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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被萧杏花心心念念盼着的灯笼果,是在第二日凌晨时分送到的。

大昭国的八百里加急快骑,不知道累瘫了多少御马,最后终于将一筐子新鲜的灯笼果送到了燕京城,送到了镇国大将军的面前。

当萧战庭揭开上面的草盖时,犹见那灯笼果上带着露水的湿气,新鲜得仿佛刚刚采摘了一样。

他心下一喜,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忙亲自提着,到了萧杏花床头前。

萧杏花其实也已经醒了。

萧战庭一醒,她就醒了。

她如今也睡不踏实,半夜里肚子空荡荡地恶心。

听着床头的动静,她勉强爬起来:“这是做什么?”

她看到一个筐。

“瞧,这是什么?”

说着这话,萧战庭拿开遮了月光石的缎布,于是月光石的光辉就洒在了床前。

“呀,灯笼果!”

她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来了精神,就要爬起来。

萧战庭见她难得有些精神,自然是喜欢,连忙扶着她,又亲自抱起那筐来,放到她面前。

“瞧,这个可是你心心念念的灯笼果,一大筐,你可以吃个够了。”

萧杏花忙拿出一个,剥开外面那层灯笼纱,放在嘴里一咬。

一模一样的味道,略有些甜,汁液饱满,咬到嘴里都是果浆。

“这燕京城的灯笼果,竟和咱们槐继山的一个味儿啊!”她有点意外,又十分惊喜。

“是,多亏了这燕京城也有灯笼果,要不然还不活活馋死你这馋嘴的猫儿!”

萧杏花听他打趣自己,不免睨了他一眼:“我就是惦记着这个味儿!”

而就在这一日,当萧杏花品尝着她最心爱的灯笼果时,那位刚刚下朝的天子,自然已经知道昨日他那位镇国大将军品所做出的事。

“真是想不到啊,战庭竟能做出如此……”他难以置信:“他真得是以前那个萧战庭吗?”

以前那个萧战庭,生性俭朴,饮食简单,便是府中金银成山,他都不去看一眼,便是府中名花争艳,他却仿佛丝毫没有半点欣赏的兴趣。

甚至于女人,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正是因为如此,他总觉得,此人无欲无求,必然心怀大志,不可不防。

可是如今,他怎么变了个样?!

琢磨了好半响,他最终摇了摇头,想着那位乡下来的侯夫人,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看来便是这三十二岁的半老徐娘,有时候也不可小觑!”

萧杏花一口气吃了小半筐的灯笼果,倒是看得旁边的萧战庭心惊胆战,私底下请了御医来,咨询问过后,知道并不要紧,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不过好在,萧杏花自吃了半筐的灯笼果后,胃口一下子大开,什么呕吐什么恶心全都不见了。各样吃食信手取来就吃——当然了,唯独那药汁,依然分外难以忍受,只能是萧战庭亲自逼着她来吃。

这一日,萧杏花捂着肚子,忽然就不动了,震惊地道:“铁蛋,我好像觉得咱们娃儿在动?”

萧战庭闻听,不免吃惊,他也是几个孩子的爹,牛蛋铁蛋在她肚子里时,他都是亲自陪着她的,约莫知道,得到三四个月才能感到里面胎动。

怎么现在才两个月多,她竟然有了感觉?

“你过来,你过来瞧瞧?”她兴奋地招呼他。

他忙凑过去,蹲在她面前,将耳朵贴到她肚子上去听。

谁知道刚凑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可疑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紧接着,她……噗了一下。

萧战庭抬起头,挑挑眉,望着她。

萧杏花顿时羞红了脸,捂住肚子:“看来,看来是吃坏了肚子?”

她怎么在肚子一阵咕噜后,竟然放了个屁啊!

虽然仿佛也没什么臭味,可是实在是太……丢人了!

萧战庭看她这个样子,却是哑然失笑:“没什么,御医说了,你如今肠胃怕是不比以前,总是胡乱吃喝,难免不畅。”

萧杏花听他还文绉绉地给她掰扯,也是噗嗤笑出来:“罢了,这当得什么紧,我才不会不好意思!”

