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段瑶便被从衣领上拎了起来。
“还敢跑?”段白月挑眉。
段瑶震惊又泪流:“你的轻功什么时候变这么好?”难道是背着自己偷偷向日月山庄学的,也有可能啊。毕竟沈家轻功天下第一,沈大少爷是沈千枫,与他成亲的人是叶谷主,叶谷主的哥哥是皇上,而皇上和他亲爱的哥哥有一腿。
段白月问:“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段瑶血泪控诉:“为何不在出发之前说清楚,你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你自己说的早已知晓。”段白月敲他的脑袋。
“那是师父说的,师父说你喜欢的人是沈将军!”段瑶悲愤。
段白月五雷轰顶:“谁?”
“沈将军!”段瑶伸手一指,前头不远处就是将军府,青砖黑瓦,可高大!
段白月:“…”
段白月:“…”
段白月:“…”
“吓死我了!”回想时饭局刚开始的场景,段瑶还是腿软。
“师父说的话你也信?”西南王咬牙切齿,很想欺师灭祖打弟弟。
“怎么就不能信了,你不也信?”段瑶叉小腰,“拿着一块破铁当宝贝。”锈迹斑斑的,怎么好意思挂在腰里,简直给西南府丢人。
于是哥哥就把弟弟揍了一顿。
段瑶奋起反抗,但是打不过,毕竟他哥练过菩提心经,于是哭得直咳嗽,还能不能成了。
待到回西南,定然要向所有的婆婆婶婶都告一状,至少念叨半个月的那种!
客栈里头,那些潮崖人等得焦躁,来回在屋里转了十几圈,终于忍不住想要推门出去,就听外头总算是传来了脚步声。
段瑶心情很不好,风一样呼呼冲进隔壁自己的卧房,睡。
段白月心情倒是很好,对那伙人道:“谁要跟我进宫?”
对方一愣,道:“不是我们都去?”
“自然不是。”段白月道,“皇宫大内戒备森严,诸位又轻功平平,这么多人想要一起进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为何不能将楚皇请出来?”那名女子问。
段白月失笑:“阁下好大的口气,让当今圣上特意出宫,只为了见你?”
“先前我潮崖族人进宫,先皇也是以礼相待,为何到如今就变成了偷偷摸摸见不得人?”那女子不满。
“十几年前,潮崖一族是堂而皇之,坐轿骑马从官道进宫,先皇自然也是正大光明相待。”段白月挑眉,“不如诸位也如此再走一遭?那时皇上自然会打开宫门,恭迎诸位。”
女子被生生堵了回去。
“既然是一路人,又何必还要分彼此。只是回答几个皇上的问题,而后说不定便能一起光明正大进宫,何必要拘泥于此时?”段白月靠在门口提醒,“若是再拖下去,外头天可就要亮了。让皇上空等一夜,等到龙颜大怒,这唯一的机会都会没有,诸位最好想清楚。”
那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道:“我们要私下商量一番。”
段白月笑笑,转身出了客房。
看方才犹豫不决的样子,这群人怕是也并非全然互相信任,共经生死尚且如此猜忌,这潮崖岛还真是暗无天日。
片刻之后,那名女子出来,道:“我随你一起进宫。”
其余潮崖人在她身后,虽说心底不甘,却又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他二人下了楼。
时间已经临近子夜,楚渊正在偏殿中喝茶。四喜公公前来通传,说是西南王带着人来了。
“宣。”楚渊放下茶杯。
“去吧。”院中,段白月道,“知道些什么,要说些什么,最好先想清楚,否则只怕会弄巧成拙。”
那女子闻言看他一眼,却也没再多言,自己推门进了大殿。
段白月绕到后头,纵身落在屋顶上。
“民女参见皇上。”女子跪地行礼。
“平身吧。”楚渊道,“姑娘当真是潮崖人?”
