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连绵不绝。
黑暗中,简静听到身边浅浅的呼吸声,有点像布丁。它很喜欢在午后阳光最盛之时,窝到她腿上打中觉。
有点可爱。
她不禁问:“怕吗?”
“还好。”他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尾音一勾一勾,叫人想起猫的尾巴尖,“我小时候很怕,现在不怎么怕了。”
简静:“所以鬼屋是人设吧?”
“当然不是。人设骗人,我没骗人。”江白焰维护自己的职业道德,“只是稍微夸张了一点点,放大了生活中的细节。”
简静:“……”
“静静,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轮到他发问了,“想给谢唯报仇吗?”
“你好像很在意他。”
“我嫉妒他。”他翻身,侧卧着望住她的脸,“明明你们只见过一面,你却记了他那么久。”
简静笑了:“也没有,我……”她迟疑一下,叹气,“我已经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谢唯带给她的惊艳和怅惘,永久地镌刻在了她的心头。
她很难忘记温泉旅馆中的种种痕迹,然而,他本人的样貌,却已在岁月中逐渐模糊。
“他像我在海上看过的星空,我始终记得那种感觉,但星星具体长什么样,慢慢就不记得了。”
江白焰问:“这算是爱情吗?”
简静反问:“爱情是什么呢?”
他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你写过。”
“编的嘛。”简静坦诚,“故事里的爱情,只是千百种猜想之一,它可能是这个样子,也可能不是。”
“遇到了,是不是就能认出来?”
她觉得悬:“难说,真要这么灵,哪来这么多错过和遗憾。”
“也是哦。”
房间里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江白焰翻个身,问她:“静静,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简静被难倒了,犹豫半天才说:“可能……长得好看的?”
唉,爱情这种东西,就像一团云雾,瑰丽多姿又千变万化。人们看到别人有,总也想试试,但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每个人的盲盒都不一样。
也许是玫瑰,也许是怪兽。
每个人也有一套自己的挑选标准,有人挑送上门的,有人选金光闪闪的,有人选最合适的。
她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倾向,非要说的话,希望好看一点。
“呼——”旁边传来夸张的松气声。
简静:“?”
“刚才有点紧张,幸好及格了。”他拍拍胸口,一脸劫后余生。
简静无语。
“真的,比我第一次试镜还紧张。”江白焰很有分寸,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转而推销自己,“静静老师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这没法昧着良心。
她实事求是:“还不错。”
江白焰说:“我还有别的优点。”
“会铲屎?”
“不不,我有一个其他人没有的优点,你一直没有发现。”他仿佛面试,一本正经地安利自己。
简静登时好奇:“什么?”
“我不用负责啊。”
她:“???”
“不用负责,不要名分,没有负担。”他蹭到她的枕头上,说秘密似的,“有些人很正经,睡了就要交往,交往就要考虑结婚,结婚就要考虑家庭……我没有这样的烦恼哦,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简静忍不住:“这是件值得自豪的事吗?”
“没说我这样的好,但这确实是我的优势啊。”江白焰振振有词,好像特别有道理,“江浔就是水,水无常形,想是什么样,就能什么样,多好啊。”
简静:“……”
你之前不是这么理解自己名字的吧。
“你觉得呢?”他问。
简静说:“你再发掘发掘自己别的优点吧。”
他垮下脸,苦兮兮道:“想不出来了,缺点倒是很多:年纪小,没有钱,不聪明,工作环境混乱,绯闻很麻烦……除了会做饭、会铲屎、会养花、会演戏、会一点画画、会一点雕塑,会一点摄影,勉强会挣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你少说了一点。”
“什么?”
简静咬牙:“凡尔赛。”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白焰马上怂了,浮夸地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装模作样,“我困了,先睡,晚点换你好不好?”
毕竟身在特殊副本,简静懒得和他计较,说正事:“还是我守后半夜。”
他不坚持:“好,那你先睡。”
简静翻个身,努力入梦。
睡不着。
有人盯着她,她本能地无法入眠。
“还是我先睡。”江白焰发现了,主动道,“难得在静静身边睡觉,我要好好珍惜。”
他翻过身,乖乖地埋进枕头,不出片刻就睡着了。
简静怕睡着,不敢闭眼,躺在床上发呆,过了会儿,太无聊,扭头打量身边的大号布丁。
他今年才21岁,尚还未褪去少年柔和的轮廓,尤其最近不再节食,脸上长了点肉,看起来比之前更显小。
又乖,又小,又可怜。
但这只是外表,论起人情世故,他比大多数年长的人都精通。
偶尔的,简静也会疑惑,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是步步算计的腹黑,是暗藏心机的绿茶,还是故作可怜的白莲花,抑或是一腔热忱的赤子?
