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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左丞相当下不免暗暗皱眉,想着这个女人真是不好说话的。

而旁边的陈荷儿,却是心里又紧了几分。

先是出来个少奶奶,倒是生生把她给比下来,好不容易这位侯夫人看着要顾念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谁曾想,人家只认为她家儿子在沾花惹草,看样子言语间对自己颇为不屑?

陈荷儿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自己的以后,不由鼓起勇气,上前哭道:“夫人,说起来原本是我的不是……但是我和二少爷也是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这话听得萧杏花心中暗暗冷笑,而旁边的秀梅却是越发对这个女子心生不屑了。

事到如今,别说是这个女子按理应该并没有怀上自己夫君的孩儿,便是真怀上了,又能如何?便是将她接进府里来,她也入不了夫君的眼儿的。

这一年多的夫妻,她和萧千云并不十分说什么亲密话儿,可是她太在意这夫君,自然能体察到他许多心思。

当下心中越发淡定了,也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在自己婆婆身边伺候着。

左丞相这边,也觉得这远房的侄女说话不像样,不由暗暗给身边的陈荷儿她爹使眼色,陈荷儿她爹明白了,也就给陈荷儿使眼色。

“夫人说得是,两个小辈,不懂事,出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侯爷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下官和侯爷同朝为官多年,虽不甚相交,可是也知道侯爷素来的为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个伤了彼此和气。如今咱们还是商量着,该如何妥善处置此事,免得传扬出去,虽说鄙侄女是个姑娘家,难免更会遭人非议,可是她肚子里,到底是侯府的孙子啊,怎么也不该凭空受这种委屈,夫人您说是不是?”

萧杏花笑了笑:“说的是,所以我想着,好歹把这位陈姑娘接到府里来,好好养着。”

这话一出,左丞相连连点头:“这才是正理,这才是正理!”

旁边的陈荷儿自然是喜得不敢相信,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喜极而泣,捂着嘴儿高兴。

她是没想到,她竟然真得可以踏入这侯门之地当儿媳妇了。

只要顺利生下肚子里这胎,到时候她还能怕谁?府里两个儿媳妇,虽说是明媒正娶,可是眼底下都没个一男半女!

谁知道接下来,萧杏花又转首,问旁边的秀梅道:“秀梅,你意下如何?”

秀梅恭敬地上前,柔声道:“若这位姑娘肚子里是千云的骨肉,自然是不敢流落在外,应该接近府里好生养着,可是昨夜里我问过千云了,他并不认这孩子是他的,这么一来,我却是不好说什么的。毕竟咱们接个女子进来养胎,总不能养个野种出来。”

一个“野种”,顿时让气氛沉重下来。

萧杏花看着眼前情境,打圆场道:“秀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人家姑娘说是千云的骨肉,那看起来还真应该是的,咱们先接过来养着就是,你说这话,倒是让人家姑娘没脸。”

秀梅恭敬而坚持地道:“娘,若是这位姑娘无法让千云承认这是他的骨肉,媳妇是坚决不允这姑娘进门的。”

萧杏花听闻,为难地看了看左丞相:“左丞相,您瞧,这可怎么办?”

萧战庭从旁,陪着萧杏花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此时却是挑眉道:“夫人,说得也是,若是轻易让这女子进门,却不能知晓她腹中胎儿到底是否千云血脉,岂不是让天底下人耻笑我镇国侯府。”

这话就极其有分量了,现场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陈荷儿爹提议道:“不是刚才请了御医来吗,御医都诊断过了,咱家荷儿就是一个月前怀的身子,那个时候荷儿不是和二少爷睡过吗?”

这话说得太直白粗俗,以至于别说秀梅,就连萧杏花心里都生了膈应。

睡,睡你个大头鬼!

要脸皮没脸皮,要姿色没姿色的贱丫头,我儿子才不屑去睡!

不过面上,她还是忍住了。

“刚才我过来,不是见千云在外面吗,让他进来吧。”

她这么一说,萧战庭当即命人道:“请二少爷。”

原来萧千尧陪着自己萧千云出门,两个人打算去着人调查这件事,后来想想,还是先找爹请示下,这一请示,便知道人家左丞相找上门来了。

当即他们便被爹的侍卫请到了一处,命他们先不必进去。

这期间,哥俩想到这件事竟然发展到如此地步,萧千尧自然是拍着弟弟肩膀,好生无奈,而萧千云一直抿着唇,微微拧着眉,也不怎么说话。

如今萧战庭请他们过来,他们自然听令进了前厅。

陈荷儿原本是站在自己爹身后的,此时见到萧千云进来了,顿时眼里燃气希望,咬着唇儿,两串泪珠儿扑簌簌地落下:“二少爷,二少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若不救我,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说着,她颤巍巍地走上前,仿佛要去走到萧千云面前,谁知道刚走到距离萧千云三四步之处,身子一歪,就是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闺女,闺女你没事吧?”陈荷儿爹满是担忧地喊道。

