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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光大作间,汹涌的火龙受到强大的冲击,宛若碎成了漫天桃花,纷纷扬扬地洒满了大地,绝美震撼。

本正发作的金不弃仰头一看,瞳孔皱缩,难以置信

“斑修,白虎斑修!”

他脱口而出,只见半空中的斑斑褪去浑身的花色,瞬间变幻成了一只纯白的老虎,而他背上的沅梦也紧接着发生变化,仿佛那褪下的花色全部聚集到了他身上,在阵阵光芒中萦绕在了他额间,汇成了一道鲜艳的桃花印记。

漫天桃花中,那个身影骑着白虎,冲破火龙,像当年的夭夭一样,披荆斩棘,从天而降地来到了金不弃身前。

金不弃震惊莫名,双手激颤,湿润了眼眶,在周遭包围的热浪中喊出了那个他魂牵梦绕了四百年的名字。

“夭夭,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九)

十里春风不如你,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世上就没有了春风谷。

故事停在那一年,最好。

那一年,金不弃打下了擂台,赢得了夭夭。

那一年,桃花开满了山谷,一切还是欢天喜地的模样。

夭夭穿上了红嫁衣,与金不弃共结同心,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成为了一生一世的夫妻。

但一生一世,竟是那样短。

在洞房花烛夜时,金不弃“原形毕露”,不,确切地说,是他太过欢喜,一时心神松懈,未压制住体内的魔性,叫另一个“金不弃”跑了出来。

夭夭和春风谷的人都不知道,其实金不弃本就是一只双头大金鹏鸟。

生来便有两个头,两种性格,两方思想。

他们可以说是“兄弟”,也可以说是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他们心灵相通,彼此相依,有着世间最微妙的关系,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吞噬对方,独占身体。

金不弃曾对沅梦说过,若是早些年的他,即使他不吃他,“他”也会吃了他!

这个“他”,指的就是他双头中的另一头,生来带着魔性的另一个“金不弃”。

这个“金不弃”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压制住的,更像这具身体里的一缕邪念,狡猾、自私、狠毒……可怕到就似一个真正的恶魔,叫同为一体,相对温良,主宰身体的那个金不弃都不寒而栗,只想彻底摆脱“他”。

就在那一晚的洞房花烛夜,主宰身体的金不弃一时松懈,没能压制住邪恶的“金不弃”,叫“他”跑了出来,打昏了白虎,重伤了夭夭,残忍地将真相剥开在了难以置信的夭夭面前。

他一步步将她逼到角落,笑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无比扭曲,他说:“你当真以为我想娶你吗?别做梦了,我不过是想得到你春风谷的镇谷法器!”

传说中春风谷的镇谷法器是一片桃花刃,至柔至坚的神奇力量,能够帮助双头共身的大金鹏鸟分开彼此,幻出新形,不再拘于一体。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两个金不弃头一回达成共识,来到了春风谷。

主宰身体的金不弃性情孤傲,向来在天地间独来独往,不将万物放在眼中,他本想硬闯春风谷,抢得那镇谷法器,却不料小觑了那谷前的阵法,不仅没有找到法器,反为那阵法所伤,浑身是血地倒在了恰巧经过的夭夭面前。

夭夭绝不会猜到,当时血淋淋的金不弃,与她四目相接时,脑海里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奋力一击,还有几成把握能够杀了她。

所谓的一见倾心,漫天桃花下的美好初遇,一切的一切,通通都是骗人的。

那是带着魔性的“金不弃”在事出变故时,临时狡猾改变的计划,“他”与主宰身体的金不弃商量,不若将错就错,利用夭夭的善良与纯真,先在春风谷安顿下来,然后慢慢找寻那镇谷法器,最终成功得到那片能将他们彼此分割的桃花刃。

于是,一场披着含情脉脉的外衣,内里却满是阴谋算计的局,就这样在纷飞的桃花下开始了。

金不弃一面养伤,一面借着夭夭作掩护,暗中寻找那镇谷法器,但无论他如何找寻都寻不到,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他潜入春风谷的祭坛,在阁楼的顶层里无意中翻到一本手札。

手札已经泛黄破损,带着神秘久远的气息,记载着春风谷曾发生过的桩桩历史,联系起那上面隐晦的只言片语,主宰身体的金不弃大致猜到,那传说中的桃花刃可能与春风谷的历代圣女有关。

带着魔性的“金不弃”趁机进言,说要更加亲近夭夭,从她身上得到桃花刃的秘密。

于是,金不弃开始一步步取得夭夭的信任与芳心,在朝夕相处间叫夭夭彻底坠入了这张早已铺好的情网中。

但有些东西,却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她对他比着手语,说不会弃他于不顾,她骑着白虎护在他身前,对那些包围住他的居民说谁想成魔?谁又愿被天地所弃?

