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平忽然一声大吼:“嚯!!”
耳朵嗡嗡作响,心脏猛地一跳。本来就屏息紧张,周启深被这声吼得头晕眼花。他抬脚踹过去,“顾和平你丫欠抽是不是!”
不行了不行了,老程笑得眼眶都湿了,示意他俩小点声,“昭昭在楼上睡觉,别吵醒她。”
周启深戾着一张脸,坐回了沙发。顾和平没敢过分,过了一会儿就把手机给他看,笑眯着问:“心情点了没?”
赵西音回了消息:“他有没有伤着哪?”
周启深硬着表情,没点起伏。
顾和平莫名其妙,“这还能摆臭脸,绝了。”
人一走,周启深就微微低头,嘴角与眼角一块儿,向上吊起一道浅浅的弧。
“人没事儿,就是手背烫着了,放心吧小西,看过医生了。”
顾和平有分寸,实事求是,不敢真教姑娘担心。
赵西音看到信息就松了口气,怕他误会,想解释一番又作罢,何必欲盖弥彰呢。她蹲在地上兀自出神,拣起一根小木棍,百无聊赖地画圈圈。
画着画着突然反应过来,写的是一个“周”字。
赵西音心跳剧烈,猛地起身,用鞋底抹平痕迹。然后就听见赵文春在窗户上喊:“赵西音,你蹲墙角干什么呢?”
赵西音应了一声,“我发芽呢。”然后做贼似的跑走了。
上楼,一进门就看见地上五六个大西瓜。赵西音走过去挨个儿拍了拍,“爸,您今天这瓜买的不错。”
“啊,不是我买的。”赵文春犹豫了下,说:“隔壁楼王阿姨送的。”
“王阿姨?”赵西音想了一圈,有点印象了。准确来说是后边单元楼的,赵西音有时候会在路上碰到,她这人有点脸盲,记不太清谁是谁。回回都是王阿姨主动打招呼,热热情情的。
赵文春看她总在拍西瓜,好笑道:“拍出个什么心得了?”
赵西音傻乐,“不知道,就觉得样子好看,显得我专业。”
赵文春也跟着笑,“你啊你。”
“这么多西瓜,王阿姨挺大方啊。”
赵文春低着头擦桌子,“她自个儿扛上楼的,我说我来,她早就到家门口了。”
赵西音不傻,眼睫眨了眨,意味深长地“咦“了声,“有情况啊赵老师。”
“去去去,你个小孩儿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您离了一次婚,我也离过一次婚,咱们父女俩扯个平手。”赵西音说得无所谓,拿着往事谈笑风生,可见态度是真豁达。这种心境重生的能力,多半也是从赵文春身上耳濡目染的。
赵文春当爹又当妈,却也不失女性的柔和包容,他把赵西音教得知书达理,温文懂事,便是这一生最好的福报。
赵西音说:“爸,如果您有合适的对象,再成个家也不是难事。”
赵文春呵了呵,“再成什么家?咱们父女俩就是个家。”
赵西音左右手各抹了下眼睛,佯装擦眼泪,“父爱如山。”
赵文春笑骂她没个正形,笑着笑着,忽然问:“小西,你有没有想过,跟别的人多接触接触?”
“是这样的,陈叔叔你认识的吧?爸爸的老朋友了,从小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他呢,一个侄儿,在一所职院当老师,教数学的。跟你年龄相仿,大个两三岁吧。你要是同意,我给你看看照片。”
赵西音听明白了,“爸,您这是给我安排相亲?”
“不是不是。”赵文春急着解释:“不安排不安排,你陈叔托我问问,我也就是问问。你要不想,明儿我就给回绝了。”
赵西音看他这反应,心里不知怎的就忽然酸了。
她真不算一个“听话”的女孩儿,从小野到大,小时候爹妈离异,她有点叛逆心思,没少给赵文春惹事。一年叛逆期后,这毛病消停了。后来结婚又离婚,年纪轻轻一女孩儿,在他们的生活圈里还是够当话题的。背后的议论声不少,最后都把赵西音当成了反面教材。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这才结婚多久就给离了。嫁个有钱人又怎样,有钱人都是花花公子,还不如自己家的找个平凡普通的安然度日呢。
他们用别人家的不如意,来炫耀自己微小平凡的生活。
赵文春虽然从来都不争辩,但几次被闲言碎语气得茶饭不思,赵西音一回家,他立刻没事人一样,“煲着汤呢,马上就能吃饭了。”
赵西音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挺混蛋,好好的生活,过成了这样。
她想了想,抬起头,笑着对爸说:“这样吧,您如果觉得王阿姨这人还不错,愿意处处,那我也答应您去相亲。”
赵文春皱眉瞪眼,急得脚一跺,“胡闹。”
胡不胡闹不知道,赵西音可能是真有了这想法。
这天练完功午休,姑娘们累了一上午,贪凉快,就都往练功房的地上一躺,靠着墙的就练倒立,笔笔直直的腿像新鲜生长的树苗,一招一式都是生机勃勃。
岑月不喜欢地板硬,耍无赖地躺在赵西音肚子上,赵西音皱眉说:“你头真大。”
岑月用后脑勺顶她,“不大。”
赵西音被这一顶,差点没吐出酸水,往她脸上一掐,“脸也挺大的。”
岑月翻过身,忽然小声说:“诶,倪蕊真是你妹妹啊?”
