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急打方向盘,车子离开大路,朝着平坦空档的荒地疾驰——
紧跟着林斐车的季扶风都快急疯了。
林斐真是不要命,可季临川也不要命了。
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季临川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硬生生拽起来,抵着墙,问他还知道些什么。
季扶风也顾不得其他,一股脑儿把周昭影交代的话全说了出来。
包括详细的地址,苏萝目前的状况。
乘私人飞机到达最近的机场,当地警方亦有联系;季临川拒绝了其他人善意的要求,执意开车追击,顺便把季扶风拎到车上坐着。
荒郊野外,看不清路况,说不定不远处就是山石深坑,这么高的车速,稍有意外,是会掉命的啊!
季扶风瑟瑟发抖:“哥,你不要命啦?”
季临川面容冷峻:“你最好祈祷萝萝不出什么闪失。”
季扶风噤声。
他知道季临川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苏萝有什么闪失,周昭影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甚至是他。
直到今日,季扶风终于窥见了季临川对苏萝的那点隐忍的执着。
那是他的命啊。
正在季扶风惊慌之中,前方林斐的车子忽然直直地撞到了什么东西,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在这瞬间,季扶风听到季临川几乎是从心肺里挤出来、滚烫的一声嘶吼——
“萝萝!”
-
苏萝感到自己身处混沌。
仿佛仍旧是在那辆疾驰的车上,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林斐濒临疯狂,看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嗜血的疯狂劲儿。
让她害怕。
车上,林斐一直在同她说话。
说他从小就看上了苏萝,耐心等她长大,这种畸形的爱怜始终折磨着他,无数次,他想要出手,却又隐忍了下去;
他守着苏萝长大,拿出了所有的耐心,就像是守着一朵花,看着她抽芽生长,结苞开花。
可苏萝却不爱他。
多么讽刺,他最爱的玫瑰,终究不属于他。
到了后来,林斐始终重复着一句话。
“我爱你,萝萝,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爱而不得的情绪把这个人折磨疯了,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苏萝上路,却在撞击岩石的瞬间,扑过来,把她护在身下。
他没有系安全带。
林斐已经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
苏萝被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
季扶风始终守在一旁,一颗心至今没有安稳地回到胸膛。
他真的怕了。
撞击发生之后,季临川急刹车,踉跄跑过去,浑身湿透地用力拽开已经报废了的车门,把其中昏迷的苏萝抱出来。
林斐的后背扎满了碎玻璃,那场面令人心惊;警车和救护车赶来,季临川脸颊上满是雨水,却将苏萝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一直送到医院,才松开手。
林斐伤势严重,得知孩子闯了大祸的林家人在赶来的路上;事实上,站在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人会在意林斐的生死。
他们只惦念着苏萝。
季临川的眼睛都红了。
从把苏萝抱出来之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仿佛陷入了某种不可言状的自闭状态。
季扶风心惊胆战地给季同光简单通报了下目前的情况,也没有隐瞒周昭影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纵使他想瞒,也已经瞒不住了。
所幸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苏萝并没有大碍,只是腿上有擦伤,昏过去是遭受到了惊吓,外加长时间没有进食。
腹中的小东西也安然无恙,季临川先前说的这点倒是对了,这个突破了安全措施顽强留下来的小种子生命力极其顽强。
林斐那边就不怎么乐观了,巨大的冲击力伤害了他的脊椎,头也遭受到了撞击;撞车的瞬间,他拿身体护住了苏萝——那辆车上的安全气囊都遭到了损害,林斐早就做好了同苏萝一同死亡的准备,却在最后一刻回心转意,替她抵挡住伤害。
仍在抢救之中。
季临川没时间也不想关注林斐的心路历程,他现在眼中仅有苏萝。
他的妻子。
唯一的珍宝。
苏海华和林雪蕊也赶来,林雪蕊强忍着眼泪,轻声叫季临川去休息。
她性子软和,知大体识进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迁怒旁人,只念叨着平安就好。
病房中,苏萝还在睡觉。
哪怕是无意识中,她的手仍旧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皮微微颤抖,呼吸浅浅。
季临川守到深夜十点,苏萝仍没有醒来,他都快疯了。
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上煎,轻轻牵着苏萝的手,抵到自己唇边。
季临川不信鬼神。
但此刻,若有神明或恶魔,他愿意拿自己一半的生命,换得她平安无忧。
林雪蕊不忍,最终把他劝去休息:“你想想呀,如果一会萝萝醒来,看见你这仪容不整的,多不好啊?”