她全身心地照顾与信任他,他与她见第一面时脑中起的是杀意,她眸中泛起的却是无言的温柔。

他从没见过她那样的女子。

或许是他见过的女子本来就少,他一向独来独往,独欢独苦,独生独死,老天爷除了多给了他一个头,一丝他万分不想要的邪念外,对他别无仁慈。

但自从来了春风谷,身边多了口不能言,但心如明镜的夭夭后,他忽然觉得,这是不是老天爷善心突发,额外给他的恩赐?

他带着夭夭飞入云中,唱着嘹亮的歌声,无忧无虑,那一刻,他有些恍惚起来,是否假戏做久了,竟也会成真?

他拼着性命去打擂台时,看到角落里夭夭眸中的泪光,竟也一时分不清,他的奋不顾身究竟是为了得到法器,还是发自内心地为了她?

他身体里的魔性“金不弃”疯狂地叫嚣着,你疯了吗,快下去,想接近那哑巴圣女用不着搭上自己,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但他已停不下来,他望向夭夭,血珠子滑过长睫,浑身都在痛,但心里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那一瞬,夕阳洒在他身上,他的念头忽然简单而纯粹起来,他要赢,他要得到桃花刃,他要娶她

不是利用,不是欺骗,只是用桃花刃将他与那丝邪念分割开来,以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去娶她。

他要和她相守一世,不离不弃。

他想有个家,在这天地间有个家,仅此而已。

但他却没有提防到最后,洞房花烛夜时,他对她问出桃花刃的秘密,她毫不疑心地全盘相托,竟激得他体内的魔性“金不弃”跑了出来,酿成了一场滔天祸事。

原来那镇谷法器不是藏在别的地方,而是就封印在夭夭的额间,正是那片鲜艳欲滴的桃花印记!

春风谷的圣女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印记,拥有着至柔至坚的力量,是春风谷的守护象征。

但就在那一夜,这个守护破灭了,与世无争数百年的春风谷被鲜血染尽,尸横遍野,火烧漫山。

而犯下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彼时魔性发作,完全控制不住体内热血的“金不弃”!

醒来后,昔日繁盛的春风谷已是满目疮痍,焦尸遍地,主宰身体的金不弃后悔莫及。

他发了疯地去找夭夭,双手在尸体堆里刨,刨得指缝里满是血屑,但他却根本找不到了,一场大火把春风谷烧得面目全非,不辨焦尸,哪还能分得出谁是夭夭的尸骨?

绝望丛生的一颗心于是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夭夭根本没有被他杀害,她在一片混乱中逃了出去……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开始在人间寻找起夭夭,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又过起了从前独来独往,独生独死的日子。

每当一次次徒劳无功后,他都会流连在当地的桃花下许久,夜深人静时,冷风吹过他的发,他的心,他看着月色下的桃花,眼前仿佛浮现出夭夭的微笑。

他其实知道,知道也许一开始就是他自欺欺人,但他不愿去想,不敢去想,他一厢情愿地骗自己,一骗就是四百年。

体内魔性的“金不弃”有时会恶毒地嘲讽他,说他假惺惺,说他是杀人凶手,那时的他会热血上涌,狂躁不已。

终于,在一个冷月凄风的夜晚,他忍无可忍,幻出双头金鹏的原形,与魔性“金不弃”殊死一战。

他不要再和“他”共生一体,不要再让这丝邪念存于世间,更无法容忍“他”对春风谷犯下的滔天罪孽。

“他”毁了他的新婚夜,毁了他的家,毁了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

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下,他血红了眼,带着满腔仇恨,硬生生地将那个头砍了下来,鲜血四溅。

血淋淋的头颅滚到了地上,魔性“金不弃”至死都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主宰身体的金不弃竟拼着同归于尽的风险也要除掉“他”!