赵西音没应,就看着她,“怎么?”
“前天,我看到她和另两个人上了一辆白色宝马。司机是个男的,后座也有人,好像也是个男的。”岑月眼珠子一转,“她们是不是那个了?”
赵西音很干脆,“不会,倪蕊她家条件不错,不至于为钱堕落。”
“她家?”岑月迷迷糊糊。
赵西音笑了下,“我爸妈离了婚,我妈嫁给了她爸。”
岑月捂住嘴,瞬间脑补一部两百集的家庭伦理电视剧。赵西音被她这反应逗乐,“今天下课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五点多从练功房出来,两人换了衣服去逛商场,都不敢吃大鱼大肉,意见一致地选吃日料。赵西音还给黎冉打了个电话,黎冉说她忙,来不了,一听她们在的地方,正好了,手上有张她二哥给的电子消费卡,不用也过期。
一看名字,算是北京数一数二的日料店。赵西音一路跟岑月有说有笑,心情蛮好的。她们到的时候,客人已满,还要等位。岑月盯着外头的菜单流口水,“吃饱了再减肥吧。一顿,就一顿。”
赵西音忍俊不禁,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划拉几下,她手指停了停,又划了上去。顾和平十分钟前发的一条内容,昏昏暗暗的一家店里,拍了对很抽象的茶具照片。配字:我和周都说不好看,老程非说好看,大家觉得好不好看?
还有后缀定位:风且停。一家卖茶具的店,好巧不巧的,正是赵西音待的这座商场。
她们前面还有一拨等位的,三四个人,衣冠楚楚穿着得体。赵西音和岑月就坐他们后面,该听的,不想听的,都听到了。
穿格子衫的那位说:“昨天严立明被收拾得够呛,据说现在还在急诊住着没出来。”
另一人笑:“挺狠的,那汤锅可是沸腾的,整张脸都摁了进去,没毁容算是幸运了。”
稍胖的那位附和:“小严总就好这口,一直挺嚣张的,不过话说得再错,周启深也是下重了手,到哪说都没理。孙董对他意见也很大,不是一直有传言,两家有合作意向,现在估计悬了。”
赵西音就挨着凳子一条窄边坐着,整个身子往前倾,耳朵尖尖都给立起来了。
这三个又聊到了周启深,“年轻有为,去年的财富榜比前年升了三十个名次,京贸的股票表现也强势,我分析过,今年为止市值涨了45%,这个人,前途不限,真不是小角色。”
赵西音若无其事地抿抿唇,嘴角淡淡向上弯了弯,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骄傲。
格子衫持异议:“他在京无背景无靠山,一个当兵出来的外地佬,你们觉得能走多远?而且这个人,没有学历。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在部队也没考军校,转业后下海经商,对外称的毕业学校,其实就是花钱买的。你们也知道,现在上个财经杂志,没点儿镀金,真拿不出手。”
赵西音听得憋屈,忽然转过头,对岑月说:“没上大学怎么了,没上大学就不是人了?名校毕业也有杀人犯法的,农民种地也能发家致富,凭本事吃饭,吃你家大米了?管得真宽!”
还对着菜单流口水的岑月莫名其妙,“啊?说我啊?我不吃大米啊,我想吃三文鱼。”
前边三人齐齐回头。
赵西音下巴一抬,镇定自若的,看着是和岑月聊天,“没说你,说我弟弟。”
前边三颗脑袋又转了回去,继续扯淡:“周启深上位这么快,不就是靠着和顾家那位的交情?”
