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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许是例假的影响,她心绪烦躁,注意力不集中,错过了一个十分要紧的疑点。

谢唯是怎么知道借运一事的?

如果是别的高人点醒的,他又是如何锁定邵蒙和陶桃的?

正常情况下,他就算从时间上推测出这两个人,也应该二选一,怎么会认定借的就是两个人呢?

有问题。

简静很想问个明白,然而,内心深处,又对这个事有点抵触。

但莫名其妙的情绪分说不明白,便没有说服力,她假装没这回事,问许编剧要来对方的电话,拨了出去。

“嘟——”

接通的声音像飘飞的猫毛,惹得人像打喷嚏。

“喂,你好。”通了。

“谢唯。”简静定定神,“我想问你一件事。”

那头是长久的静默。

简静有点害怕他挂断电话,迟疑道:“不是劝你自首。”

“没关系。”谢唯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你问吧,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简静便问:“你怎么知道是邵蒙和陶桃的?”

“有人告诉我的。”他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个人打电话给我,问我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说想,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他是谁?”

谢唯淡淡道:“他没说,但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当年帮他们的人吧。”

“你确定?”简静惊了。

齐天是什么操作,一次作案,前后包括邵蒙、陶桃、张汐三人,再加上谢唯,一鱼四吃?

她十二分警惕:“这人心狠手辣,你……”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有和他达成什么交易吗?”

“他什么都没问我要,只说不忍心我被蒙在鼓里。”谢唯不傻,平静地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我知道。”

简静蹙起眉,问道:“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他给我打完电话以后,我只收到过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张符,拆开发现是虫囊。”谢唯的嗓音干哑起来,那头传来闷闷的咳嗽声,“你、咳,你不要去找他。”

他缓过气来,哑着嗓子道:“我走投无路,但你不是。简小姐,不要去招惹那个人,他很邪门。”

“我知道。”

简静过去以为,齐天只是个手法残忍的江湖骗子,可谢唯的事一出,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绝对没这么简单。

要么是个高明的诈骗师,要么就真的有点不对头。

所以,这次她选择把线索交给警方,而不是自己追查。

电波两端又重归寂静,只闻浅浅的呼吸。

简静迟疑良久,正想告别,忽而听见那头的呼吸声变得短促而无力,隐约压抑着呻吟,仿佛正在承受什么痛楚。

她骤然起疑:“你的身体不是好多了吗?怎么又生病了?”

“不小心得了流感。”谢唯的声音虚弱很多,“谢谢关心。”

“为什么不去医院?”她问。

他轻轻吁了口气,慢慢说:“我在医院啊。”

“说谎。”他不骗人还好,这么一说,简静更觉不对,“你在哪里,我方便过来一下吗?”

谢唯失笑,仿佛很无奈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敏锐呢。”

“你到底怎么了?”简静眉关紧锁。

谢唯道:“真的没事,只是我住的地方来了很多记者,不方便现在过去。”

不,他在说谎。

简静忖着,没有直接拆穿,试探着问:“我给你送点药过来吧。你住在哪里?”

他的呼吸声停滞了片刻。

“为什么?”他问,“你应该很讨厌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关心我呢?”

简静顿了顿,以问代答:“你不想我过来吗?”

他笑起来,又岔了气,咳了好几声才道:“不,我想你来,请过来吧。”

谢唯报出自己的地址,只是一家普通的小区。

简静立即披上大衣,拿起车钥匙就走。

所幸现在是晚上十点多,街上的车流不大,她压着限速飙了一路,终于在半个小时后找到谢唯的家。

普通的小区,普通的住客,门口只有摆夜市摊的小贩,哪有什么记者。

她快步奔向对应的住楼,电梯迟迟不下来,干脆直接爬楼梯。

莫名的焦虑感不断催促着她,竟一口气冲上十二层,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笃笃笃”,她快速敲门。

门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谢唯犹如幽灵出现,面色苍白,周身是浓郁的黑暗:“请进。”

简静进屋后才发现,屋里其实开着好几个灯,可灯泡像是很久未曾擦拭,表面蒙了一层灰,光线始终无法透出。

“你没事吧?”她迟疑地询问。

谢唯的脸上泛着一层奇异的灰色,但眼睛明亮,胜过往常:“你愿意来,我很高兴。”

简静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浓了,试探问:“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请坐,家里什么都没有。”谢唯倒了杯热水给她,但还没放到桌上,脸上便出现痛苦之色,手也拿不稳杯子,摔了个粉碎。