在九死一生后,金不弃咬牙从鬼门关挣回了条命,他告诉自己不能死,他还没有找到夭夭,没有找回他的家。

此后的日子里,他时不时会发作,尽管魔性“金不弃”已除,但“他”带给他的阴霾却经久不散,只要一想到春风谷,想到夭夭,他就恨到不行,恨到热血沸腾。

那时发作的他会在月色下以手做刃,疯狂地砍着自己的脖颈:“砍死你,砍死你……”

就这样,他在世间苦苦寻觅了四百年,忍受着寂寞与痛苦,为了一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希望,跋山涉水了四百年。

陪伴他的只有那个用灵力凝聚而成的梦,梦里桃花依旧灼灼,山谷里只有云和歌,夭夭站在蓝天下,笑得春水摇曳,温柔了他整颗心。

直到沅梦吞了他的梦,他痛苦绝望,以为最后一丝念想也要破灭时,他却仰起头,在熊熊大火中看见

他的夭夭骑着白虎,穿过了火浪,扬起了片片桃花,从天而降,美得像一个梦。

一个他悉心呵护,整整做了四百年的梦。

(十)

有些事情也许早已注定,躲也躲不掉。

比如相遇,比如相别。

白虎斑修就算带走夭夭,将她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还是逃不掉宿命的纠缠。

春风谷被血洗的那一夜,斑修从昏迷中苏醒,眼见着金不弃发狂,山谷血流成河,他在一片混乱中带走了身受重伤的夭夭,从此开始了流浪天涯,相依为命的日子。

在途中他从一群地头蛇手中救下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那老妪是只噬梦精,也是个巫医,她时日无多,感念斑修的恩情,将毕生灵力倾注给了当时昏迷不醒的夭夭。

她还会一种巫术,应斑修的要求,不仅治好了夭夭的哑症,还将夭夭改头换面,彻底变作了另一个人。

夭夭额间的桃花印记也被斑修转移到自己身上,随着夭夭的记忆被一同封印起来幻作满身花色,掩人耳目。

因老妪来自沅水江畔,重获新生后的夭夭便化名“沅梦”。

为了躲避金不弃,不再因桃花刃引来豺狼之徒,于是他们一个就成了“大花猫”斑斑,一个就成了“噬梦精”沅梦。

将老妪安葬后,那群地头蛇找来,他们的真身均是一些无恶不作的小妖,因为封印桃花刃耗损了太多灵力,那时的斑修法力低微,为免招来祸事,他便带着沅梦开始了人间四处逃亡的日子。

起初他们过得很狼狈,又要躲金不弃,又要躲地头蛇,还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下顿。

但若要斑修来选,那定是他最难忘的一段日子。

能够守护他心中的圣女,能够和她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那些从没流露过的心事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在,她在,岁月那样漫长,他惟愿她好,一心一意地守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许是老天爷也想让夭夭重获新生,不再陷于过去的痛苦中,醒来后的沅梦与夭夭截然相反,性情喜好无一相同。

夭夭是个哑巴,沅梦却是个话痨;夭夭性情温婉,沅梦却是大大咧咧,义字当先;夭夭从来不食人间烟火,宛若世外仙姝,沅梦却比谁都适合在人间混,满满当当的人间烟火气,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凡夫俗子,压根不会引人怀疑。

这样也好,斑修暗自点头,这样的沅梦就不会引人注意,不会被金不弃找到。

他只愿她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不再痛苦挣扎。

可斑修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即使变换了性别,变换了面容,变换了一切的一切,夭夭竟还是会遇上金不弃,并且在四百年后的今天,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进阵法,救他一次!

兜兜转转的宿命中,难道有些东西当真注定逃不掉?

百灵潭里,风声呼啸。

白虎斑修终于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他浑身如雪,眸中含着万兽之王的气魄,守在屋外,静等潭主春妖出来。

屋里躺着的正是被烈火灼伤的沅梦与金不弃,不,确切地说,是情急之下冲破封印,在漫天桃花下苏醒过来的夭夭。

她在大火中抱住金不弃,以身相护,是跨越四百年后的本能反应。

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护着他就已成了她的一种本能反应。

屋外的斑修在一阵白光中幻作了人形,他雪衣墨发,悄无声息地贴在窗前,痴痴地向里望去。

低不可闻的叹息中,风里似乎传来他哀伤的喃喃

你不会弃他于不顾,我却也不会弃你于不顾。

命运这样的荒唐不公,又能怪得了谁?