赵西音冷呵:“没人拦着你去攀高枝,各凭本事营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岑月无辜道:“我吃的葡萄一点也不酸的。”
“周启深玩女人跟玩什么一样,来者不拒,之前他公司筹备上市的时候,据说是和证监部王副局的女儿交往,把人哄得团团转,王副局真以为招了个乘龙快婿,其实周启深只把人当跳板了。”
赵西音猛地一下站起身,抬手就想把这三颗惹人厌的油腻脑袋给掰下来。
她忍了又忍,面带微笑,克制住发抖的语气,皮笑肉不笑道:“垃圾看谁都是垃圾,龌龊者看谁都是龌龊心思。”
岑月是单纯心思,只觉得此句甚妙,跟着拍手叫好:“我要记到小本本上!”
得了,误打误撞还真帮赵西音把戏演得合情合理了。
三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莫名其妙却谁也不敢质问。正好也到了他们的号,侍者过来引路,三人离座前:“昨儿我听人说了,小严总在医院就放话,说就这两天找人。”
“找人干吗?”
“来阴的,十倍还给周启深。”
人走远,声音渐小。
赵西音为了方便听人说话,本就只坐了一小条缝的凳子,这下没稳住,人踉跄着往前栽,下巴磕到前边椅背上,疼得她眼泪飙了出来。
岑月吓的,“你没事吧?”
她没事,但某人好像有事了。
赵西音捂着下巴揉了揉,眼眶还是湿的。她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了——“到号了你先进去,等我一会儿,马上来。”
岑月望着她的背影,“喂!赵西瓜!”
赵西音又看了遍顾和平的朋友圈,记住他刚才那条动态的定位店铺,然后到处问人,B区,六楼。等她找到了地方,跑过去喘得不行。她觉得自己神经质了,左看右看,看谁都像来找茬的人。一静下来,赵西音才想到,其实打个电话发个信息随便告知一声不就行了?
晚了,周启深已从“风且停”走了出来。
他在最前,白色polo衫和浅米色的裤子,轻松惬意地正回头与老程聊天。俊脸挂笑,眉目生动,真真儿帅气。老程是面朝前边的,着实愣住了,还没来得及提醒周老板,赵西音已经跑了过来。
她跑得满脸通红,跑得情真意切,跑得热血上头。
她站在周启深面前一顿比划,急急道:“有人要报复你,要十倍奉还,不是开玩笑的,我听到他们已经叫了人了……
周启深,你快别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第22章 不信人间有白头(2)
“铁三角”安安静静的, 表情实在精彩。
赵西音说完也没觉得后悔, 说了就说了吧,他为她出头惹的事,欠的, 还了。
她往地上一蹲, 小小一只, 埋着头。
周启深浑身回了暖, 越来越暖。夏天的尾巴上,他分明感受到了徐徐春风。周启深跟着弯下腰,他一挨近,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又缠上了赵西音的五官六感。
周启深隐着笑, 低声答应:“好,我不抛头露面。”
赵西音蹲着,没动。
以为是女生的矜持,周启深越想越舒坦,又道:“你起来, 都是熟人。”
顾和平和老程都懂, 拎得清分寸, 不拿姑娘家的主动之举当笑谈。正正常常的语气帮着宽解:“没事儿的小西,周哥是感谢你。起吧,让周哥请你吃个饭。”
默了好久的赵西音终于出声,她扭头看了周启深一眼, 说:“我肚子疼。”
是真疼,从f区跑过来两个八百米是肯定有的, 赵西音跑急了,喘着气呼吸,腹部疼得厉害。周启深皱了皱眉,然后整个人蹲下来,两手抓紧她胳膊,就这么把人扶了起来。
赵西音缓了一会儿,好些了。眼神特无奈,“我就跟你说一下,也许不是真的。”
“嗯。”周启深看着她。
“注意点总没错。”赵西音又交待。
“好。”周启深点了头。
一旁的老程对顾和平使眼色,似笑非笑的,“他这样像不像一个听老婆话的五好丈夫?”
顾和平使劲点头,像,真像。
赵西音跟他俩打招呼,“程哥,和平哥,再见。”
老程拦着人,客客气气的:“小西,程哥请你吃这顿饭,赏个脸。”
赵西音瓮声说:“不了,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再强行挽留就刻意了,赵西音走后,老程终于对周启深说了一句肯定话:“周老板,你是个怕老婆的男人。”
赵西音回来之后,岑月都看出来她情绪明显不高。问也不说,日料也没吃几口,状态怏怏好像生了病。走的时候赵西音还挺抱歉:“对不起啊,今天没陪你好好吃饭,下次你来我家吧,我爸爸做饭可好吃了。”
岑月挺担心她,“我吃得很开心的。你没事吧?我觉得你脸色不太好。”
赵西音揉了揉肚子,“吃得有点杂,胃不太舒服。”
把岑月送走,赵西音打车去了月坛西街。
到的时候,季芙蓉还在看诊,干净整洁的诊室里,白炽灯照得明晃。年轻妈妈抱着发烧的宝宝,季芙蓉正在检查舌苔。赵西音没打扰她,坐去一旁的沙发上,人微微往后仰,目光幽幽地盯着白墙。
十分钟后,季芙蓉拍了拍她肩膀,“睡着了?”
