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不再平和,而是发着光亮,脸上也不再是那副慈祥的神情,变得生机勃勃,若不是他的面容依旧老态,如此情形倒像是一个打算恶作剧的少年郎。
“来来来小姑娘,我告诉你几个好玩的事情。”
“不过事先说好,这时过境迁的,也不保证这个东西有用啊!”
……
……
白发老者与姬冰玉说了许久的话,到了最后,他的身形已然薄到几乎透明,这才停下。
“行了。”白发老者乐呵呵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姬冰玉默默无言地起身,她看着白发长者,对方却道:“快走快走!明天还要靠你做大事呢!”
“哦。”
姬冰玉闷闷往前面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老前辈啊,你还没和我说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名字?”
白发老者挑起眉毛,神情颇有几分自得:“我叫姬长缨——身负长缨索,拟把蛟龙捉。怎么样,我这名字好听吧?”
说这话时,他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得意骄傲的样子,恍惚间能让人看见百年前一腔热血、斩杀妖邪的少年郎。
身负长缨索,拟把蛟龙捉。
这真的是个极其好听又狂妄的名字。
姬冰玉微微垂眸,再想应答时,直觉一股柔风袭来,再次睁眼时,她已经被送出了房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等一下。
姬冰玉心中一紧,忽然发现刚才自始至终容清垣都没有说话?
按照这家伙的性格来说,根本不可能——
“我没事。”
桌面上的小肥啾再次蹦跶起来,它豆子似的小眼睛看向姬冰玉,歪了歪头:“刚才去那房间里绕了一下,扔了点东西下去,暂时无法变回去了。看来这段日子,就要有劳阿玉照顾我了。”
他说着说着,又张开翅膀对姬冰玉卖了个萌,然而姬冰玉丝毫不为所动,眯起眼道:“你扔了个什么东西下去?”
“一个小阵法。”容清垣落在了姬冰玉的掌心,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大用,应该能让那间屋子里的人都能去转世轮回吧。”
这还叫没什么大用?
姬冰玉缓慢眨了眨眼:“那你方才为什么不出现?”
“因为我太好看了。”容清垣极其自然道,“万一他见我这么好看,贪图我的美色,留恋于凡尘之中,不愿去轮回了,这可怎么办?”
“……”
你要是这么说,恐怕那老头子会当场被你气到反复轮回吧!
姬冰玉欲言又止,不等她开口询问,就被容清垣提醒有人靠近。
然后就是现在。
吹到最后一个音时,姬冰玉停了下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雁父,问道:“你有何罪?”
“我、我不该苛责于你!更不该、不该害了阿雪,不该图谋姬家的家财……”
场面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只听雁父一个人念念有词:“我对不起阿雪,对不起你们姬家……”
雁流苏早就被谢喻安和凤飞霜带的人控制住,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谢喻安了,这个原著第一反派当真是极有搞事的天分,一套流程如行云流水,考虑得极为周全。
没有人打扰,姬冰玉又问道:“你为何说对不起我姬家?雁家做错了什么事?”
雁父双目无神,喃喃自语:“做错了,当然做错了,姬家是被——”
说到这个字时,雁父忽然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毕露,五官扭曲装似疯癫,他用双手死死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口中发出“赫赫”的声响,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果然,禁制到了。
姬冰玉想起白发老者说得话,闭上了眼,吹响了最后一声唢呐。
轰——!!!
一瞬间整个雁家都发出了崩塌声,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坍塌,声响之大绵延百里,引起了地面巨震,整个前厅都摇摇欲坠,就连柱子都已出现了裂纹!
宾客们顿时发出了尖叫声,不少人本就只是来看个热闹,一点都没想过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他们纷纷尖叫着向外跑去,无论是姬冰玉曾经见过的小姐、妾室也好,她没见过的前厅众人也罢,在这一刻,曾经的富贵温柔乡不复存在,而是成了一座恐怖的巨兽,所有人都想要逃离——
唯有姬冰玉不动。
她还在吹奏。
冥冥之中,姬冰玉像是感觉到什么。虽然看不见,但姬冰玉却觉得伴随着往日里有些嘈杂的唢呐声,合着身后众人的尖叫,好似有一个又一个的光团冲破了束缚,回归到了本该去的地方。
有灵宠,有法宝,还有……人。
在姬冰玉吹到第二节 时,忽然有一阵洞箫加入,而后是长笛、琵琶、鼓乐——他们之前因为乐器缘故从未试过合奏,然而这一次合奏之音竟是意外的好听,好听到竟是让一些人的脚步变慢,他们迟疑地回到了原地,不知为何,竟开始看着天空发愣。
天空中有什么?