简静这下确定他出了事,二话不说扶住他:“跟我去医院。”

“不。”谢唯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静静,你听我说。”

他握住她的手,无比冷静地开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简静道:“你在胡说什么。”

“这两天,我把《恶魔医生》看完了。”他答非所问,“你笔下的猎人,还在努力和他心里的怪物搏斗,可我……已经输了。”

谢唯闭上眼,又看到了无处不在的黑影,它们蹲守在角落里,随时准备将他拖进深渊:“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简静霎时恻然。

卿本佳人,奈何歧路。

“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赎罪。”她深吸口气,尝试劝说,“自首可以从轻处罚,而且,你有精神病史……”

这些天来,她反复思量,虽不忍他的遭遇,却还是希望他能够投案自首。面对罪行,逃避一时,逃不过一世。

背负罪行的后半生,未必比面对法官好过。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确实负罪难安,却走了这条路。

“不。”他笑一笑,困难却恳切地说,“我宁可用命偿还,也不想让被当做杀人犯。我不能给我的老师母亲,还有一直守着我的人抹黑。”

简静顿了许久,艰难道:“邵蒙……不值得你一命换一命。”

“也许吧,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能怎么办呢?”谢唯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墙,胸膛剧烈起伏,声音比之前更嘶哑,如砂纸摩擦,难听至极,“我一直在想,如果弄错了呢?”

这两天,许多过去可望而不可即的邀约纷至沓来。谢唯并非圣人,曾经想过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夺回他本该拥有的东西。

然而,人命的分量远比他想象得要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杀人之前,他一直在想,如果借运是真的呢?这个念头折磨着他,逼迫他为自己复仇,宣泄十年来的痛苦和愤怒。

可人死后,截然相反的念头开始萌芽。

如果不是呢。

那个人是个骗子,他就是时运不济,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又怎么办?圈内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为戏痴狂一生,最后到老还是个路人。

谁能保证他谢唯不是?

“如果我杀的是一个无辜的人,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或许,我也不应该杀了他……”他像是对简静解释,也像是自言自语,“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做的。”

简静喉头梗塞,心酸难忍。

一念之差,天堂地狱。

罪孽一旦犯下,再无回头之路。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以前因为失败而痛恨别人,现在又为此后悔,真是太可笑了。”谢唯叹口气,慢慢道,“假如可以重新来过,我……”

他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徐徐柔和:“我希望能像你一样。”

简静诧异又不解:“像我?”

“是啊,”他笑了,眉间蕴着淡淡的悲意,“做一个在逆境中也不会伤害别人的人,一个有原则有勇气的人,一个……好人。”

处于黑暗的人,总是会被光明吸引,自身缺乏勇气的人,亦会因坚持原则的人而心生向往。

然而,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你质问万老板的时候,就在我门外。”他的唇边晕出笑意,“我都听见了。”

“那并不代表什么。”简静抿住唇角,转回脸看着他,“人生不能重来,但可以继续,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谢唯,你不要放弃,跟我去医院吧。”

谢唯凝视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神色却没有丝毫松动。

“好吧,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不能看着你犯傻。”简静放弃嘴遁,掏出手机拨打120。

谢唯伸手按住:“等一下。”他直起身,对她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等你听完后,再决定要怎么做,行吗?”

简静犹疑片刻,放下手机:“好,你说。”

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积蓄力量,身体微微前倾。

简静知道他呼吸困难,侧过脸,屏气去听。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头,干涸的嘴唇贴上她脸颊的肌肤。

如吻鲜花。

她一时怔忪,讶然地看向他。

“静静,法律无法审判的罪行,由命运来做了终结,”谢唯轻轻问,“不是很好吗?”

简静的视线逐渐模糊:“我也自杀过,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他合拢眼皮,无限倦怠,“谢谢。”

杀人偿命,因果报应。

十年了,我太累了,就这样结束吧。

他放松身体,坠入无尽深渊。

2021年2月10日,谢唯抑郁症复发,在家中服毒自杀。

*

[任务名称:偷运换命之谜(已完成)]

[任务奖励:20点基础勇气值 20点特殊贡献值(真凶坦诚罪行 破坏齐天的阴谋)]

[备注:勇气值可用于抽取卡片(普通),每次耗费5点;贡献值可用于抽取卡片(特殊),每次耗费10点]]

[限定池已开启,是否开始抽卡]

[限定卡抽取中]

[抽取完毕]

[名称:状态卡·演技(已锁定)]

