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何必苦恼。”林沉舟哈哈一笑,释然大半。
两人正说笑间,却见外头如意来到,说道:“大人派我来看看两位爷是否出门,若是在,请两位过书房说话呢。”
林唐两个随着如意来到书房,应兰风正把一个帖子放起来,忙迎了两位又奉了茶。
林沉舟瞧了瞧,这里的茶却不是上回给他们喝的龙井了,看色泽香气,不过是最普通的花茶罢了。
此刻小唐说道:“方才我出去遇到几个人,原来大人同我们做这笔果品买卖,是另有内情的?”
应兰风见他已经知晓,便答道:“这件事有些不好启齿,我身为朝廷命官,的确不好私下做这些事,然而泰州大旱粮食减产甚多,眼
看就秋冬了,弄不好便会闹出人命来,故而才不得不如此。”
林沉舟抬头,故作惊奇问道:“咦,难道朝廷不肯拨赈灾粮食么?”
应兰风苦笑道:“我已经写了十几封公函到府衙,上峰只说今年受灾的地方太多,得缓缓而行……我看那个意思,这一缓的话,年前
怕是排不到我泰州了。”
小唐皱眉道:“这是怎么说?我们虽不在本地,却也知道泰州的旱情是最为严重的,怎能不理不管?”
应兰风摆手道:“罢了,不提这些……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两位真是应某跟泰州的大救星。”
林沉舟不由也笑了笑:“应大人,难道是府衙里也嫉贤妒能?或者于你有什么仇怨?若是如此,你可要留神你太过能干,会更遭人嫉
妒,你私下行商给他们知道了,怕不与你甘休。”
应兰风道:“可不是么,上次烧死黑天牛,上司就很是恼怒,本来还想治罪来着,碍于民声还过得去,便才放我一马,然而今次若不
与两位做这买卖,等过冬的时候饿死了人,岂不还是我的罪名?所以索性就做起来罢了。”
小唐也忍不住笑道:“应大人,真有你的。”
应兰风忽地有些赧颜,咳嗽了声道:“我看两位是可交之人,才肯跟两位说恁么多,另外还有一件,索性也跟两位说了……本来我泰
州的枣子极为有名,每年也有人来收,但今年因粮食减产,乡民们急欲将枣子出手,因此一个个把价格放低,最后竟怕卖不出去,价
贱得令人发指不说,因此还引发了好几次的斗殴,我见这情形不是好的,便勒令他们不许胡乱压低价格贱卖,正好两位来到……给两
位的价格,虽比市价低那么一点儿,却比他们自行乱卖要好多了……还请两位莫怪!”
应兰风举手行礼,小唐还礼:“大人给的价格算是公道的,故而我师父才也肯答应同大人做买卖。大人不必在意。”
林沉舟看他一眼,笑而不语。
林唐两个又在县衙住了一夜,次日用了早饭,才出厅来,就见李贤淑抱着应怀真从廊上来,应怀真穿了件新的红缎子衣裳,脖子上戴
着明晃晃地银项圈,看来如蓓蕾发在枝头,娇憨明艳。
小唐随口说道:“小怀真今日打扮的这样好看?”
应怀真瞅他一眼,低头去拉扯自己的袖子,仿佛不懂他说什么似的,小唐略觉尴尬,不由自主地伸手抓抓眼角。
却听李贤淑笑说:“这孩子想是害羞,怎么不理你唐叔叔了?”又喜洋洋地对小唐说道:“今儿是阿真的生辰,正好两位也在,咱们
要好好地热闹热闹才是。”
第 11 章
不多时,张家的人也来了,少奶奶带了些丫鬟仆人来帮手做中午要吃的菜,又跟李贤淑商议菜色,大家忙碌起来,刹那满园人影纷乱
。只有小公子张珍最闲,满面喜色,拉着应怀真远远跑开,才道:“真真妹妹,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
应怀真道:“什么?”伸手接过张珍手中一个方方扁扁的匣子,打开来一看,满目辉煌,金光灿烂,竟然是个沉甸甸地金项圈,做工
也十分精致,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应怀真吃惊道:“这是给我的?”
张珍点头,道:“你喜欢么?我来给你戴上吧!”
