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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缨军是大昭国的女子兵团,自霍碧汀言明女子之身后,便也入了红缨军。红缨军中,除了霍碧汀,还有两位一品女将军,三位二品女将军。

若是梦巧儿真得肯去红缨军,熬个几年,吃吃苦头,再慢慢往上提拔,有个萧战庭这公爹在,前途怎么也不差。最不济了,混个二品女将军的位置也是有的。

“好,今儿抽空我就和她说说,她一定愿意的。”

这么好的机会,就算不愿意,她也得硬推着这个儿媳妇愿意啊!

说着间,外面两个儿子已经被召过来了,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听令待发。

萧战庭这边在萧杏花的伺候下整理了衣冠,便迈步出去。

萧杏花远远地看着,但见两个儿子都骑了马,英气逼人,跟在威风凛凛的萧战庭身边,还真是有侯门贵公子的气势,自是叹息不已。

一时眼看着送走了萧战庭和两个儿子,萧杏花回到屋里,细想了一番昨晚和萧战庭说得种种,便招来了两个儿媳妇。

两个儿媳妇一进门,便抿唇笑着,显见的是想起了昨日老两口当众抱在一起的事。

萧杏花到底年纪大了,在儿媳妇面前倒是不知羞的:“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抱抱吗,我们要是不抱,怎么来的你们丈夫?”

这话一出,两个儿媳妇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萧杏花兀自也笑了,笑了一番后,却是叹了口气:“你爹这个人,其实是个好心的,虽说如今有了权势,可是骨子里依然是当年那个人儿,一心想着家,也一心想着提拔你们丈夫,让你们丈夫成才,也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呢。”

梦巧儿和秀梅纷纷点头:“是,爹自然是好的。”

谁知道萧杏花话锋一转,却又道:“只可惜,他虽说没存了什么歪心思,可是他如今这身份这地位在那里摆着,难免招蜂引蝶。”

萧杏花一这么说,儿媳妇顿时明白了。

“娘,是又来了哪个小贱人要勾搭爹吗?”

萧杏花道:“也未必,只是这一桩那一桩的,总是不让人舒心罢了。”

说着,她先提起了昨晚的念夏,之后又说起了宁祥郡主的事。

这下子,梦巧便率先蹦起来了:“念夏那小蹄子,我素日看着她还算安分,没想到是个能装的,外面装着一脸乖巧,其实抵不住一骨子的浪贱!”

秀梅也是摇头:“不曾想竟是怎么个人,可得提防着呢。”

“是,你爹在念夏这件事上倒是看得清楚,只说打发了吧,我寻思着,回头让她去做点粗活吧。”

“娘,去做粗活,这可不行,哪这么轻易饶了呢。像这种小骚蹄子,就得让她知道羞,知道丢人。这事娘你不用管,把那小骚蹄子交给我,我要杀鸡儆猴,也好让府里的丫头们知道,勾搭主爷,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梦巧儿主动请缨。

“也好,回头你把念夏直接领走吧。”有儿媳妇出面,萧杏花乐得省心,主要是她想着念夏身世可怜,纵然不喜她勾搭萧战庭,可是若说下狠心磋磨人,倒是下不去这手。

梦巧儿杀鸡宰羊都是一把好手,惩罚个丫鬟自然应该不在话下。

说定了念夏的处置,婆媳三人又说起宁祥郡主。

“爹说那话,太伤人心了。那宁祥郡主分明就是挑唆者宝仪公主给咱们难堪,爹却认为不是她。”

“爹当时在外殿呢,自然看不到,这个倒是也不能全怪爹吧?”秀梅性情含蓄温顺,忍不住替爹说话。

“便是他看不到,既然娘说了是宁祥郡主,他怎么能不信呢?”