[内容描述:拥有出神入化的演技,百分之百无法被人识破]

[备注:特殊限定卡,已绑定宿主,无法销毁,无法转让,无使用限制]

第100章 譬如朝露

谢唯的鸿运并未随着他的死去而消逝。

曾经拍过的电影因为政策风向的变动而过审,制作方没有安排院线,直接在网上播出,口碑一夜炸裂。

谢唯大红特红,连续三天占据娱乐新闻头条,演技封神。

然而,就在这个众人对他最感兴趣的时候,他死了。

谢唯患有抑郁症和妄想症,常年服药,本来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就在他决定复仇的时候,无人知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停掉了自己的药。

而后,杀人的愧疚,复仇的解脱,或许还有其他复杂的因素,最终导致他选择了这一条路。

世人不知其中曲折,只是惋惜一代天才落幕。

大家纷纷感慨,如果早一点知道谢唯就好了,如果多一点人支持他,或许他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可惜没有如果。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谢唯就好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因为璀璨又短暂,来不及消磨爱意,便在所有人的惋惜中坠落。

在人们心里,他定格在了最完美的一刻。

线上线下都有人发起悼念谢唯的活动,声势比邵蒙的纪念活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每个APP的首页都有相关内容,恐怕在偏远山区,只要有一部智能手机,就会认识谢唯。

比粉纸片人更安全的房子,是粉一个死人。

谢唯的微博多了几千万的粉丝。

而他最后一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是五年前对电影的宣传。

评论区已被泪水淹没。

每个人都很悲伤,仿佛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朋友,最好的演员,最值得崇拜的哥哥。

简静还是毫无动静。

她闷头在家写书。

《玫瑰、黄金和杀手》字数不多,20万上下,年节期间已经完成了近八成,让她反复斟酌删改的部分就是爱情戏。

之前她写得很苦手,不知道如何表露两个人朦胧又轻盈的感情,但现在,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写了。

女孩对杀手,从不信任到信任,从猜疑再到依赖,循序渐进。然而,她满心都是仇恨,从未意识到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等到回首,一切都成过去。

杀手对女孩,从对雇主的冷漠,到对她产生同情,最后因为这份“人性”,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灵魂。他不再是冷漠无情的杀人机器,逐渐产生了自己的喜恶。

他决定为女孩报仇,但并非因为金钱的驱使,而是出于守护之心。

女孩的人生不该如此,她的后半生应该光明灿烂,而非铁窗苦守。

杀手更改计划,不让女孩牵扯其中,孤身上路。

临走前,他留下一束无名的野花,作为告别。

整本书没有告白,没有煽情,结局是再正统不过的写法。犯罪者的罪行被暴露于阳光下,杀手为自己沾染的鲜血付出生命的代价。

女孩的人生得以延续。

她回归正常生活,考上大学,一切都结束了。

最后的三万字,简静写了一周。每次都一气呵成,回过头来再看,却犹且觉得功力不足,无法以寥寥数笔描绘出内心的汹涌。

但字数只能少,不能多。

太直白,太澎湃,痕迹就太重太明显,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把一勺绵白糖,塞进读者的嘴巴里,甜得发腻。

那么,隐而不露,无声处汹涌呢?像一颗钻石,没有颜色,却熠熠生辉,岂不是更打动人心?

也不行。

其实并没有这么相爱。

钻石形成于高温高压的环境下,千锤百炼方才得来。他们连好感都不曾表露,怎么会情比金坚呢?

爱情没有这么廉价随意,俯拾皆是。

简静想,那应该是露珠吧。

清晨漫步于森林中,偶然有一滴露水滴在鼻尖,晶莹又纯洁,短暂又朦胧,转瞬便消逝了,只在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凉凉的,润润的,很美好也很悲伤。

这样的相逢源于偶然,今后再也不能遇到。

简静删删改改,在完稿的那一刹那,倏而放下。

她当然后悔过,早知道他是病情复发,根本不该和他说那么多废话,把人送去医院,说不定就能救下了。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意义。

谢唯是故意放纵了自己的病情,任由自身被黑暗所吞噬。

他活得太累了。

十年来,他背负了太多,哪怕今朝翻红,时光也不能倒回2010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他坚持到今天,不过想证明自己并没有辜负过谁,对得起旁人的爱护与信任。

目的达成,提着的一口气就松了。

再也无法前行。

简静无法忘记他逝去前,唇边那一丝释然的微笑。

这多少令她宽慰,至少那一刻,他是开心且轻松的。

她将初稿发给了康暮城。

康暮城早已知道她的计划,当时并不奇怪。可回头仔仔细细把稿件看一遍,心里咯噔。

他太了解简静了。

假如无事发生,她决计写不出如此细腻温柔的段落。

这么一想,稿件上的文字就好像跳舞的小人,扭来扭去,怎么都看不进去。他思量许久,给黄导拨了个电话。

“黄导,嗯,我是康暮城。”他语气平静,“没事,和你说一声,合同我们已经弄好了,应该没有问题,你那边呢?”

