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往锅里放黄瓜,笑道:“吃吧吃吧。我是觉得光吃米饭没味道。”
李瓒舀了勺米饭进嘴,含糊道:“很久没吃米饭了。”吃下去了又道,“面包火腿,要吃吐了。等我回了国,这辈子都不吃面包跟饼干了。”
宋冉笑着把黄瓜汤倒进饭盒,又炒了个牛肉:“实在没有国内那种青辣椒,只有甜椒。就这些我找了一天呢。好不好吃不知道,将就吧。”
李瓒却很满意。
煎鸡蛋,黄瓜汤,红椒牛肉,这样的年夜饭,他再满足不过。
没有多的碗,红椒牛肉盛在锅里;也没有筷子,两人拿叉子同吃一碗米饭。
“味道好像一般。”宋冉说,“没有盐,别的佐料也都没有。”
李瓒弯眼笑:“我觉得很好吃。”
“我做什么你都说好。”宋冉嘀咕着,脚丫在桌子底下蹭了蹭他。
李瓒揭开两罐可乐,递给她一罐,说:“碰个杯?”
宋冉拿起可乐罐跟他轻碰,易拉罐抵在一起:“今天除夕,是不是要说新年祝福?”
李瓒说:“希望你身体健康,写书顺利,每天都心情好。”
宋冉说:“那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心想事成,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他笑起来:“这也太贪心了。”
她道:“不贪心。我知道你愿望不多,所以没关系,都能实现。”
“阿瓒,”她问,“你这瞬间有什么愿望?”
李瓒抿了下可乐,微微一笑,说:“想回家了。”
“我也想。没事,很快就回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是想家了。
不过,有她在,这里就有了家的感觉。
简简单单三道菜,两人吃得干干净净,米饭也没剩下。
窗外,夜幕降临。
这时候国内已过零点,正是放烟火跨年的时刻。
李瓒看了眼时间,说:“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李瓒从她箱子里翻出一件厚外套给她换上,又给她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这边昼夜温差大,到了夜里,气温能降到十度以下。
宋冉爬上摩托车,搂紧他的腰。
摩托飞驰着向南郊驶去。
穿过空荡破烂的街道,很快抵达郊外一处沙漠的边缘。
到了夜里,无边无垠的沙漠竟呈现出另一种风光。
夜空中繁星点点,地平线上微露天光,白日里绵延起伏的金色沙漠在夜色中竟有些泛白。
夜风很大,扬起阵阵薄沙,像朦胧飞舞的纱帘。
宋冉溜下车,好奇张望。以为这就是他带她来的目的。等他下了车,她往他身边蹭了蹭。
李瓒偏头摘下口罩,揽她入怀,问:“冷么?”
“有点儿。”她蹭了蹭他的腿。
他将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又把她刚扯下来的口罩系回去:“冷还把口罩取下来?”
她拧眉:“万一你要亲我呢?”
李瓒一愣,清亮的眸子在夜里亮着光。他唇角扬起笑容,拨弄她的耳朵摘下面罩,低头吻住了她。
她仰头靠在他怀里,轻轻含住他的嘴唇,柔软地辗转厮磨。
风沙被挡在外头,狭小的空间内只有彼此缠绵的呼吸,温热的鼻息交融着,在肌肤上渐渐升温。
她被吻得意乱情迷,骨头都酥了。
待他松开她,夜色下,她眼珠清润,面颊绯红,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爱意。
他心都软了,脸颊蹭蹭她,低低笑问:“这下热了没?”
她轻轻打了下他的胸膛。
李瓒笑着掀开摩托车坐垫,从储物箱里搬出三个正方体,并排摆在不远处的沙地上。
竟是烟花。
只不过没有外包装,全是一卷一卷的纸管。
宋冉惊喜:“你在哪儿买的?”
“买?”李瓒蹲在地上摸引线,回头看她,“现在的东国还有这个卖?”
她立刻反应过来:“你自己做的?你还会做烟花?”
“……”李瓒瞧着她,眉梢挑了挑,问,“你觉得这东西,比炸弹的技术含量高?”
宋冉噗嗤笑,扑去他后背上搂住他脖子,摇晃两下:“材料很难找嘛。”
“不难。”他说,“从平时做炸弹的材料里偷了些出来。还好,没被发现。”
“被发现了他们会说你么?”
“不是。那帮家伙,要是发现了,得隔三差五做给他们玩。”
“你没做给他们玩啊?”
李瓒说:“我神经病么,做烟花哄一群男人开心?”
宋冉咯咯直笑,凑近他耳旁,小声:“那你是哄我开心么?”
“……”李瓒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她啄了下他耳朵:“阿瓒,你真好。”
他低着头没答话,不经意抿起嘴唇,又耸了下肩膀,说:“起来了,要点火了。”
“哦。”她立刻起身,后退开三四米。
李瓒蹭燃打火机,迅速将三根引线一一点燃,跑回宋冉身后,将她环抱搂住。
“噌!”“噌!”“噌!”
礼花腾空而起,两人同时抬头仰望。
“砰!”“砰!”“砰!”
天空瞬间炸开蓝的、紫的、红的礼花。
宋冉笑颜绽开,几秒后,消失的礼花后头,闪烁出金色的点点繁星。
“连这个也有?!”她惊叹,仰望着,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如此之近的距离欣赏烟花。
粉色、绿色、金色的花朵,姹紫嫣红,一朵朵在夜空中绽开,盛大地开放在眼前。星光坠落,扑面而来,她条件反射地缩脖子战栗,但那些花儿消失下去。下一朵再升腾而起,铺满整个夜空,整个视野。
满天都是星子,她已分不清究竟是繁星还是焰火。
她看得忘我,忽然想起要事,摇他的手:“现在是不是该许新年愿望了?”她立刻道,“我的愿望是我们平平安安!”