(十一)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百灵潭里春风拂面。

孔雀公子孔澜摇着折扇,看着湖对面的一人一虎与一鹏,已经见怪不怪,呵呵两声,抓起笔写下了新的判词。

骑在白虎上的夭夭依旧是沅梦的模样,只额间多了片桃花印记,他转过头,冷冷一声,喝住了后头紧跟不放的那道金袍。

“站住!你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也不想见到你。”

即便陈年往事彻底揭开,真相大白,她也仍旧存有心结,无法面对昔日的爱人,更无法面对春风谷死去的族人。

她宁愿永远做沅梦,做那只无忧无虑的噬梦精。

但金不弃却再不愿离开百灵潭,他要用余生的漫漫岁月来祈求夭夭的原谅,他要守在她身旁,再不离去,就像当日的誓言一般,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可惜金不弃每日的相随不放,这一人一虎一鹏的组合,瞧在别人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孔澜笑得暧昧不明,刷刷刷,提笔写下了新的判词:

继佛心无垠,魔眼司瞳后,百灵潭再添怨侣,此风若长久盛行下去,恐潭中繁衍堪忧,生息堪虑,可叹,可叹。

第17章 商雨

(一)淮城最近新来了一个西域幻术师,名唤商雨。

陌池领着手下几个捕快在街上巡逻时,恰好遇见商雨在街头表演幻术。他倒想看看这所谓的西域幻术师究竟有什么把戏。

身着异族服饰的少女,腰间挂着层层叠叠的银坠,风一吹,银坠便随着双手摆动闪闪发光,子的气息,与身上本有的鲜活明丽相映成辉。清脆作响,俏丽中更添别致,的确是不同于川城其他女子的一道风景线。

“来来来,大家看好了,接下来是小商我送给大家的见面礼,大家可不要眨眼睛......”

笑盈盈的声音里,陌池按紧腰间剑,停在外圈,所有所思地盯着圈内的少女。伴随着一声高昂的笑语:“来了!大家接好了!”似有一道荧光在人们头顶闪过,哗啦啦地——天下竟下起了金钱雨!

围观的人群瞬间沸腾了,纷纷抬起头,惊叹地伸手去接,最外圈的陌池也愣了愣,难以置信。就在一片金雨簌簌中,落在人们手心的金钱荧光一阵,霎那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糖果,五颜六色的,煞是讨喜,连陌池的脑袋上也砸了几颗下来,叫他顺手接住,又是一愣。只听得人群里的商雨笑眯眯地道:“金银财宝比不得糖如意,荣华富贵攀不上小口常开,小商在这里祝大家岁岁年年甜甜蜜蜜!”

满场顿了顿,所有人恍然大悟,下一瞬,掌声如雷,喝彩不断。

一片欢声笑语中,唯有陌池将糖果在手心转了转,皱眉思量着,迟疑的撕开糖纸,轻轻含住了那丝甜蜜,一面品尝着,一面抬头盯向场中的商女,眸光深深,带着职业习惯的审视。却是冷不丁的,商雨也朝他望来,越过人群,直接与他四目相接,笑得神采飞扬,是似看出他所想,迢迢眉,眼珠子一转,抬手指向他,脆生生的道:“那边那位英俊的官差大哥,能麻烦你和小商配合表演一个幻术吗?”

人们齐刷刷的回过头,惊声道:“陌捕头!”

此刻他甫然成为满场焦点,猝不及防,口中糖都还没化掉,笑得好不尴尬,对着人群几声咳嗽,算打了招呼,他安紧腰间剑,转身就想走,却被几个收下拽回,嬉笑着将他推了出去:“石子哥,人家小姑娘叫你呢,多好的美差呀,走什么走。。。。。。”

被赶鸭子上架的陌池,急急吞了糖,在围观百姓的起哄声中,硬着头皮走到了商雨面前,无奈叹气:“敢问姑娘要在下怎么配合?”

商雨已从她的百宝箱中掏出另一条红绸,无视陌池的满脸不情愿,对着他扬了扬红绸,眨眨眼,狡黠笑道:“都说自古没人配英雄,看官爷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小商这便给官爷变朵美人花出来,官爷可接好了!”

