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乖巧娇俏的声音,精灵可爱的小女孩站在幽光中,仰着小脸咯咯笑道:
“姐姐唱歌给阿苏听。”
白扇的目光温柔如水,她注视着小女孩,张了张嘴,却脸上一红,有些讪讪地小声道:
“姐姐不会唱歌。”
话音刚落,一阵哈哈大笑便从身后传来,不凡抱着剑从树影里走出,眨着透亮的眼眸一声笑道:
“小鬼,你这姐姐笨手笨脚,除了给人梳梳头发什么也不会,还不如叫哥哥来给你唱。”
他笑嘻嘻地走到白扇身边,不去管她面如冰霜的样子,只对着那个幽光里的小小身影放肆打量。
“这便是你四处筹集寿命的原因吧,果然是重情重义的妖精。”
阿苏漆黑的大眼睛好奇转动着,她平日从未见过生人,此刻见着不凡兴奋不已,拍着手掌声音软软道:
“哥哥唱歌给阿苏听。”
不凡嘴一弯,抱着剑笑道:
“好啊,阿苏想听什么,哥哥可是天南地北什么歌都会唱,不过最拿手的还是红袖楼里姑娘们唱的小曲……”
他眉飞色舞地正要说下去,白扇却手心一合,“阿苏累了吧,好好睡吧。”
点点荧光中,那个小小身影打了个呵欠,眼眸疲惫地就要合上,软软的声音却不甘心地嘟囔道:
“阿苏不累……阿苏想听哥哥唱歌……”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幽光里的小人儿终是缩着身子睡了过去,流云梳的光芒缓缓灭去,玉梳眨眼又变回了原来吊坠的大小。
不凡一阵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指着白扇连声道:
“喂,你这是嫉妒报复!阿苏明明想听我唱歌的……”
白扇充耳不闻地将流云梳重新挂回颈间,瞥了一眼不凡,转身便要离去,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皱眉回头一望,不凡的眼眸依旧粲然若星,唇边不羁的浅笑却带了一丝认真。
“别老是一副冷冰冰别人都欠了你一千两黄金的模样,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说不定小道士我心一软就愿意帮你呢。”
白扇淡淡地抽出衣袖,抬头望向不凡,声音轻缓却又不容置疑:
“我不需要你帮,你也帮不到我,我们与你并不是同一种人,此事一结,我们便大道东西,天涯各自吧,只请你到时不要再纠缠为难我们。”
她一顿,接着道:
“若是死在你那把伏龙剑下,倒真是不值了。”
冰雪般的脸庞试着勾了勾嘴角,却发现自己还是做不来这种表情,白扇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欠了欠身后便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见,身后的不凡微微一怔后,摸了摸鼻子,好笑地勾起了嘴角。
白扇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路,却还没走出几步,衣袖又被抓住了。
不禁微蹙了眉头,她转身正要开口,却见不凡朝她扬了扬眉毛,望向山头下的城镇努了努嘴。
她偏过头,朝他示意的那个方向看去。
山头下的万家灯火中,有一处地方朦朦胧胧地升起一团黑烟,她细细一辨,神色猛地一惊——
竟是那只尸鬼王的气息!
(八)
风月馆前人来人往,七彩的琉璃盏在风中流转,夜色中门口楼上,莺莺燕燕伸出藕荷似的手臂,娇笑地招揽着生意。
今夜是风月馆的大日子,百花争艳,豪杰齐聚,选出新一任花魁。
不凡抱着剑,望着匾额啧啧叹了半天,俊秀的少年面庞引得楼上几位姑娘频频注视,纷纷将手中的香帕掷了下来。
门口的老鸨更是一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手中的帕子娇笑地直往不凡脸上甩,“好俊的少侠,快里面请,今夜我们这可热闹得很,花魁竞标就要开始了……”
浓郁的脂粉味熏得不凡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身边的白扇已经旁若无人地就要进去,他赶紧拉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一身白衣。
“你便这样进去?”
白扇一声反问:“不然如何?”
她抽出衣袖,衣衫轻拂间踏进了馆内。
不凡在她身后伸出手,张着嘴哭笑不得。
里面那群龟孙子该不会以为他提前包了花魁吧?
