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房是东三环上的壹号院,求婚之前,户主只写了赵西音。
第一次欢爱,周启深赤着身,压着人,吻的深远悠长,目光虔诚爱怜,说:“老婆,我爱你。”
主卧的东边是一整面落地窗,夜色时,CBD的城市光亮晕成一团团绚影,玻璃上隐约透出交缠的姿势,四九城的夜色之美,此刻便是最艳的高潮。
其实这两年,国贸这边大的城建没有改变,周启深开着车,在三环高架上兜了一圈又一圈。路灯尽头是黑夜,像巨大的网罩下来,逼近的是一幕一幕的回忆,它们在周启深脑海里穿梭,交汇在一起全成了死结,把人压实了,压死了。
美好记忆的最终章,是那个午后。
赵西音眼底有泪,有惊,有惧。周启深拽住她的手,眼眶红得能滴血,他声音哑了,一开口全是心碎的声音。
他说:“西音,你爱我一次好不好。”
白色路虎如开了刃的剑,一百码的速度驰骋于凌晨两点。
周启深踩下刹车,横打方向盘,车身剧烈晃动,猛的停住路边。他双手撑在仪表盘,慢慢弯腰,低头,整个人埋在手臂间。额头上的冷汗浸进衬衫袖口,丝质的布料浸湿一块。
周启深缓了好久,才慢慢直起身子。
他靠着车座,微仰头,从储物格里拿出烟。车窗滑下一半过风,腥红在烟头上明明灭灭,像蓄势待发的小火山。周启深按了CD键,一遍遍的单曲循环。他用指腹直接碾熄了烟蒂,然后慢慢闭上眼。
那是一首很老的粤语歌,
《一生所爱》。
第5章 旧时约(1)
自那一天碰见周启深,赵西音就睡不太好,晚上失眠,白天多梦。
赵文春一再叮嘱,“你去看看医生。”
赵西音坐在沙发上浑浑噩噩的揉眉心,家里窗帘敞开,十点的阳光刺眼的很。她十指捋进头发,黑眼圈都重了。
赵文春系着围裙,手拿大锅铲,恨不得往闺女头上敲,“听见了没!”
赵西音龇牙咧嘴:“真凶。”
吃完早餐,赵文春欲言又止,眼神也躲闪犹豫,支支吾吾道:“那边早上打电话过来,想让你今天过去吃午饭。”
赵西音对镜擦口红,半晌没吭声。很久后才说:“知道了。”
赵西音坐地铁去昌平。
这个楼盘很新,低密度的高端定位,绿化郁葱,跟公园一样。给她开门的是倪蕊,十八九岁的女孩儿身上有股傲气,跟没看见人似的。
“不懂事,叫人。”说话的是男主人倪兴卓,个高稳重,年过五十依旧风度翩然。
他是倪蕊的爸爸,是丁雅荷的初恋,也是现任丈夫。
倪蕊不高兴,敷衍喊:“姐姐。”
三人站着,塞满尴尬。丁雅荷从厨房走出,牡丹式样的流苏披肩把她衬得贵气耀眼,“来了啊,进屋吧。”
赵西音沉默换鞋,把蛋糕轻轻搁在桌上,不轻不重说了句:“妈,生日快乐。”
丁雅荷嗯了声,“阿姨在烧鱼,马上能开饭。”
“没事,我不饿。”
丁雅荷语气不悦:“你回北京也不告诉我。”
赵西音说:“临时决定回的,才回没几天。”
“回来后找不找工作?”
