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道:“但是你还不知道我们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

  樊云山道:“是的。”

  无忌道:“其实,你应该可以想得到的。”

  他笑了笑,又道:“财神通常都在什么地方?”

  樊云山立刻明白了:“财神通常都在财神庙。”

  唐玉一直在注意着无忌。

  他发现无忌跟樊云山说话时,已经带着命令的味道,樊云山居然也看作理所应当的事。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做首脑的材料,赵无忌好像就是这种人。

  幸好他已经快死了,而且死定了。

  唐玉看着他的时候,已经好像是在看着个死人。

  无忌道:“走,我们现在就到财神庙去。”

  唐玉道:“我们?”

  他尽量压制着心里的兴奋,道:“我也去?”

  无忌微笑道:“难道你不想去见见财神?”

  唐玉也笑了:“有没有人不想去见财神的?”

  无忌道:“没有。”

  唐玉笑得更愉快,道:“我可以保证连一个都没有,不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每个人都想见到财神,所以每个地方都有财神庙。

  据说天上地下所有的钱财,都归财神掌握,无论谁只要能见到财神,都会发大财的。

  奇怪的是,财神却偏偏好像是个很穷的神,甚至比那位终年为衣食奔波,在“陈蔡之间”几乎连饭都没得吃的孔老夫子都穷!

  孔庙通常都是金碧辉煌,庄严雄伟的大庙。

  财神庙却通常都是个很穷的庙,又穷又破又小。

  这实在是个讽刺,很好的讽刺。

  因为它至少使人明白了一点——钱财虽然可爱,却并不值得受人尊敬。

  这个地方的财神庙也一样,又穷又破又小,那位长着张黑脸,跨着匹黑虎的财神像,金漆都已剥落,衣服上都好像打着补丁。

  “有件事我始终不懂,”唐玉四面打量着,接着道:“为什么财神看起来总是这么穷?”

  这问题他只不过是随便说出来的,并没有希望得到答案。

  无忌笑了笑道:“如果你看见真正有钱的人,你就会懂了。”

  唐玉又问道:“为什么?”

  无忌道:“那些人的钱虽然多得连数都数不清,自己却还是视钱如命,穿的衣服上打满补丁,吃的是咸菜干和泡饭,身上挂满了钥匙。”

  唐玉道:“他的身上为什么要挂满了钥匙?”

  无忌道:“因为他们生怕别人揩油,连柴米油盐都要锁在柜子里,有些人的内衣裤穿得发臭了还不肯洗。”

  唐玉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无忌微笑道:“因为衣服洗多了会破的。”

  唐玉也笑了:“难道财神也会像他们这样,把一个钱看得比门板还大?”

  无忌道:“不是视钱如命的人,怎么能做财神!”

  现在已是黄昏。

  他们刚吃过一顿很舒服的饭,在春天温暖的夕阳下,慢慢的逛到这里来。

  他们的心情都很愉快。

  无忌道:“如果我是财神,就绝不会花几两银子去吃顿饭。”

  唐玉笑道:“因为财神不是能乱花钱的。”

  无忌道:“绝对不能。”

  唐玉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们都不是财神。”

  无忌道:“可是你很快就要见到一个财神了,一个活财神。”

  唐玉道:“今天他一定会来?”

  无忌道:“一定。”

  唐玉实在很想告诉赵无忌——这个财神,就是你的瘟神,只要他一来,你就要送命。

  他实在很想看看赵无忌发现真相时的表情。

  樊云山已经来了。

  他的脸色,并不太好,丁北在他脖子后面的那一击,直到现在,还是让他觉得很不好受,但却绝对没有影响到他做事的效率。

  “我已经把本门弟兄中的高手,全部调到这里来,现在这条路上都已有我们的人防守。”

  无忌对他的办事能力很满意,唐玉更满意。

  樊云山调来的人手,当然都是他们自己的人,那其中还有几个好手。

  现在赵无忌已经在他们包围中,他根本用不着再等机会,就凭他和樊云山两个人,已足够要他的命!

  何况他身上还有那个荷包——荷包上的牡丹,牡丹的花心。

  只要一想到那种暗器的威力,他就会变得像是个孩子般兴奋激动,几乎忍不住要伸手进去摸一摸。

  但是他一定要忍住。

  无忌又在问道:“在外面防守的兄弟们,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要等的人是谁?”

  樊云山道:“我只告诉他们,除了一个穿黑披风,提红灯笼的人之外,无论谁走到这条路上来都要把他挡回去。”

  他再三保证:“除了他之外,绝没有任何人能混进来。”

  这不仅是在对无忌保证,也是在对唐玉保证。

  既然没有任何人能混进来,当然也没有人能来救赵无忌。

  现在他已完全孤立。

  唐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计划实在是无懈可击,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满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樊云山刚点起盏油灯,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仿佛蝉鸣般的吸竹声。

  “财神来了!”

  这位财神看起来既不穷,也不寒酸。

  他身材高大,头发灰白,脸色红润,看起来仪表堂堂气派极大,穿着也极考究,正是那种无论谁看见都会很信任的人。

  如果你有钱,你一定也会把钱存进他的钱庄里去。

  但是无忌替他引见樊云山和唐玉时,他的脸色却很难看。

  无忌道:“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财神板着脸,冷冷道:“我是不是说过,除了你之外,我不见别人?”

  无忌道:“是的。”

  财神道:“他们是不是人?如果他们是人,就请他们走。”

  无忌怔住。他想不到这位财神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幸好樊云山和唐玉都很知趣,都已经在“告辞”了。

  无忌更抱歉,很想说几句让他们听了觉得比较舒服一点的话。

  唐玉已过来握住他手,微笑道:“你什么都不必说,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他真是个好朋友。

  他把无忌的手抓得好紧。

  无忌好像也觉得有点不对了,正想甩掉他的手,已有另一只手猛切在他左颈后的大血管上。

  那当然是樊云山的手。

  他倒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财神怒喝着向唐玉扑了过去。

  但是他知道那是没有用的。

  财神绝不是唐玉的敌手,连唐玉一招都挡不住。

  无忌再张开眼时,财神果然已经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

  他自己也当然被绳子绑住,而且还被点住了穴道,——唐玉一放开他的手去对付财神时,樊云山已点了他的穴道。

  看见他的眼睛张开,财神就在冷笑,道:“你这两个好朋友,真是好朋友。”

  无忌叹了口气,道:“只不过你刚才根本不必请他们出去的。”

  财神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人。”

  唐玉笑了,大笑。

  他笑得实在愉快极了:“我是个人,只可惜你永远想不到我是什么人。”

  无忌道:“哦?”

  唐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唐玉,就是你恨不得把他活活扼死的那个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