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沉吟着,终于道:“他姓马,马空群。”
薛大汉耸容道:“万马堂的主人?”
傅红雪也耸然动容,道:“你认得他!”
薛大汉摇摇头,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喃喃道:“这就难怪你要到白云庄去了!”
傅红雪道:“白云庄和万马堂又有什么关系?”
薛大汉道:“本来是没有的。”
傅红雪道:“现在呢?”
薛大汉道:“你难道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红雪道:“我怎么会知道?”
薛大汉道:“你也没有接到帖子?”
傅红雪道:“谁发的帖子?”
薛大汉道:“当然是白云庄,今天就是他们少庄主大喜的日子。”
傅红雪道:“我也不认得他。”
薛大汉道:“但新娘子你却一定认得的。”
傅红雪道:“新娘子是谁?”
薛大汉说道:“就是马空群的女儿,听说叫做马芳铃。”
傅红雪的脸色变了。
薛大汉沉吟着,道:“所以马空群今天想必也会到白云庄去。”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傅红雪已纵身跃上了马车。
他轻功一施展出来,行动就突然变得箭一般迅速,绝没有人再能看得出他是个跛子。
薛大汉看着他,目中带着深思之色,过了半晌,才叹息着道:“果然是好身手!”
这时傅红雪却已窜上了马车的前座,夺过了那小伙子的马鞭,刷的一鞭往马腹上抽了下去。
马车已绝尘而去,竟将薛大汉和翠浓抛在后面。
翠浓垂下头,眼泪似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薛大汉忽然对她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甩下你的。”
语声中他已迈开大步追上去,只五六步就已追上了马车,一伸手,拉住了车辕。
拉车的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车马竟硬生生被他拉住了,再也没法子往前走半步。
薛大汉又回头向翠浓笑了笑,道:“请上车。”
翠浓终于抬起头,轻轻道:“那女人不该抛下你跟路小佳走的,你是个君子。”
薛大汉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惜这年头君子在女人面前已不吃香了。”
第二十九回 蛇蝎美人
天大亮,阳光普照。
今天已是九月十五。
九月十五。
乌兔太阳申时。
大吉。
宜嫁娶。
忌安葬。
冲龙煞北。
晴。
艳阳天。
大地清新,阳光灿烂。路上不时有鲜衣俊马的少年经过,打马赶向白云山庄。
拉车的马当然不会是快马,但现在它的确已尽了它的力了。傅红雪已将马鞭交回给那小伙子,坐在后面来,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
这双手本就不适于赶车的。
“你为何不留些力气,等着对付马空群!”
傅红雪紧紧地闭着嘴,脸色又苍白得接近透明。
翠浓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目中充满了忧郁之色,却又不知是为谁忧虑。
薛大汉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喃喃道:“我只希望路小佳和马空群都在那里……”
傅红雪突然道:“那么你就该少喝些酒。”
薛大汉皱眉道:“为什么?”
傅红雪冷冷道:“醉鬼是杀不死人的,尤其杀不死路小佳那种人。”
薛大汉冷笑道:“难道要杀人前只能吃花生?”
傅红雪道:“花生至少比酒好。”
薛大汉道:“哪点比酒好?”
傅红雪道:“哪点比酒都好。”
“嘴里有东西嚼着的时候,的确可以令人的神情松弛,而且花生本就是件很有营养的东西,可以补充人的体力。”
薛大汉刚瞪起眼睛,像是想发脾气,却又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都应该吃点花生才是,我们好像都太紧张了。”
赶车的小伙子忽然回过头来,笑说道:“现在咱们已经走上往白云庄的大道了,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白云庄。”
薛大汉立刻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瞧。
大道上黄尘滚滚,山色却是青翠的,翠绿色的山坡上,一排排青灰色的屋顶在太阳下闪着光。
薛大汉皱着眉,道:“看来这白云庄的规模倒真不小。”
赶车的小伙子笑道:“袁家本是这里的首户,提起袁家的大少爷来,在这周围八百里的人有谁不知道的呢?”
薛大汉又瞪起眼,厉声道:“大爷我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赶车的小伙子一看见他瞪眼,早已吓得转回头,再也不敢开腔了。
马车已渐渐走人了山路,两旁浓阴夹道,人迹却已渐少。
该来的人,此刻想必都已到了白云庄。
“马空群是不是真的会在那里?”
傅红雪握刀的手背上已凸出青筋,若不是如此用力,这双手只怕已在发抖。
翠浓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他若在这里,就跑不了的,你何必着急?”
傅红雪好像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刀。
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薛大汉也正在看着这柄刀。
这本来是柄很普通的刀,但是被握在傅红雪苍白的手里时,刀的本身就似已带着——种神秘的,符咒般的魔力。
无论谁看着这柄刀就像是已被魔神诅咒过的。
薛大汉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道:“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刀?”
傅红雪道:“不能。”
薛大汉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没有人看过我的刀!”
薛大汉道:“我若一定要看呢?”
傅红雪冷冷道:“那就一定有人要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薛大汉的脸色已有些变了,却笑了笑,道:“路小佳的剑法就不怕被人看,他的剑根本就没有鞘。”
傅红雪道:“你随时都可以去看他的剑,但最好永远也不要想看我的刀。”
他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一字字接着道:“这本来就是柄不祥的刀,看到它的人必遭横祸。”
薛大汉脸色又变了变,还想再问,但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
他转过头,就看见有样东西在太阳下闪着光,赫然竟是一粒花生。
剥了皮的花生。
花生落下,落在路小佳嘴里。
路小佳懒洋洋地站在路中央,他的剑也在太阳下闪着光。
薛大汉跳了起来,乌篷大车的顶,立刻被他撞得稀烂。
路小佳叹了口气,道:“幸好这辆车不结实,否则你的头岂非要被撞出个大洞?”
薛大汉厉声道:“你岂非就想我头上多个大洞。”
路小佳微笑道:“仔细想一想,那倒也不坏,把酒往洞里倒,的确比用嘴喝方便些。”
薛大汉又跳起来,怒道:“你还想在我面前说风凉话?你还敢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