风月馆内,一片莺歌燕舞,不凡跟在白扇身后,不留痕迹地护住了她,替她挡掉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
他左右望了望,心念一动,凑近白扇耳边不怀好意地笑道:
“也把你家阿苏放出来见识见识嘛,今夜可是大场面。”
白扇回头别了他一眼,正色道:
“你的罗盘有动静了么?我们在山头时发现这里尸气最浓,进了里面来却反而感觉不到了,那只尸鬼可能刚吸过人血,暂时掩盖了身上的气息。”
不凡摊了摊手,不置可否,取出怀里的罗盘,低头仔细察看。
银色的小针微微颤动着,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看来那只狡猾的尸鬼的确掩盖了身上的气味,让罗盘无法感知到。
不凡心下了然,抬头正要开口,一股浓郁的香气却扑面而来,艳丽的帕子下,竟又是之前在门口要拉他进来的那个老鸨。
她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扭着水蛇腰在馆里穿梭着,娇笑着催客人们开始下标。
艳丽的香帕又甩上了不凡的脸,老鸨笑得风韵犹存:
“这位少侠,我们风月馆的花神十二月可都在这了,你若是看中了哪一位,现在便可以下标打赏了,红封给的多,一会上了花魁台,可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不凡打着喷嚏往后退了几步,指了指身边的白扇,邪邪一笑:
“我家娘子这样貌美,你这什么十二月哪个比得上她?你不如叫客人们都来给我红封,到时我们对半分,妈妈定可赚个大满盆。”
那老鸨一声嗔骂,甩着香帕领着姑娘们转身离开。
不凡望着她们的背影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手中的罗盘却在这时颤动起来。
他神色一变,却见那群姑娘里有一个正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他,见他望来,赶紧低下头匆匆离去。
不凡眼眸一亮,回头刚想招呼白扇跟上去,向后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
他立下转身,这才惊觉——
身后的白扇早已不见了踪影。
(九)
冷清的阁楼,一片灰败的屋子,隔绝了外面的热闹,倍显寂寥萧瑟。
女子捧着铜镜,不停地往自己惨淡的脸上扑着胭脂,她眼眸闪着期盼而又绝望的光芒,她的声音冰凉沧桑,再不是曾经给客人唱小曲时的婉转动听。
“外面又在选花魁了吗?真是热闹呀,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她抬头望向身前的白衣女子,痴痴一笑:
“我十五年前也曾是这风月馆的花魁,如今却是年老色衰了,再没人会想起我,想起当年的月姬了……”
白扇淡淡地望着她,取下颈间的流云梳,声音清越却又带着无尽蛊惑:
“我能予你美貌皮囊,只要你付十年寿命,你可愿意?”
(十)
不凡觉得自己今夜有两个地方失策了。
第一,他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第二,他高估了白扇的觉悟。
苍天可见,他当真没有想过,那小姑娘回头望向他的一眼,竟不是因为被尸鬼王附身,心里有鬼,而是真真切切,确确实实地看上他了呀!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撞上一把桃花运,不知不觉被人一见钟情了!
乖乖隆地洞,好个大乌龙!
他追上去时那姑娘眼睛都能滴出水来了,将他拉到一边的角落,一张脸娇羞得开了红云,声音细如蚊呐:
“葵儿只卖艺不卖身,先前还伤心今夜就留不住这清白之躯了,所幸遇见了公子,公子若是有心,等会便来竞标,葵儿定只认公子一人,若是不幸错过,那葵儿便一头撞死在那柱上,宁死也不入污泥深渊。”
秀美的小脸蛋咬紧了嘴唇,说得不凡胆战心惊,还不待他开口,葵儿便一把往他怀里塞了一样东西,娇羞地跑开了。
不凡拿起那样东西一看,竟是一缕青丝,乌黑的细发打了个结,还附着一张小纸条,他展开一看,笔墨泓然,只有娟秀的一句:
同心结,结同心,公子,我等你。
不凡张了张嘴,哭笑不得。
可惜此刻他却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只尸鬼王!
台上的花魁竞标已经热闹开始了,不凡避开人群,按照手中罗盘的指引,一路上了二楼。
腐臭的尸气隐隐传来,他寻迹而去,竟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柳眉丹唇,粉面艳裳,赫然正是那个风韵犹存的老鸨!
不凡瞬间恍然大悟,猛地摸上胸前,眼眸遽紧。
果然,他的降妖符纸已经不见了。
之前他就觉得这老鸨身上的脂粉气过于浓郁,却没想到这是那尸鬼王特意用来掩饰身上尸气的!
