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边天子上朝,百官参见,朝堂上,御座中,小皇帝便说道:“众位卿家,今日朕特说一件大喜之事,傅家的傅三公子,傅轻羽,已经于昨日回到京中,傅家家门振兴有望,朕也于心甚慰。”
众位官员反应不一,嘈嘈杂杂之后,左侧便有个身着红衣的大官儿出面,手中握着象牙笏,朝上行礼,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小皇帝龙睛一看,见是当朝的刑部尚书,便说道:“爱卿有何本奏,说来。”
尚书大人便说道:“启奏陛下,昨日有人无缘无故当街击杀了马校尉跟先帝御赐的御马铁惊雷,听闻行凶者正是刚刚回皇都的傅三公子!”
小皇帝说道:“哦,居然有此事?那可曾有人去缉拿么?”
刑部尚书说道:“巡城的统领本带人去缉拿的,不料傅三公子手握陛下所赐的金牌,因此把巡城统领跟京畿司派去的衙差都给喝退了。”
百官嗡嗡乱响。小皇帝一抬手,众人停了声,小皇帝便说道:“甚好,片刻傅轻羽就上朝来了,正好儿可以当面质问于他。”
刑部尚书面有得色,说道:“臣遵旨。”便先退回班列里去。
当下几个大臣有本启奏,无本缄默,又过了片刻,终于听得外头宦官一声叫:“国公府上傅三公子进见!”
小皇帝面上笑容一闪而过,朗声喝道:“传!”
金口一开,下面太监们一声一声传出去,外面等候着的朝衣将衣裳略一整理,转身同身边儿燕姓汉子说道:“大哥,劳烦你且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燕姓汉子双眉微蹙,却也并未异议,只点了点头。
朝衣转身,大步向前,两袖生风走了几步,拾级而上。
燕姓汉子微微抬头,目送着她上了面前玉阶,一级一级望上而去,这上大殿的玉阶分三层,每层也有百多级,如此看来,竟如登天一般,越来越高,最后到了那顶端,那风清月朗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燕姓汉子这才垂头,只是那双眉深缩,比先前更甚。
朝衣入了殿内,两边上文武百官尽数看过来,朝衣微微带笑,略微低头进门,从入朝的门槛开始,一路向前踏着脚下红毯,共走了百多步,才到了品级阶下,有宦官说道:“傅三公子还不行礼拜见陛下?”
朝衣掸了掸衣袖,双膝跪倒在地,说道:“臣傅轻羽,参见陛下!”
上头小皇帝双目朗然,说道:“傅轻羽平身免礼!”
朝衣起身来,仍旧垂头,站在一边,小皇帝打量着她,怎样也看不到面容,不由有些心急,只好说道:“傅轻羽,你抬起头来。”
朝衣说道:“臣死罪。”缓缓抬头,小皇帝定睛一看,见她生得清秀出众,面容虽然有些单薄,然十分精神,一看之下,大有亲切之感。
小皇帝心里暗喜,点点头,说道:“傅爱卿,你今日为何未曾穿国公服前来?”
朝衣说道:“臣少小离家,家中并未有公服。”小皇帝叹道:“你必然是在外头吃了许多苦,国公府的子孙,本应当锦衣玉食的才是,这国公服,朕就叫人替你制作,不用你再另备,算是朕的一点心意罢。”
朝衣拱手说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这边说了会儿,那边刑部尚书便皱眉,轻轻咳嗽两声,小皇帝就看他,说道:“尚书大人怎地了,莫非是哪里不舒服么?”
刑部尚书见他竟然装傻,不由一怔,只不过小皇帝年纪小,倒也不跟他计较,尚书便索性出列,说道:“陛下,臣前头说过,关于傅三公子当街杀人一事……”
小皇帝闻言,才说道:“哦,你不说朕倒给忘了。”说着,就看向朝衣,说道:“傅爱卿啊,你可听了尚书所说?他要治你的罪呢!”
刑部尚书一听,惊愕看了小皇帝一眼,朝衣闻言,却淡淡一笑,转过头来看向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对上她淡如春风般的笑,不由一怔,而后心中便有轻视之感,想道:“纵然是傅三回来了又怎样?这般娇娇怯怯之态……又能作何?当街杀人?若非数人作证,真以为是误传罢了。”
却听得朝衣看他一眼,自顾自转过头去,向上说道:“陛下,臣也有本奏。”
小皇帝说道:“哦?有何本奏,快快说来。”
朝衣说道:“臣有本,刑部尚书黄大人图谋不轨,意图造反。”
轰然一声,满朝皆惊。

第八章 过路人

“哎呀!紧张紧张,真是十分紧张,且说当时刑部尚书大人说傅三公子当街杀人,目无王法,傅三公子忽然也说尚书大人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当时满朝文武连同当今圣上都大大惊动,不知孰是孰非,——再看那黄大人,一脸错愕,双眼瞪得铜铃大小,胡子也气得直抖,就说三公子诬陷……各位,你们猜三公子是如何说的?”
金福楼上,这说书的却并非昔日那老者,竟换了个新人,正是那老说书人的徒弟——此刻口若悬河的说罢,便眉飞色舞地望着周遭人等,他这节骨眼上一停,周围顿时无数人鼓噪,纷纷叫道:“黄二郎你就快些说罢,真真急死个人!专会在这时候卖关子,三公子到底是怎么说的?难道那尚书大人真个儿意图造反不成?”
黄二郎不慌不忙地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才又说道:“哈哈,当时文武百官也就跟大家伙儿现在这样的反应了,大家切勿着急,听我细说:且说当时傅三公子不慌不忙,望着当今圣上,说道:‘陛下,臣这话并非是平白诬陷重臣,昨日的确有人死在下马碑前是真,也自有兵丁前去查探,若臣有罪,早就俯首认罪被人五花大绑捆了,但那前来勘查的兵丁明白大义,并未曾为难臣。所为如何?只因为举国上下都知,那下马碑乃是先祖皇帝为了表彰傅家忠烈特设,——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以示对傅家的尊敬,倘若有人违背者,斩。此乃皇命祖训,若是有人违背的话,是否等同抗旨不尊?是否等同数典忘祖?是否是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尚书大人乃是本朝重臣,竟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黄二郎虽然不如老说书人一般稳重老辣,但说这一段儿却正正合适,他年青气盛,胸中慷慨凛冽之气旺盛,说起这几句话来,那生动鲜明之态,引人入胜,气势十足,一气呵成。
一时之间,满座听众百姓仿佛人在朝堂之上,而这叠着两根指头说书的黄二郎便是那挥洒倜傥临危不惊的傅三公子,瞬间众人心驰神往,有人听到此处,忍不住就拍手叫起来,嚷道:“好!就是如此,三公子说的对极!”
黄二郎说完这几句,仿佛将胸口的气都给激荡出来,也觉得十分酣畅,双眉一挑,说道:“傅三公子说完这几句之后,满朝文武都给震得无言以对,那尚书大人更是面如土色,唯独当今圣上叹道:‘卿家所说甚是,太祖皇帝遗训,言犹在耳,怎奈总有些人当作耳旁风……’圣上这样一说,文武百官哪里有不领会之意?顿时有人出来,也忙不迭地说道:‘皇上,臣其实也觉得此事少国公做的极对,那人也的确该死,倒是尚书大人所做,有些欠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