“再看吧,去我朋友店里先帮忙。”
“哪是长久之计,你总不能一直这么飘荡吧。”丁雅荷愈发不满意,“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之前让你去剧院做行政,你也不愿意。”
赵西音笑了笑,“专业不对口嘛。”
“什么专业对口?跳舞?你又不跳了,净给我挑三拣四。”丁雅荷越说越气,“跟赵文春一样,都是木脑子。去年他们院里评职称,资历比他低的都上了正教授,当了一辈子副的,就不会去走动一下关系?就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人。”
倪蕊坐在沙发扶手上玩手机,目光偷偷飘向赵西音,嘴角扬起不屑的浅弧。
丁雅荷性格风火,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优越感更上一层楼。唠叨够了,又把赵西音叫去二楼。
三百平的复式小洋房,装潢奢华,主卧铺着地毯,连通衣帽间。丁雅荷拿出几个纸袋,“买了些裙子,你拿去穿,年纪轻轻能不能穿鲜艳一点。”
赵西音接过。
“喏,这个包你也拿着,放到这个大袋里,别被小蕊看见,不然一会儿又得跟我闹。”丁雅荷递给她的是一只LV早秋新款。
赵西音放好。
丁雅荷这才满意,随后又微微叹气,“个个都不省心,小蕊最近不知发了什么疯,说有个什么剧本正在找跳舞的演员,还是群演,她挤破脑子都想……算了算了,烦人,下楼吃饭。”
丁雅荷今天四十有五,一起吃个饭也算是庆祝了生日。
饭后,赵西音没留太久。
倪蕊看似不关心,其实眼神尖尖的早往她那些袋子里扫了一百遍。
出了小区,赵西音冷着脸,一秒也没犹豫,把裙子和LV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天气炎热,像一桶烫化了的奶油黏糊腻人。赵西音兀自出神,顶着太阳走了十分钟。后来热的实在受不了,便打车去了黎冉的工作室。
黎冉正热火朝天的忙打包发货,红色短发在头顶扎了个冲天炮。小顺蹲在门口,见赵西音来了,赶紧让她过来帮忙。
新款下厂了,预售的都在排单。黎冉指着右边的一堆,“这些别打包,我待会儿送给客户,就在国贸也近。”
赵西音想起来了,是直播那天把全店情趣内衣买下架的国贸鬼才。
小顺啧了啧,“亲自送啊?你不怕发生点什么?”
黎冉一记白眼,“明显是个公司地址,丢前台就是。”
小顺哎了一声,“你说这人和人之间差别怎会这么大呢,也太懂生活了。”
黎冉不屑:“连初恋都没有的小屁孩儿请闭嘴。”
小顺当仁不让的还击,“说的好像你有初恋似的,哦,你只有暗恋。”
黎冉气的一卷胶带砸过去,“闭嘴闭嘴闭嘴!”
小顺轻松接住,套在手腕上转圈圈。他二十二岁,却生的一脸少年稚气,利索的小寸头,五官精神好看。坏起来时,浓眉大眼多了几分机灵。
黎冉暗恋多年的师兄才结婚,这痛处扎的够准。小顺赶紧补救,说:“初恋有什么好,最后能走到一块儿的有几个是初恋?”
黎冉咳了几声,猛眨眼。
小顺已经关不住嘴了,有什么说什么,“不过,初恋再不好,也比某些道德败坏,人品下流的人好。”
指桑骂槐的意味很重,目标人群也很明显。
黎冉暗叫不妙,后悔昨天跟小顺说了赵西音碰见周启深的事了。
小顺年龄不大,但和赵西音关系太深。少了城府和遮掩,多了直接和坦荡,友情两个字,就是仗义和护短。赵西音那些往事,小顺也知道个一清二楚。
她离婚的时候,闹的那样难看,现在回想起来都替她不值。
小顺是真讨厌那人,心直口快骂得痛快:“有钱有权又怎样,他周启深就是个男小三!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嘭”!的一声重响。
一直沉默的赵西音将钥匙和包狠狠往地上砸。
黎冉眼皮一跳,赶紧示意小顺闭嘴,走过去,小声问:“是不是在你妈那儿受委屈啦?”
赵西音垂了垂头,深吸一口气,没回答。
这时,有人敲门。
黎冉回头看门口,顿时惊了,结结巴巴的叫人:“戴、戴老师。”
赵西音愣了下,跟着看过来。
戴云心穿了件旗袍改良样式的连身裙,年逾四十依旧身段婀娜。她站在那儿,气质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进屋,径直看向赵西音。
赵西音嘴角微动,眼神软下来,“老师,您出院了?”