季临川下意识地摸摸脸颊。
其实没有林雪蕊说的那么夸张,但此时的季临川理智已然荡然无存,心想萝萝喜欢干净和美,看到他这样会失望的吧。
小小休息了一阵,天刚蒙蒙亮,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季扶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苏萝醒了!”
季扶风说:“听医生说她昨晚醒了一会,那时候你睡的正沉,也没叫你;她困的厉害,说了没两句话又睡过去……刚刚林阿姨给她送去早餐,你现在过去看看……”
季临川说:“闭嘴,老斑鸠,你太吵了。”
季扶风一滞。
他感到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季临川颤抖着推开病房的门。
苏萝坐在病床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冲着季临川笑,眼睛微弯,声音干净而清澈:“你是谁啊?是我哥哥吗?”
季临川激动的一颗心瞬间平静下来。
万千思绪纷扰,他看着苏萝攥紧床单的手,还有狡黠的笑。
目光一动,季临川平缓地说:“我是你爸爸。”
第63章:六十三缕白月光?
苏萝刚才还欢欢喜喜的一张脸, 瞬间垮了下去。
季临川像是个没有感情的背书机器:“既然好了就跟我出院吧, 今天下午你还要上班, 别耽误时间。”
苏萝气鼓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
季临川走至病床前,微微倾身,抚摸着她的头发, 微笑不变:“怎么?失忆了?连自己爸爸都不认识了?”
苏萝:“哼。”
季临川轻轻把她抱在怀中。
自昨日下午, 他滴水未尽, 紧绷的神经在真切感受到温软之后,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苏萝也没有推开他,头抵着胸膛,小声说:“说真的, 我有点怕。”
她怕林斐在慌不择路下会对她腹中的小家伙出手, 更怕林斐……不顾她的意愿强占。
她不太想在季临川面前表现出太过惶恐的模样, 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在他进来前, 才继续漾出笑脸来逗他开心。
现在被季临川抱住, 她鼻子一酸, 甚至想哭。
“别怕,”季临川安慰地抚着她,轻声哄着,“乖萝萝,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
苏萝揪着他的衣服,小声说:“你放心, 林斐他没有碰我。”
季临川的手一顿,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角。
“萝萝, 你要知道,我在乎是你,不是那些所谓的清白名节,”季临川缓声说,“只要你平安,其他的我并不在意。即使他碰了你,你也无需难过自责,我自然会去处置他,你只要平平安安地站在我身后就好。”
苏萝眼圈微红,重重点头:“嗯。”
她早就知晓,季临川不是什么墨守成规迂腐至极的男人。
先前的那些小吵小闹赌气任性,在此刻消弭的一干二净。
只有季扶风忧愁无比地站在走廊之上,深深陷入沉思。
难道他真的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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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萝在医院住了一天。
没有头晕,也没有其他不良症状,只是嘴巴依旧很刁。
依旧是这个不想吃,那个也不想吃,挑挑拣拣到林雪蕊都叹了气:“乖乖,我当时怀你的时候也没这么挑食啊。”
苏萝同样惆怅:“或许是孩子父亲的基因不好吧。”
季临川忍着笑,坦然接过这口大锅:“是我的错。”
怎么能不是他的错?萝萝还这样小,正是享受自由青春的时候,结果因为某方面太强大,早早地就要做妈妈。
林雪蕊还觉着萝萝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这一眨眼就要生孩子了。
苏萝没有去关注周昭影和林斐的下场如何,漠然无视;然而季同光亲自到她面前,头发白了不少的男人,严苛端正,沉声告诉苏萝,会替她讨回公道。
自周昭影身上。
昨晚上季同光就找到了周昭影——周昭影逃跑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已经乘飞机到达另一座城市,若非季家耳目明聪,也不会这么快抓到。