“回皇上,正是。”女子点头。
“朕也是偶尔得到消息,说余舒广罗武林中人,正在四处追杀一群潮崖族人,心生疑惑便派人去看究竟,没曾想还当真能救到诸位。”楚渊道,“按理来说朝廷命官与潮崖族人,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为何会如此,姑娘应当能给朕一个解释。”
“潮崖岛已经毁了。”女子道。
楚渊微微皱眉:“为何?”
“岛上有一人名叫玄天,勾结了南洋匪徒上岛,将所有人都杀了,甚至连他自己也被杀了。”女子道,“我们几人也是侥幸才能逃脱。”
楚渊问:“原因?”
“从七八年前开始,岛上就分为南北两派,玄天是北派的头目,因不忿我们南派势力越来越大,便心生歹意。”女子道,“却没想到会被人利用,南派的人死了,北派也未能幸免。全岛百余户人家,如今也只剩我们七人拼死逃脱而已。”
“那伙南洋匪徒现在何处?”楚渊继续问。
“应当还在潮崖岛上。”女子答。
“岛上当真有黄金宝藏?”楚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女子顿了顿,道:“有,只是不知在何处。”
楚渊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潮崖岛地下埋着黄金,是先祖留下的遗训。”女子道,“只是后人一直寻找,也未见其踪迹。”
段白月在屋顶摇头,听起来这潮崖先祖与自家师父倒像是亲兄弟,一样不着调。
“所以那伙南洋匪徒留在岛上,也是为了继续挖掘黄金?”楚渊若有所思。
“十有八九是如此。”女子点头,“玄天应当没有别的理由能说动他们千里迢迢乘船北上。”
“真是没料到,余舒竟然还会与南洋扯上关系。”楚渊放下茶杯,“那姑娘与同伴此番来见朕,又有何要求?”
“民女想恳请皇上,替我们夺回潮崖岛。”女子道。
“潮崖并非我大楚子民,于理不合。”楚渊答。
“皇上。”女子跪地,“现潮崖一族岌岌可危,唯有皇上能救我们于水火。我族人可承诺,只要夺回故土,倘若将来有一日当真能找到宝藏,定悉数向大楚纳贡,绝对不留分毫。”
“潮崖一族的遭遇自是令人唏嘘,只是大楚与南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因此惹下麻烦,只怕南海百姓会因此受害。”楚渊道,“姑娘可能明白,不是朕不帮,而是朕不能帮。”
“那南洋匪徒狼子野心,只怕目的也不仅仅在潮崖岛。”女子话中有话,“皇上可能安心?”
“那又如何?”楚渊一笑,“潮崖并非交通要塞,更非兵家必争之地。前有天雾岛后有南水洲,再数过去是白沙十六环,每一处都布有重兵,这还不算东海驻军。若是当真打起仗来,潮崖存在与否,上头的人是谁,对朕而言对大楚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拿这个要挟朕,姑娘似乎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些。”
段白月弯弯嘴角。
“皇上恕罪,民女不敢。”女子脸色有些白,“只是一时心急,所以才口无遮掩。”
“朕不会出兵潮崖,更不会手别国之事。”楚渊道,“看在先前父皇的面子上,顶多能在这王城内给诸位一座宅子,姑娘只需回答我,要还是不要便可。”
女子张了张嘴,道:“一直就有人追杀我们。”
楚渊笑笑:“想留在宫里?”
段白月:“…”
女子道:“是。”
楚渊道:“也好。”
段白月皱眉。
“朕可以答应你。”楚渊道,“只是这宫内人多眼杂,诸位若是住进来,怕就不能走动了。”
女子点头:“民女知道。”
楚渊道:“那今晚便到此为止,明日白天,自会有人去客栈接其余人进宫。”
女子跪地谢恩,跟着四喜去了住处。
段白月问:“为何要让这群人留在宫中?”