现在看来,也许都对,也许都不对。
这都是他,是水的颜色。
思绪乱飞间,有什么东西划过眼帘。
简静顿时将杂念抛之云外,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房间的异常上。
是影子。
她特意留了一盏夜灯,灯光照出了门外人一晃而过的影子。
谁埋伏在外面?
她放轻呼吸,捂住江白焰的嘴,将他叫醒。他胆子也大,朝她指了指,示意她埋伏到角落。
简静微微点头,轻巧地下床。
江白焰抱住她的枕头,塞进被窝里,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好,粗粗看去,好像这里躺了个人。
简静藏进衣柜,耐心等待。
门外的影子十分小心,一动不动地埋伏在那里,足足十几分钟没有动过一下。
但里面的人比他更有耐心。
终于,对方沉不住气了,轻轻推开门。
他慢慢走了进来。
微弱的夜灯照亮了他的脸。
是老弗兰克。
他完全不是之前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手持斧头,眯眼看向床上的人,然后扬起手臂,重重挥下。
几乎同一时间,江白焰麻溜地滚到床下,而简静推开柜门,身体的敏捷度发挥到极致,仿佛捕猎的母狮,扑向老弗兰克的后背。
砰!
两人重重倒在床上。
“啊——啊——”老弗兰克发出了诡异的嘶吼的声。
简静用力扼制住他挣扎的动作,逼问:“你想干什么?”
老弗兰克扭过头,浑浊的眼睛几乎看不到瞳仁。他明明已经很老了,挣扎的力道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压制。
简静:“拿绳。”
江白焰马上去行李箱里找绳索。他在黄昏镇的准备工作相当细致,虽然林子里没有高山,他还是买了户外伞绳,结实得很。
简静接过绳索,正要绑住老弗兰克的手。他却突然扭过头,不是普通90度或者120度,而是180度大扭转。
被按在下面的脑袋,断了似的扭折到反面,直瞪瞪地看过来。
简静忍住惊诧,力气不减。
老弗兰克阴森森一笑,张嘴去咬她的手腕。
“靠!”简静骂人,反手拽过枕头。可还没来得及摁住他,老弗兰克就好像恶灵上身,突然力大无比,一下掀翻了她。
他佝偻着背,抄起斧头,重重砸下。
哐当!斧子劈入床架,木头断裂,整张床顿时塌陷。
房间太小,打起来容易误伤。
简静未多犹豫,立即拽过江白焰:“跑!”
第294章 地下根须
暴雨如注的夜晚,破败的农场鬼气森森,疯狂凶残的男人手持斧头,追杀入住的客人。
多么典型的恐怖片场景,氛围不能更正宗了。但比起慌不择路的主角,简静此时却十分冷静。
任务的开头就点明了当年的案件,五个青少年的死和农场脱不了干系。然而,里德的调查表示,弗兰克有不在场证明。
即便少年们不是死于失踪当晚,可弗兰克不在农场,如何绑架关押他们?当时小弗兰克还不到10岁。
除非,他们主动潜入农场,被机关困在某个地方,失踪数日后才惨遭杀害。可这样的话,矛盾的地方就出现了。
1992年的尸检报告称,少年们是在失踪当晚,最迟也不过是黎明时分就已经死去。
而弗兰克却是在中午左右,才回到自己的农场。
这个案子显然有不少诡谲之处。
简静侧身躲过老弗兰克的斧头,抬腿就是一个后旋踢——考虑到美国的治安,她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升级了自己的格斗技能。
目前,她的格斗卡已经升级到高级。
[名称:技能卡·专业者的格斗(高级)]
[内容描述:你的格斗技术已经十分成熟,能与暴徒单打独斗]
[备注: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这是她第一张高级卡,升级耗费了足足25点的勇气值。
都是值得的。
如果没有高级格斗卡带来的技巧,光凭力量和敏捷,她无法与狂暴状态的老弗兰克周旋。
Duang!她随手抄起的铁锹和斧子撞到一起,二者双双变形。
江白焰举起枪,瞄半天又放下了。
他学射击也就一两个月,实战只有昨天下午在树林里打鸟,准头太差,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啊!”老弗兰克仿佛野兽,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哑的嘶吼声,握着斧头的双臂青筋毕露,脸庞涨得通红,活似一只煮熟的龙虾。
这样的交手,对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简静意欲保存体力,没有全力以赴,且挡且退,慢慢把他引向餐厅,利用餐桌和椅子作为遮挡物,等待机会。
“为什么袭击我们?”她试探。
老弗兰克举起斧子,冲过来就砍。
简静踢过去一把椅子,卡住他的双腿:“你是什么人?”
