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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馨诚说得很详细,显然对此十分上心,关宏峰对着手机,感激地道:“那多谢了,要是有什么进展…”赵馨诚道:“随时电联。”关宏峰挂断电话,沉吟了半晌,恨恨地说:“叶方舟,肯定是叶方舟!”刘音举了下手:“你这么快就确定这事儿必定和周巡无关吗?”关宏峰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讪笑了一声:“周巡这种老粗,你说他把谁活活打死我信,但他绝不可能用下毒这种宵小伎俩。何况还是在自家支队大楼,楼道里有监控,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还真当他胸大无脑啊!”关宏宇也赞同:“没错儿。这件事儿有太多疑点,尤其是,刘长永前脚被推上急救车,市局立刻就接到举报,而且指向异常明确…”关宏峰想了想:“事关分院局支队领导的生死,市局反应迅速也算合理…但宏宇跟我描述了现场的情形,别的不说了,周巡正和宏宇在支队门口了解长春追查到的线索,而且据说,整个儿过程的表情、语态都非常流畅自然,不像是刚投毒害人的样子。对吧?”说着,他望向关宏宇。关宏宇垂下目光,想到周巡被带走前低声说的那句“别告诉你哥”,点了点头。关宏峰却没留意到他的反常,继续道:“从遭遇两次‘意外’开始,周巡一直暗自在调查长丰支队内部有没有被犯罪分子腐蚀渗透的刑警。从现在的情况来判断,周巡调查的方向是对的。”刘音道:“要说你们内部有可能被渗透的刑警,嫌疑最大的不应该是那个叫赵茜的?毕竟她和…”关宏峰打断她:“据我之前和周巡共同调查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安廷和赵茜来到北京后,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而赵茜就读警校虽然受安廷的资助,但她对安廷的所作所为知道得很有限。安廷袭击周巡反遭击毙后,赵茜隐瞒她和安廷的亲属关系,可能更多地是担心影响自己从警的仕途…这么说吧,看上去多年轻纯良的凶手我都见过,但赵茜不是这种人。这孩子最多耍个心眼儿,掺和掺和办公室政治。下手杀人,她做不来。”刘音也奇了:“那假设周巡是被冤枉的话,咱们现在又能做什么?”关宏峰想了想:“既然市局已经查出毒源是那杯花生奶茶,而监控又显示在刘长永饮用那杯奶茶前后,除了周巡之外没有人出入,那剩下的可能性当中,最值得跟进的,就是这杯奶茶是什么时候被投的毒…”刘音提醒道:“可市局不还查到了杯子上有周舒桐的指纹?”关宏峰点点头:“你说到点儿上了。在支队这么多年,我从不记得刘长永是那种会自己去买杯花生奶茶喝的人。我们最好找机会问一问小周,这杯奶茶是不是她买给刘长永的。“关宏宇扭头对崔虎说:“如果我们能核实这杯奶茶是从哪儿买的,你有把握调取沿途的所有监控录像么?”崔虎托着下巴,表情木然地点点头:“那要看是交,交通监控还是安,安…安防…算了,虱子多了不,不怕咬,要,要黑一,一块儿黑吧。”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崔虎说:“你先想办法搞定机票。”所有人都是一愣,关宏峰扭头对林嘉茵说:“你马上飞长春,务必要确保朴森的安全。他是我们手上最有价值的证人。”商讨结束后,众人各自忙碌。林嘉茵正往外走,关宏峰紧赶两步,叮嘱道:“从眼下的情况推断,叶方舟一伙儿已经丧心病狂了。你要准备好随时有可能陷入最凶险的境地。”林嘉茵笑了笑:“那倒无所谓,如果陷入你所说的境地,交战规则是什么?”关宏峰稍微愣了一下,有些踌躇地答道:“你自己看着处置吧。”林嘉茵摇了摇头:“我当然会自己看着办,但我想知道,你能承受的底线是什么。”关宏峰咬着牙想了想:“你知道我的底线。”林嘉茵道:“也许吧。但我要你亲口说出来。”关宏峰脸色沉下来:“为了保护目标,你应当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林嘉茵冷笑:“主动攻击也好,为了保护目标进行防卫也罢,遇到危机情况,都得下得去手,我看不出来这二者有什么分别。”关宏峰垂下目光:“到了正面交锋的阶段,容不得咱们手软。”林嘉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就算是为了对抗他们,你最好也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丧心病狂。”