只怕在劝他下标时,它就已经摸去了他身上的符纸。
该死,竟又叫它害了一人!
不凡一声恨骂,没了降妖符纸,这可真有些不妙了。
他俯下身去,正想细细察看,手中的罗盘却猛地颤动起来。
一脚踹开房门,不凡想到的第一句话竟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白扇真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她的生意!
屋里人抬头望向他,白扇正握着女子的长发,手里的流云梳就要梳下去。
还不等她开口,不凡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直直刺向了铜镜前的女子。
那女子反应奇快,一个闪身,剑风只扫过耳边,削去了她的一缕长发。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白扇瞬间明白过来,长袖一挥,卷过浮烟扇与不凡并肩站在了一起。
那女子已站定在几步开外,一甩头露出了凶狠的表情,獠牙毕现。
白扇只听得耳边不凡的一声戏谑:
“我说你不用这么饥不择食吧,做生意竟做到了尸鬼王头上!”
(十一)
华灯初上,烟花绽放,游人如织的夜市,一片欢喜热闹。
湖边三三两两蹲着不少年轻姑娘,她们捧着手中的花灯,许着一个个美好的愿望,然后虔诚地将灯放下去,看那点光芒带着她们的愿景在水面上越漂越远……
来到这个小镇时,已经是风月馆里尸鬼王逃跑后的一个月。
不凡的捉妖队伍又扩大了一些,且组合奇怪得他暗自好笑。
一个道士,一个扇妖,一个逃跑的花魁,还有一个时不时跑出来叫他哥哥的女娃娃。
那夜尸鬼王想吸去流云梳上的数百年寿命,他和白扇虽合力围捕,却还是没能捉住它。
它不仅窃去他的降妖符纸,法力似乎也越来越高强,再不捉住它,可真要酿成滔天大祸了!
一片混乱中,他带走了风月馆新选出来的花魁,葵儿。
不过是恻隐之心,葵儿却怎么也不肯离开,一路悉心照料,叫他有些头疼。
她以为白扇是他的娘子,一路都细声细气地地唤白扇姐姐,白扇却不怎么搭理她。
望着她们一个可怜兮兮,一个冷若冰霜的模样,不凡的头更疼了。
阿苏却挺喜欢这个会唱小曲的姐姐,葵儿的歌声婉转动听,叫人如沐春风。见到阿苏欢喜的笑脸,白扇的眼眸这时才会闪过一丝柔意,对葵儿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
这日来到这个小镇,恰逢当地的花灯节。
葵儿拉着白扇也到了湖边放花灯,不凡笑嘻嘻地想跟过去,葵儿却一声娇嗔,女儿家的心思都寄在花灯上了,哪能随便让你瞧见。
不凡耸了耸肩,吊着酒瓶,吹着口哨不在意地走开。
却没走出多远,一个闪身,躲在了暗处,眉眼笑得狡黠。
不就是放个花灯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让我瞧我偏要瞧!
却见葵儿闭眸对着手中的花灯,喃喃许了些什么,便一脸红云地将它放了下去。
白扇在一边看着,面淡如水。
葵儿却忽然转身“扑通”一下朝她跪了下来,语带哀求。
“葵儿是真心喜欢公子的,不敢逾于姐姐之上,只求有个名分,能一生一世服侍公子和姐姐便心满意足了,求姐姐成全。”
不凡本正悠哉喝着小酒,一听这话,口中的酒差点喷出,好一阵强忍住后,便听见白扇淡淡的声音。
“这话你去同他说,我与他并没什么。”说完,她拂袖便要离开。
葵儿赶紧急挪几步拉住了她的衣袖,“葵儿命苦,求姐姐成全。”
白扇轻轻拨开她的手,面色依旧淡淡的,望着葵儿盈盈如水的泪眼,不愠不火道:
“他是道士,我是妖,此事一结,我们便再无瓜葛,我有我要做的事,你爱跟着他便跟着他吧。”
这一路葵儿已隐隐感觉白扇的身份不同寻常,此刻听她亲口说出,也并不觉害怕,只是又抓上她的衣袖,一声急切道:
“可公子不是这么想的,他对姐姐的情意,姐姐难道看不出吗?”