“否则呢?”楚渊与他一道慢慢往寝宫走,“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放在王城里头,百姓怕是不会安心。”
“放在宫里,我也不能安心。”段白月道。
楚渊笑笑:“在宫里是软禁,看他们有一天会不会露出马脚,自会有人专门看守,我又不会三天两头跑去看,有何不能安心?”
“算起来这段日子,也有不少人与这些潮崖人有了接触。”段白月道,“只是能让焚星发光的,却依旧只有你与那屠不戒。”实在是很不想提起这个名字。
“瑶儿也不行?”楚渊问。
段白月不满:“不许再提那个小鬼。”
楚渊戳戳他:“胆子不小,敢忤逆皇上。”
“我哪敢忤逆你。”段白月摇头,“若当真如此,那便——”
“嗯?”楚渊斜眼看他。
段白月很是冷静:“明早别做肘子了,油。”
楚渊笑:“菜也不吃肉也不吃,西南王当真难伺候。”
“今晚我就不留下了。”段白月道。
楚渊皱眉:“又要去哪里?”
段白月答:“青楼。”
楚渊顿住脚步。
段白月失笑:“当真是青楼,顾兄前几天回了王城,今写来书信说找我有事,一直没空去赴约,便说今晚过去看看。”
“有何事,非要三更半夜说?”楚渊和他对视。
段白月:“…”
因为只有三更半夜才有时间。
“去吧去吧,没人留你。”楚渊轻描淡写,自顾自往前走。
段白月开窍,几步追过去继续与他并肩走:“不去了。”
“不怕别人空等?”楚渊瞄瞄他。
“等便等了,反正与他也不熟。”段白月说得很是坦然。
楚渊被逗笑,伸手推推他:“不闹了,若真有事便去,莫要耽误才是。”
“当真没事。”段白月拉过他的手,“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忘了忘了。”
月色皎皎,将两人的背影越拉越长。
染月楼里,顾云川坐在琴娘房中,仰头又饮下一杯酒,兴趣索然听小曲儿。
这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着实是困意不断,索站起来自己找去了客栈,结果问过守夜的暗哨才说,王上一直就不在,房中只有小王爷。
见鬼了。顾云川还当是两人在路上错过,于是又掉头折返,却恰好在街上遇到两个人。
“南前辈?”
南摩邪身边跟着屠不戒,见着他后也意外:“这三更半夜的,在街上晃什么?”
顾云川将自己与段白月有约,却左等又等也不见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王爷怕是已经到了染月楼,别是路上错过了。”
南摩邪道:“我跟你一道去看看。”
顾云川:“…”
三人一道折返染月楼,却并无人在等。
南摩邪顿时眉开眼笑。
顾云川纳闷:“前辈似乎很不愿意让在下与王爷见面。”
“有什么事,白天见也不迟。”南摩邪拍拍他的肩膀,“你将来便会懂。”
顾云川皱眉:“但这事有些重要。”
“你也说了,只是‘有些重要’。”南摩邪道,“他现在做的事,可是迫在眉睫,一刻也等不得。”
顾云川将信将疑。
屠不戒一头雾水。
南摩邪哼着小调往回走。
长本事了,说不定还真是夜夜留宿宫中。
如此看来,西南府办喜事的日子也便不远了啊。
皇宫里头,那株梅花树已经被挪了回来,又上了肥料,储备养分打算冬日再开一树花,来年或许能少被挖几回。
段白月靠在床头,手在他背上轻轻拍。
楚渊睡得很快也很熟,一是累,二是安心。
看着外头越来越亮的天色,段白月在心里叹气。这才躺下多久,就眼看着又要上早朝。每回看他早上迷迷糊糊将醒未醒,就有些懊恼当初没狠下心带着人一走了之,那不知现在该有多快活自在。
楚渊迷迷糊糊问:“什么时辰了?”
段白月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子时。”
楚渊弯弯嘴角:“又闹。”
“别去上朝了,好不好?”段白月将他抱进怀里,“就这一天,装装病,嗯?”