夫妻两个正说着,就听得外面柴大管家要过来禀报,却原来是霍家并苏家都已经来到了燕京城,正待派人去接。

萧战庭自然是已经听说了消息的,听此不免沉吟道:“我听底下人的意思,霍家人已经自行联络了京中亲戚,寻了下榻的住处,苏家人却是要住在咱们家了。”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在意这等小事,会想着既是亲戚,便是在家中住几日也无妨,若他们要,给些金银打发就是。

可是现在,自打萧杏花中了那毒,他心性却和以前大不同了。

他是再不会顾忌其他人等的,连官府八百里加急的御马他都可以公器私用,赶走一个穷亲戚又算的了什么。

于是他便对萧杏花道:“那霍家既然来京了,我自然会请他们过府一叙,若是看着处事得当,家风良好,便可考虑为佩珩婚事,可是若哪里有个不好,便干脆先给他们一个冷链,让他们知难而退就是了。”

“嗯,你说得极是,就照你的意思。”萧杏花点头道。

其实这几日,佩珩偶尔过来陪着的时候,自己也说,她是什么事都听娘的,不想让娘操心。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婚事上不想再违逆自己的意思了。

可是即便如此,萧杏花还是希望能让女儿遂心的。

“至于苏家,我之前听你说过他们家那德性,如今既来了,那只能先留在府里。可是若他们安分守己也就罢了,我自会给些银两打发了,但若不能安分守己,或者搅扰了你休息,我自是会让他们好看。”

萧杏花听他这么说,抬眼瞅了他一眼,只觉得他面上依然温柔,可是刚才说出那话,还挺冷的,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才多久,怎么你提起苏家人来,完全变了个样?”

以前还是根本不放在眼里,随便他们去吧的宽容,如今却是丝毫容不得半分他们的放肆。

“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他微微皱眉,缓慢地道。

“什么?”

“我若不为己,便是对不住你。”他这么说道。

霍家人也是白湾子县有头有脸的人,如今来到燕京城,便直接去投奔他家一门亲戚了。原来这霍六早年家里有个姑妈,还未曾婚配,就因种种缘由走失了,如今才打听得消息,知道当年她女扮男装入了军营,后来竟然立下赫赫战功,在燕京城里封侯了的。

如今恰好得了确切消息,又因霍六执意要娶那镇国侯家的姑娘,他们只能千里迢迢地上京来,一为了认亲,二则是为霍六提了这门亲事。

萧战庭开始听说这事,还觉得太过巧合,后来消息确切,知道霍家的那位走丢的姑娘,竟然就是霍碧汀。

于是他自然将这事说给萧杏花听。

萧杏花听了,倒是颇有些高兴的:“若这霍六是晋江侯的亲外甥,那岂不是很好,当你这镇国侯家的女婿也是够格,这下子看你再说什么!”

萧战庭倒是没说什么,依他的想法,够不够格当他女婿,可不是看是谁的外甥,总该看看这人品性,要慢慢考察。

这消息说给佩珩听,佩珩自然也是惊喜万分。

她心里明白,如今她和霍六之间,并不是她爹愿不愿意的事了。

霍六这个人,也是个倔强性子,当初他说要娶她,便要去和他父母提的,说无论怎么样都要娶她的。现在她家忽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双方的地位颠倒,她也怕他见了自己,反而犯了倔强性子,倒是不肯抬头娶妻了。

现在霍六能有个当女侯爷的姑姑,那真是再好没有了!

这下子,大家自然是分外满意,只是这霍家先去霍碧汀处落脚,倒是要第二日才能过来拜访。

反倒是苏家人,提着包袱,拎着娃,风尘仆仆地进了门。

萧杏花原本想着到底是亲家,也该给梦巧儿长点脸,便想着自己过去接的,谁知道萧战庭却道:“你在屋里好生休息,就让秀梅过去招呼声就是了。”

“秀梅招待?”萧杏花虽然如今身份和以前不一般了,可是到底是亲家,却没想着拿这个架子。

“是。秀梅招待,你如今身子不比以前,总不能阿猫阿狗的来了,都要亲自过去招待?”萧战庭语句颇为轻淡。

“这样说得也是……”可是,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这么定了,让秀梅过去招待下。”萧战庭其实是有自己的思量:“往日家里的事,我也并不太上心,如今冷眼旁观,这秀梅料理家中诸事,倒还算有条理。这次苏家人,就交给她去办,也看看她到底能办得如何。”