这话一出,连白扇也微微一怔,不凡更是一口酒直直喷出。
葵儿与白扇立刻回头望去,不凡抱着剑无奈走出,两声干笑,好不尴尬。
白扇复杂地望了他一眼,拂了衣袖飘然而去,只剩葵儿满脸泪痕,颓然地瘫坐在地。
不凡看着那身白衣远去,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个冰凉的声音。
此事一结,我们便再无瓜葛。
他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嘴角,依旧不羁的笑容却带上了一丝涩然。
风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息。
好个用情至深,又薄情至深的妖精啊。
(十二)
那夜之后,他们三个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微妙起来。
白扇叹了口气,这一路同行也该结束了。
她正准备不辞而别时,另一个人却出现了。
不凡的师父,伽兰天师寻来了。
他确是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听不凡解释后,也没有多加为难白扇,只是璨璨有神的眼眸带着探究与审视。
白扇决定立刻离开。
既然伽兰天师都出现了,她更没有必要待下去了,正欲离开时,却变故陡生!
夜半时分,月下树林。
不凡赶到时,白扇已经身受重伤,伽兰天师的长杖就要击下去了!
他大惊之下长剑出鞘,身形闪现,挡在了白扇身前。
“师父,不要!”
伽兰天师被长剑一挡,飞身后跃,在几米开外站定,眸光阴寒。
不凡扶起白扇,将真气输入她体内,一边望向伽兰天师急切问道:
“师父,你不是答应徒儿不伤她性命吗?”
白扇原本准备半夜悄悄离开,却不想伽兰天师尾随她至了树林,不由分说便一番大战。
她初始念及不凡,未使全力,只想赶快脱身,伽兰天师却招招杀机毕现,全无白日里的从容气度。
他鹰爪似的手狠厉抓来,竟想直取她颈间的流云梳,她这才大惊,开始拼死相搏,若不是不凡及时赶到,只怕她就要命丧于他的长杖之下了。
伽兰天师似乎还是有些忌惮不凡,他手握长杖,冷眼看着不凡背着白扇离去。
月光将他的脸映照得分外骇人,他忽然对着林间一处厉声喝道:
“出来!”
树叶立时抖动起来,不多时,葵儿便瑟瑟发抖地走了出来。
她也是跟着白扇出来的,见到那一番恶战骇然不已,便立即回去叫醒了不凡。
伽兰天师知道有动静,却无暇顾及,此刻他阴笑地一步步向葵儿走去。
冷风吹过,葵儿惊恐地连连后退,却见伽兰天师诡异一笑,声音嘶哑刺耳:
“怎么会有你这么愚笨的女人?若是方才我杖毙了那扇妖,我的乖徒儿不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吗?”
月下林间,白扇伏在不凡背上,虚弱地将经过略说了一遍,她脸色苍白,强撑着最后在不凡耳边说了一句,便昏死过去。
不凡身子一震,那句话极轻极缓,却字字砸在他的心间——
“你的师父……好像有些……不对劲。”
(十三)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处破庙,葵儿回来时,全身都被淋湿了,一个人失魂落魄的。
不凡正在替白扇疗伤,也没太注意,只叫葵儿快去火堆旁烤一下。
雨水从她的睫毛上坠落,她直勾勾地望着白扇,耳边还响荡着那充满蛊惑的声音。
我徒弟无父无母,在他心里我便如父亲一般,只要你将那扇妖脖子上的玉梳偷来给我,我便为你做主,叫他许你个名分。
做主,名分,一生一世跟着公子,不再孤苦无依……
葵儿的身子颤抖着,谁也没有发现,她纤弱的小手一点点握了起来。
白扇醒来时,身上的伤已好了许多,不凡守在她身边睡着了,俊朗的眉眼透着深深的疲倦。
她想到他挡在她身前的样子,心蓦地一软,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起来。
素手下意识地抚上颈间的流云梳,脸上的笑却瞬间僵住,冷汗陡流。
她的流云梳不见了!
眼前一黑,就像那年百鬼潭的撕心痛楚一样,呼吸不过来。
不凡被惊醒,睁眼便看见白扇惨白的脸,从未有过的慌乱。
“阿苏,阿苏,我的阿苏不见了……”
一声声惊慌失措间,白扇不安地抖动着身子,不凡一把拥住她,连声安抚道:
“不要急,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天地好像刹那间安静下来了,白扇贴着他的心跳,眼眶竟瞬时湿润了。
她眼前仿佛浮现出阿苏的笑颜,百鬼潭不安的日日夜夜里,阿苏也是这样抱着她,柔声对她说:
“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时她和阿苏刚刚跟着主人春妖,从天上被贬下百鬼潭,她一时适应不过来,看到百鬼夜行都会害怕好久。
阿苏便那样抱着她,在她耳边柔柔地安抚,让她安心地睡去,就像在天上的清风白云间一样……
“难怪你身上没有一丝妖气,原来你的主人原是天上看守忘川百鬼的仙人,我倒该称你扇仙才是。”
不凡轻声笑道,见白扇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取出怀里的罗盘,对她正色道:
“我想,我可能知道阿苏在哪里。”
眼前闪过葵儿失神的脸,他沉声道:
“你说的没错,师父他确实有点不对劲,昨夜他身上的气息可像极了我们的一个老朋友。”
白扇眸光一动,与不凡异口同声道:
“尸鬼王!”