“侄女?”左丞相皱眉。

可是这两个人除了担忧,也只是作势抬抬屁股,却并没有要过去扶住陈荷儿的意思。

陈荷儿晕到了一半,却仿佛又没晕,半睁不睁着眼,含着泪,望定了萧千云。

“二少爷,是我拖累了你,我便是死——”

她咬咬唇,眉眼间透出不知道多少可怜:“为你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说着,这才再没有什么犹豫,身子一歪,就倒下了。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倒下去的柔软无辜的姑娘。

萧杏花是依然笑着,脸色都不变一下。

秀梅是眼底泛起一丝不屑。

萧战庭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之后便状若无事地取了旁边镂空小编筐里的栗子,剥了来,要喂给萧杏花。

屁股已经离开椅子的左丞相,以及迈开腿作势要担忧地扶起女儿的陈荷儿她爹,当看到这番情境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萧千云身上。

萧千云,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一个可能坏了他血脉的弱女子倒下,总该扶起来吧?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看得大失所望,紧紧皱起了眉头。

萧千云,其实在外间,已经知道了前厅中的种种情境。

他现在只觉得悔恨不已,想起自己之前对这个女子的怜惜,还有她哭啼啼倒在街道上的情境,反感厌恶至极。

如今漠然地望着这个女子假惺惺要摔不摔地作势倒下,那倒下的姿势,都透着一股子拿腔作势。

他不由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灌了黄汤睁不开眼来,怎么就被这么下作的手段给蒙蔽了呢?

他满脸厌烦地扫了眼地上倒下的女人,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抬脚走到了父母身旁,向父母见了礼。

“爹,娘,你们叫我?”

“千云,这是当今左丞相,你认识的,还有这位是陈荷儿姑娘的父亲。如今我且问你,你要如实答来,那位姑娘肚子里的孩儿,到底是不是你的血脉?”

谁知道萧战庭刚问出这话,那边陈荷儿爹便忙道:“侯爷,二少爷并不知情,问他怕是没用!”

萧战庭自然是根本没把这什么陈荷儿的爹放在眼里的,依他的意思,直接赶出去就是。赶出后,再把左丞相弄了个什么乡下远亲设计给他家儿子挖坑的事,往外一说,谁会以为那个什么野种是他家儿子的?便真以为是,他们萧家就是不认这么个野种,谁又会说什么?

只是萧杏花心疼儿媳妇,想拔掉儿媳妇心里那根刺,他也就任凭她去就是了。

如今见陈荷儿这么说,不免冷笑:“怎么,当我镇国侯府的少爷是傻子,是不是自己的种都不知?还要你来说道?”

萧战庭不出声也就罢了,一出声都是透着森森冷意。

陈荷儿爹被萧战庭这么顿时吓得不敢说什么,连声道:“这,这还是得听丞相大人的意思……”

这个难题一下子推到了左丞相处,问题是萧战庭刚才话都说得那么不客气了,左丞相嘴里还能变出花来,直接说那个孩子就是萧千云的,人家到手还不把冷茶泼到他脸上,直接问说是不是我孙子你陈旗越怎么知道!

正为难着,却听得萧千云开口了。

他站在那里,正色道:“爹,娘,这位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无关。无论这孩子是什么血脉,都不是我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踏进我萧家门!”

说着这个,他望定了旁边的秀梅:“秀梅在萧家贫寒时嫁我,今生我只认定她一人为妻,绝不二娶,更不能纳妾进门。”

秀梅一听,不免心中微震,她是没想到,萧千云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

那声响犹如誓言,就在耳边,当下不免百感交集,仿若喝了蜜一般甜,可是又有几分羞意。

陈荷儿爹一听去是急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他闺女进门?

当即他也不怕萧战庭了,硬着头皮道:“我女儿肚子里就是你们萧家的种,如今她晕倒在那里,你们竟然连管都不管?”

他这一说,大家才想起地上还倒着一位呢。

于是转眼看过去,如今天冷,这前厅是待客之处,虽说也有炉子,可是却没有地龙,再加上前厅又是十分宽阔,地上铺着的是花岗岩地砖,肯定是冰冷的。

如今这姑娘躺在地上,那纤弱的身子正在瑟瑟发抖。

萧杏花一时也有些无奈了,心说这也是豁出去了,就不怕肚子里的血脉就此流了,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而地上躺着的那姑娘,此时心里也是苦啊!

她摔了一次,见萧千云没反应,只好再摔一次,第二次总不能摔到半路停下来吧?于是就真摔了。

可是谁知道,人家竟然丝毫没有扶起自己的意思,反而是跑到人家娘子身边说了那么一番话。

她如今该怎么办?装作没事一样起来?还是继续躺着?

继续躺着的话,实在是这地上太过冰冷了。

萧千云听闻陈荷儿爹的话,冷漠地扫了陈荷儿爹一眼。

顿时陈荷儿爹又打了一个冷战。

萧千云冷笑一声:“你这当爹的都不去管,为什么以为我萧家会去管?万一我们扶一扶,她肚子里又多了一个孽种呢?”