“哎,其实你爹这个人,我也算是看透了。”萧杏花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么说道。

“你爹这个人,对我其实是极好的,金银元宝都归我,府里也让我掌家,我说要买什么,他绝不会说半个不字,要说起来,别说是咱白湾子县,就是这燕京城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侯爷吧。按说我该知足了,可是他这个人,天生性子倔,又是个泥腿子草根子出身的山里穷孩儿,总归会高看那些天生富贵命的金枝玉叶一眼。他敬佩那博野王,觉得博野王睿智通达心胸宽广,便觉得人家女儿定然也是这般。其实也是那小贱人太能装了,蒙蔽了你爹。昨日那事倒是没什么,怕只怕以后那小贱人凭着自己爹博野王的名头,赖上你爹,到时候怕是不像宝仪公主这么容易甩开的。”

梦巧儿听了冷笑:“我虽没见过那博野王,可是任凭那博野王再好,这宁祥郡主却是长歪了的,哪里匹配得上郡主二字,不过是个小骚蹄子罢了,若是她过一些时日便离开燕京城,也算是她命好。若是不走,又敢招惹爹,总该让她知道,我们婆媳都不是好相与的!”

萧杏花满意点头:“说得就是呢,今日咱们也只是先商讨下,这种事,你爹既然不觉得人家不好,我们就先不吭声,到时候择机行事就是了!”

总之,她不能做那个善妒的恶婆娘,先去找宁祥郡主的麻烦,得等着宁祥郡主露出爪牙,也好让这萧战庭看看,什么皇家郡主,不过是个想男人的贱种罢了!

“娘,今日爹既去那博野王处,大哥和千云都是随着去的,你好歹该给他们两个通个口风,好歹给注意着点,别让那宁祥郡主钻了空子,若是有个万一,回来也好说与你听啊。”秀梅细想一番,这么提议说。

“秀梅,这你就不懂了,这种女人家的事儿,自然不好说给他们兄弟二人呢。”

“娘,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哥两儿难道还能向着那贱胚子不成?”梦巧儿其实也是赞同秀梅所说的,是以一听萧杏花这么说,顿时纳闷了。

萧杏花看着两个儿媳妇,却是语重心长地道:“梦巧儿,秀梅,如今你们须要知道,你们的丈夫可不是往日走街串巷的喽啰,站柜台的伙计,而是堂堂侯门将军的儿子,这以后可是要成大器的人呢。好男儿,便要有男儿的志气,万万不能学了我们女人家的心眼,镇日只惦记着这点争风吃醋的事儿。若是让千云千尧去忌讳着那什么郡主,平白减了两个侯门少爷的志气,眼里只防备着人家小姑娘了!”

这一席话,自然说得梦巧儿震撼不已,秀梅敬佩连连。妯娌两个纷纷道:“还是娘识大体,娘所想的,是我们万万不能及的。”

萧杏花笑道:“我虽出身贫寒,可是在那茶汤店里替人打扫,每每最爱支了耳朵听那弹词,这都是慢慢听出来的道理。须知市井小民有市井小民的活法,侯门大家有侯门大家的日子,到了哪一步,我们就该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

梦巧儿和秀梅此时越发连连点头,心中自是被勾起一番想法,自知这夫家已经不同往日,再不是只需要女红做活就能当个孝敬媳妇的年头了。

两个媳妇要拜别时,萧杏花留下了梦巧儿,和她说了萧战庭的话。

“红缨军,咱们也都听说过,我听你爹那意思,虽没明说,可是只要你能熬下去,当个将军是没问题的。”

“当将军?!”梦巧儿顿时吃惊不下。

她愣了一番后,随即眼中便放出了光彩。

当将军这种事,若是在以前的屠户女苏梦巧来看,那是比做梦都要遥远的事儿呢,

可是自从天上掉了个侯爷公爹后,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仿佛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也不是说去了就当将军,这不是那天你耍了刀,皇上都觉得不错。你爹也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想让你去红缨军那里,好生栽培你一番。”

“我愿意,当然愿意!”梦巧儿小鸡啄米一般猛点头,把住她娘的胳膊不放:“娘,你可得在爹面前给我好点好话,就说我命格非同一般,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还有啊,还有,我小时候我爹给我算命,人家说我是个能成大器的呢!”

可是梦巧儿当然没说,当时他爹根本不信的,只说那算命先生胡说八道,一个屠户家的女娃儿,能成什么器,还是安生给他杀猪吧!

萧杏花看儿媳妇这般,也是笑了:“看你这傻样儿,以为今天进了军营,明天就能当将军啊,以后有你受苦的。”

不过这个儿媳妇倒是不怕吃苦的,她心里明白。

“你先把念夏带回去,好生料理了,等料理完了,把怎么料理的,都统统给我说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交付给你,那才是一件紧要的大事呢!”