戴云心气色上佳,肤白貌美,看不出丁点病态。她仰着脖颈,态度还是很淡,一席话说得不急不缓:“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
一旁的黎冉嘻嘻笑,“那……您是特意来看我的?我这儿上新啦!我送你两套最好看的好不好呀?”
黎冉是有分寸的人,孩子气的话也看对象。戴云心对赵西音的感情深厚,连带着她们也跟着熟络起来。再之,黎冉的二哥在广电就职,与戴云心有工作联系,来来去去不见外。
戴云心依旧板着脸,但眉间神情还是放松了些,批评道:“不正经。”
气氛舒缓,戴云心坐向沙发。赵西音给她倒水,双手扶着杯子,毕恭毕敬的模样。戴云心打量她许久,严肃神情终究没舍得绷太过,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你回北京多久了?”
“上周三回的。”
“玩够了没有?”
赵西音点点头。
戴云心的语气忍不住又要尖锐,可一瞧见她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子,还是舍不得了。师徒二人一个坐一个立,面对着面,一旦安静,中间的千沟万壑便显露出来。
戴云心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痛心疾首的感觉冒了尖。她疼爱这个女孩儿,十多年的教诲,授她于技艺,塑造其天赋,看着她从懵懂少女出落亭亭,早把她当成女儿一般。
爱之深,责之切。
当年赵西音一句“我不跳舞了”,是真伤了她的心。
这几年,愤而离席,形同陌路,大有恩断义绝的架势。想到这,戴云心微微叹气,也不再多言,只从包里拿出两张信封样式的邀请函,轻轻放在桌面上。
“周六晚有一个活动,你要有时间就去看看,离你家不远。”
邀请函十分精美,鎏金镶边,每一张都系了绸缎礼结。活动来头不小,内地影视投资翘楚凡天影业与中影局联合举办的一个发布会,由庞策执导,光是剧本就筹备两年的大型实景舞台剧正式立项,发布会即官宣。
这个消息早被公关推上过几次微博热搜,众人纷纷猜测主演是何阵容。黎冉没事就会跟赵西音念叨几句八卦,说是制作经费就逾九位数。
戴云心说得平平无奇,好像真的就是顺便给她多余的入场票。但目光始终定在她身上,眼神隐约露出希冀与期盼。
赵西音没答应,也没拒绝,思绪缥缈,神游天外。
戴云心恨铁不成钢,怒气与怨气齐齐发酵,眼见着又要发飙。
赵西音忽然说话,她声音小,问:“老师,我能带他去吗?”
指着的是一旁的小顺。
小顺没上过大学,但也是个爱跳舞的。无师自通,一顿瞎跳,街舞尤其好,民族爵士也能跳上几段。小子嘴上不说,但每每经过北舞院、大剧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赵西音与这个圈子算是断的干净,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带小顺扩展见识。
戴云心点头答应,“可以。”
走时,赵西音送她。
三伏天烈日炙烤,万国如在洪炉中。
戴云心自己开了一辆G系奔驰,车门拉开一半,又被她合上。她转过身,摘了墨镜,问赵西音:“有事可以来找我,你还年轻,还能再回……”
“舞台”二字戛然而止,戴云心叹息,摆摆手,“不用送了。”
——
晚十点,周启深听完路桥工程的预算汇报,散会从公司出来。
停车场,安保恭敬唤他:“周总。”
周启深颔首,脱了西装外套丢向副驾,里头一件深色薄丝衬衫贴身,隐隐可见肌理轮廓。路虎驶出车位,经辅道并入车流之中。
到了海棠花园附近,周启深将车停在路边,往西边的巷子里走了百来米。最尽头,一处不起眼的小店面,牌匾上是行书手写的店名——昭昭。
“老规矩,猴魁,水是八分烫,给你煎了两遍,取的第二道。”老程将茶递给他。
周启深食指叩了叩桌面,示意他放这,问:“小昭呢?”
“出去和同学聚会。”
茶馆闭门歇业,又没女士在场,周启深松开衬衫领扣,心无旁骛地抽起了烟,“多晚了,她一个人出门你也放心?”