远在赤羽洲的一人忽得睁开眼,表情极为狠辣,他试图化身分神过去,却迎面遇上了一股极其强大骇人的灵力!
[你是何人!?竟敢拦我!?]
[想拦自然就拦了。]
容清垣将这缕分神送走,看似轻松,实则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不过现在虽未恢复,却仍旧是能做些事情的。
容清垣看着立于前厅的众人,目光凝在了最中心的那个女子身上。
他笑了一下,随手凝起了一阵风,将所有人护在其内,避免他们被那些骤然崩塌出的碎片残屑而伤。
旁人拍手笑轻狂,却不知长缨自与少年郎,既如此,轻又何妨,狂又何妨?
容清垣虚虚地悬浮于半空之中,没人能看得见他,他却一眨不眨地看姬冰玉,又顺着她的器乐之声,看向了半空之中。
这一刻的风,也为他们停留。
……
……
桃城外
“前方可是凤家少爷?”
一位颇为爽快的女声自凤空澈身后传来,他回首后认出来人,当即抱拳道:“钟道友好。”
钟疏星点头,既然有了个开头,这之后她也懒得管这些虚礼,只问道:“凤道友可是往桃城去?”
“是啊。”凤空澈不好意思地笑道,“幼妹飞霜不听劝阻,执意参加雁家寿宴,我有些担心……”
“哦,既如此,那凤少爷不必去了。”
钟疏星女淡定道:“我刚收到阿弟的消息,说他的小师妹已经带着他们一起把雁家炸了。”
凤空澈:?
——炸、炸了?
凤空澈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
几年不见,曾经只会哭闹撒娇的小妹已经进化到这个程度了吗?
第56章 呐呐呐呐呐呐
不同于凤飞霜从小被捧在掌心而生长出的骄纵任性, 凤空澈由于生来额间带有火莲印记,出生不凡,一直被当做下一任族长培养。
在凤空澈的人生中, 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百蕊凤家, 如花中蕊,清贵骄傲, 从不与人论是非短长。
凤家人本性之中自带着一股清高, 比如即便是如今再不喜欢雁家, 凤家也只是避开与其接触, 割袍断义,断掉一些必要的交集,以此来显示他们的不满。
他们不会主动出手, 更不会肆意惹事。“恪守本分”这四个字已经被刻入了凤家人的骨血之中。
唯有凤飞霜是不同的。
她刚出生时, 族中一位会看相的长老就曾预言她“前五十年,命有大劫”,非人力可阻,若遇此劫, 非死即生, 再无回环余地。
有着这样的预言,凤飞霜的父母自然对她也更多了几分疼爱。
从小, 旁人皆需学习君子之风,一举一动皆有定数, 唯有凤飞霜跳脱其外, 皆可按照自己心意而行。
家里人都知道那则批命, 所以也都对凤飞霜极其宽容, 这才养出了她现在这骄傲单纯的模样。
不过尽管也是骄纵着凤飞霜长大的一员, 凤空澈仍以为, 他们都是凤家人,本性沉稳,只是飞霜年纪小些,难免有些顽皮孩子气,等长大了就好。
谁知道,她如今竟敢做出这样逾矩的事情?!
凤空澈秀气的眉头紧紧拧起,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老学究的味道。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凤空澈原先的温和笑容不在,眼中全是不赞成,“直接将旁人的家宅毁去,这成何体统?”
钟疏星被凤空澈这突然的变脸弄得措手不及,下意思道:“她为何不可?”
“自然不可了。”凤空澈不可思议道,“她无缘无故毁人家宅,简直毫无道理!”
无缘无故?
钟疏星咂摸了一下这几个字,马上发现两人之间的沟通障碍。
“先前是我没说清楚,这雁家并非是凤小姐炸毁的,而是她的小师妹毁去的。”
“哦对了,她的小师妹,姓‘姬’。”
钟疏星刻意咬重了“姬”字,以此提醒凤空澈。
钟、凤两家都有些底蕴,更何况姬冰玉当日在新秀试炼时一鸣惊人,拨得了头筹,成了“魁首”,得到了四大门派争相抢夺,最后花落雪腴——就连师长的名声都十分骇人。
有名有貌,还有故事,最符合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之后,自然有无聊之人将当年的事翻出,旧事重提。
比起姬冰玉,那位在修仙氏族之间很有名望的大小姐雁流苏,反倒沦为了无名之辈,只跟在姬冰玉的名字后出现了几次罢了。
不过说来说去,也无非是用“魔族心狠手辣毁掉姬家”,“曾经的姬小姐性格骄纵,终究不被雁父所喜”等两人话题展开,其余别的,倒是一点都没有。
在这一方面,雁家做得足够谨慎。
果然,听见不是自己妹妹炸得雁府后,凤空澈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抚了抚胸口,如释重负道:“幸好……”
方才一听‘小师妹’三字,他就自动将其与凤飞霜对应,倒是忘了这长清门的小师妹另有其人。
还好不是凤飞霜做的这事,不然他都不知该如何和父母交代!