楚渊抬头看着他:“傻。”
“你才傻。”段白月握住他的手,“哪有人做皇上做成这样,眼里只有家国天下,不是傻是什么?”
楚渊顿了顿,没说话。
段白月拉过被子,将他重新裹住:“闭眼睛。”
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四喜小心翼翼探头进来,段白月道:“告诉那些死老头,今日休朝,想谏等明天。”
四喜公公一愣。
楚渊在他胸前闷闷笑。
“是。”四喜公公赶忙将门替他二人关好。
四周重新恢复安静,楚渊捏捏他的下巴。
“睡觉。”段白月握住他的手,“不到午饭的时候,不准起来。”
楚渊转身背对他,顺便卷走大半被子。
四喜公公一边坐着软轿往正殿赶,一边在心里头感慨,看来今晚准备一床被子便是。毕竟方才往里看的时候,另一床被褥可是被丢在地上的啊。
众位大人已经在偏殿候着,聊着天等上朝,却被告知说皇上龙体欠安,所以今日休朝。
陶仁德皱眉:“皇上身子还没好?”昨日御书房就没见着。
“是啊。”四喜公公道,“胃疼就没好过,服了药又歇了。”
“多谢公公告知。”陶仁德点头,其余大人都已经散去,刘大炯过来戳戳他:“去吃驴肉火烧?”
陶仁德摇头:“我去看看皇上,可别是病得严重了。”
“呸呸呸,咱皇上龙体安康得很,你这什么嘴。”刘大炯道,“偶尔风寒脑胃疼皮外伤,能是多大的事,看给你担心的,婆婆妈妈。”
“你一个一天到晚想着给人说媒的人,居然敢说我婆妈?”陶仁德震惊。
刘大炯不满:“说媒怎么了,你那五个女婿,有三个都是老夫说的,都一年就让你抱了孙子,那时怎么不嫌?”
陶仁德:“…”
“走走,吃火烧去,你付银子,我没钱。”刘大炯揣着手拱他。
“你说你一个朝廷二品大员,吃个火烧都要人请。”陶仁德连连摇头,两人也未坐轿子,就这么往外走,一边走着又纳闷,“皇上自打登基以来,除非不在宫中,否则可是日日都会上早朝的。上回围猎不小心伤了胳膊,第二天也依旧在御书批了一天的折子,最近这是怎么了,三不五时就见不着人。”
刘大炯道:“你别与我说话,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火烧。”
陶仁德:“…”
路过悦来客栈,二楼传来哗啦一声响,街边的人都抬头看。
“出去!”段瑶蹲在墙角不肯转过来。
“瑶儿。”南摩邪笑容满面,挤着蹲在小徒弟身边,“当真生气了?”
“你就知道骗我!”段瑶鼻子通红。
真哭了啊 ?南摩邪后悔不迭,将他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师父错了还不成?你说你想要什么,师父就算是挖地三尺也给你找来。”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换一个师父!”段瑶打嗝。
“那可不成,我舍不得。”南摩邪拍拍他的脑袋,“不如为师教你两招菩提心经?”
“我不学!”段瑶继续拼命哽咽,“谁知道是真是假,你一块破铜烂铁都能当宝剑送给哥哥!”
“那混小子说是破铜烂铁?”南摩邪气得鼻子歪,不过还是及时摆出慈祥的笑容,继续哄小呆徒弟:“那师父带你去逛青楼?”
逛个鬼。
段瑶闻言哭得更大声。
这是个什么破师父啊…
第44章 玉棺山归来 那兰一展像是真死了
直到中午,段白月方才从宫里回到客栈。
屠不戒正蹲在客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蜜桃吃,见着他上来后,赶紧使了个眼色——南师父心情不好,贤侄可千万莫去触霉头。
段白月意外:“何时回来的?”
屠不戒站起来道:“昨晚刚回来。”
段白月点点头,又问:“为何前辈不回屋歇着,要蹲在此处?”