黄导满腹苦水:“我本来打算推荐谢唯,好不容易飞鸟那边也松口了,他怎么就……唉,现在我也没辙了。”

康暮城问:“谢唯是怎么回事?”

“抑郁症复发。”黄导知道的不比别人更多,“之前看他还好好的,谁能想到一眨眼,人就没了。”

他唉声叹气半天,忽而问:“对了,静静没事吧?我看她最近微博和朋友圈都没发,人还好吗?”

有时候,最大的反常就是什么都没做。黄导又不傻,或者说,他们的嗅觉其实比谁都灵敏。

离开旅馆的那天,兴许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简静和谢唯之间的微妙。

康暮城道:“她忙着写新书,为什么这么问?”

黄导迟疑一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什么,随便问问,没事就好。”

康暮城亦不追问,可内心已然明了。

谢唯。

他走后,简静和谢唯发生了什么?

*

“叮咚——”,简静在看谢唯的最后一部电影时,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康暮城,但视频一看,居然是一张肥胖的橘猫脸。

简静忍俊不禁,赶紧把门开了:“怎么是你?”

“嘘嘘。”江白焰压低帽檐,一手揣着肥胖的布丁,一手提了大包小包,“进来再说。”

简静让开。

他鬼鬼祟祟进屋,终于舒了口气,放下沉甸甸的猫饼,甩甩胳膊:“好重,布丁又胖了两斤,我都要疯了。”

简静给他倒水:“你怎么知道我家?”

“问康总啊。”江白焰接过来一饮而尽,这才摘掉帽子,擦擦不存在的汗,“静静老师,我是来找你救命的。”

简静:“?”

“我要去拍戏了,在冰城。”江白焰叉腰叹气,“以前都是我朋友来帮我喂布丁,现在不行了,它一个人在家就不动弹,越长越胖,医生说它必须得减肥。我舍不得把它托给宠物医院,只能找人救命了。”

他九十度鞠躬:“静静老师,救救我吧。”

简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托孤呢。

“我不会养猫啊。”她不讨厌猫,但不会养。

江白焰说:“猫窝,猫盆,猫抓板,猫包,我全都准备好了。等等我再去楼下把车里的猫砂和猫粮拿上来,肯定没问题。”

简静抱起手臂:“我不同意呢?”

江白焰举起布丁的前肢,露出悲惨哀求的表情:“求求你,收留我吧。”

简静:“……”

“求求你了。”他低声下气,声泪俱下,“我们家布丁不吵不闹,可撸可溜,除了能吃没有别的毛病,你再也找不到比布丁更可爱的猫咪了。”

虽然知道他在演戏,简静还是绷不住笑场:“好吧好吧。”

“快,布丁,给干妈磕头。”江白焰摁着自家猫的脑袋,哐哐就是两下。橘猫也真是好脾气,呆头呆脑地任他摆弄,爪子都不亮一下。

“不要欺负布丁。”简静已经自动带入抚养人的身份,忍不住夺过猫咪,揣在怀里撸一撸。

江白焰:“那我去搬厕所。”

他老老实实跑了两趟,把儿子的厕所和粮食搬了过来,又开始安装猫爬架,靠墙放好:“静静老师,你要让布丁多动一动,它可以出门溜的。”

简静掂了掂怀里的分量,同意:“好。”

“我大概要拍两个月,很快就会回来了。”江白焰交代行踪。

简静忽然回过神:“你接了新戏?”

她这两天没怎么看手机,但也知道恶魔2的博弈已经开始,江白焰此时接戏,等同于放弃。

“对。”江白焰没有找托词,干脆地承认。

简静“噢”了声,没说什么。

他却自顾自往下说:“老师不问我原因吗?”