老程笑:“放心。”
开了一天会,周启深乏了,抽烟抽的凶,第三根时,老程收走了烟盒,“行了,悠着点。”
周启深弹落烟灰,品了两口茶。
老程问:“你和小赵见上面了?”
周启深嗯了声。
“有事没事?”老程话里有话,问句含蓄,内核直接。
周启深掐了把眉心,呵的一声,“你个卖茶叶的,这么八卦做什么?”
老程,程吉,三十出头,颇有硬汉气质,实在不是家长里短的路数。他和周启深、顾和平一块当兵,比他们提早一年退伍,自己捣鼓起了古董生意,人很低调,身家殷实,前年开的这家茶馆,玩儿似的,但名气大的很,一天限量,甭管外头多少慕名而来的长龙队伍,售完就关门休息。
周启深越吊儿郎当,就越是有事。
老程心里头明白,索性换了个问法:“你还想要小赵吗?”
周启深缄默无语,下意识的伸手摸烟。老程先他一步,把烟拿开更远。
周启深忽地一笑,无奈又无望,“我想要,我怎么不想要,我他妈想的要命。”
老程愣了下。
周启深沉沉呼吸,“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
兄弟之间多少能说上几句内心话。老程哎的一声,“就这么散了,你甘心?我可给你提个醒。”
话未说完,就听见外头风风火火的动静,门被推开,顾和平气急败坏地踏进来,指着罪魁祸首一串京骂:“姓周的你丫有病吧!脑袋长圆了么!自个儿把人家店铺的情趣内衣拍下了架,全往我这寄算什么事?!那个小红毛也不知发的什么疯,四环内送货上门,见着我跟见了鬼似的,还阴阳怪气地说我是顾氏鬼才!”
顾和平一顿嚷,吵的周启深皱了皱眉,却也不放心上,而是沉声问老程:“提什么醒?”
顾和平骂声太大,周启深没听清后半句。
老程便提高声音,“孟家权势变动,少东家上位——孟惟悉回国了。”
第6章 旧时约(2)
听到这个名字,连顾和平都不再辱骂,消音噤声,下意识的看了眼周启深。
周启深还是那副表情,眼皮都不掀一下,安静喝他的茶。
老程对顾和平使了个眼色,顾和平心领神会,等气氛过了这个尖锐时刻,他才捅了捅周启深的胳膊肘,说:“你收到邀请了吧,周六晚上去不去?”
凡天娱乐的邀请函早两周就由对方的公关负责人亲自送达公司。秘书今早上还问他意见,以便提前做日程安排。
凡天娱乐什么背景。
与中影局共同举办的这次发布会,背后意义几重。
他当然一清二楚。
顾和平拍拍他的肩,意有所指道:“你稳住。”
——
设宴地在丰台区一处超五星酒店内。进入旋转门,就有金属指示牌立在醒目位置。大堂是布置过的,花篮与横幅簇拥在右边接待处,随便挑一个,都是名号响当的企业机构。正中间是嘉宾红毯区,签字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数十家媒体已就位。
小顺哪里见过这盛况,站在角落如看万花筒,某一瞬捏紧了赵西音的胳膊,激动道:“杨橙,是杨橙!我女神!我能去要签名吗!”
赵西音龇牙皱眉,“疼疼疼!”
小顺巴巴望着红毯,被赵西音拖走,“你一男的怎么这么痴呢。”
他们从普宾通道进入宴会厅,赵西音特意来的早些,趁人少,找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位置坐着,想着随便待半小时就走人。
宾客渐多,穿红着绿,衣香鬓影,好多都是屏幕上才得以一见的明星花旦。灯光亮了几亮,如同置身瑶池仙境。小顺适应之后,也不再束缚手脚,该吃吃该喝喝,毫无怯场之意。
不知怎的,赵西音却心绪不宁,盯着桌上的水晶烛台发呆,怏怏无神的拣起一块慕斯蛋糕往嘴里塞。
突然,背后一道女声,“西音?”
赵西音转过头,“啊?”
