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张妈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轻轻敲了两下,听到一声进来之后,她很轻地打开门,叫了声老太太,然后站在她身后,十分专业地帮着老太太揉额角。
过了好一会儿,等老太太舒缓了点,她才开口道:“老太太,您恐怕还不知道老爷子今天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吧?”
老太太最在意的人就是老爷子,闻言立刻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张妈打开桌上的报纸,翻开一页,递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您看这个就知道了。”
只见报纸首页就是诺大的一副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浑身赤~裸,只有正面看的十分清晰,只是重点部位都被打了马赛克,下面一行大字:豪门艳照门,说说从内腐朽到外的豪门故事。
下面就是一系列的关于艳照门的报道,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只是关于图中女孩的身份用了苏某代替。
老太太指着上面的照片:“这,这是……?”
张妈手指按着不停,嘴里叹息道:“原来啊,苏雪小姐可不长这副模样呢,这都是后来照着阿瑾整容整的,您没看错,这个女子正是小雪小姐,不然老爷子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呢?”老太太指着那图手直抖:“好个不知廉耻的,好个不知廉耻的!”
张妈轻轻揉着,又狠狠补了一句:“老太太,小雪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直接去英国找你,看来是想踩着您上位呢!”
老太太一生要强,最恨的就是别人踩她,闻到此言,气的在桌上狠狠一拍,立刻就站了起来,她身体摇了摇,张妈立即扶住她,让她在躺椅上休息,低声劝道:“老太太,她这不是瞒着你不知道嘛,您也别太过在意,就是不知道她整成阿瑾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想败坏阿瑾的名声!之前她可是没少在网上造谣,败坏阿瑾名声,还得阿瑾在学校成绩一落千丈,这次好不容易回升了些,她就……”她看了老太太一眼,意思很明显。
老太太怒火腾升的快将自己烧焦,恨不得把眼前东西都砸了,“让她滚!让她滚!”想了想还不够:“这样的祸害家的玩意儿,给我乱棍打出去!”
张妈正要去,老太太突然又叫住她:“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她出去败坏我大孙子的名声。”她怒道:“她不是喜欢当下人吗?那就让她当个够!你下去,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叫她做,做不好就给我打!别想吃饭!”
老太太年轻时地主家女儿,脾气也不是个好的,在十里八乡,她这暴躁脾气和她的美人之名一样有名,打骂身边侍女的事也没少出现,因为这种旧时代思想,她并不觉得打骂家里一个下人有什么错,虽然家中落败之后,她就没有打过什么人,但家里做活的人做的什么不合她意,脾气上来,该骂的一样骂,尤其还是苏雪这样包藏祸心的,在她看来打死了都算轻的!
有了老太太的话,苏家一家人指使苏雪来就理所当然的多,有老太太和太太小姐扛着呢,先生再大,能大的过老爷子去?
张妈更是直接将她安排在了下人房,和佣人们住同一个房间。
房间倒也干净明亮,里面什么东西也都齐全的,只是一点,除了张妈是单独一个人一间房之外,其它都是两个人一间的上下层床铺。
家里佣人也不多,原本司机算在一起也才五个人,现在加上苏雪,正好六个,张妈和司机是单独的房间,剩下三个人,其中一个每天傍晚上是要回去的,现在多了苏雪一个人,张妈也没特意安排,就加了张床,让她和另外两个阿姨住在了一个房间。
对于此,苏雪难免又是一阵大哭和对苏泽平告状,苏泽平对此也是勃然大怒,对着张妈一阵大骂,“你不想做就给我滚回去,我苏家养不起你这样的刁仆!”
结果老太太一句:“外室女本身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要让外人知道我们家居然还把外室女接回家和阿瑾一个待遇,还要不要在H市立足了?苏家还不成为整个H市的笑话!依我看,张妈这样安排就挺好,有人来了就说她是我们家的佣人,谁敢说漏嘴给我们苏家头上抹黑,我第一个就不饶过他!”
苏泽平怂了。
这样还不算,老太太年轻时候家里不算什么大户人家,最多是有点钱,可那个年代,人命不值钱,小妾更是不少,看过一些内宅斗争的,她记忆中母亲十分强悍,对待这些小妾狐媚子不听话的东西,就一个字:打!