看到凤空澈如释重负的模样,钟疏星颇感莫名:“你在‘幸好’些什么?”
凤空澈动作一顿,稍有些尴尬:“这事若是飞霜做的,难免有几分不好解释。”
“这有什么?”
钟疏星拧起眉头,她看不起凤空澈这急于撇开干系的模样,撇撇嘴道:“反正他们几个也是实打实的帮凶,若是雁家追究起来,一个也逃不掉。”
眼看凤空澈的眉头又要皱起,钟疏星无语道:“不过凤少爷也不必担心,真的追究起来,肯定是他们那位小师妹承担。”
眼看着称呼又从“凤道友”变回了“凤少爷”,凤空澈心急道:“钟道友不要误会,我并非是推脱之意!”
他不过是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该动手,即便动了手,也不该如此激烈,乃至毁去他人的住宅而已。
而且这其中还有与他血脉相连的手足亲人。
万物为象,自当以和为贵,不宜多生事端。
须知万物轮回,总有一报。
这些小孩子终归是年纪太小,做事不管不顾,难免有几分毛躁。
这么一想,凤空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们才是。”
他看向钟疏星,抿起唇耳根子有些泛红:“若是钟小姐不介意,我们不如同行?”
钟疏星没注意到凤空澈的神情,她一心沉醉在弟弟方才寄来的简单的几句话中,恨不得身在其中,与他们一同炸了那狗屁雁府才好。
“也行,反正也是同路,不过你要快些,我可不等你。”
钟疏星瞥了凤空澈一眼,暗自摇头。
她倒是看出了凤空澈的一些想法。
然而他觉得别人年纪小,又焉知旁人不笑他天真不知事?
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凤家这样好的环境的。
不过钟疏星没有说出口,因为有些事总要自己碰了壁才知道疼。
更何况,她也早就想去见见那个有趣的小姑娘了。
……
而同样在雁宅中的雁流苏却是崩溃的。
她本与雁父谋划好,等到将姬冰玉体内的灵气尽数吸走,将这囚仙阵大功告成后,便立即带着灵力启程,赶往赤羽洲的雁家本宅。
有雁家那位手可通天的家主在,即便是长清门想要追责又能如何?大不了随便找一个替死鬼扔出去,勉强平息一下众怒即可。
从未经历过容清垣时代的雁流苏想得很美,而雁父也自觉帮家主做完大事,必定会得到庇护,于是也应得十分安然。
两个人胸有成竹,自觉胜券在握,早就将姬家视为囊中之物,谁也未曾料到竟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数。
雁流苏匍匐在地上,姿态狼狈却在没有人顾得上搭理她,只能仰起头狠狠地看着为众人簇拥的那个女子。
这究竟是什么妖魔邪术,才会将她体内的灵力抽干,导致她修为跌落了一个小境界?!
雁流苏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修为不断流失,然而无论她如何运转心法,甚至在心中苦苦地求神拜佛都无济于事。
往日里暗中挪用的姬家之物所获得的灵力,终是要偿还。
随着姬冰玉的吹奏,在最后时,空中竟是真的浮现出了无数个小小的光团,尽是围绕在了姬冰玉的周围,引起了所有人的惊叹与抽气声。
“这、这是何物?!”
“好充沛的灵气!我自从师门下山后,从未在山下感受到如此充沛的灵气!”
“这光团温和明亮,竟有几分熠熠众生的味道。”
禄昊苍同样惊叹,他目露痴迷地看着那一团灵气。
若是可以——哪怕只有一个,也许妹妹灵根枯竭的毛病就有救了!
想起妹妹痛苦不堪的模样,又见姬冰玉已然结束了吹奏,禄昊苍狠了狠心,大着胆子上前问道:“敢问姬小姐可知道这是何物?”
“是灵气。”
“今日雁家所毁之物,尽是当年他们强行侵占姬家的珍宝灵器,而如今这些灵气正是他们曾挪用的器物所成。”
而那些人所化成的光团早已在最初便消散,或许真如容清垣所说的,是投胎转世去了吧。
说来也很奇怪,这些被震碎的器物所化成的灵气团仅仅地依靠在姬冰玉的周围,它们上下浮动着,像是在迫切地等待着什么?