他却没有说话。
她回头仰望他:“阿瓒,许愿啊!”
他低低说了一句话,正逢烟花腾空炸裂,她没有听清。
她被烟花吸引,望向天空。
最后,烟花消散,再无踪迹。
四周陷入一片静谧,只有呼呼的风声。而她还留恋地望着天际,李瓒搂紧了她,说:“冉冉,春节快乐。”
回家的路上,她戴着帽子和口罩,靠在他背后,幸福地闭着眼睛。夜风呼啸在耳边,她仿佛听不见,眼前只有那缤纷的焰火。
这个除夕,她很快乐。
回到家中已是夜深,两人简单收拾下,便上了床。
李瓒阖上眼平躺了一会儿,忽而唇角弯起:“倒计时三十天,”说着翻身将她揽进怀里,温柔喃喃,“我们就回家了。”
“我也数着日子呢。”她说,“对了,你今天许了什么新年愿望,我没听见。”
他剥着她的内衣,说:“早点回家。”
“哦。”她脚丫蹬掉了小裤裤,“那很快就实现了。”
“是啊。很快。”他说着,唇角弯起了笑,翻身将她压去身下。
……
沙漠上空,烟花绽放,
她呼道:“我的新年愿望是平平安安!”
他却没有说话。
她回头仰望他:“阿瓒,许愿啊!”
烟花的光芒映在她脸上,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跟你结婚。”
第59章 chapter 59
东国没有春节。“大年初一”头一天, 宋冉就被炮火声吵醒, 她在薄被里轻蹬两下脚丫。李瓒也眯眼醒来, 看一下手表, 当地时间上午十点。
宋冉今天要去居民区采访,李瓒要归队。
两人吃过简单的早午餐, 出了门。李瓒说离下午还有一段时间,先陪她走一路。
宋冉知道他是放心不下。最近仓迪局势愈发动荡, 多方势力角斗, 隔两天就有恐怖袭击。街头巷战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危险, 但仓迪十分具有故事价值。
它是东国北部最大的城市,北方的经济文化中心。更重要的是,它是反政府军的据地, 开战初期就被反军攻陷并迅速占领。战起后一年零八个月, 仓迪大部分时间都在反军的统治下。虽一度成为恐怖组织的大本营,但反军持续与之交战, 并有效牵制了恐怖组织的势力。
因为这层原因, 仓迪城内的平民反抗与战斗意识并不强烈,对政府军的到来表现得也有些漠然。
这段时间政府军和反军在南城交战频繁, 街区被毁, 市政瘫痪,很多人从南城搬迁去了北边。
摩托车一路往北行驶, 途中遇上一场大型交战。炮弹齐飞, 子弹连发。
李瓒只得绕路往东边走。
宋冉道:“别太靠近东边, 那边是恐怖分子的地盘。”
李瓒说:“我心里有数。”
他对城内势力分布了如指掌, 沿着反军控制范围内的巷道蜿蜒向北。宋冉搂着他的腰,谨慎地四下打量,无意间望见远处一弯白色穹顶。
城内民居普遍低矮,加之天高云清,视线开阔,一公里外的仓迪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巨大恢弘的白色方形建筑掩映在蓝天下。
“那是不是仓迪寺?”宋冉叹,“好漂亮!”
李瓒瞥了一眼:“对。”
“战争爆发前就想来看的。好像有五百年历史了,地下埋着古仓迪王的王后。是为了王后才修的大理石寺。”
李瓒说:“是修得很漂亮,设计非常精巧。那么大的陵寝,全部用大理石无缝建造。”
“你有了解?”她探出脑袋问他。
“前天刚看过它的建筑构造图。”
“为什么?”
“那地方现在是恐怖分子很大的一个据点。我们在想办法把它端了。不过得研究上一两周,至少需要七八支分队协同作战。”
“很难么?”
“跟阿勒古堡差不多,轰不动。而且前门有五百米长的引道。”
“哦。”宋冉说,“那你们等计划周密了再行动。”
李瓒淡笑:“放心。”
说话间,炮火声已甩在后头。即将驶入生活区时,碰上了反军的关卡。
他俩一个是国际战地记者,一个是库克兵。
反军检查证件,倒没为难他们。不过,看到宋冉的名字时,士兵挑着眉梢问了句:“CANDY?”(糖果?)
“……”宋冉尴尬地笑了笑。因为那张照片,很多国家派兵援助东国政府……打反军。
士兵挺大方的,把证件还给她,冤枉道:“你拍的是恐怖分子,结果我们挨打,真是不公平。也不见那些国家直接对恐怖组织开战。”
李瓒说:“国际政治。”
士兵耸了耸肩,问李瓒:“听说你们把城东恐怖组织的小型据点都清理掉了?”
“差不多。”李瓒说。
“不过,他们人数还是很多。战争持续太久,灾民流离失所,为了挣佣金,加入了恐怖组织。”
“是有这样的情况。”
“我是仓迪人,当初为了打恐怖组织才加入反军。”士兵叹着气,说,“那时候,仓迪只有反军有力量跟恐怖组织对抗。政府军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瓒微微一笑,不予置评,转眸看了宋冉一眼。她轻点一下头,示意自己记住了这个士兵。
小人物的世界,总是比想象的要曲折而立体许多。
过了关卡再走几条街,抵达北城居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