“好!我知道的,娘!”梦巧儿现在说起话儿来精神头都比之前足了。

却说那念夏有心想勾搭萧战庭的,怎奈萧战庭每每回到内宅,都是直接进屋,或者陪了萧杏花认字练字,或者夫妻两人摒弃了侍女嬷嬷的在那里说着什么话,看着倒是十分情热。

这让念夏颇有些无奈,想着这当夫人的,也是一把年纪了,却把个侯爷护得跟铁桶似的,教底下人根本无从下手。之前听着夫人和侯爷说起,还说要给他身边放几个姿色好的伺候,怎么如今倒是不提了?

她也是久寻空子而没有,最后不得已,竟然当着萧杏花的面向萧战庭施展出手段,露出白生生的手腕子来,眉眼间又放出风情。

谁曾想,那王爷竟是个无情铁汉,不但不上道,竟当场斥退。

她这么一退出来,满院子里的人自然都知道了,颇有些看轻她的意思。

她哭得泪水涟涟,兀自躺在自己炕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哭着,却忽然被揪出来,说是大少奶奶要把她带走。

她惊慌失措,被人连拖带拽的,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少奶奶的宅院。

抬眼看过去,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各样丫头嬷嬷小厮,还有柴大管家,竟然也在。

她吓得连忙要跪下求饶,却哭唧唧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梦巧儿呢,既命人拽了这念夏到自己院中,便不慌不忙地命人叫来了自己妯娌秀梅。

“秀梅,做嫂子的可得和你说道说道,我知道你定然觉得我没念过书,大字不认识几个,行事泼辣无忌,可是今日这事,你可得学着点。”

“嫂子说哪里话,秀梅一向敬佩大嫂的。”

梦巧儿看了眼秀梅,却见她虽看似笑着,可是眉眼间却有几分萧条之意,便干脆道:

“秀梅,我总和娘说,咱们如今进了这锦绣大户,可不比以前了,丈夫以后都是有出息的,咱们做女人家的,一是要学会相夫教子,二是要学会看管门户。你瞧,咱娘性子好,就容了这贼狗囊的瞎□□,果然就惹出事端来。要我说,你好歹也得直起腰板来,拿出你做大家少奶奶的气派来!”

这一席话,说得秀梅心中自然感慨不已。

她眸中露出感动,又有几分敬佩:“嫂嫂,我若是有你一半的性情就好了。”

她其实原本是秀才之女,在白湾子县也勉强算得上。她爹原本和她要说一桩亲,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怎奈后来出了差错,愣是没成。恰好这个时候婆婆托人过来给牛蛋儿提亲,虽说那个时候萧家穷,可是她爹看着牛蛋这后生也是一表人才,又觉得婆婆为人不错,便这么让她嫁了。

其实那个时候,她是下嫁。

嫁过去后,她也没自仗着读书人家女儿的身份拿乔,平日里针线女红,孝敬婆婆,一桩桩的都没落下。有时候牛蛋在外面走街串巷回来,留下个什么吃食给她,她不肯,都是拿到婆婆房里去的。

婆婆和大嫂性子相投,两个人跟亲母女一般,不过她也能看出,婆婆在一些事上又对自己颇为偏疼,可能也是敬着自己是个识字的吧。

能嫁给牛蛋,当萧家的媳妇,她其实是很知足的,并不觉得委屈了自己。

可是如今,萧家忽然富贵了,她丈夫的身份和以前再不一样了。男人见多了世面,眼界宽了,她每每说了什么,牛蛋便有些不自以为然了。

也是,她如今那点秀才家女儿的身份,倒是看着寒酸起来了。

这些时日,牛蛋和她其实每每有些小别扭,她都是尽量忍着,不想提。

前些日子身子不好,还是婆婆看出来了,找了大夫来看,这才慢慢整治好起来。

怎奈自那之后,夫妻之间那档子事,总是不如以前爽快了。

屋子里的丫头们,虽然还没人敢伸手,可是她瞧着,早晚怕是有那个意思。

“呸,瞧你说的,什么性情不性情的,你就只管端出你侯门少奶奶的架势来,看底下那些丫头哪个敢作妖。如今你看我整治这个贼狗囊的小骚蹄子,也好杀鸡给猴看,让满府里的丫头们知道,主爷们的床可不是那么好爬的!”

