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行礼说道:“是大公子叫我来相助少国公的。”朝衣叫傅明起身来,望着他的浓眉大眼,缓缓点头,说道:“有劳了。”傅明说道:“能跟着少国公,我心里也觉欢喜。”
次日舒临渊起了个大早动身去天宁海阁,朝衣起身相送,不免又勉力他一番,舒临渊面色始终冷冷地,不料将动身时候,一个原定要跟随的侍从却染病不起,舒临渊大怒,朝衣急忙叫换人,旁边的傅明却说道:“我愿意同舒大人同往。”
朝衣甚惊,急忙劝阻。舒临渊却不语,只看着傅明,傅明说道:“我原先也学了些武功在身,不至于成为舒大人的拖累,何况我来此也并不是为了清闲,请少国公许我同去。”
朝衣无奈,只好答应。东方冠卿却冷飕飕说道:“傅明啊,这人是个断袖子,一路上你多多小心哟。”朝衣暗笑,这却是她想说却没说的,让东方冠卿说来,正好。
当下舒临渊带着两位从人跟傅明,上马赶往天宁海阁。东方冠卿觉得此人临去时候看向朝衣那一眼很不同寻常,便问朝衣:“他说要你答应他什么条件?”
朝衣说:“我也不知,他只说要我答应他而已。”东方冠卿看着轻描淡写的此人:“那倘若他提出些令人难以接受的……”朝衣说道:“不怕,我同他约法三章,不可做些有违常理道义之事。”
东方冠卿斜睨着她:“你确定舒临渊那人明白何为‘常理道义’?”朝衣说道:“总之违心之事我是不会做的。再说了,如今是救人如救火,那‘照彻海’早一日回来,便会早一日知道我那方子有用没有,若是好的话,则可以早些救助百姓,何乐而不为?”
东方冠卿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似笑非笑:“你这意思就是先诳他去是不是?等那照彻海到手,你就可以……”朝衣装模作样说道:“唉,大家心照不宣,何必说破呢。”
东方冠卿摇摇头,迈步向外走,朝衣说道:“去哪?”东方冠卿袖了袖手,头也不回说:“敲竹杠去。”朝衣哈哈大笑。
舒临渊赶往天宁海阁这段日子,东方冠卿人在阐县,海宁等疫情多发的六县走了个遍,所到之处,当地的富豪之士分外凄惶,冬防过处,一片哀嚎。
就如舒临渊所说的一般,东方冠卿把这竹杠敲的邦邦响,他是钦差的身份,又是户部的高官,京内来的贵人,虽然年轻,却因年轻而让眉宇间那股年少气盛的傲气更炽,拿捏官腔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如一把锋利的刀,在富户们身上不停地割肉,真叫人不肉疼都不行。
东方冠卿举起酒杯,正气凛然说道:“国难当头,大家当然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俗话又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诸位都是当地的楷模,领袖之人,自然要有领袖跟楷模的气度,散一散私财也算是兼济天下。”
酒席之上的众位面如土色,心想:“不过就是来要钱的,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做什么?”
东方冠卿将酒杯放下,用力一拍桌子,惊得众人都吓一跳。
年轻的锐利双眸缓缓扫视了一眼在座众人,此人冷飕飕又说:“再者说,皇帝陛下最恨那些发国难财之人,更憎恨些见死不救的奸恶之辈……还曾对少国公说过,只因有些人瞧陛下年幼就不把他放在眼里,陛下也正想捉几个来试试他这继位后的刀快不快呢……”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东方冠卿语气一转,却又转为春风和煦:“但是!陛下最是欣赏济困救贫的长者好人,少国公也说过,大家同心协力度过此关之后,散财最多之人,绝不会埋没,他将将名册一一记录下,回京后会向皇帝陛下禀明,唔,对了,大家都知道,先前,富商之后不能科考对么?少国公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倘若被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众位!日后出将入相,指日可待呀!”
在座的几位大商户顿时瞪大眼睛,眼中透光。
东方冠卿笑眯眯地:“其他富户若是尽心竭力相助少国公者,将来蒙陛下赐个‘急公好义’牌匾什么的,都可以流芳百世啊……大家伙说是不是呢?”
这一番恩威并用,谁人不服?
东方冠卿只打着朝衣“少国公”的旗号,开出包票去,弄得些富商大户们群情涌动,他在六县内走了一遭,富户们库中存货少了大半,家中地皮薄了三寸,却一个个掏钱散米,做的心甘情愿。
朝衣见东方冠卿如此得力,便将他狠狠地夸奖了一番。东方冠卿说道:“反正是打着你的旗号,至于日后那些‘报酬’会不会实现,都在少国公你的头上哦。”
朝衣笑道:“这个不用担忧,商户之后参加科考之事,其实早就可行,我估计陛下也动过心思,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至于恩赐之事,更是不成问题,若论起收买人心巩固基业,陛下比我们更乐得进行。”东方冠卿挑眉一笑。
东方冠卿竹杠敲得很是顺利,如此三日之后,舒临渊风尘仆仆地从天宁海阁赶回,据说一路上跑死了五匹马,整个人也累得很是憔悴,一回到钦差别院之后便卧床不起,似是病了。
朝衣正在外视察民情,听闻之后便急急回来。
朝衣带着燕沉戟先见了傅明,看他无恙,才抽身出来到了舒临渊所住地方,刚要进门,门口上一个侍卫却伸手将人拦下,朝衣看他,侍卫低头说道:“少国公请恕罪,只不过状元爷说他一路疲累,不胜惊扰,暂时不能见外人……若是少国公真个儿想见,就一个人去见他,其他的人么……”说着,就为难地看了燕沉戟一眼。
朝衣怔了怔,便回头对燕沉戟说道:“大哥,劳烦你先回房等我,我去去就来。”
燕沉戟有一阵儿没有回话,朝衣叫道:“大哥……”燕沉戟才点了点头,也不回答,转身迈步便走。
朝衣望着他魁伟身形,抿了抿唇,转身推门入内。
室内静静地,散发着一股淡淡檀香之气,舒临渊好像很是喜欢这种檀香的味道,朝衣同他相处的时候便经常能嗅到这种味道,倒是不难闻,尤其是在这种疫情多发之地更为难能可贵,朝衣方才出去转了一圈儿,这县城内到处都是淡淡地腐臭之气,阴沉沉地令人憋闷,在那些尸体堆积之处更为引人作呕。
里头并不见人影,朝衣唤道:“舒状元。”连叫两声,才听到里头说道:“少国公来了么,我身子不适,请少国公里头叙话。”
朝衣迈步向内,将帘子撩开,果然见舒临渊靠在床上,只着一袭单衣。朝衣顿了顿,小步上前到了床边,关切问道:“听闻舒状元途中劳累生了病,可有大碍么?”
舒临渊笑道:“少国公不是也懂医术么?不如替我把一把脉如何?”
朝衣扫了一眼他的手腕,讨好说道:“这个就不必了,我看舒状元你精神十足……大概只是略觉得倦怠,稍后我出去,便叫人给你熬上……”
正在滔滔不绝地说,手腕上忽然一紧,朝衣一怔,还不知发生何事,低头想去看时候,手腕那股大力传来,竟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朝衣站不住脚,顿时倒了下去,身下软硬适中地压着一具身子,却正是舒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