“好吧……”其实萧杏花如今怀着身子,况且那御医来了后说,毒性还没完全消除,还是怕会复发有妨碍,所以她还是得着意小心,想着不去见那苏家人正好,也省的闹心了。而萧战庭这意思,明显是要让秀梅锻炼下,这也是个好机会。若是秀梅处置不了苏家人,以后掌家,怕也是难以压住底下人。

而这萧战庭呢,在安抚了萧杏花后,便径自命人唤来了自己的二儿媳妇秀梅。

秀梅是个文静的妇人,微低着头,恭敬地拜见了自己的公公。

萧战庭多看了几眼,淡声问道:“这些日子,你娘身子不好,你跟着柴大管家操劳家里的事,也是辛苦了。”

“爹说哪里话,如今大嫂在军中拼搏,我是无能无才的,在家里帮着料理些家事,那都是应当应分的,怎敢说辛苦二字。”

“平日料理家务,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

“那倒没有,其实咱家人少,就那么几桩子事,柴大管家又是个能干的,媳妇跟着他学,倒是受益匪浅。”

“嗯,那就好。”萧战庭满意点头:“还有福运居这边,你平时也多上心。”

“那是自然,最近娘病着,福运居这边,汤药膳食,媳妇每日都会自己过来查,虽说嬷嬷丫鬟们都是好的,可是就怕她们有什么疏漏。”

萧战庭再次抬眼看了下这二儿媳妇,想着她到底是读书人家出事,行事规矩,说话也有条理。也难为杏花,在那贫贱之时,能给千云娶了这么一房媳妇。

一时想起那苏家的事来,又道:“其实这桩事交给你,实在是不妥,说到底那是你嫂嫂的娘家人。不过如今,你娘病着,佩珩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也只有你来办了。”

“爹,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秀梅听闻,十分恭谨地道。

“其实原也没什么,只是我听说那苏家人颇为刁蛮贪婪,若是他们来到府中,贪图些银子也就罢了,怕就怕叨扰了你娘休息。”

秀梅其实也是个聪明人儿,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爹,我明白了,其实大嫂的娘家人,我以前也见识过,知道他们的性子。这件事娘确实不好出面,那只能是我来了。虽说是嫂嫂的娘家人,依我这妯娌的身份是不好说什么的,可是我和嫂子,向来是没什么藏着掖着,嫂嫂为人敞亮,也当明白我的心思。如今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将他们连唬带吓,赶跑了就是。”

萧战庭听着这二儿媳妇虽说话语间十分温柔,可是说出的话却有几分杀伐果断,不免有些意外:“你倒是能做得这恶人?”

秀梅笑了笑:“这个见多了,自然是做得。”

萧战庭点头;“好。”

秀梅从公爹处告退了后,自己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其实已经有了主意。

当夜无话,到了第二日,苏家人上门了,她板着个脸,过去迎了。

那苏屠户是带着自己的娘子并儿子苏成器一起过来的,搭乘的是霍家的车,一路上不知道冲着人吹了多少牛,最后好不容易风尘仆仆来到了燕京城,一瞧这侯爷府的大门,都是瞪得眼珠子出来了。

“我的乖乖啊,这简直是到了画里,梦巧儿那臭丫头也忒地福气,怎么嫁到了这等人家!”苏梦巧的继母连连摇头感叹,只恨不得自己儿子不是个女娃儿,要不然赶紧把儿子塞过去给那狗蛋儿当小夫人才好!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现在梦巧儿嫁到了这里,咱们就是这家的亲家了,以后咱进去,也得有人伺候着吃穿,也得吃香的喝辣的!”

这么说着,他们翘首以盼:“咦,梦巧儿那臭丫头,难道不知道她老子来了,竟不知道来接我?”

第85章

秀梅自然是知道苏家人已经到了,可是她倒是不急,还在慢条斯理地看着她嫂嫂一大早命人送过来的信。

因为她这嫂嫂吧,自小不认字,如今好不容易认识几个大字,又很快被征到红缨军去了,是以嫂嫂写出的来字,真是连写带比划。

信是这么写的:让他们回去,说我已死绝,不要记挂着(此处一个图)。

最后面是画了一个金元宝。

秀梅琢磨了半天,明白了嫂嫂的意思。

这是她最近担心着娘的身子,本来就烦,如今红缨军又训得狠,她也是一肚子火,便干脆对自己说,让她父母回去,不要想着来要银子揩油,若是实在赶不走,就说梦巧儿已经死了,剩的这做父母的还腆着脸惦记。

秀梅看着这信,不由得笑起来,她都可以想象大嫂眉飞色舞气势汹汹地说这话的样子了!