说着,她牵了秀梅的手出去,只见满院子里的人都在了,那念夏哭唧唧地跪在那里。

她本来生得姿色不错,如今哭起来,可真真是惹人怜。

她环视过众人,笑了下,这才道:“这个念夏呢,原本不过是个下贱出身,还是咱家夫人好心肠,怜悯她小时候被人拐了,连亲爹亲娘都没见过,便放到身边当个丫头,想着过几年便给她寻个好人家。按理说呢,遇到咱家夫人这样的好主子,那是打着灯笼都没有的福分,可不得忠心耿耿地伺候夫人,尽心尽力扶持呗,你们说是吧?”

底下众人自然连声道:“大少奶奶说得是,我等自是尽心竭力伺候主子。”

梦巧儿自然是分外满意,点了点头道:“我自然知晓你们都是好的,怎奈念夏这贼小淫蹄子,却是猪油蒙了心,竟仿佛八辈子没见过汉子,急搓搓地连侯爷都敢勾搭。她也不知道撒泡尿看看自己那被狗扒了的脸,侯爷哪里看得上这等小贱胚子,直接给赶将出来了。还是夫人好心,说只这么卖出去,还不知道是什么腌臜下场,好歹留在府里,给条活路吧。可是我听着,夫人那是大慈大悲的心肠,我梦巧儿却不能容下这贼东西,所以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怎么也得整治整治这小贼婊子,也好让天下人知道,背主求荣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说着,她命一众丫鬟都排齐整了,一个个地过去,每个人都照着那念夏的脸唾了一口。

这念夏原本以为不过是一顿暴打罢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羞辱人。

那些丫鬟们听说她这事,自然是分外鄙薄,上去狠狠地啐她一口,只怕自己啐得不够狠,不能讨少奶奶们喜欢呢。

如此一圈下来,这念夏脸上布满了肮脏物,滴滴答答只往下流。她待要躲,却有两个彪悍丫头上来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昂着头继续承受那肮脏物。

好半响后,一众人等总算轮了一圈,这念夏早已经是面无血色,瑟瑟发抖,几乎没了人气。

梦巧儿这才道:“带到柴房里,随便安排点事吧!”

于是这事才算罢了。

因当日在场的人多,这件事自然很快传遍了镇国侯府上上下下,可算是警示了府里众人,都知道勾搭主爷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一个个勤恳做事,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起什么歪心。

却说梦巧儿处置了念夏,回来向自己婆婆萧杏花禀报。

萧杏花彼时正坐在那里,一旁有个熙春拿了雪花膏来帮她涂手,又有敛秋从旁捧了一盅冰镇乌梅汤给她用。

“坐下。”说着,萧杏花吩咐道:“也去给少奶奶捧一盅来。”

一时敛秋得了吩咐,自下去了,熙春这时也给萧杏花涂抹好了双手。

梦巧儿看着她婆婆那手,却见那手已经不像往日那般粗糙,如今看着倒是光滑细腻许多,便不由笑道:“娘,你这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呢,我瞧着不光是手,就连这脸都比以前白净了,倒仿佛散着光呢!”

萧杏花听儿媳妇这么说,自然是分外满意:“以前不知,只想着那阔家太太们都生得好相貌,明明一把年纪,也不显老态。如今入了这富贵窝,这才知道,原来人家有的是手段来滋润包养,又不用像咱以前那般出去风吹日晒起早贪黑的操劳,自然就长得好。”

对于这花团锦绣的富贵日子,萧杏花确实分外受用,不说其他,只说每日都要用牛乳来泡手,便实在是奢侈。以前牛乳那金贵玩意儿,都不舍得买来给佩珩喝呢,现在却能用来泡手……啧啧啧,如今想来,以前的三十多年,可真真是白活了。

梦巧儿见她婆婆这样,也是笑了:“娘,我瞧着你,怎么越来越有了侯夫人的架势呢!”

萧杏花白了这儿媳妇一眼:“咱自然得当了什么就像什么。说吧,怎么处置得念夏?”

梦巧儿听了,便将自己如何如何在众人面前说道,如何如何让众丫头去当面啐她,都说了一遍。

萧杏花满意地点头:“做得极好,从此后,看哪个还存这非分之想!”