赵西音睁开眼睛,虚虚一笑,“季姨,您忙完了?”
季芙蓉身材小巧,白色医褂穿在她身上倒显温柔。层次分明的短发贴在耳后,看着不过四十年龄。
她用手背试了试赵西音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赵西音嗯了声,双手轻轻盖住小腹,“肚子又疼了。”
季芙蓉没大意,扶她起来,“疼多久了?怎么个疼法?你进去躺着,我给你看看。”
仔细检查后,季芙蓉放了心,但还是忍不住责怪:“跑步跑急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三年之内不许剧烈运动。”
赵西音乖乖应声,“知道了。”顿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已经三年了吗?”
“别跟我咬文嚼字,我什么意思你得清楚。我给你开点药调理,按时吃。”季芙蓉温言细语,仔细核对好剂量,“你这两天请个假,最好在家休息。如果怕你父亲不方便,上我这儿来。”
这还真难办了,赵西音说:“团里不好请假呢。”
季芙蓉严肃了些,“还要不要身体了?”
赵西音小声说:“这么久了,应该没问题的吧,我今天就是跑步跑急了。”
季芙蓉也不跟她争,还是平平静静的语气:“我给你姑姑打电话。”
赵西音肩膀颤了颤,不敢吱声,跟蚊子似的:“我听您的。”
季芙蓉笑道:“拿你没办法,你就只怕你姑姑。但小西,听季姨的话,你虽年轻,但那时候后续治疗没跟上,落了病根你自己也清楚多难受。”
赵西音不吭声,垂着头,头发两缕散在额前,挡住了眼里的情绪。季芙蓉多的话不再说,帮她把药整理好后下班,“走吧,送你回家。”
赵西音指了指装药的透明袋子,“季姨,换一个吧。”
她怕赵文春看见,也怕赵文春问起。
赵西音跟团里负责人请假,两天不批,问她有什么事,赵西音扯了个理由说姨妈疼。这位新来的负责人是名男性,见怪不怪,以明日苏颖与阮黛亲自过来第一次合练为理由,冷情拒绝:“吃止疼药吧,队医那里有。”
苏颖自那一次高冷露面后,给众姑娘留下的印象实在一般。第二天,团员们议论纷纷:“我还是喜欢阮黛,人多好呀,一点也没有明星架子,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给咱们送礼物呢。”
又聊到苏颖,“我看过一些娱乐新闻,说她人特不好伺候,还有点耍大牌,不知骂哭过团队多少演员。”
“但她跳舞真好看,那支《凤凰于飞》我最喜欢了,跳得跟成了精似的。”
“有人说她是年轻版的戴老师。”
岑月听了一圈八卦,推了推旁边的赵西音,小声问:“你今天精神比昨天更差了,没事儿吧?”
赵西音盘腿坐在地上,“有点不舒服,感觉肚子岔气了。”
岑月挺担心的,“今天和苏颖一起排练,你撑得住么?”
赵西音一直用掌心盖在小腹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一片凉。她哎的一声叹气,“尽量,希望不要折腾太久。”
《九思》这个项目与一般影视作品略有不同。立项宣传之初,就是以舞台剧和大荧屏两种形式呈现,全国院线上映的同时段,舞台剧世界巡演一并进行。庞策以武侠巨制闻名,之后导过的影视题材百花齐放。到了他这个高度,追求得已不是金钱名利,专业领域的创新拓展更似是敢为人先的使命感。
电影拍摄自然考量市场,比如拟用阮黛作为女一号,比如用炙手可热的苏颖作为提升逼格品质的亮点。男一号更是四座金马奖影帝得主。
不过传闻满天飞,媒体曝了不下三次,说是苏颖与阮黛面和心不和。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撕逼,群众喜闻乐见。
《九思》舞蹈部分的动作团里早已学完。合练也是八|九不离十,今儿和苏颖一起,人人紧张。苏颖一身素纱白裙,黑发成髻,眉眼清冷得不像凡人,进来起就没正眼看世,仙姿飘飘不屑众生。
戴云心陪同文旅部的参观团远赴美国进行艺术交流,今日只她一名助理在场。张一杰作为凡天娱乐金牌制作人,自然也在。孟惟悉是之后进来的,也够低调,站得远,负手而立,目光看着舞台,足够认真严肃。
赵西音在第二排,起范儿的时候,队形基本就是个大三角的架构。苏颖领舞,随着厚重深长的钟鸣鼓响,古筝清弹,曼妙悠远,意境一下子起来了。
虽然没统一服装和妆容,但鲜活美丽的面容就是最好的风景。百里挑一的舞者,精益求精的动作,神与韵灵动,此时此景只让人想到一句诗: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前奏过后,队形变换,六位演员与苏颖一起齐舞,音乐变点,欢快愉悦起来。这一部分很抓眼球,以高难度的旋转与跳跃六次不间断衔接为看点。当时赵西音她们练了很久,起跳的时机,跳跃的高度,旋身时的频率几乎都练得毫厘不差。
这时,苏颖忽然停了下来,打了个手势,是示意乐曲继续。
她下台,站在舞台前方,不苟言笑地盯着六位舞者,她眼神平静得像深海静湖,抠着她们的每一个动作,一时也瞧不出个喜怒。
张一杰与戴云心的助理走过来,助理笑着递去一瓶水:“苏姐,受累。”
苏颖接过,微微点头。
戴云心走前交待过,她人虽不能来,但务必将整场录下来,尤其是赵西音的部分。助理手持相机,没敢怠慢。
张一杰瞧出了苏颖有想法,便笑着说:“指点一下。”
苏颖侧过头,指着左边站位:“她就是戴老师一直推荐的人?”