关宏峰琢磨着她的话,阴沉着脸,低头不语。在他身后不远处,关宏宇显然也听到了这番对话,他看着关宏峰的背影,若有所思。关宏宇顺着楼道正往太平间的方向走,赵馨诚和两名海港支队的刑警迎面拐了过来,双方走了个照面。关宏宇低声问:“她…怎么样了?”赵馨诚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挺坚强的,脑子也清楚,一遍就说明白了——她是在支队南侧的85°C面包店买了两个面包和两杯饮料。两杯饮料一杯是咖啡,一杯是花生奶茶,然后她直接开车回了支队,上楼把面包和花生奶茶给刘长永,自己回办公室收十了一下,在食堂喝了半碗粥,就去配楼的宿舍休息了。”关宏宇听完问:“确定老刘喝的那杯花生奶茶里确实被投毒了?”赵馨诚点点头:“技术队那边初步验出来好像是种砷汞混合物,和刘队中毒是不是对症还得等验尸结果…”她看了下楼道口拐角的方向,补充道,“我们法医队的正在征询她和刘队家属的意见。”关宏宇听完,嘬着牙花子:“就是说…那杯花生奶茶自从小周买来之后,直到送给刘长永,中间就没易过手,是么?”赵馨诚点点头:“我把整个监控筛了一遍,从周舒桐送完奶茶离开,到刘队中毒昏迷,只有老周曾两次出入他的办公室。这可对他不怎么有利。”关宏宇思索了片刻后:“小周那杯咖啡呢?”赵馨诚挑了挑眉毛:“她说她喝了,外卖杯扔在食堂门口的垃圾桶…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把那个杯子翻出来验一验…”关宏宇摇头:“那杯咖啡肯定是安全的,凶手只在花生奶茶里下了毒。否则像砷汞混合物这样的剧毒,小周根本不可能还能接受你的询问。”赵馨诚皱眉:“难道凶手就认定刘队一定会喝花生奶茶?”关宏宇扶着赵馨诚肩膀的那只手用力拍了两下,说:“或者说,凶手很确定,小周不会喝那杯花生奶茶。”说完,他撂下一句“保持联系”,便往楼道拐角处走去。音素酒吧里,崔虎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忙碌着,身旁站着关宏峰和刘音。刘音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离了你那个狗窝,效率怎么变得这么差啊?!”崔虎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申辩:“怎么不,不说你这儿的破,破,破网速…”他随口抱怨了几句,很快就调出了85℃面包店门口的监控录像。往回倒了一段之后,终于看到了周舒桐进面包店里买完面包和饮料后离开的画面。她的车停在了监控视角外面没有拍到,但她自己买奶茶的过程很清晰,看上去没有任何可疑。关宏峰思忖着:“花生奶茶这类热饮,我记得面包店都是现调现卖…”崔虎接道:“对,对啊…难不成你怀疑是面,面包店的店员投,投毒?”关宏峰没再说话,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监控视频,微微皱眉。崔虎也回过头,只见监控画面上,周舒桐手里没有拿着饮料和面包,只身急匆匆地跑进了面包店。过了几分钟,她又从面包店里出来了,手上拿着移动电话,摁了两下,收进兜里,走开了。崔虎有些诧异地看着屏幕:“她怎么又回去一趟?手机落了?”关宏峰咬着牙:“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回面包店的时候手里可没拿着饮料…能找到别的角度的监控吗?咱们得想办法看到她的车。”崔虎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幅规划图:“我仔细查,查过了,这这,这周围无论是交通监控还是安防监控,没有哪个能拍到她的车。”崔虎在电脑上打开了多张监控画面的截图:“我,我查过这周围的交,交通监控和安防,防监控,包括老关在她车上的时候,你看,就,就是面包店门口路旁有盲区,能,能,能怎么办?”关宏峰凑近电脑屏幕,看着上面九宫格一样分布的监控截图,指着其中几张截图问道:“这辆本田车,好像在机场高速的时候,就跟在我们后面。”崔虎听罢,又打开了几个监控画面,都调出了叶方舟那辆本田车的截图。关宏峰轻轻敲了下桌子:“查车牌!”崔虎得令,也来了精神头儿,很快开始了动作。海港支队法医队的两名法医站在太平间门口。周舒桐坐在一侧楼道的凳子上低头出神,关宏宇走上前,一名身高体阔、五官端正、戴着眼镜的法医见到关宏宇,忙低声打招呼:“关队,好久不见…”关宏宇一愣,惊觉这一定是某个关宏峰很熟络、但自己却并不认识的法医人员,索性也做出一副很熟识的样子低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海港队的何法医低声说:“刘队的爱人现在还在里面。”