陌池一惊,伸手去接,那红绸却像长了眼睛般,那红绸却像长了眼睛般,俏皮的绕过他的手,直直扑向他的脸,在风中绽开出一朵花的模样,更神奇的是,花里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个红衣美人,在陌池的惊愕中,吧唧一声,吻上了他的唇。

满场一怔,紧接着笑声四起,掌声喝彩声响动如雷。

而呆住的陌捕头,对付什么江洋大盗都面不改色的陌捕头,却腾地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耳根子开始蔓延——蹭蹭蹭地红了整张脸。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那朵美人花又网上一挪,吧唧一声,亲了他得眼睛,人群笑得更欢了,“色花”得意洋洋,还想再亲额头,陌池却向后一避,恼羞成怒。

接连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受“非礼”的陌捕头终于忍无可忍,狠狠的伸手一抓,美人花顺势攀上了他的手臂,荧光一闪,眨眼却变成了一条了奇长的蜥蜴,缠在了他臂上。

陌池眸光一紧,一个反手,作势就要掐死这条蜥蜴,远远操纵的商雨赶紧叫道:“别,官爷别伤害花花!不过是个小小障眼法,与官爷开个玩笑而已,只怪我家花花见了美男就走不动了,冒犯之处还望官爷多多包涵,不要同那小东西计较。”

障眼法?玩笑?小东西?一条蜥蜴居然还取名叫什么花花,分明就是存心戏弄!当着众人的面陌池不好吼出来,只能握紧拳头,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天知道他有多伤心,他长这么大,一个女人没碰过,一次妓馆没去过,老老实实,清清白白,留给未来媳妇的第一次,居然就叫一条破蜥蜴糟蹋了

(二)

夺去陌池“贞操”的蜥蜴花花,在他抓捕窃贼巧遇商雨时,派上了用场。

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小偷,叫锲而不舍的陌池追了三条街还没追上,也算小贼倒霉,偷完东西转身就撞上了陌池,小贼都要哭了,这可是淮城出了名难缠的怪捕头啊!

从客栈出来设摊的商雨恰好看见这一幕,古道热肠地一出手,袖中的长蜥蜴就像箭一样的飞了出去:“花花,上!”

电光火石间,蜥蜴花花掠过重重人海,刷的一下,不负众望地贴上了窃贼的后背,倒霉的小贼哎呦一声,跌倒在地,叫气喘吁吁追上来的陌池扭个正着。

商雨也赶紧上前,还没开口,就见陌池脸色难看地盯着蜥蜴花花,对她硬生道:“能把这家伙收了吗?

商雨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赔着笑脸,寻而不及掩耳地一伸手,抓起花花就往袖子里塞。

就这样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陌池与商雨熟识起来。商雨是来淮城找人的,陌池问她来找谁,商雨眨了眨眼睛,起初不愿说,后来在陌池的步步询问下,才咳咳一笑,说来找自己的未婚夫。

她还说他家乡的名字有些怪,叫白里潭,她父亲叫春妖,那生得是风华绝代,宛若天人。

说到这,陌池抬手打断,他怀疑地打量了一番商雨:“商春妖,这么奇怪的名字?瞧你这样,你父亲会很风华绝代吗?”

“虽然比不上我爹,但人家好歹也是西域一枝花,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嘛”商雨又咳咳一笑,故作娇羞地推了两把陌池,陌池抽了抽嘴角,绰绰膀子,掉了异地鸡皮疙瘩。

敷衍着将未婚夫的事情一笔带过后,商雨笑嘻嘻地拍了拍衣裳,在小面馆里站起身来,表示自己要出摊表演幻术了,就不和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陪她吃面的陌捕头闲聊了。

“是吗?”看着那道银光闪闪的背影远去,陌池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一笑。

事实上,他早就盯上了商雨。

作为一个年轻正直的捕头,维护百姓安居乐业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然而近来淮城颇不太平,出了一桩令他头痛的采花大案。目前已有七家小姐受害,但怪就怪在,这七家小姐的守宫砂都还在。

换而言之,就是这采花大盗脱了衣服,摸了人,却没有真正的侵犯下去,受害者惊醒时都只是衣衫凌乱,胸口被人摸了几把,然后还来不及出声,那摸他们的采花大盗就一跃而出,逃之夭夭。