“对,赵西音。”
周围安安静静的,都察觉出了气氛怪异。苏颖终于露了笑容,笑得目无余子,笑得眼空四海,讥讽道:“戴老师的要求标准似乎是越来越宽容了。”
戴云心的助理一听,心头凉了半截。她之前已经发过一部分视频给远在美国的戴云心。那边时差现在应是深夜,但戴云心没有休息,十分迅速果决地发来回复:
“她今天是怎么了,跳得软绵无力!旋转的时候不够干脆利落,你们没给她吃饭吗?!动作都做不到位,还讲究什么形神兼备!让她自己也看看录像,是不是六个人里最差的!”
与苏颖这一番态度倒是前后呼应,有因有果了。
苏颖是古怪脾气,不如意了直接撂局走人。搁在别人身上那是不讲理,耍威风。但她的气质气势镇得住,好像就该这么做似的。方才的话不轻不重,足够很多人听见。此时大家面面相觑,或探究或可怜的眼神都往赵西音身上瞄。
音乐停,队伍散开,赵西音还站在原地,她脸色发白,缓了十几秒,才慢慢迈开步子。迎着乱七杂八的目光,只有岑月跑了过来,一把扶住她,“赵西瓜,你还好吗?”
赵西音皱了皱眉头,不说话,显然是不太好。
“哎,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请个假呢。”
“我请了,不批呢。”赵西音也是愁眉苦脸,脸色白,唇色也白。
岑月扶她又走了几步,自顾自地说着:“原来你生理期这么疼啊,平常没觉得呀,你是不是……啊!赵西音!!”
肚子钻心一疼,赵西音没站住,直接栽去了地上。
场面一下子慌乱,岑月还没来得及扶住她,孟惟悉已经冲了过来。他单膝跪在地上,两手合成臂弯,将赵西音轻松抱了起来。
张一杰没料到孟惟悉会当着人的面儿亲自这么干,岔神一秒,孟惟悉已冲他一声吼:“愣着干嘛?把车开过来!”
前呼后拥一堆人都挤向了门口。
事情发生不过十来秒,好多人这才反应过来,炸了:“那,那是孟总吧?凡天娱乐新任一把手原来这么年轻啊!”
“赵西音怎么了?今天一点都不在状态,中规中矩不是她平时的水平。”
“她竟然跟老板认识?那就难怪了,原来背后真正有靠山的是她啊。”
而还未离开的苏颖,正被工作人员环绕,她嘴角轻勾,极其不屑。她在圈内二十几年,这种戏码见过太多。博眼球的,争资源的,想上位的猫猫狗狗不计其数。
苏颖冷呵一声,实在没有好印象。
车里。
赵西音其实真不算晕倒,不至于这么严重。疼是真的,但还用不着被谁抱着出去。孟惟悉是关心则乱,到了车里还不想松手。
赵西音推他,他抱得越紧。
两人跟拔河赛似的,对峙,抵抗,一句话没有说,四目相对中各有各的情绪。
赵西音抵着他的胸口,最后急了:“孟惟悉!”
孟惟悉的目光是深秋浓夜,竟然有几分悲凉。他还是松开了手,赵西音逃一般地贴着车门坐。这个动作挺伤他心,孟惟悉别过头看窗外,眼眶差一点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