应怀真心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收了怕是不好,将来万一被人翻出来,说是张家给爹行贿那就不好了。”当下便道:“我不要,
你快放起来。”
张珍惊道:“难道你不喜欢么?这个是很好看的,我给你戴上试试看就知道了。”
应怀真不知怎么对他说,见他伸手要给自己戴,便躲开去,张珍急得叫道:“你别躲呀,你试试看,娘说让我给你……”
张珍一急,叫的大声了些,远处小唐跟林沉舟便看过来,应怀真本不想惹事,偏又给那两个紧要的对头看到这幕,顿时小脸通红,便
赌气住脚:“你再叫嚷,我就不和你玩了。”
张珍这才蹑手蹑脚停下,小声说道:“我不敢了,那你戴上好么?”
应怀真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又觉好笑,又气又笑道:“不好……我、等我问问爹再说。”扫一眼小唐跟林沉舟,趁机拉着张珍便跑
开了。
应兰风忙于政事,无暇奉陪,县衙内每个人又各有其事,除了张家来人,且更有些地方乡绅之类也鱼贯而来庆贺,里里外外果然难得
地热闹。
小唐同林沉舟见如此,便出了衙门,在县内闲逛。
两人看这泰州县城,虽然不算富庶繁华地方,但街面干净,店铺也颇多,来往的百姓虽然不着绸缎绫罗,可一身布衣也十分整洁,很
少蓬头垢面的,街头上连乞丐也不见一个。
林沉舟渐渐肃然,道:“这应兰风果然并非泛泛之辈。”
小唐正走神间,蓦然回头:“恩师何出此言?”
林沉舟道:“这泰州本属偏僻,四年前应兰风未到任之时,我行经此地,满眼所见多是破屋烂舍,哪里似现在这样屋宇整齐?而今年
泰州大旱,粮食减产,本来该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但是我们一路走来,这些百姓们个个神情泰然,并不张皇,你猜他们因何如此?
”
小唐道:“自然是应兰风治下有方,百姓们才遇饥馑不慌。”
林沉舟叹道:“不仅如此,一个地方的官长如何,一个地方的百姓就会如何,地方长官的品性精神,往往会直接影响百姓们的品性精
神,应兰风那人……虽然有些行事不羁,但他在泰州这四年,所作所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入民心,若说之前百姓们还是无知无觉地
受他影响,那么自他烧黑天牛,得罪应公府,如今又担着干系解决粮食问题,无形中在百姓们心中已经觉着,泰州有应兰风,就意味
着一切会太平无事。这个人,才是让泰州到目前为止仍旧安泰的原因。”
小唐若有所悟,道:“那恩师是认可了应知县了吗?”
林沉舟双眉紧锁,复长长地叹了一声:“他虽则是能干,但是用的法子也不是正统法子……处处挑着险处,这种剑走偏锋的性情,对
他将来的仕途可算不上是好事。”
小唐把这两句话琢磨了会儿,说道:“恩师,像是应兰风这样的官员,的确是有诸多瑕疵,譬如他受郭家的馈赠,也受张家的好处…
…自然算不上是两袖清风的清官,但是他为百姓着想敢于不拘一格,甚至冒险而为,对百姓而言,可也称得上是一名好官了吧?”
林沉舟皱眉想了会儿,忍不住笑道:“是啊,我虽仍不很喜欢他的脾性为人,然而无法否认,他身上也的确有些叫人不忍毁掉的东西
……为难,为难。”
小唐忽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便问:“是了,本以为那应兰风是贪官,我们可以把银子分文不差拿回来的,如今却怎生是好?”
林沉舟更啼笑皆非,道:“我方才恼的也正有此事,想这应兰风,自己跳脱乱为不说,如今更拉上你我下水,唉,真真想不到,你我
生平第一遭做买卖,竟然是要赔了。”
小唐大笑,林陈州也笑着摇头不已。
正行走间,小唐忽然脚步一停,往旁边店铺斜了几步,林沉舟回头,却见他站在铺子门口,仰头正看什么,林沉舟问道:“怎么?看
到什么好东西了?”
小唐笑道:“也没什么……”转身离开,林沉舟看着他的神情,狐疑地扫一眼那铺子,却见原来是个专门卖银饰的小店。
中午时候,加起来也有七八桌的来客,多亏了张家少奶奶带来的人手帮持,才得周全。
应兰风本不善饮酒,因为高兴,便多吃了几杯,一时便有三四分醉意。
应兰风去后,同席的张大官人便向着林唐两人举杯,说了些感激的话,又道:“还不知两位恩公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