[它们在等它们的归宿。]
容清垣的声音在姬冰玉脑中响起:[你如今是姬家最后一人,它们见你自是欢喜,如今在等待你给它们最后的安排。]
在刚才的阵法中,有些宝物选择飞入了姬冰玉提前在各个角落里备好的乾坤袋中,而有些宝物却自毁器身,不愿继续留存。
或许是曾遇见一个极其真爱它们的主人后,便不愿在落入他人之手了吧?
那又该如何安排?
姬冰玉垂下眼,在凤飞霜有些担忧的目光中站起身,所有人的眼光皆随着这个容貌脱俗的女子而动,却半点不敢出声放肆。
若是先前还有人敢对长清门音修不以为意,试图以“伶人”比之,那么现在,在经历了刚才那样可怖的合奏后,但凡还有脑子的人,就绝不敢再轻视乐修。
不仅不敢,甚至不少人都在心中琢磨着,以后起码要交一两个音修朋友才是。
你看看这姬小道友——她本人实力超群不说,嘿,这师门中的同伴竟还组团来帮她撑腰!
“看什么看?”
钟子期暴躁地将雁文涛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头一鼓槌摁倒了地上,“老实待着,别逼我动手。”
受姬冰玉多年指导,他现在也颇觉女子生存于世的不易,连带着与家中姊妹们的关系都缓和许多,不过确认染上了另外一个毛病——
钟子期,见不得抛妻弃女的渣男。
“雁老爷是觉得地上寒冷吗?”
谢喻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雁文涛。
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雁大人如今趴在地上,血泪横流,脸上道道沟壑,衣衫上也全是被倒塌之物划破的痕迹,堪称褴褛。
现在将他放在外头,谁会想到这宛如一滩烂泥的人,居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雁大人”呢?
“不必白费力气了。”谢喻安蹲在地上,靠近雁父的耳朵,轻声道,“你的属下们现在一个都顾不上你。”
身为原著第一反派,谢喻安的手段远超同龄之人。
早在不知不觉中,谢喻安已暗中收拢了一部分谢家势力。
姬冰玉当日曾帮他那样一个大忙,如今姬冰玉有难,谢喻安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该袖手旁观。
不,不止是“不该袖手旁观”,而是“合该倾囊相助”。
众人的目光以此从凤飞霜、谢喻安、钟子期、裴乐夜身上划过,看着这几位各个钟灵毓秀又修为不低,心中暗自赞叹。
这日后如何,众人先不妄加揣测,但起码现在,人家的感情是真的好,也是真的够义气啊!
有这样能够交付后背的朋友,出门在外也多个安心不是?
一时间人心浮动,甚至已经有几个人跃跃欲试要上前搭讪。
就在这时,姬冰玉终于开口:“方才雁文涛也认了。”
“当日姬家倾覆,惨遭灭门,雁家不顾大义,不仅不曾施以援手,反而将姬家之物尽数占为己有,此其罪一。”
所有人仰望着那个沐浴在光团之中的年轻弟子。
这一次没有人再去看她的脸——又或者说,比起姬冰玉的脸,她的身上还有远超于这许多的价值。
飞扬、洒脱、肆意的朝气。
即便是经历了如此大事,她的目光依旧镇定,说出来的话语条理清晰又掷地有声,半点不似传言中冷而木讷的“白月美人”。
都是雁文涛的女儿……
不少人往地上看去,只见那被人交口称赞的名门闺秀雁大小姐此时浑身狼狈地跪在了地上,痛苦地扭曲成了一团,而她的身上,也有无数星光点点争先恐后的冒出。
联系起方才姬冰玉的话,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抢占了人家的东西,还要踩着人家立名声,嚯,怎么还想着将这世上的好事都占了呢!
姬冰玉沉声道:“雁家将此相瞒于我,而雁文涛试图以寿宴为由将我骗回,不顾血脉亲情,以我为饵,妄图得到姬家传承,此其罪二。”
虽然真相与此有些出入,但也不算造假。
姬冰玉依旧不死心,她试图将雁家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
“雁家%¥……&*,此其罪三!”
原本还心中感慨万千的众人:???
这……
他们彼此对视,面面相觑。
这是在说什么?