说着,他指了一下太平间:“能否做尸检我们得征得家属同意。周警官这边倒是没有问题…但是授权书上还需要刘队的配偶签字。”关宏宇会意,拍了下何法医的肩膀,随后走到周舒桐身旁坐下。周舒桐意识到身边有人,扭过头。关宏宇看到她虽然双眼红肿,但眉宇间却透着坚强,便微微朝她点了下头,两人并肩坐着,好一阵沉默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周舒桐才轻轻开了口:“记得和关老师一起办过的一个案子里,被害人叫齐卫东,我当时在法医队办公室见到了他女儿…跟关老师学习这一年来,我已经知道了人在面临巨大噩耗时,会经历否定、抵触、悲痛和接受这几个不同的阶段。那个女孩没比我小几岁,但现在想起来,她似乎不处于任何一个阶段,或是更像每个阶段的状态都有一点儿。她很多年来一直盼着能和父亲团聚,最后盼到的,却是阴阳两世永隔的一个结果。而我呢,父亲每天就在身边,我却从不把他当爸爸看。”关宏宇安慰她:“你不是给他买了吃的和饮料么?我想你俩关系肯定已经比原来要好很多了…”周舒桐苦笑:“对啊,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还给了人下毒的机会。”关宏宇微微一惊,周舒桐看着他:“我在支队也呆了快一年了。负责抢救的医生说,是中毒导致的器官衰竭。刚才海港支队的来问我去面包店买东西前后的情况,再加上现在何法医他们还在等着尸检的许可文件…我还是能想明白的。”关宏宇想了想:“现在还不能确定…何况如果真有人故意投毒,总会找到机会的。这类情况,有很大的偶然性。”周舒桐叹了口气,一翻手腕,抚摸着自己手腕上自杀留下的伤疤:“当初他俩离婚,他又重新组建家庭,妈妈病重,没多久就走了,接着方舟被他开除出支队,继而和我分手…我一直认定都是他的错,所有的一切。当时我以为自己最后能做的,就是…拿自己的命换他后悔一辈子。”关宏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笨拙地道:“他其实一直很牵挂你。”周舒桐叹了口气:“对啊,长大一点儿,就能想明白,其实不过都是简单的因果。在我小时候,他俩就总在不停地争吵,他不愿意继续不幸福的婚姻,重新做了一次选择,开除方舟也是因为他违反纪律甚至触犯法律…我原来根本就不去探究事情的原因是什么,只在乎自己对结果的感受,这很幼稚、很自私,或者说,很蠢。”关宏宇点点头:“那,看来我不用太担心你了,对吧?”周舒桐长出了口气:“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个好警察,不过我想,做警察和做人一样,都是有长有短。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个好父亲,但我现在能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是我爸爸…”她说着站起身:“当初齐卫东的女儿恳求我,让我找到杀死她父亲的凶手。我跟她不一样,我是刑警,我要自己把凶手找出来。”关宏宇能看出她绝不是说说就算了,微微皱眉:“按照规定…”周舒桐打断他:“我知道作为家属需要回避,不单是我,既然一直是海港支队在做调查,肯定是咱们整个支队都要回避。这个我想找周队商量…”关宏宇皱起眉头:“周巡现在帮不了你。”周舒桐不解地眨眨眼:“什么意思?”关宏宇叹了口气:“不光是周巡,我的顾问身份也被解除了。不管是谁搞的鬼,但现在整个支队确实已经瘫痪。”此刻的周巡,正坐在海港刑侦支队审讯室里,预审员上前拿钥匙去解他的手铐。周巡伸手一拦:“按规定这会儿不能解除戒具,心领了。该问就问吧。”正说着,审讯室的门开了,赵馨诚直愣愣闯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冲周巡打了个招呼说:“哎老周。”他走到办公桌旁,一把拿过笔录看了看,预审员有些无措地站起来说:“赵队,我们这儿正…”赵馨诚一边翻看笔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问他,你自己看着整理笔录就是了。”他大刺刺坐到桌子上,回头一看周巡,发现周巡还戴着手铐,扭头问预审员:“铐子都不给摘,有点没面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