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没有再说什么。
他已转身向天福楼走了过去,似已忘记了还有个人在等他。
丁灵琳看了翠浓一眼,又叹了口气,道:“他好像已忘记你了。”
翠浓笑了笑,道:“但是我并没有忘记他。”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他为什么不带你去?”
翠浓柔声道:“因为他知道我自己会跟着去的。”
她果然跟着去了。
丁灵琳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婀娜的风姿,喃喃道:“看来这才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法子。”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翠浓的耳朵很尖,忽又回眸一笑,道:“你为什么不学学我呢?”
丁灵琳嫣然一笑,道:“因为这种人盯人的法子本是我创出来的。”
天福楼上的客人很多,每个人的衣着都很考究,气派都很大。
丁灵琳并没有替叶开吹牛,真正消息灵通的人,当然都是有地位,有办法的人。
能请到这种人并不容易,何况一下子就请了这么多人。
两个多月不见,叶开好像也突然变成个很有办法的人了。
他身上穿的是五十两银子一件的袍子,脚上着的是粉底官靴,头发梳得又黑又亮,还戴着花花大少们最喜欢戴的那种珍珠冠。
这人以前本来不是这样子的,傅红雪几乎已不认得他了。
但叶开却还认得他。
他一上楼,叶开就一眼看见了他。
灯火辉煌。
傅红雪的刀在灯下看来却更黑。
已经有很多人看见了这柄刀,先看见这柄刀,再看见他的人。
傅红雪眼睛里却好像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叶开已到了他面前,也带着笑在看他。
只有这笑容还没有变,还是笑得那么开朗,那么亲切。
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傅红雪才看了他一眼,冷冷的一眼。
叶开笑道:“真想不到你会来。”
傅红雪道:“我也想不到。”
叶开道:“请坐。”
傅红雪道:“不坐。”
叶开道:“不坐?”
傅红雪道:“站着也一样可以说话。”
叶开又笑了,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傅红雪道:“你知道?”
叶开点点头,又叹道:“只可惜我也没有听过那人的消息。”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突然道:“再见。”
叶开道:“不喝杯酒?”
傅红雪道:“不喝。”
叶开笑道:“一杯酒绝不会害人的。”
傅红雪道:“但我却绝不会请你喝酒。”
叶开苦笑道:“我碰过你的钉子。”
傅红雪道:“我也绝不喝你的酒。”
叶开道:“我们不是朋友?”
傅红雪道:“我没有朋友。”
他忽然转过身,走出去,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腿再跟着慢慢地拖过去。
叶开看着他的背影,笑容已变得有些苦涩。
可是,傅红雪并没有走下楼,因为这时丁灵琳正和翠浓从楼梯走上来。
楼梯很窄。
翠浓站在楼梯口,似已怔住,她已看见了叶开,叶开正在看着她。
傅红雪也在看着她,丁灵琳却在看着叶开。
四双眼睛里的表情全都不同,没有人能形容他们此刻的表情。
幸好翠浓很快就垂下了头。
但叶开还是在盯着她。
丁灵琳走上来,傅红雪走下去。
翠浓也无言地转过身,跟着他走下去,没有再看叶开一眼。
但叶开却还是在盯着那空了的楼梯口,痴痴地出了神。
丁灵琳忍不住拍他的肩,冷冷道:“人家已走了。”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跟着你的朋友走了。”
叶开道:“哦。”
丁灵琳冷冷道:“你若想横刀夺爱,可得小心些,因为那个人的刀也很快。”
叶开笑了。
丁灵琳也在笑,却是冷笑,冷笑着道:“只不过那个女人的确不难看,所以说她以前就是靠这张脸赚钱的,你的钱大概也被她赚了不少。”
叶开道:“你以为我在看她?”
丁灵琳道:“你难道没有?”
叶开道:“我只不过在想……”
丁灵琳道:“在心里想比用眼睛更坏。”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永远不会相信的。”
丁灵琳眼珠子一转,道:“我相信,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相信。”
叶开叹道:“我只希望她真的喜欢傅红雪,真的愿意一辈子跟着他,否则……”
丁灵琳道:“否则怎么样?”
叶开目中似乎有些忧郁之色,缓缓道:“否则也许我就不得不杀了她!”
丁灵琳道:“你舍得?”
叶开淡淡道:“我本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丁灵琳咬着嘴唇,用眼角瞟着他,轻轻道:“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你是个口是心非的小色鬼,所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叶开又笑了,却是苦笑。
就在这时,突然楼下有人在高呼:“叶开,叶开……”
一个紫衣笠帽的少年,刚纵马而来,停在天福楼外,用一只手勒紧缰绳,另一只手却在剥着花生。
站在窗口的人,一转脸就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斜插在腰带上的那柄剑。
一柄没有鞘的剑,薄而锋利。
有的人已在失声惊呼:“路小佳!”
路小佳这三个字竟似有种神秘的吸引力,听到这名字的人,都已赶到窗口。
叶开也赶过来,笑道:“不上来喝杯酒?”
路小佳仰起了脸,道:“你吃不到我的花生,为何要请我喝酒?”
叶开道:“那是两回事。”
他转身拿起桌上一杯酒,抛过去。
这杯酒就平平稳稳地飞到路小佳面前,就像是有人在下面托着一样。
路小佳笑了笑,手指轻轻一弹,酒杯弹起,在空中翻了个身。
杯中的酒就不偏不倚恰好倒在路小佳嘴里。
路小佳笑道:“好酒。”
叶开道:“再来一杯?”
路小佳摇摇头,道:“我只想来问问你,你是不是也接着了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