老弗兰克的回答是凶狠的冷笑。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白焰马上闪到拐角处藏起来。
“stop!”小弗兰克穿着睡衣跑过来,惊惧交加,“你在干什么,快松手。”
说着扑上来,从背后死死抱住老弗兰克。简静趁机夺走斧头,用绳捆住四肢,防止他乱动。
大概知道自己反抗不了,挣扎了一会儿,老弗兰克慢慢平静下来,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气喘如牛。
小弗兰克扶他起来,慌忙道歉:“对不起,我父亲又犯病了。你们有没有事?”
简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你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见我们就砍,不会疯了吧?”
“我父亲有癔症,总是幻想自己被人追杀。”小弗兰克叹口气,承诺道,“我会把他送回房间,绝对不会再放他出来了。”
简静合理怀疑:“之前他很正常,怎么这时候犯病?”
“也许看见陌生人了吧。”小弗兰克一脸平常,“他不喜欢陌生人,这会让他感到恐惧。”
这话实在很难令人采信,但没有证据,也反驳不得。
“都怪这场该死的雨。”简静假装相信,热情地帮他一起搀扶老弗兰克,“我帮你一把。”
“谢谢。”小弗兰克如释重负,松开一只手,提起了厨房下面的活动木板,并解释道,“下面是地窖,在他清醒前,暂时把他关在下面比较安全。”
“环境会不会太差了?”简静故作关心,下去的同时,向江白焰使了眼色。
他会意,按兵不动。
简静的身影消失在了地面上。
地下,老旧的灯泡散发着昏暗的光芒,照亮了狭小的地窖。
这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地窖,拉了电线和水管,摆有一张柔软的床垫,墙上融入铁环。
小弗兰克将他的父亲扶到床垫子上,笨拙地解绳结。但简静用的是专门捆人的绳结,伞绳又极其坚韧,他拆了半天都没拆开。
“简,你能不能……”他不好意思地问。
“当然。”简静细致地抽拉绳索,手不经意地拂过眼镜,打开了透视仪。
没有机关,没有暗道,就是一间普通的地窖。
她暗暗皱眉,面上却无异常,问:“你父亲病得那么重,你打算……”
话未说完,异变顿生。
她本来只是防备着小弗兰克偷袭,却没料到他没动,地面动了。
脚下不甚平滑的泥土倏地散开,尘土飞扬间,地面仿佛一滩融化的石油,迅速向周边散落。
千防万防,谁能想到透视仪检查过的地面有问题?
简静蒙了一下,眼看就要掉入陷阱。但她终究是开挂的人,千钧一发之际开启白小猫状态,纵身跃起,避免掉入地面的空陷处,而后在墙壁上借力一蹬,直接落到了老弗兰克躺着的床垫上。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顷刻间便完成了避险。
然而,小弗兰克还是一动也没动,仿佛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整个地窖的地面都开始往下沉了。
床垫耸动起伏,沉沉下坠,直到这时,简静才看清楚地面是什么东西。
怪不得透视仪没有发现异常,原来地窖的整一层地面,都是由那种特殊的黑色根须缠绕编制而成,足足有几尺厚。
除非她现在改名叫壁虎,那还能攀住天花板,从上面逃出去。只是,根须的陷阱只有地窖吗?会不会整个农场的地面,都已经被这种奇怪的根系所占据了?
多个念头如流星划过脑海,简静最后决定静观其变。
她不跑了。
根须的“电梯”很快停止,真正的地下室展露眼前。
“我父亲病得很重,”小弗兰克并未翻脸,好像纯粹实在向客人解释,“他发病后力气很大,我只能把他埋得更深一点。”
他不图穷匕见,简静也乐得装下去:“这是什么地方?”