这不是有病么?实在令人费解,陌池猜测采花大盗可能患有抚摸症之类的怪癖,否则实在难以解释。

之所以会将目光放到商雨身上,是因为在这个案子发生的一个月里,淮城一切如常,唯一有的变化就是,来了她这个西域幻术师。

凭着陌池多年的办案经验和直觉,他有理由相信,这件事和商雨脱不了关系。她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采花大盗,女的当神马采花贼也太不科学了,但她口中的“未婚夫”就不一定了。

(三)

接下来的日子里,陌池开始两头跑,一边马不停蹄地去调查采花大盗的线索,一边陪着商雨到处去找她所谓的“未婚夫”。

凭良心说,同商雨一段时日的接触下来,陌池觉得她是个热心善良的好姑娘,但这部能排除她未婚夫的嫌疑。

陌池甚至有些同情商雨,摊上这么个未婚夫,但第八起采花大案的发生,叫他不得不改变了这个想法。

就在陌池相亲回来睡下后不久,又一起采花大案发生了——对象竟然就是才跟他相亲万的李家小姐!等他匆匆穿好衣裳赶到李家时,娇弱的小姐一把扑入他怀中,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直喊着陌郎,莫郎,奴家是没脸再见你了。。。。。。

好不容易安抚李家小姐睡下后,陌池跟收下几个做了笔录,皱眉踏出了李府。他不会说,他在赶来李府时,在拐角处看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银光闪闪,正是商雨。她探头探脑的样子,很像在。。。。。。放风。对,给人放风。千里迢迢从西域来到淮城,寻到了未婚夫的女子,因爱生痴,心甘情愿沦为未婚夫的同伙,为他百般掩饰,甚至放风?

陌池一夜无眠。

第二天,见到了照旧笑嘻嘻的商雨后,他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昨晚的案子,末了,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委婉的问商雨怎么看。

商雨忘了他许久,最终,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着无限惋惜与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陌捕头节哀顺变,总会有好媒婆帮帮你物色下一个好姑娘的。”

陌池一口茶直直喷出,呛得面红耳赤。

商雨淡定地抹了把湿淋淋的脸后。一挑眉,冲陌池眨了眨眼,又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其实你看我也不错的,你要找不着好媒婆给你找到好姑娘,咋俩凑合凑合过得了!”

凑在陌池耳边说完这番话后,商雨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人。她眼角眉梢挂着少有的一抹羞涩,纤腰一扭,银光闪闪地就不见人影了。

只留下原地拍着胸顺过气来的陌池,张大着嘴,久久的没合拢。

这是。。。。。。什么情况?千里迢迢从西域来淮城,寻到了未婚夫的女子,因爱生痴,心甘情愿地沦为未婚夫的同伙,为他百般掩饰,却在一次次放风中看透事实,心灰意冷,决定开始一段新的姻缘?

陌池又是一夜无眠。

(四)

在顶着两个黑眼圈,通过走访调查,反复翻看卷宗后,陌池一拍脑门,终于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他开始是想起相亲时李小姐无意对他说过,淮城一年一度的烟花节就要到来了,今年她想和他一起看,而不是去年独自一人拿……他顺手翻过卷宗时,惊奇地发现冯家小姐竟也在去年参加了烟花节,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他欣喜若狂,终于发现了所有受害者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八家受害的小姐都曾在一年前的淮城烟花节上,聚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摘星楼下看烟花。按捺下激动的陌池,不动声色地找到商雨,请她上摘星楼去吃饭。

商雨眸光大亮,顾不上下一场的表演了,直接把红布绸带什么的一骨碌塞进了百宝箱里,屁颠屁颠地要跟着陌池去。

自从上次商雨说了那番话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起来。陌池巡逻时经过商雨表演的地方,还会按住不腰间剑,不自觉的驻足观看,看着看着就晃神起来,露出白痴一样的笑容——

这是跟着他巡逻的几个兄弟复述给他的原话,大活捏着鼻子学猫叫,绘声绘色地笑话某人的春天到了,把陌池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习惯每天和商雨去吃碗面,听他胡天海聊,送她那白里潭里的各种趣事。

一开始接近她确实是为了查案,但时间久了,他发现和她呆在一起很舒服,似乎这样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如果可以,他倒真的愿意按她说的……凑个凑合过得了。

所以他才要更加努力的查案,引出那所谓的“未婚夫”,将他绳之以法,叫商雨摆脱那段不幸福的婚姻,投入一片新天地。新天地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

坐在摘星楼,等待上菜,撑着下巴陷入瞎想的某捕头,被对面的商雨推了好几次才回过神来,之间商雨清了清嗓子,凑近他,难得正色地小声对他说:“你知道吗?你刚才……笑得很猥琐。”

不是猥琐,他是真的思春了!