这话真是嘲讽意味十足,不光陈荷儿爹气得不轻,就是左丞相也咬牙起来。

“夫人,您瞧,显见的贵公子是不肯认鄙侄女肚子里的孩子了?也行,既然你们不认,我们就把她接回去,接回去后,养着,等这孩子生下来,本官自去皇上面前参上一本,来一个御殿前滴血认亲!”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倒仿佛真事一般。

萧战庭顿时不悦,起身,冷道:“左丞相大人,拙荆身上有孕,可容不得别人对拙荆如此说话!若是左丞相大人要告到皇上面前,悉听尊便,但是现在,还是请你带着你家远房侄女,先走出我镇国侯府,免得惊扰了拙荆,动了胎气,到时候谁也担当不起!”

萧战庭这话一出,一旁侍卫,已经上前就要赶人。

左丞相脸色大变,起身拍案:“萧战庭,人都说你如今性情大变,可是本官不曾想到,你竟是个蛮不讲理!”

萧战庭并不言语。

侍卫上前,举着长枪,毫不客气地就要赶人。

左丞相一下子有些慌了神,求助地看向萧杏花:“夫人,若陈荷儿腹中胎儿真是你的亲孙子,你竟真能置之不理?”

萧杏花闻言,忙笑了笑,示意那些侍卫下去,又劝道:“战庭,左丞相大人说得也是,总该弄清楚。”

左丞相忙点头:“是,总该查清楚!”

可是怎么查清楚呢?

萧杏花叹了口气:“其实这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萧杏花这个时候倒是不急的,慢条斯理地吃下了萧战庭递过来的栗子,甜软可口,还带着一股子热乎劲儿。

她吃下后,在左丞相和陈荷儿爹期盼的目光中,才慢悠悠地道:“我也是忽然想起来,咱家千云屁股上有一颗痣,从小就有,很大一块,若是这位陈荷儿姑娘真和咱家千云有过瓜葛,总该知道那颗痣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吧?”

左丞相点头:“说得有理。”

陈荷儿爹忙道:“我闺女自然是知道的!”

萧杏花叹气;“可是这位姑娘晕过去了?王嬷嬷,快过去看看,仔细着了凉。”

王嬷嬷这边得了令,刚要过去看,谁知道躺在那里的陈荷儿便幽幽醒转过来。

“这是怎么了?”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仿佛刚才晕倒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陈荷儿她爹连忙上前,和女儿解释了这一番事情。

“其实这种事,荷儿姑娘也未必记得清楚吧……其实还是做不得准。”萧杏花故意这么说道。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陈荷儿连忙上前,急切地道:“我自然是知道二少爷那块痣在哪儿的!”

原来她刚才晕死过去,躺在地上,自是十分难熬,听着萧千云那番话语,想着这萧家人冷血无情的模样,心中几乎绝望。

到了最后,忽而听得这么一个转机,心中略一犹豫,便赶紧起来了。

她明白,如果她说自己不知道,便会马上被赶出萧家。

可是她若说自己知道,且去蒙一蒙,这块痣无非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她便要一半的可能蒙对了。

蒙对了后,再也没有人找借口去怀疑她肚子里的血脉了。

第96章

于是陈荷儿背水一战,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道:“我是知道二少爷的那块痣的,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块痣挺大的,不小,是红色的。”

一边说着这个,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萧千云。

萧千云却是面无表情,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看旁边的那二少奶奶,微微垂着眼儿,看不清楚神情。

没办法,她无奈看向了镇国侯夫人萧杏花。

却见萧杏花正诧异地看着她:“你竟知道这个,还有呢?”

听到这话,她心中顿时涌起狂喜,想着果然蒙一蒙是没错的。

一般小孩子生来就有的痣,是红色的较多吧?她竟然蒙对了。

于是她干脆大着胆子,继续道:“他那块痣,看着颇为通透。”

“你确定?”

“当然,我亲眼所见,可能有假?”

“好,你继续说,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萧杏花仿佛很是意外,几乎都要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陈荷儿。

而一旁萧千云的脸色分外难看。

陈荷儿想着若是能嫁给他,以后这荣华富贵再不必愁的,当下也顾不上其他,一闭眼,直接说道:“这个我实在记不清楚,当时也没上心,只因为那块痣实在是太鲜红,我难免光顾着看那颜色,不过我想想,二少爷的那个痣是在左边的……”

这万一要是蒙错了,那还可以推说是左边右边没分清楚,记不得了。

“你真得确定?”镇国侯夫人这么说道。

陈荷儿可怜兮兮地望过去,却见镇国侯夫人的脸色也变得非常奇怪,好像在憋着什么。

她心里有点忐忑。

这个时候,她爹也是捏了一把汗,上前问道:“你可确定,那个痣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右边,这个可是错不得!”

陈荷儿心里泛苦:“那是鲜红色的,我再是没记错的,可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我只隐约记得是左边,如今哪里说得特别清楚。”

左丞相见此,皱了皱眉,却是道:“罢了,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显见的荷儿是见过的,二少爷和荷儿,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这个假不了。”

萧杏花看了看萧战庭,语气中颇为无奈:“侯爷,你怎么看?”

萧战庭抬手,示意底下人:“请大夫,为二少爷验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