被抓到后的周昭影面如死灰,低声哀求季同光给她留些颜面;然而她这次的做法已然激怒苏海华,饶是季同光有心保她,也保不下来。
更何况,季同光也不想保她。
林斐给他发了不少周昭影和人幽会被摄像头录下来的视频和照片,看完之后的季同光,气血上涌,在看到瑟瑟发抖的周昭影后,忍不住扇了她两巴掌,把周昭影扇的不住淌鼻血,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季同光恨铁不成钢,指着她,声音颤抖,咬着牙:“季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苏家的意思是让季同光看着处理,但倘若一个处理不好,伤的不仅仅是两家和气。
苏海华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孩,金金贵贵地长大,千宠百爱的;一声不吭地绑了去,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季扶风这两天苦苦哀求,仍旧没能改变季同光的心意——他把周昭影送往了加拿大的一处庄园,在那里,语言不通的周昭影将会得到长着鹰钩鼻的女管家严苛的“教导”,她此后的终生都将在田园里度过,名义上仍旧是季同光的太太,但她做的活将比女仆还要辛苦。
锦衣玉食养成她骄纵的性子,那就去睡马厩去好了。
季同光放了狠话,倘若季扶风胆敢私下里去见周昭影,季同光不仅会停掉他的信用卡,还会立刻更改遗嘱。
将来,季同光百年之后,名下所有财产都会留给季临川,而和他没有一分钱关系。
季扶风辩解:“父亲,您难道不能再原谅母亲一次么?如果不是那场大火,扶摇不会去世,母亲的性格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在季扶风幼时的印象中,那场火灾之前,周昭影对待季临川甚至比对他还好;然而扶摇被烧死之后,周昭影的脾气就变了。
季同光沉默良久,沉声告诉他:“扶风,当年的那场火,是你母亲自己放的。”
季扶风愕然。
当年,周昭影骗了季临川进去,想要制造意外;待季临川命丧火海,季扶风就成为了季同光唯一继承人。可惜,周昭影并不知,当时顽皮的季扶摇也在那里,躲在书房中睡觉;而季临川命大,虽然被烧伤,但性命无虞。
周昭影后期的疯狂,也不过是对自己害死亲生女儿的难以接受;她反复告诉自己是季临川放的火,时间久了,她对此深信不疑。
可怜可悲。
“我被你那个愚蠢的母亲瞒到现在,”季同光说,“她害死我的女儿,还妄图害我儿子和孙子,能留她一条命,已经足够仁慈。”
他亦深深回望遭受剧烈打击的季扶风:“你被你母亲骄纵太过,从明天起,就好好地跟着你哥哥学学。将来我的继承人是临川,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临川瞧上去冷清,其实很重情义,你跟他两年,他必然不会亏待你。”
-
因着这场变故,苏萝休息了三天才回剧组。
导演并未责备她,重逢之后,把她抱在怀中,什么也没说,只是柔和地拍了拍她的背。
苏萝身边的两个保镖也是命大,并未在车祸中丧生,只是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胳膊;苏海华付给了他们大额的医药费和赔偿金,并允诺,倘若他们的身体机能不允许他们继续做苏萝的保镖,苏家亦会为他们安排好去处,绝不会叫他们心寒。
季临川那边紧急做了一个小小的联络仪交给苏萝,小小的一枚,戴在耳朵上,不注意看就是个漂亮的耳饰,茉莉花的模样。只要轻轻旋转花朵,就能随时和季临川传讯通话,兼具实时定位功能。
做工精巧,足够瞒过一般人了。
当山楂经霜,露水渐白,苏萝先前在藤湖度假村拍摄的文艺片终于上映了。
上映当周首周票房破七亿,各种影评网站分数皆不低于8.5,堪称成功逆袭的黑马。
导演虽然是新人,但个人风格极强;拍摄画面优美干净,带着一股不染世俗的纯真。更为人所称道的,就是其中的苏萝了。
先前还有人抨击,说易慕给苏萝做配,只怕是苏萝背后有什么关系;可电影一上映,那些人自动闭了嘴。
呜呜呜苏萝也实在是太美好了吧!
大银屏上更能检测出一个人的颜值高低,而在这部电影中的苏萝,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惊尘绝艳。
而易慕在相关的宣传会上,也不遗余力地展示着自己和苏萝的友好情谊。
当苏萝笑吟吟地说易慕是为了帮自己的忙才纡尊降贵来拍电影时,易慕不小心秃噜了嘴:“能帮助小公主是我的荣幸。”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但有些人发散思维,再加上苏萝的爆红,开始忍不住深度挖掘苏萝的背景——
谁知道,背景没有挖到,倒是挖到了苏萝的小号!