因望了梦巧儿,又道:“只是一点,你说话也忒粗俗了,还是屠户肉铺子里的那些言语,小门小户家的媳妇也就罢了,如今可是镇国侯府的大少奶奶,以后家里说不得都由你来当家呢,要有大家夫人的气派,不懂动辄嘴里就是贼婊子的,没得让人听了笑话。若说起这些,秀梅倒是个好苗子,读书人家的女儿,文文静静的。”

梦巧儿听了,却是道:“娘,你可别提秀梅,我瞧着她最近身子虽说好了,却依然不大精神,看着倒是仿佛和牛蛋儿闹什么别扭呢。”

萧杏花见她这么说,沉吟片刻,也是道:“我瞧着她也是神情寡淡,只是不知闹些什么呢!要我说,她也是忒细致的人儿了,如今咱家乍然来到燕京城,成了这侯门人家,千尧谈吐交往不同以前,她难免想多了吧?”

“或许是吧。”

萧杏花摇头叹息:“不过我瞧着千尧怕是也有种种不是,小两口儿要闹就去闹,且不管他们吧,都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凡事都要我这当娘的操心。如今我却有其他事要交托给你。”

“娘,什么事?”

萧杏花一时抬起手来,让左右都下去,这才道:“昨日去宫里,路上有许多人,你猜我在那些人中看到了谁?”

“哪个?”

萧杏花压低了声音道:“我竟看到了你罗六叔。”

“啊?罗六叔竟然来京城了?”

“嗯。”萧杏花提起那罗庆义来,不免有些感慨。

罗庆义这个人,可以说曾在她危难之时救她,之后又数次相帮,细论起来,可真真是他的恩人呢。当初她和罗庆义的娘子,那也是亲姐妹一般的交情,后来罗庆义娘子临终前,把罗庆义托给她,意思是指望他们两个搭伙过日子。

当时她也明白罗庆义的心思,怎奈她自经了萧铁蛋之后,对夫妻间那档子事,早已经淡了心,是以只想着守了自己儿女,看着儿女长大成人,再抱抱孙子,也就知足了。

那罗庆义知道自己没再嫁的心,竟不死心,愣是守了自己三四年的光景。自己想想,总这样也不是事,况且那罗庆义人真是不错,县衙里的捕快,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若是自己能嫁这人,也不枉自己这一辈子。

是以她才松了口,和儿女们商量了,儿女竟然是举双手赞成的。于是便商量定了,年纪大了,也不用特意铺张着办什么礼花银子,就回头挑个好日子,两家子合做一家过日子得了。

谁曾想,横地里出来个没死的萧铁蛋,那边还升官发财的,硬生生只能断了和罗庆义的念头。

其实出了这事的那天晚上,她偷偷地从家里后门跑出去,想见罗庆义一面的,可是争乃到了罗庆义家,才听人说,罗庆义当天就被县太爷派到了外县公干。

她顿时就明白了。

县太爷自然是知道他衙门里的罗庆义要娶自己这寡妇的,听说权势熏天的镇国侯爷认了自己这结发妻,自然不敢让罗庆义从中坏事,是以一块令牌就把罗庆义支得老远。

想起这些,萧杏花也是暗地里咬牙,想着事到如今,她带着儿女都进了侯府的,罗六啊罗六,你又来找我,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惹是非。

萧战庭如今是怎么样的人物,罗六岂能不知,若是让萧战庭知道了,就怕容不下个罗六呢。

萧杏花自然是记得当初的铁蛋怎么把玉儿哥哥打得个鼻青脸肿!

想到此间,萧杏花喃道:“梦巧儿,你得替娘办件事,这件事,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

“什么事,可是有关罗六叔的?”

“是。”萧杏花望定了梦巧儿道:“你去外面客栈里,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罗六叔,若是找到了,告诉我一声,我,我——”

她有些艰涩地道:“我总归是想再见他一面。”

到底是在心里已经许嫁了的男人,她还是想和他说说话,也算是个道别吧。

梦巧儿愣了片刻,最后点头:“娘,好,我去办。”

一时萧杏花又叮嘱道:“你罗六叔素来节俭,有了银子也舍不得花的,所以你只去那便宜的下脚处去找就是了。”

梦巧儿听这话,心中也是感慨,咬牙道:“娘,我都明白的。”

待到梦巧儿出去,萧杏花坐在那万千金贵的檀木椅子上 ,想起过往种种,自己愣了老半响,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罗六,你心里可恨我?这辈子,我终究是要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