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这种空前未有,超越一切的暗器,就叫做——

  散花天女!

  在闪动的灯光下看来,这两朵牡丹花不但美,而且美得令人注目。

  郭雀儿叹了口气,道:“这两朵花绣得真好。”

  丁北也叹了口气,说道:“实在好极了。”

  郭雀儿道:“我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绣的,但我可以想像得到。”

  丁北道:“一定是个又多情,又美丽的女孩子……”

  一个多情而温柔的少女,瞒着家人,在灯光下偷偷的绣这个荷包,送给她的情郎,不幸的是,荷包绣成,她已香消玉殒了。所以她的情郎至死都带着这个荷包,至死都不愿让它落入别人手里。

  这是个多么凄艳,多么动人的故事。

  一个感情丰富的年轻人,看到了这么样一个荷包,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这一类的事。

  郭雀儿和丁北恰巧都是这种人。

  他们不但很容易就会被感动,而且充满了浪漫而奇妙的幻想。

  何况这个荷包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成全别人?

  郭雀儿道:“你看怎么样?”

  丁北道:“我没意见。”

  没有意见,通常就是不反对的意思。

  郭雀儿道:“那么你就替唐公子把这个荷包毁了吧。”

  丁北道:“为什么要找我?”

  郭雀儿道:“因为我狠不下这个心,下不了手。”

  丁北道:“你怎么知道我就能下得了手?”

  他们都没有问无忌。

  他们和唐玉之间,并没有仇恨,他们根本不知道唐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甚至已开始有点觉得无忌太无情,因为唐玉看起来实在是很多情的样子。

  郭雀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个荷包还给唐公子?”

  反正他的任务已完成,随便赵无忌要怎样对付唐玉,随便唐玉要怎样对付这个荷包,都已不关他的事。

  丁北立刻同意:“好主意。”

  这实在是个好主意。

  如他们知道这主意有多好,用不着等别人动手他们自己也要一头撞死。

  小 屋

  ——郭雀儿已经把这个荷包倒空了,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荷包还给唐玉。

  ——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无忌会不会阻止他?

  唐玉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不但心跳加快,而且指尖冰冷,嘴唇发干,连咽喉都好像被堵住。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天是四月,也是春天,那时他还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

  那天的天气比今天热,他忽然觉得心情有说不出的烦躁。

  那时候夜已很深了,他想睡却睡不着,就一个人溜出去,东逛逛,西逛逛,逛到他表姊的后园里,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歌声是从他表姊闺房里面一间小屋里传出来的,除了歌声外,还有水声。

  水声就是一个人在洗澡时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小屋里有灯光。

  不但从窗户里有灯光传出来,门缝里也有。

  他本来不想过去的,可是他的心好烦,不是平常那种烦,是种莫各其妙的烦。

  所以他过去了。

  门下面有条半寸多宽的缝,只要伏在地上,一定可以看见小屋里的人。

  ——他身子伏了下去,伏在地上,耳朵贴住了地,眼睛凑到那条缝上去。

  他看见了他的表姊。

  他的表姊那时才十六岁。

  他的表姊正在那小屋里洗澡。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成熟了,已经有很坚挺的乳房,很结实的大腿。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成熟丰满的胴体,也是他第一次犯罪。

  可是那一次他的心跳还没有现在这么快。

  郭雀儿已经把荷包抛出来了。

  从他听到唐玉要毁了这荷包,到他抛出这荷包,也只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可是对唐玉来说,这片刻简直比一甲子还长。

  现在荷包已经抛过来了,用金线绣成的牡丹在空中闪闪的发着光。

  在唐玉眼中看来,世界上绝没有任何事比这瞬弧光更美的。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显出太兴奋,太着急的样子来。

  等到荷包落在地上,他才慢慢的弯下腰捡起来。

  他捡起的不仅是一个荷包,一对暗器,他的命也被捡回来了。

  不仅是他自己一条命,还有赵无忌的命,樊云山的命,丁北的命,郭雀儿的命。

  就在这一刹那,他又变成了主宰,这些人的性命已被他捏在手里。

  这是多么辉煌,多么伟大的一刹那!

  唐玉禁不住笑了,大笑。

  郭雀儿吃惊的看着他,道:“你在笑什么?”

  唐玉道:“我在笑你!”

  他已将那两枚超越了古今一切暗器的“散花天女”捏在手里。

  他大笑道:“你自己绝不会想到刚才做的是件多么愚蠢的事,你不但害死了丁北和赵无忌,也害死了自己!”

  郭雀儿还是在吃惊的看着他,每个人都在吃惊的看着他。并不是因为他的笑,更不是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他的脸。

  他脸上忽然起了种奇怪的变化。

  没有人能说出是什么地方变了,可是每个人都看得出变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骤然变得迟钝,瞳孔骤然收缩。

  然后,他的嘴角,眼角的肌肉仿佛变得僵硬了,脸上忽然浮起了一种诡秘的死黑色。

  但是,他自己却好像连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他还在笑。

  可是,他的眼睛里忽然又露出种恐惧的表情,他已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忘了他的手上既没有套手套,也没有涂上那种保护肌肤的油蜡。

  他太兴奋,就这样空着手去扳下了两枚暗器,他太用力,暗器的针尖已刺入他的指尖。

  没有痛楚,甚至连那种麻木的感觉都没有。

  这种暗器上的毒,是他们最新提炼的一种,连解药都没有研究成功。

  这种暗器根本还没有做到可以普遍使用的程度。

  等他发觉自己全身肌肉和关节都起了种奇怪而可怕的变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连笑都已控制不住,他甚至已不能运用他自己的手。

  他想把手里的两枚暗器发出去,可是他的手已经不听指挥。

  就在这一瞬间,这种毒已彻底破坏了他的神经中枢。

  看着一个显然已恐惧之极的人,还在不停的大笑,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郭雀儿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忌道:“毒!”

  郭雀儿道:“哪里来的毒?”

  无忌没有回答,唐玉的手忽然抽起,动作怪异笨拙,就像是个木偶的动作。

  刚才由他大脑中发出的命令,现在才传到他的手。

  现在他才把暗器发出去。

  可是他的肌肉和关节都已经硬了,准确性也已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