众网友沸腾了。
苏萝的小号上远不如她平时表现的那样岁月静好,温温柔柔的模样;无意中的一张照片,边边角角全是大牌,有些没有logo的,经过地毯式搜索,也多多少少能从拍卖会看到过,或者是某些高奢设计师的风格……
这下炸开了锅。
单单凭借苏萝的咖位和能力,定然是消费不起这些东西;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是谁给她提供的?
她难道真的是被秃头大肚叔辈豢养的金丝雀?
更有人不厌其烦地翻遍了苏萝小号上所有的微博,找到了更大的一口瓜:
那是在五六年前,苏萝小号上发的第一条微博。
[茁壮成长的藤萝萝:转发抽一人送别墅,开奖日期是我和季临川结婚的日子。]
当时转发的人并不多,但现如今被翻出来,瞬间开始了疯狂转发模式——
有些cp粉欢呼雀跃地说终于磕到了真cp,期待季临川回应发糖;而有的人则是冷嘲热讽,笑苏萝自不量力,为了营销,竟然连这样的手段都使得出。
真是蹭季临川蹭上瘾了。
先别说苏萝能不能和季临川结婚了,就送别墅?她能送的起吗?准备拿陪老板的钱送?
她得陪,睡到下个世纪吧。
恐怕等季临川出来澄清打脸的时候,她又该说这不是自己小号来洗白了吧啧啧啧。
……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条微博被一记洛阳铲狠狠挖出,引的不少营销号疯狂地转发,嘲弄的倒是少了,更多是吃瓜欢呼祈祷两人一定在一起。
为了别墅,这对锁死!
毕竟经过前面几次的事情,不少公司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苏萝开罪不起。
这时候敢带节奏黑她,简直是阎王爷上吊嫌命长。
正是群魔乱舞,疯狂跳脚的时候,傍晚,一条微博再度把苏萝送上热搜。
季临川转发并评论了苏萝转发抽奖送别墅的微博,言简意赅:
[季临川:婚礼当日,加赠一幢]
第64章六十四缕白月光
这个账号是今天下午刚申请的, 并没有经过认证, 暂时无法判断是否本人——
话说回来, 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强制性注册这个名字的,恐怕也没有其他人吧?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金丝雀和霸总?
Cp粉幸福的快要昏厥过去,亦有不少网友开始激, 情转发。
两幢别墅啊, 能抽到真的是人生赢家了!
且不说苏萝是否真能兑现, 季临川那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两人结婚,就可以愉快地等开奖收别墅了。
先前有些不知轻重的营销号开始怂怂地默默删除掉先前对苏萝的抨击。
敢和季临川叫板?
他们是脑袋瓜子秀逗了吧。
什么秃头大肚老板的话也不说了,不敢说,都在疯狂删除自己激, 情慷慨时不过大脑说出的蠢话。
苏萝那条微博, 转发量瞬间过千万, 还在蹭蹭蹭往上涨。
而当事人季临川发完微博, 放回去手机, 淡定地准备叫苏萝出来吃饭。
属于苏萝的戏码拍摄结束, 刚刚回到梁京;而季临川也不让她来回折腾,自己挤出休假陪她,住在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中,顺便借用厨房,给苏萝煲养生粥,做些合她口味的菜肴。
现在的苏萝嘴巴更挑了, 稍微有一点奇怪味道的东西都不吃, 香菜羊肉鱼肉不可食用, 变本加厉到连加了葱姜蒜的也不吃。
季临川便在煲好汤后静悄悄地挑出来,既起到调味的作用,又能叫小公主心甘情愿地吃下去。
苏萝的肚子还没有显怀,只是稍微鼓起一点点;《银楼香玉》中属于她的戏码快要拍摄结束,暂时还无人发现她怀了小家伙。
亲近的几个人都知道,易慕早早杀青,她人脉广,早早地嘱托好友们照顾苏萝。
还有范恬,也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苏萝,现在陪她看书,看她肚子中的目光也充满了慈爱:“萝萝,以后你要是生个和季临川那样的儿子——”
苏萝会意:“一定让他认你做干妈。”
“不是,”范恬十分羞涩,“你看我适不适合做童养媳?”
苏萝:“……用心险恶啊你。”
季临川推门进来,正好听到苏萝最后一句。
他不知道这两个小姑娘又在讨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什么会令他开心的东西。
季临川说:“该吃饭了。”
范恬眼中闪光:“我能蹭一蹭吗?”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