[雁家家主与魔渊做的交易,而魔渊曾与天柱有所纠葛,所以在未将一切戳破前,受于规则束缚,你无法将真相宣之于口。]
天道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对着姬冰玉嘀嘀咕咕道:[只有当阵法完全毁去,又令设阵人甘愿臣服后,才能说出真相。]
好家伙,还有这么多限定词!
姬冰玉痛苦地看向了周围的光圈。
汝爹的,刚才就不该逞一时之气夸下海口要报复雁家!
话虽如此,在看到这群悬浮在半空中,如荧光点点的光团时,姬冰玉的眼睛还是不由地柔和了下来。
“如今我为姬家讨回公道,不求将这些灵气珍宝全数带回,它们……”
姬冰玉顿了一下,托举起了一个漂浮在她眼前的光团,笑了起来:“来得有些晚,这些年辛苦你们落在这么个地方了。”
“现在啊,你们愿意去往何处,就去往何处吧。”
随着姬冰玉的话音落下,这群光团竟似感知到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漂浮到了姬冰玉的身边,而后又猛地直冲而上,又或是在姬冰玉面前顿了顿,飞速而去。
“它、它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同样留下来的宾客咽了口口水,声音都有些飘忽起来。
而他的同伴亦然,愣了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可思议道:“这些……它们是在辞行?!”
无主无思的灵力生长于天地之间,而此刻竟然在向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辞行?!
不等他的同伴回答,他们忽然觉得自己经脉之中赶到了几丝暖意,很多人瞪大了眼,满目惊异。
他们这才发现这些光团有些沉于地面,有些飞入高空,还有一些,竟是选择没入旋风之中,随着风力,进入了每一个人的体内!
场内久久寂静,无人去看瘫倒在地的雁家父女,也无人关注如废墟一般落魄的雁宅,此时此刻,他们只看向了被同伴包围的少女。
姬冰玉。
有人叹息一声,对着姬冰玉行了一礼便自行离去,有人在之前便吸收了一点点的灵力后就偷摸着离开,也有几个人,选择留到了最后。
禄昊苍本是抱着目的而来,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就可以退场,然而在此刻见到和他妹妹差不多大的姬冰玉,又忍不住多嘴问道:“姬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嗯?接下来?
姬冰玉艰难地从裴乐夜、钟子期等人的关怀中逃离,扭过头眨巴眼看向禄昊苍,玩笑道:“我下次争取炸个更大的?”
禄昊苍:“……”
我不是问这个啊!
他心力交瘁道:“小道友不可胡言。”
“我没有胡言。”姬冰玉一本正经道,“千里之堤始于足下,炸了个小的,自然还要炸个大的。”
禄昊苍:???
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吗?!我书读得少,但你这个也太糊弄了吧!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哈哈大笑,他走到了姬冰玉的面前,他道:“老道是凤栖阁的阁主,今日承蒙小友相助,堪破一重魔障,修为得已提升,算是欠了小友一次。”
“倘若小友日后若有需要,尽可以来凤栖阁寻我!”
凤栖阁阁主说完后丢下一物至姬冰玉怀中,不给姬冰玉半分思考回绝的空间,便翩然而去。
随着凤栖阁的阁主离去,原先在场的几个人也纷纷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后,便相继离开。
今日所见实在是奇景,有些人心性狭隘,只顾眼前蝇头小利,不愿欠姬冰玉人情便偷摸着离开,殊不知,这才是大忌!
差不多所有人都离开后,裴乐夜愣愣地看着后方的雁宅:“居然就这么炸了啊……”
姬冰玉眨眨眼:“不然呢?”
裴乐夜抓了抓脑袋,苦思冥想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反而是他身边的钟子期突然道:“就是觉得太快了,有种不真实感。”
“太快了?”
“是啊,太快了。”
谢喻安笑道:“按照凡尘话本里,你起码还要在这雁家纠缠许久,方能解脱。”
在这几人看不到的地方,天道疯狂点头。
尽管知道自己这个爹很能搞事,甚至从来都不是个安分的人,但这一次还是带给了天道极大地冲击。
按照通常套路,姬冰玉起码还要在雁家纠缠一万字,再和雁流苏对拉三万字,最后双双涕泪横流,或是痛哭流涕地悔悟,或是满腹心机的勾心斗角——
谁能想到啊!姬冰玉她直接就把雁宅给炸了!
想起了那崩塌的天柱,天道看向崩塌的雁宅时,微妙的升起了一秒钟的感同身受。
果然,凡是狂鹅过境之处,皆寸草不生!
“谢师弟说得对。”
钟子期一合掌:“我看姬师妹这番经历曲折,简直堪比人间的话本里的主角——就是若是放在人间,还该有个美人对主角投怀送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