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就算怕得要命,也绝不会退缩逃避。
僵尸又问:“现在你信不信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无忌道:“我信。”
僵尸道:“刚才你笑的是谁?”
无忌道:“是你。”
僵尸忽然仰天长啸,一棍刺了出去,这一棍的速度和力量,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招架闪避。
可是这一棍并没有刺在无忌身上。
他刺的是萧东楼。
萧东楼当然更无法闪避。
只见金光闪动,沿着他手足少阳穴直点下去,一瞬间就已点了他正面六十四处大小穴道。
金棍忽然又一挑,竟将他的人轻飘飘的挑了起来,又反手点了他背后六十四处穴道,用的手法之奇,速度之快,不但骇人听闻,简直不可思议。
人身上三十六大穴、七十三小穴,本来就至少有一半是致命的要害,在这种手法下,处处都是要害。
可是萧东楼并没有死。
他已经轻飘飘的落下,落在他的软榻上,脸上反而显出种很轻松的表情,就好像久病初愈,又像是刚放下了副极重的担子。
然后他才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看来我又可以再捱一年了。”
僵尸道:“我呢?”
萧东楼道:“只要我不死,你就会不死。”
僵尸道:“因为你知道只有我能保住你的命。”
萧东楼道:“这一点,我绝不会忘记。”
僵尸道:“解药在哪里?”
萧东楼慢慢的伸手,手里已有了个小小的青花瓷瓶。
吃下了瓷瓶里的药,僵尸脸上也有了萧东楼同样的表情。
然后他就进了棺材,笔笔直直的躺下去,闭上眼睛,仿佛已睡着了。
穿红衣裳的小孩一直紧紧拉着无忌的手,好像生怕他沉不住气,更怕他会多管闲事。
直到僵尸躺下,他才放了心,悄悄道:“刚才我真有点怕。”
无忌道:“怕什么?”
穿红衣裳的小孩说道:“怕你冲过去救我师傅,只要你一出手,就害了他。”
无忌道:“为什么?”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我也弄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的真气郁结,非要这僵尸用独门手法替他打通不可,因为他的身子软瘫,根本没法子疏导自己的真气,除了这僵尸外,也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一口气打遍他全身一百二十八处穴道。”
他想了想,又道:“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口气绝不能断,一断就无救了。”
无忌道:“这是你师傅的秘密,你本来不该告诉我的。”
红衣裳的小孩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为什么不能告诉?。”
无忌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很容易就会感动的人,他被感动的时候,总是会说不出话的。
穿红衣裳的小孩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道:“如果那僵尸再来问你,刚才你在笑谁?你怎么说?”
无忌毫不考虑道:“我在笑他。”
穿红衣裳的小孩又问道:“你看不看得出他点穴时用的是什么手法?”
无忌道:“是不是剑法?”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不错,是剑法,能够用剑法点穴,并不是件容易事。”
无忌承认。
剑法讲究的轻灵流动,本就很不容易认准别人的穴道。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你有没有看见过那么快的剑法?”
无忌道:“没有。”
他又补充:“我也没有看见过那么准的剑法,不但能够一口气刺出一百二十八剑,而且,每一剑都能够认准穴道,毫厘不差。”
穿红衣裳的小孩说道:“你莫非也佩服他?”
无忌道:“我只佩服他的剑法。”
穿红衣裳的小孩笑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他相信无忌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他自己说了出来:“你这个人的骨头真硬,硬得要命!”
无忌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一点本就是他常常引以为傲之处。
穿红衣裳的小孩忽然又问:“你看那个小孩是不是一直在瞪着我?”
无忌也早就注意到这一点。
那个脚上从来不沾泥的小孩,一直都在用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瞪着他们。
穿红衣裳的小孩说道:“他一定气死了!”
无忌道:“他为什么生气?”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因为他在等我,我却在这里跟你聊天。”
无忌道:“他等你干嘛?”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他在等着跟我打架。”
无忌道:“打架?”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他的师傅到这里来除了要解药外,就是为了要他跟我打架。”
他又笑了笑:“我们从八岁的时候开始,每年打一次,已经打了五年。”
无忌道:“你们为什么要打?”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因为他的师父跟我的师父已经没法子再打了,所以他们就同时收了个徒弟,师父既然没法子再打,就叫徒弟打,谁的徒弟打赢,就是谁的本事大。”
无忌看看他,再看看那个脚上从来不沾泥的小孩,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兄弟?”
穿红衣裳的小孩板着脸,道:“我们不是兄弟,我们是天生的对头。”
无忌道:“他既然在等你,为什么不叫你过去?”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因为他要装得像是个很有风度的人,而且很有修养、很沉得住气。”
无忌道:“所以,你现在故意要激他生气?”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他学的是剑法,我学的是内力,如果我不气气他,恐怕已经被他打败了五次。”
无忌明白他的意思。
学剑着重敏悟,内力着重根基,两者虽然殊途同归,学剑的进度,总是比较快些。可是不管学什么的,在交手时都不能生气。
生气就会造成疏忽,不管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致命。
穿白衣裳的小孩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忽然大声道:“喂!”
穿红衣裳的小孩不理他。
穿白衣裳的小孩声音更大:“喂,你几时变成聋子?”
穿红衣裳的小孩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在跟谁说话?”
穿白衣裳的小孩道:“跟你!”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我又不是叫喂。”
穿白衣裳的小孩忽然一纵身,从柳三更的肩头掠上了车顶,道:“不管你叫什么都一样,你过来!”
穿红衣裳的小孩终于慢吞吞的走过去,道:“我已经过来了!”
穿白衣裳的小孩道:“你上来!”
穿红衣裳的小孩摇头道:“我不能上去。”
白小孩道:“为什么?”
红小孩道:“我总不能在我师傅的头顶上跟你打架。”
他笑了笑,又道:“你可以没有规矩,但是我不能没有规矩。”
白小孩的脸已气红了,忽然跳了下来,大雨刚停,他的身法虽然轻,还是溅起了一脚泥。
红小孩道:“哎呀!”
白小孩道:“哎呀什么?”
红小孩道:“我在替你的脚哎呀,像你这么有身份的人,脚上怎么能够沾到泥?”
白小孩冷笑道:“你用不着替我担心,我随时都有鞋子换。”
红小孩道:“你有多少双鞋子?”
白小孩冷冷一笑,道:“至少也有七八十双。”
红小孩大笑,道:“好,好极了,你的鞋子简直比杨贵妃还多!”
他故意作出很诚恳的样子:“只不过我还是有点替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