(五)

接下来的几天,采花大盗没有再出现,商雨每日照常表演,陌池每日照常巡逻,一切风平浪静,除了跟着陌池的捕快们呵欠连天,哀怨地望着他们同样盯着黑眼圈,面色凝重的陌捕头。他们不知道,其实陌池也快撑不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测错误了。因为那次吃饭的时候陌池装作不在意地提起了淮城的烟花节。陌池一边说着,一面观察商雨的反应,她却听得津津有味,神色如常。跟这事好像没有半毛钱关系。

没过两天,淮城的张知府迎来了五十大寿,在府中设宴款待,自然少不了陌池和他领着的一帮兄弟,陌池和兄弟们猜拳斗酒,追得东倒西歪。

整个府中一片喜庆,觥筹交错间,唯有门前的红灯笼,随风拂动,在月下左右摇摆。

但是夜,却静得吓人。

月朗风清,枝头乌鸦啼叫,一声又一声,仿佛昭示着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淮城洗头,陈府门前。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在一片寂寂中跃上墙头,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陈家小姐的闺房。

他眸中流露着隐隐的兴奋,像是极力抑制住满心激动,猫一样地寻到了陈小姐床边,伸手向床上熟睡的她摸去,一双手在黑夜中悉悉索索,从下面摸到上面,最终在胸口处停住了。

黑影呼吸急促起来,颤着手,小心翼翼地去解陈小姐的衣衫,欣喜中又带着紧张,仿佛害怕什么期许落空般。

就在这时,床上人一个翻身,眼眸大张,于电光火石间扣住了黑衣人的手!

“总算抓到你这恶贼了”

黑衣人一惊,慌乱欲逃。

房中却陡然大亮,埋伏的捕快们一下从床底和衣柜后现身,齐刷刷地亮出刀剑,将他团团包围。床上的“陈小姐”紧紧扣住黑衣人的手腕,笑的丰神俊朗,赫然正是本该醉倒在寿宴桌上的陌池!

这出守株待兔的戏终于成功收网!今夜张知府寿宴上的那出戏,更是成功蒙骗过了采花大盗,而张夫人也按计划在后堂拉着商雨说话,叫她不能去“通风报信”。

那边醉得东倒西歪,被被扶到厢房各自去休息的捕快们,就在黑夜里悄无声息的“苏醒”,按约定好的在张府后门汇合,抄近路,赶往陈小姐的闺房布下埋伏,静等瓮中捉鳖!

果然,那只“大色鳖”乖乖上钩了!“恶贼,你束手就擒吧!”火光通天中,陌池一把扯掉了采花大盗的面罩,脸上的笑容却在看清“原形”的那一刻,蓦然怔住——

那张脸眉目清秀,此刻被他扣住手腕急的绯红,咬唇不敢看他,竟然也正是本该在后堂同张夫人说话的商雨!

陌池觉得像是一道雷劈下来,把他劈得稀巴烂了。

而陌池,也在这时终于明白,为何八家小姐都没有失身,手臂上还有着殷虹的朱砂痣。

天杀的他们都被固定思维所阻,一厢情愿地认为采花大盗就得男的,明明那么多可疑的细枝末节摆在眼前,他也压根没有怀疑过女儿身的商雨!

(六)

陌池来牢房看商雨时,给她带了平日每天都要和她吃的一碗面。

地点却从小面馆改成了昏暗的大牢,两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到底还是陌池开了口:“你……究竟是谁?”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还满心憧憬和她美好的未来,为不得已而利用她感到愧疚,却原来真正被蒙在鼔里的人是他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也许从一开始她的接近就是另有目的!当真是可笑而又可叹。

沉默了许久的商雨忽然抬起头,望着陌池,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幽幽的问道:“离今年的烟花节还有几天?