小弗兰克:“秘密空间。”
这似乎是一个完全由大型树木的根系所组成的地下室,墙壁、天花板、地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根系。
简静曾经见过大型榕树的根,密密麻麻地垂落下来,好似一面帘子。
但这里的根系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动的时候,就好像普通的根系,动起来却变成了无数条盘结交错的蛇,诡异又可怖。
“这是什么植物的根?”她开门见山。
小弗兰克说:“巨人树。”
“我没看见农场里有大树啊。”她故作不解。
小弗兰克笑笑,不再回答。他拖着老弗兰克,把他丢到墙角,攀附在墙壁上的树根一下子活动起来,写一条灵敏的蛇,将老人紧紧束缚在墙边上。
简静注意到,老弗兰克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这让她想起了死掉的那几个孩子。
“我已经回答你很多问题了。”小弗兰克问,“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几个问题?”
简静笑了:“我喜欢这种和平交易的方式,你问。”
小弗兰克:“为什么要来黄昏镇?”
简静:“旅游。”
小弗兰克缓缓道:“游客为什么要打听30年前的事?”
“随便问问。”简静反将一军,“没记错的话,这是当年轰动一时的大案,我打听几句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但没意义。”小弗兰克的语气很微妙,带着微不可见的隐嘲,“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或许吧。”简静担心交恶后就无法套话,抓紧时间套话,“不过确实,查案是警察的工作,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小弗兰克问:“什么事?”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她问,“他自称齐天,天空或者神的意思。”
小弗兰克倏然变色:“是他?你是他的同伙?”
“仇人。”简静立即否认,“你见过他吗?”
“他已经死了。”小弗兰克冷冷道,“渎神之人,必死无疑。”
“渎神?”简静心中反感。
比起暴戾的杀人魔,搞邪门歪道的家伙更惨无人道。
小弗兰克看着她,平静地说:“你已经见到神的仆人,现在有两个选择:接受恩赐,成为神的仆人,或者成为献给神的羔羊。”
简静笑笑:“都不选呢?”
“抱歉。”他无甚诚意地说着,拿起了工作台上的刀。
刀刃血迹斑斑,不知宰过多少畜生,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腥臭味儿。他挥起刀,迎面朝简静砍过来。
同时,无处不在的根系扭动推搡,将她丢向敌人。
简静掏出准备好的枪,对准小弗兰克就是一枪。她有瞄准卡,这一枪下去,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大腿动脉。
鲜红的血液骤然飚出体外,仿佛一束喷泉。
然而下一刻,一条手指粗细的根须就钻进伤口,堵住破损的血管。仅仅眨眼的功夫,血花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不到五秒钟,居然就已经止住。
这是什么东西?
*
江白焰在地上等了十五分钟,仍然没见到简静和小弗兰克下来。他试着去拉地窖的活动板,拉不起来,纹丝不动,好像已经和地面融为一体。
他不再迟疑,马上奔去老威廉的房间。
“砰砰砰。”他砸门。
里面的呼噜声停了,十秒后,怒气冲冲的老威廉打开门,破口大骂:“F*ck!不准再来吵我!否则把你丢到林子里喂野狼!”
江白焰:“出事了,小弗兰克绑架了我的同伴。”
老威廉皱眉,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第295章 深入
江白焰当然不会和老威廉说实话,只是说老弗兰克发疯,小弗兰克和简静下了地窖就没回来。
老威廉将信将疑地跟他过去,敲敲地窖的门板:“有人在里面吗?”
无人应声。
又去拉门板上的铁环,却依然无法撼动。
老威廉的脸色凝重起来:“我们出去看看,也许下面有其他出入口。”
江白焰看看窗外的大暴雨,点头:“我去拿雨衣。”
他回到自己房间,套上在纽约买的防弹背心,手枪藏外套里面,手枪仍然拿在手里,也没忘记在口袋里揣上打火机。
外面的雨下得极大,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疼极了。
江白焰打着强光手电,像无头苍蝇乱转:“出口会在哪里?”
“应该就在农场,地窖一般屋内一个,屋外一个。”老威廉经验丰富,在前面开路,“不过,我认为小弗兰克没有绑架你的同伴,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江白焰哪会吐露实话,欲言又止地暗示:“她很漂亮。”
老威廉卡顿一刹,还是摇头:“小弗兰克是个好孩子。他本来和母亲在其他地方居住,因为老弗兰克生病,才专门跑到这里来照顾,他虽然孤僻,但不可能做坏事。”
江白焰问:“你和他很熟悉吗?”
