而她也习惯了他的温柔体贴。

  此刻他的眼神却带着逼迫,锐利而又深沉,像是看进了她的心里。郭娆倒退一步,心剧烈跳动起来。他是不是看出她是刻意接近他的,然后想要跟她翻脸?

  不知为何,一想到季瑜会冷待她,她有些心慌。

  季瑜见面前的人退离他,目光闪躲,眼神也变得怯怯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他步步紧逼,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白皙细腻,触感极好。这不禁让季瑜想到了那晚,他就是咬着这只腕子,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吸着她的血。

  那晚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娇弱的哭泣,无力的推搡,不经意的触碰,这曾让他夜夜辗转反侧,无尽肖想,他浑身的血液都叫嚣了起来。

  季瑜扳起她的下颌,促使她与他对视:“那天的象棋,你是当真不会下么,还是只是藏而不露,为了接近我?还总是有意无意试探着我的底线,对我说着似是而非的话,郭娆,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是真的喜欢我么?”

  郭娆被迫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瞳很黑,深不见底,里面有流光暗聚,像是要把人深深吸进去。她就这样听着他的话,半个解释也说不出来。

  季瑜见她眼底有水光潋滟,像个被欺负了的可怜猫儿,不敢还手,他又想到了那晚她说疼时看向他的盈盈水眸,那样的让人心动又心软。

  他揉了揉额,吐出口浊气,缓了半晌。

  不该这样心急的。

  他松开了捏着她下颌的手。

  郭娆得了释放,立马连退几步,像是对他避之不及。

  季瑜垂眸看她。

  她还是怕他的吧,她说心悦他,不断地接近他,不过是为了找个庇佑而已,这他都明白。

  若是真的心悦他,又怎么会怕他?

  他有些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

  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做错了,当初她脱了衣服勾引他的时候,他应该顺从自己的心要了她的,而不是为了得一句她真正的喜欢,费心费力这么久,却还是没有结果。

  他看着距他几步远的人,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脸上的惊吓与害怕那么明显,像极了风中雨中摇曳飘零的娇花。他不确定自己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他不舍得逼她,也不喜欢看她违心做着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事,他想等她的心甘情愿。

  季瑜自嘲,他做事从来狠决立断,哪曾这般犹豫不决过?

  他不再想,转身朝外走去。

  郭娆见季瑜看着她,眼中有着她不懂的深沉暗涌,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一股自嘲,像是在说自己自欺欺人一样,接着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他就这样走了?

  在揭露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后,他没有责怪她,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走了?

  郭娆的心突然变得很慌。

  他知道她一直在骗他,他会不会早就觉得她是个攀附权贵,爱耍心机的女人?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惯于算计的人的。

  他现在转身离开,是不是以后要和她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理她了?

  想到以后他用看别人那样的冷淡眼神看她,郭娆心里一阵难受。

  眼看那就要跨出门去的身影,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下子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不知怎的还哭了出来。

  “季瑜,你别走。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呜呜……不要不理我……”

  这世上无条件对她好的父亲母亲都已经不在了,如今他是唯一一个她能感觉到的,真心对她好的人。她知道这样不对,不爱他就不应该还想着霸占他,可她就是自私,她想要他一直纵着自己,她不想他对别的女人好,她更不想和他形同陌路。

  季瑜身子一僵,似是没有料到她反应这么大,会追过来抱他。他低眼看着腰上那箍得死紧的手,没有言语。

  孟安自跟着世子进来就感觉他身上有些不对劲,那种审犯人时来不及收敛的锋芒,甚至波及到了表小姐身上。

  见世子咄咄逼人,都快将表小姐逼哭了,心里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劝解一番或是出去避开,但接着就见表小姐含泪跑到世子身后,紧紧抱着他不放,那扑簌簌的眼泪甚至都打湿了他的衣裳,而一向有洁癖的世子,居然没有推开,他的脸上似乎还隐隐绽了笑。

  孟安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站在门口的身子立马闪了出去,又悄悄地带上了门。

  季瑜伸出手,搭在了郭娆手腕上。

  “你先放开。”他声音带着低柔轻哄,身上早已没了锋芒。

  “不!我不放,我一放你就走了,你就再也不理我了。”她的手甚至更紧了些,小孩子耍赖一样。

  季瑜最终轻笑出了声:“若是我要走,谁也拦不住,我若不想走……”他没说下去,只微微偏了头,声音轻轻,“娆娆,你不信我吗?”

  他的语气很轻,甚至比以前还要柔上三分,季瑜喊她娆娆,从没有男人这样喊过她。

  郭娆心中无端有些鼓噪,这次却不是心慌。

  她迟疑着要松手。

  紧抓着的双腕才刚松开,腰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量,而后身子被轻轻一勾,她腿一跌下意识向前倾去。

  季瑜在她松开的瞬间就揽了她,顺势将她抵在近处的书房门上,他的脸凑近,温热的呼吸甚至喷洒在了她的脸上,语气暧昧:“为什么不让我走?嗯?”