陌池一怔,不明所以,道还有半月。商雨的眸光倏然黯了下去,她喃喃道:“来不及了,快来不及了……”

“为什么?你从头到尾是不是都在骗我,你说啊,是不是?”

陌池终于按耐不住地一拍桌子,胸膛起伏着难以自持,声声喝问间却不觉红了眼眶。

他不相信老天爷会这样对他,他生平第一次有喜欢的姑娘,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本从商雨袖中探出脑袋的花花吓得一个哆嗦,又缩了回去,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商雨,终于深吸了口气,抬眸直直望向陌池,一弯嘴角,竟露出了平日一贯的笑:“我给你表演一个幻术吧。”

她说,表演完了他就会明白一切。

紧紧盯着商雨的陌池,眸光深深,终是薄唇轻启:“好,我便再信你一次。”

从衣里抽出一根绸带,商雨在大牢里舞动起来,像是点燃一道烟花,昏暗的牢房瞬间熠熠生辉,流光飞舞。陌池看着看着不由恍神起来,想起和商雨初次见面的情景,漫天的金雨洒下,落在手心,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少女笑得眉眼弯弯:“祝大家岁岁年年,甜甜蜜蜜。”

糖果融化在口中,化在心里,也许从那时起,就有什么注定要不同了……

牢房里,荧光簌簌。

滴答一声,一丝凉意划过脸颊。陌池以为自己落泪了,伸手去抚,却闻到了一阵墨香。他吃惊的抬头,牢房里竟下了一场雨——

一场水墨清香的雨!

随着商雨舞动红绸,雨越下越大,荧光飘洒,墨香四溢间,几乎要让陌池以为这是一场梦!他眸光痴痴,如饮蜜酒,陶醉得心神荡漾,知道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去时,他才恍然大悟——商雨又骗他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道:“对不起,有件事情我必须去做,再不做就没时间了......”

少女的手抚过他的脸庞,极尽温柔与眷恋,他恍惚间看见她泪光闪动,眼中含着说不出的情意:“其实我唯一骗了你的就是我没有什么未婚夫,我才是你要抓的那个采花大盗,但其他,统统都是真的......”

“我和你说的百里潭,我父亲春妖,我们那里发生过的各种趣事,统统都是真的,包括——“我说喜欢你,想和你一起过日子也是真的,你去相亲,我表面上笑你,实际是那个很害怕,才抹去李小姐房中,不仅为了找东西。也是想破坏你的姻缘......”

“我没有骗你,其实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站在最外圈看我表演幻术,那皱眉审视我的模样有多傻;傻得我就忍不住想逗你,这一逗,就再也放不下了......”

(七)

一年前,在摘星楼下看烟花的九家姑娘,现在就差最后一位陈小姐的胸口没有看见过了,东西一定就唉她身上!离今年的烟花节只差不到半月,说什么商雨也得放手一搏!

从牢房套了出来后,商雨带着花花躲过众人的视线,也不再畏首畏脚,等晚上再动手,而是一路直接摸进了陈府,无声无息地掠到了陈小姐的房间。

大惊失色的陈小姐还来不及尖叫,就被商雨堵住了嘴:“别叫,我没有恶意,让我看看你的胸口好不好?”

花花也善解人意地从商雨袖中钻出,配合地做出一个哀求的目光,楚楚可怜地望着陈小姐,但碍于先天相貌所限,它不知道它那副模样只会叫陈小姐更加害怕,不要命地一把挣开商雨,推开房门大声哭喊:“采花大盗越狱了!!”

挟持着陈小姐夺门而逃的商雨,被闻声赶来的捕快们一路追到了郊外,逼至一处悬崖边上时,已是再也无路可退。

她搂着瑟瑟发抖的陈小姐,只觉得事情演变得完全超出她的预计:“别过来!我没有想要是伤害她的,你们别过来!”

可事已至此,她却回不了头了,咬咬牙,商雨一把扯开陈小姐胸前的衣襟:“得罪了!”

团团包围的捕快们赶紧别过头,陈小姐更是花容失色,一耳光打过去。

“下流!”

商雨懵了。

事实上,她不是被打懵了,而是被陈小姐胸前那一片雪白肌肤刺激到了,彻底懵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