面前是一个高挑靓丽的年轻女孩儿,酒红色的小洋装将身躯包裹得玲珑凹凸,眉开眼笑时风情种种。赵西音一嘴蛋糕,费劲下咽,多少有些狼狈。她定神,面容逐渐平静,准确叫出名字:“林琅。”
林琅侧头微笑,“好久不见。”
旁边的小顺顿时警觉。他听黎冉提过,知道此人与赵西音是昔日北京舞院的同学,二人关系微妙,大抵是与“一渊不两蛟”有关。林琅心高气傲,跳舞也是厉害的,如果没有赵西音,她一定是最瞩目的那一个。赵西音当年的业务技能太强,长的又是一张国民初恋脸,一上舞台太容易博得观众青睐。这是天然的优势,天生该吃这碗饭。林琅被压了足足两年,直到赵西音出了舞台事故。
他们有个班级微信群,赵西音出事后从未在群里发过言,偶尔看看消息,也能知道一二。
林琅之后被学院推荐参加过青舞赛,又去西班牙交流演出,斩获殊荣无数。她的微博账号有百万粉丝,名利场已在招手,她又志向在此,简直相得益彰。
林琅笑容甜美,“西音,你真是一点也没变,还和在学校时一样漂亮。”
赵西音嘴角上扬,很淡的一个弧,“哪里。”
林琅故作无知,问:“你现在腿好了吗?还能跳舞吗?我也经常受伤,有种喷剂特别好,待会我拿给你呀。”
这话藏刀,刀尖露出来,狠狠往赵西音身上扎。
小顺听得怒火中烧,赵西音却不在意,笑得反倒没心没肺,“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
林琅惋惜点头,“那好吧。我不陪你啦,我要去换衣服,待会儿有个节目是我的。”
小顺冷冷道:“谁的口臭,熏死我了。”
林琅脸色微变,看他一眼,没讨着愉快。
人走后,赵西音无奈,“你跟她无冤无仇,这么刺儿干什么?”
小顺不高兴:“这种白莲花,现在不怼留着过年再怼吗?”
赵西音噗嗤一下乐了,抬起食指戳戳他的右肩,悄悄竖起大拇指。
这时,门口一阵动静,几个黑色西服的保镖簇拥,后面的才是今晚真正贵客。小顺眼尖,“你老师!”
戴云心顺位第三,墨绿旗袍雍容得体,与一旁的名导庞策低声浅谈。
赵西音站在人群最外,正贪嘴吃餐桌上的泡芙,还没来得及抬头。但能感觉到身旁的小顺有些不太对劲。
赵西音先是侧头望向小顺,只见他一脸惊愕,还掺杂几分厌倦与不可置信。这表情太诡异,赵西音问:“怎么啦?”
边问,边顺着目光往前看。这一看,她自己也愣住了。
第一眼,赵西音看到的是周启深。
华灯流彩中,众星捧月里,周启深身穿黑色衬衫,外头搭了件西服马甲,窄腰长腿被勾的几近完美。他的头发定了型,露出饱满的额头,那样英俊夺目。
第二眼,看到的是孟惟悉。
几年不见,记忆中的那个影像已经模糊,分不出个变化。好像高了点儿,又似乎瘦了些,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意气风发,站在人堆里永远是耀眼的那一个。
两个男人,一个走在最尾,一个走在最前。他们各有陪同,都在谈笑风生。
赵西音下意识的往后退,被小顺悄然扶住,“再退就撞到别人了。”
她低着头,没有表情。
小顺用力牵住她的手,小声说:“西姐,没事儿。”
旧爱前夫都齐活了,任谁都无所适从。赵西音也不假装圣人,哎的一声,既愁眉苦脸,也哭笑不得,“戴老师给我找的什么事儿,非要吓掉我半条命。”
但,要走是不可能了。
戴云心精准无误的搜到赵西音的身影,然后眼神示意,笑容看起来如此欣慰。周启深与戴云心站的更近,跟着望过来。见着人,眉头锁了一下,也是意外的。
赵西音在与周启深对视的那一刹,“郁闷”这个词变成一架天平,砝码下意识的向他倾斜。赵西音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投向周启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情绪流露。
贵客已至,宴会才算正式开始。等赵西音抬头寻觅时,周启深已经投身觥筹交错中,远远的,见不着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