  郭娆从没被哪个男子这样对待过,除了那晚……她的脸涨得通红,望向面前人幽深微挑的凤眼,那里面似乎盛着星光涌动,郭娆又羞又急:“季瑜,你放开我。”

  刚刚是她冲动了,她怎么能一时头脑发热就抱了他呢。

  季瑜情不自禁额头抵着她,沉沉笑着,郭娆感觉到他炙热胸膛处的微微震颤,她脸发烫,耳根火辣,内心深处却又藏着一种隐秘的刺激与愉悦。

  “我本打算……”季瑜手伸到了她的唇上摩擦,语气漫不经心却好像又带着某种认真强势,“但你既然先招惹了我,那以后就别想逃开,阿娆,无论你会不会后悔,我都不会放了你的。”

  “我……唔――”

  郭娆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就倾身而下,堵了她的唇。

  她心一颤,第一反应是将人推开。他却罔顾她的挣扎,力气愈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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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花林初遇,纪妩对宋规言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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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岁那年,纪妩终于熬死了自己。

  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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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嘉文帝登基元年,外藩携礼来朝,宴上牵出一只波斯猴。

  传闻中皇上心尖儿宠的宸贵妃一身雪青华裙,姗姗来迟。

  正哗众取宠的猴儿不知怎的突然就发了疯,伸出粗糙尖利的爪子朝贵妃猛扑而去。

  宋规言坐于宴席,猛然起身,可手上却抓了空。

  那个女人先一步被人揽在了怀里,年轻的帝王轻轻安抚她,他依稀听见那个女人颤抖着声音:允卿哥哥,我害怕。

  当朝新帝,姓容,字允卿,从来没人敢直呼其名讳。但她却可以,还是那样的语气。

  宋规言登时怔在原地。

  他眼神恍惚看着那个如今集帝王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终于才明白,她不是因为和他赌气才嫁给别人的,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曾经巧笑喊他规言哥哥的女孩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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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他的出现

  宽大的书房,薰香静燃,不远处雕花檀木案上,铺着一张洁白宣纸。女子手执紫毫,抿着唇,似要写什么,又停顿着无法下笔。

  男子坐在一旁太师椅上,阅览卷宗,时而瞟女子一眼,眼神宠溺,笑得纵容。

  “写出来了吗?”男子声音低沉磁性,揶揄难掩。

  女子手一抖,一滴墨滴在了纸上,晕染开来,像一朵悄绽的花。她的脸颊悄然变红,慢慢耳朵也蔓延了一层红意,最后似乎恼了,紫毫一扔,生着气:“不写了,不写了!”

  男子笑意愈盛,放下卷宗,去拉她的手。女子嗔怨瞥他一眼,挥开了他。男子一挑眉,唇角微勾,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怀中一拉。

  女子惊呼出声,下一刻已坐在了男子腿上,手搂着他的脖子,姿态亲昵。

  他轻捏她的脸颊,语气无奈又好笑:“非要给我写情诗的是你,现在恼了还怪我?”

  女子咬着唇不说话,脸红如桃花,缩着埋首在他怀里,不肯抬头,似是不想承认那话是她说的。

  “嗯?娆娆。”他低头,声音如情人私喃。

  “阿琅~”

  ……

  “嘭!”书落地的声音。

  风从窗外吹进来,地上的书响起“唦唦”翻页声。

  郭娆被风吹醒,揉了揉额,在贵妃榻上翻了个身。

  她看着窗外摇曳的风景,眼神迷离。这次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她回忆起那天,季瑜将她压在门板上,与她十指紧扣狠狠地吻她。在她眼中,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寡欲无求的,她从没见过季瑜那么热烈失态的模样。也许是当时冲击太大,这些日子日她虽没再见他,但却总是想起他。

  她抚上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什么,季瑜给了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天的……亲昵,就好像很久之前他们就有过,自然又契合。

  忽然,郭娆大脑中隐隐跳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若是她和季瑜很早之前就认识呢?

  郭娆从不信鬼神之说。

  可是想起刚来京城时那梦中未卜先知的一句‘阿琅’,以及后来那些暧昧梦境中,里面逐渐现出的男子的脸,就是季瑜,而他,恰好也叫阿琅。

  那些梦境让她似曾相识,让她在这现实中都能感同身受,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这些又怎么解释?

  想起梦中她毒发身亡,郭娆总觉着心中压抑,喘不过气来。

  香云撩了帘子进来的时候,就见小姐躺在榻上,迎着窗口吹风。

  这虽然是五月,但迎着风吹也是会受凉的,她赶紧拿了薄被过去替自家小姐盖上,抬头就见小姐一副倦怠不适的模样,香云以为她身子躺麻了,于是道:“小姐,刚睡醒,要不奴婢替您揉揉肩?”

  郭娆摇摇头,她看着窗外,神情恍惚:“香云,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啊?”香云奇怪,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小姐从前从不信这些东西的,她从小伺候小姐,自然也与小姐想法一样。

  她道,“小姐,奴婢曾听您说过一句话,人定胜天。便是有那前世今生又如何,这世间之事,左不过红尘百态,逃不开悲欢离合,无论前生今生,还不是要忘却一切,重新来过,这世间百态,不过事在人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