“我们偶尔会在林子里遇见。”老威廉打开话匣,“他对树林十分熟悉,知道很多小路。”
江白焰“噢”了声,好似信了,打探问:“老弗兰克的病是怎么回事?他突然要杀人,吓坏我了。”
老威廉投来鄙视的一眼:“我不知道,听小弗兰克说,他偶尔会发狂,只能关在屋子里。但他已经很老了,一个老人而已……”
雨声哗哗得响。
两人逐渐停止交谈,相隔几十米的距离,各自寻找某个方向。
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时而交错,时而分离,远远的,江白焰听到老威廉大声呼喊着小弗兰克的名字,粗哑的声音回荡,断断续续,好像坏掉的无线电。
江白焰不得不总是回头去看,才能确定老威廉就在不远处。
他吸口冷气,感受到了一股深切的寒意。
比起精心安排的的鬼屋场景,以及时时刻刻出戏的摄像头,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简陋乃至脏污,可营造出来的恐怖感,却不是人工精心设置能够比拟的。
他甚至觉得,此时吹过脸颊的风,都带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地方?
静静在哪里?
“咩~~”
羊在叫?江白焰扭过头,又看见了那只纯白的羊。
它不知道何时从羊圈跑了出来,立在拐角处,正默默地看着他,仿佛想带他去往什么地方。
要去吗?可行吗?
迟疑间,背后传来老威廉的骂娘声:“该死的,哪里都没有,他们该不会进林子了吧?”
江白焰扭过头,心不在焉:“那怎么办?”
老威廉一脸严肃:“明天天亮再找吧,天已经黑了,进树林太危险,我们还是回去,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出现。”
“可是……”江白焰瞥向墙角,真奇怪,一眨眼的功夫,羊就不见了。
他不动声色,犹犹豫豫地问:“真不能进树林啊?我们有枪,就算是熊也没什么好怕的。”
“要去你去,我绝对不会进去。”老威廉说完,也觉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些,勉强解释,“树林里有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
江白焰反问:“你见过?”口气大有不信之意,“长什么样?”
出乎预料的是,老威廉居然回答了他,答案还十分具体:“它们不会以真实面目出现,你所看见的……”他盯住江白焰的眼睛,缓缓道,“是一只羊。”
江白焰愣了,看向羊圈:“那种羊?”
“不,它是特别的。”老威廉低低道,“它会蛊惑进入森林的人,人们如果跟着它,就会不知不觉走进深山,再也没有办法出来。”
“为什么?”
“它是恶魔的化身。”老威廉说,“凯丽就是被它蛊惑,才会进入树林。”
江白焰挠挠头,故作愚钝:“你怎么知道的?里德没和我们说啊。”
“里德是警察,不愿意相信恶灵的说法。”老威廉冷冷道,“他一直执着于寻找凶手,但我亲眼见过,要不是小弗兰克叫醒我,我肯定会被它迷惑心智,再也无法走出树林。”
恐怖片中,总有NPC坚决警告主角不要做某件事,但为了拍下去,编剧总会让主角团里的某人无脑作死,非干不可,因此触发死亡陷阱,开始挂人。
当然,江白焰拿恐怖片玩笑,不代表他真当成了攻略。只是此时情况不明,他不想失去威廉这个“同伴”,于是假装被说法:“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老威廉松口气,两人返回农舍。
屋里依然空无一人。
江白焰再次尝试去拉活动门板,却仍旧无法移动。
他不甘心:“这么久都不上来,肯定出事了。我们不进树林,在屋子里面找找总可以吧?”
老威廉拗不过他,提议:“分开找,我去楼上看看。”
“好。”
“小心点,看见什么就大声喊。”老威廉关照。
“OK!”
二人分头行动。
江白焰先在大厅里胡乱转了转,等听到头顶传来脚步声,这才悄悄溜向后门,回到了羊圈的位置。
他缩小手电筒的光圈,慢慢走进羊圈。
黑暗中,无数双发光的眼睛齐齐注视着他,安静而沉默。
江白焰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气氛,既有被围观盯牢的惊悚感,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情绪,通过这份静谧传达到了他的心头。
心脏沉甸甸的,不停往下坠。
他轻轻吸了口气,竭力忽视这种异样感,慢慢走到最里面的一个羊圈中。
脚尖微动,踢开覆盖在上面的干草。
一块活动板的边框露了出来。
江白焰蹲下,彻底隐藏在一群羊中,默默思考。
这次,他虽然没有参与鬼屋节目的拍摄,但待在罗伯特的农场时,翻过电影的剧本,其中夹杂着不少绘制好的设定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