(十四)
人性复杂,善恶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而人的欲望却是永无止境的,尸鬼王便是利用人性的弱点,潜入一个个执念深种的身体里。
伽兰天师一代高人,却也在练功时走火入魔,被它趁虚而入。
可到底不是一般人,虽然赶不走尸鬼王,尸鬼王却也一时吞噬不了他,两人分庭抗礼,僵持不下。
晚上阴气重时,白日被他压制下的尸鬼王便会出来,占据他的身体。
不凡和白扇找到尸鬼王的老巢时,只看见了那骇人的一幕——
山洞里堆满了白骨,血腥扑鼻而来,洞中央葵儿被高高地吊起,身上的血正被一点点放干。
不凡瞳孔骤缩,一剑惊寒,飞身将她救了下来。
葵儿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
“快走,天师,天师彻底变成了妖怪……他,他就要回来了……”
不凡悲痛难言,葵儿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想摸上他的脸,她噙着笑,眸光一点点涣散
“姐姐,对不起……我只是想一生一世跟着公子……只是想有个家,有……”
声音戛然而止,纤秀的手倏地垂了下来,白扇瞬间煞白了脸,不凡一声痛彻心扉“不!”
同心结,结同心,公子,我等你。
那个盈盈浅笑的身影终于离去,只可惜到死她都是伶仃的一人。
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便是风月馆里她回头悄悄望他的那一眼。
她从懂事起的数十年期盼,这人世间的爱恨嗔痴,都不过在那一眼里罢了。
正当白扇与不凡悲愤莫名时,洞口忽然传来了一声阴寒长笑:
“好好好,全都来送死了,我这便成全你们!”
(十五)
剑气暴涨,扇风如龙,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战,与伽兰天师缠斗在半空。
一片飞沙走石间,白扇欺身上前,不顾危险,拼死夺过了伽兰天师脖上的流云梳,眼见伽兰天师的一掌就要击在她胸前,不凡一声厉喝,飞身扑了上去,护在白扇身前,被一掌击下,两人齐齐落地。
不凡支起长剑,撑着身子,嘴角流出鲜血,他对着面目狰狞的伽兰天师一声切唤:
“师父!你快醒醒!不要再被尸鬼王控制了!”
伽兰天师的脚步停顿下来,他握住长杖的手不住颤抖,似乎正在痛苦挣扎着。
不凡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他急切道:
“师父,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最疼爱我了,那时我顽劣不堪,总不好好练功,你每次抽出木板,想打我又舍不得……”
伽兰天师抱着头,声音嘶哑:“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脸上闪现出痛苦的神情,一张脸竟从红转到白,又从白转到青,诡异骇人。
不凡仍在不停动情地说着,伽兰天师忽然一声大喊,吐出一口鲜血,叫了声:“凡儿。”
不凡大喜,刚想上前,却被伽兰天师一手止住,他奋力从怀里掏出符纸,一把掷在了不凡脚下。
“快!凡儿,快点燃五雷火,用你手中的伏龙剑杀了师父,快!”
不凡如遭电击,瞬间泪流满面,他握着剑不停摇头着:
“不要,我不要……”
伽兰天师苦苦相劝,正僵持下,他的面目却忽然扭曲,白扇一惊,只见他已经伸出獠牙朝不凡扑来,千钧一发间,她不及多想,便飞身挡了上去。
鲜血顿时四溅开来,白扇的身子从空中软软坠下。
不凡一个激灵,鲜血溅上了眼睫,他这才似醒转过来,一声痛呼:“白扇!”
伽兰天师又是一掌击来,便只在电光火石间,他知道再不能犹豫,长剑一挑,穿过地上的符纸,迅速念咒,满脸泪痕地一声破空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