屠不戒往房间里指了指,用嘴型道:“在吵架。”
吵架就对了。段白月对此丝毫也不意外,不吵才是见了鬼。
推门进去之后,果真南摩邪正坐在桌边唉声叹气,听到动静也没抬头。段瑶不在,估摸着是去了隔壁自己房中睡大觉,或是怒出门逛大街。
“唉。”南摩邪又深深叹了口气。
“再唉也没用。”段白月自己倒了杯茶喝,“待到师父将瑶儿哄好了,我们再来说说沈将军的事。”
南摩邪:“…”
明明就是同一件事,为何还有第二茬。
“这次玉棺山之行,可有发现?”段白月问。
“没有。”提到这个,南摩邪连连摇头,“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传闻。我到那玉棺山之后,轻易便用千回环破解了阵法,结果去山洞内一看,那兰一展的棺木依旧好好放在高台上,十八根木钉结结实实,四周灰落了一指厚,哪有死而复生的模样。”
“只是棺木无恙,里头的人呢?”段白月又问。
“人也在,不过早就成了白骨,能看出些刀痕,应该是当日与裘戟大战时所受的伤。”南摩邪道,“无端端地打扰逝者,着实不该。将棺木重新封好后,我们又找和尚在山下念了三天经,方才折返。”
段白月摇头:“这可不像是师父的作风。”居然还知道将棺木封好,再找和尚超度。
若换做先前,那自然懒得管。南摩邪想,但现如今有了两个小鬼,该积德还是要积德,自己不怕死,徒弟可不能出岔子。
“这么多年过去,江湖中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兰一展是谁。”段白月道,“说起魔教,也只能想到前段日子被追影宫所灭的凤九夜。唯有那赛潘安心心念念,一听说九玄机被毁,立刻便觉得是兰一展死而复还,不惜与天刹教合作,甚至来这王城摆出焚星局,大张旗鼓只为引他出现,也不知究竟是哪来的依据。”
“将来抓到了,审问一番便是。”南摩邪道,“你可是亲眼见着他抓着藤蔓下悬崖,八成还活着。”
段白月点头:“此番辛苦师父了。”
“知道为师辛苦,便去将瑶儿哄好。”南摩邪撺掇。
段白月很淡定:“话是师父说的,哄自然也是师父去哄。”
我若是能哄好,还要你作甚!南摩邪提议:“不然你试着换个人处处?为师觉得沈将军好。”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算说谎,只是演算了一下未来。
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发自内心道:“师父当真是一点都不令人同情。”
你那小徒弟,就自己慢慢哄去吧。
晚些时候,楚渊派来侍卫,将那伙潮崖人乔装带入宫,段白月闲来无事,自然也跟了过去——就算是有事,也一样要跟过去。
御书房旁的殿内侯了一群大人,都在等着递折子。段白月靠在树上远远看了一眼,都觉得脑仁子疼,再一看陶仁德排在最前头,头更疼。
这么多年以来,西南府在宫里的暗线隔三差五就会递来消息,说这位太傅大人又在催促皇上选妃立后,再不然便是斥责皇上对西南太过听之任之,完了还要历数西南府八大罪状,引得群臣也一道愤慨起来——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派来专门与自己作对一般。
所以即便知道这老头是个忠臣良将,每每听到陶仁德三个字,段白月也还是会想亲手给他喂只虫。
大人一个接一个,事情一桩接一桩,最后一个人是刘大炯,倒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乐呵呵说自家小孙子十天后满月,想请皇上给赐个字。
楚渊道:“这一下午,可算是有了件好事。太傅大人方才还在说,等着十天后去府上喝满月酒。”
“那估摸着老陶是知道他自己所奏之事不讨喜,所以故意说些别的,也免得皇上责怪。”刘大炯连连摇头,“真是没料到,连微臣那未满月的孙儿也要被老狐狸拿来利用。”这可就不是一个驴肉火烧所能解决的了,起码也要两个。
楚渊失笑,站起来道:“字稍后朕再差人送到府上,爱卿可要留下一道用膳?”