笑了一会儿,她是越发打定了注意。

这坏人,看来只能是她来做了。

于是她先命人将苏家人请到了后院,然后自己穿戴整齐,带了嬷嬷并八个丫鬟,慢腾腾地过去了花厅之中。

苏家人在大门前等了老半响,看着那气派的朱红大门,却是不敢踏进来的,唯恐旁边的侍卫直接提枪赶他们。

待到好不容易被个管家模样的迎进来,先是换了轿子,之后又一路颠簸,最后终于来到了花厅,已经是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路上侯府里雕楼画栋回廊环绕,都能把人绕晕,更不要说来到这花厅之中,却见亭台上那金贵的檀木家具,样式别致讲究的各样摆设,还有伺候在门前整齐划一的丫鬟们,可真真是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苏旺财的想法中,他应该是大摇大摆地进了这侯府,之后往那座位上一坐,和那位当侯爷的亲家说说自己养大女儿的不容易,再把自家小子苏成器拉到侯爷面前,夸一夸他的资质。侯爷一瞧,说这小子天生当官的料啊,大腿一拍,就赏了一个官!

谁曾想,如今折腾了半响,别说侯爷,就是个侯夫人都没见到,反而是那个牛蛋的媳妇说是要过来?

牛蛋的媳妇,不就是那个秀才家的女儿吗?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媳妇?

就她,能顶个屁用!

等会子那小媳妇过来,他先给她拉个脸,让她赶紧回去,把她家公公叫出来是正经!

正想着呢,就见外面有个嬷嬷说声:“二少奶奶过来了。”

一时便见香风袭来,门帘儿轻动,两个俏生生的丫鬟帮着挑开了帘子,接着就是一个妇人含了轻笑走进来。

苏旺财和苏旺财娘子仰脸看过去,却见那妇人黑油油的发髻,周边一圈儿镂空金丝小簪儿,旁边斜插着一朵样子分外别致的金簪花。身上穿了月白大袖衫儿,下面是碾绢纱百褶裙,腰边一点金坠儿看得晃人眼。

更兼身后还跟了八个两溜儿齐整的丫鬟,一个个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这么乍一看,几乎不认得这是谁,只觉得富贵之气逼人眼,还当是哪家的金贵夫人忽然降落在眼前。

半响,那苏旺财娘子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就是之前牛蛋娶的那小娘子,秀才家不爱说话的小姑娘!

秀才其实也是落榜的秀才,家里穷酸,不曾想,有朝一日,竟是如此锦绣模样,看得人都不敢认了!

苏旺财娘子的屁股这个时候是再也做不得那杌子了,忙站起来,陪着笑来到了秀梅跟前:“哟,我当是谁,却原来是咱秀梅啊,这才几个月不见,看着倒是不敢认了!”

秀梅是早打定主意的,如今见了这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也只能是鼻孔朝天,白眼看人了,要不然怎么好赶走这死皮赖脸的?

当下她微微昂起头来,淡笑了下:“原来是苏夫人,适才家里有些小事,倒是耽搁了,勿怪。”

她这一不出口也就罢了,一出口,便充满了矜持和高傲,又因素来是文静的性子,如今那矜持中,又别有一番淡定气派。

只这么一句话,那苏旺财并苏旺财娘子顿时不太敢做声了,什么“落榜寒酸秀才家的小女儿”,“不怎么爱做声的小媳妇”这些言辞是再也不敢说出了。

如今唯剩下小心赔笑了。

“哟,这如今可和以前不一样了,如今是二少奶——”

话还没说完,就见几个丫鬟鱼贯上前,有的抱着织锦垫儿,有的抱着暖手炉,一并铺陈过去,把秀梅要坐的那座椅给收拾妥当了,秀梅才上前,尊贵万分地坐下。

苏旺财和苏旺财娘子,并那苏成器,都看得目瞪口呆,想着果然是侯门之地,好大的气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