“你有你的理由。”她道,“不需要向我解释。”

江白焰说:“可我想解释啊。”

“那你说吧。”她笑。

江白焰认真起来:“因为,你已经有了最好的恶魔,最好的猎人。”他眼中的神光微微黯淡,“我比不过他。”

简静摇摇头:“别这么说,谢唯……”她想想,正色道,“蚌病成珠,他花了十年才有今天的演技,你才几岁。”

文章憎命达,演戏何尝不是如此。江白焰年少出道,起始点高,又正当红,能有这样的演技已属不易。

可谢唯呢?什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尝遍了。

“道理我都懂。”江白焰却道,“可我没有机会超过他了,不是吗?”

简静霎时沉默。

“那我先走了,静静老师再见。”他也不拖泥带水,重新戴好帽子,只是临出门前,踟蹰地说,“还有……”

酝酿再三,气沉丹田,才艰难地启齿:“我们家布丁……便便有点臭,铲之前一定要开排气扇。”

简静:“……呵。”

江白焰落荒而逃。

第101章 婚宴

家里有猫和家里没猫,天差地别。

简静的一天突然多了很多事,要给猫铲屎,喂饭,吃小点心。上厕所的时候,玩手机的时间越来越少,因为猫会监督上厕所。

开电脑工作,猫就蹲在手边,“喵喵”叫着要人抱。

简静庆幸布丁被教得很好,不喜欢踩键盘,也不爱咬电线。除了推倒杯子,水流到桌上报废了一个机械键盘,没添过什么麻烦。

她很好奇,那些有作家的猫——不,是有猫的作家,到底是怎么保持工作的呢?

反正她不想写稿,就想撸猫。

每天都是:“布丁来抱抱”“布丁吃饭饭”“布丁我们下楼了”。

然后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阴暗的想法:假如骗江白焰猫猫走丢了,能把布丁据为己有吗?

可惜江白焰把儿子看得很紧,每天都要视频一下才放心。

简静故意问:“你怕我把你家布丁卖了不成?”

江白焰:“布丁又不值钱,我是怕它被过继给别人啊。”

唉,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

简静悻然放弃诱拐计划,玩一天是一天。

然后,3月份到了。

春暖花开,温度渐渐回升,衣衫减薄,早樱初开,街上满是春日的气息。

简静收到了一封结婚请柬。

结婚的是金乌副总的女儿,不仅邀请了亲朋好友,社里的几个头部作家也在邀请之列。

这是推不掉的社交场合,必须要去。

幸好当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只有几抹浅浅的白云,温度不高也不低,极其舒适。

简静提前给布丁铲屎喂粮,关照钟点阿姨中午再来喂一顿,这才满怀忧心的离开家门。

康暮城来接她,见状道:“这么喜欢猫,就自己养一只。”

简静:“买不如偷,偷不如拐,拐不如要还回去的。”

这是康暮城近一月来第一次见她,情况比想象中好了许多。她看起来并不似神伤过渡的样子,淡妆服帖地沾在面颊上,几若素颜,口红不过浅浅一抹,仍然透出血色般的红润。

身上穿的是件米白色的荷叶边多蕾丝的衬衫裙,腰间是棕色的皮质腰封,紧紧系在腰身上,将宽大的裙子勒出纤细的腰身,外套罩了件薄大衣。下面则搭配马丁靴,靴筒上缀着blingbling的挂饰,可爱里带了点摇滚风。

好像是春季新款。

有心思买衣服,问题就不大。

康暮城实打实松了口气,终于敢开口提起新书:“新稿子我看了,悬疑部分发挥稳定,是你的风格,倒是感情戏出乎预料。说实在的,静静,我以为你会写成夏星那样的。”

简静忍俊不禁。

“她的故事受欢迎,可缺点也很明显,太虚了,梦一样。你的这个故事,假也是假的,意却很真,是怎么写出来的?”康暮城佯若平静。

简静顾左言他:“那你什么时候给修改意见?”

“我带来了。”康暮城递给她一个文件袋,又把话题拐回去,“最近群里,许编剧他们总是在聊恶魔2的选角,你很少说话。”

简静道:“没什么兴趣。”

“之前不是说想推荐江白焰吗?”他问。

简静反驳:“不是算你的?而且他自己已经放弃了。”

“你可以推荐别的人选,有什么喜欢的演员吗?”

“康总,”简静转头看着他,“你是想问我谢唯?”

康暮城顿了下,道:“你们才认识多久,但他和邵蒙前后脚去世,陶桃又突然发疯,我有点担心。”

简静摇摇头,道:“我没事。”

相识不过几日,能有多少痛彻心扉?只不过人一死,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渡上了一层柔光,难免怅惘。

“静静,”康暮城斟字酌句,“或许你可以和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