“多谢皇上,只是微臣晚上还有些事,家中有客人。”刘大炯道。
“那朕便不留了。”楚渊拍拍他的肩膀,“等会出去见着太傅大人,记得好好向他讨些银子。若非看在爱卿孙儿的面子上,方才那折子,朕可不会批。”
“是。”刘大炯点头,“微臣定然好好讹他一笔。”
“皇上。”待到所有人都走后,四喜公公方才进来,道,“可要回寝宫歇着?”
“睡了一早上,这阵倒是不累。”楚渊摇头,又问,“那些潮崖人可曾进宫?”
“回皇上,两个时辰前便来了,向统领亲自接回来的。”四喜公公道,“全部安置在了怡心殿。”
“不错。”楚渊点头,道,“走吧,回寝宫。”
四喜公公心里头纳闷,方才还说不累,这阵怎么又要回寝宫,还当是要去看那伙潮崖人。
寝宫离御书房不算远,推开门后,段白月正坐在桌边等他。
啊哟!四喜公公在心里狠狠拍了下脑门,自己这是什么脑子,潮崖人来了,西南王自然也会来,皇上可不得赶着回寝宫。
段白月道:“看御书房外那么多人,还当要晚上才能回来。”
“人不少,事情却也都不大。”楚渊坐在他对面,“只要边关不起乱子,其余事情都好说。”
“没去看那些潮崖人?”段白月问。
楚渊摇头:“先晾几天再说。”
“我可去看了。”段白月道,“一群人正在房中抱怨,说是无人打扫的冷宫。”
“不是无人打扫,是无人伺候。”楚渊道,“笤帚水盆都有,若想干净,自己清理便是。”
段白月笑笑:“听对话内容,里头有两个人,十几年前就已经进过宫,似乎还颇被先皇看重。”
楚渊点头:“三日之后,我再去看他们。
“那就先不说这事了。”段白月道,“师父从玉棺山回来了。”
“南前辈?”楚渊问:“可有查出什么事?“
段白月摇头,将那玉棺山的状况大致说了一遍。
“果然。”楚渊道,“先前我曾写信到日月山庄,千枫也说不像是真的。能死而复生,除了南前辈之外,这江湖中似乎并无第二人。”
“师父可不是死而复生,而是压根就没死,只是功夫练得太多太杂,难免伤损心脉,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假死疗伤,在地下少则一月多则数年。”段白月道,“那兰一展虽说曾是魔头,但也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所谓人死债消,那些被他得罪过的门派想来也不会记恨太久。若论起谁能对他念念不忘,怕是只有那个曾经的好朋友裘戟了。”
“就是那个赛潘安?”楚渊道。
段白月摇头:“赛潘安与裘戟是不是同一人,尚且不能肯定,只是我的猜测。”
“当年兰一展是死在裘戟手下,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对方练的是什么功夫,会不会假死复生,该了如指掌才是,理应不会为了一座九玄机就疑神疑鬼。”楚渊道,“如此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段白月道,“你管朝堂之事便好,江湖事留给我。”
“西南王手中原江湖之事,被太傅大人知道,又该捶胸顿足了。”楚渊笑着看他。
“巴不得气死那老头。”段白月换到他身边坐,“可要出去散散心?看你在御书房闷了一下午。”
“今晚王城里头会赏荷灯,到处都是人,不去。”楚渊道,“否则又出乱子。”
“赏荷灯?”段白月道,“先前没听过。”
“也没什么特别,大家一起图个闹罢了。”楚渊道,“陶太傅也会带着孙子去,还有朝中不少大人,若是看到西南王出现,怕是会当场晕厥。”
“我易容便是。”段白月握住他的手。
“碰到我也不行。”楚渊道,“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应付完,哪有自己跑出门再撞一次的道理。”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段白月撑着腮帮子,道:“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