她对阴谋诡计之类的宅斗半点不精通,所以直接吩咐张妈:“厨房这样重要的地方别让她经手,我们这些吃的喝的你们也都给我紧着点!
苏泽平忍不住脸颊抽了抽,“妈,不至于吧?小雪这孩子单纯善良……”
“呸!你当你老娘和你一样糊涂呢!被外面的女人蛤蟆糊了眼,随便一哄就善良了?这样的女人你老妈我不知道见过多少!”
老太太的母亲是正妻,还是裹小脚的女人,年轻时没少吃过那些小妾的亏,那些小妾也没少挨老太太的打。
老爷子从来都是全部精力放在外面,家里的事都很少管,除非真的看不下去才会说两句,大多时候都是任有老妻折腾。
老妻虽然脾气不好,但只要不闹出特别大的问题来,别闹的家里大乱,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的。
他也是有着老旧思想的人,男人哪能把视线都集中在内宅。
苏泽平是深知老爷子老太太脾气的,他不仅对老爷子脾气没辙,对老太太更是没辙。
小时候他一挨老爷子罚就是老太太护着,这么多年他习惯了顺从老太太,对于苏雪,他就只能告诉她一个字: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拽了一句文的,语重心长道:“要不是你这孩子不懂事,之前整出那么件事来,现在都已经是苏家二小姐了,你怪的了谁?”说起这件事他还有气呢!
“你现在只有忍着,只有讨好了老爷子老太太,你在苏家才有立足根本!”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想当然地说:“你别看老太太脾气硬,其实最软和不过的,你多哄着就是!”
他也不想想,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对你自然是软和的,哄几句就没脾气了,可苏雪算什么东西?如果是个带把的老太太说不定还会软和软和,一个女孩子,对于老旧思想严重的老太太来说,她都有个宝贝大孙子了,对苏雪还软和什么?真当几天相处能抵得过对苏瑾快十八年的感情?
苏雪也知道自己失了先机,心里对苏家一家人都恨到骨子里,就差扎小人来诅咒苏家一家子了。
她是会装,可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二十四小时全天的演戏,那非得精神错乱了不可,过去她人前演演还好,毕竟她就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长相,随便一落泪就轻易得到别人的怜惜和同情,可现在她脸整了,过去肉嘟嘟的婴儿肥都被她削成了尖酸刻薄相,想要再装可怜,效果就没过去那么好了,再二十四小时的演戏,没有个缓冲时间,她哪里受得了?就是个橡皮筋,拉紧了也有个反弹的时候,况且她才十八岁,修为还远不到那一步。
于是就导致,她除了在老爷子老太太苏泽平面前继续装之外,其他人面前她都懒得装了,反正装不装都一样,大家都看清她了。
就像上次她帮于婶收拾桌子,不过是意思意思,想表现一下自身的懂事,并不是真的想帮忙,不然后面也不会把碗给摔了。
在她来之前,赵可娟就教过她了,到时候在苏家,什么事都抢着帮忙,要多热心有多热心,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但是又别做好,做好了以后人家就要你做呢,你就热心帮忙,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有心就好,苏家有下人,还能真让你做了去?
对于母亲说的这一点,苏雪深以为然,并且就如何做不好这个问题,她之前也是深深地思考过的,比如收拾碗筷,她就一不小心摔了;拖地板吧,苏家都是木地板,她当做不会将水一下子倒在地板上;洗衣服吧,把润衣液当做洗衣液往里面倒;洗碗吧,要么就一不小心把锅碗瓢盆什么的砸了,要么就装作不会洗碗,将整瓶洗洁精都倒在池子里,然后开最大水龙头往里面冲,一般来说四十岁以上的妇女都舍不得这样浪费水的,她这样一弄,看不下去的人准会过去把她的活接过去,她到时候再装一装,还不是活都让人家做了,好处都落到自己身上来了?
到时候自己再买点零食什么的哄哄那帮佣人,加上自己苏家二小姐的身份,谁敢拆穿她?除非不想在苏家做下去了,如果这样更好,她就趁机叫爸爸把她们都换了,到时候新的过来,她想笼络住还不是两三句话的事?
她想的是挺美,可惜她才十八岁,手段终究是嫩了点,感情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任她玩弄于掌心了,她这么点小心思,谁不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不得不说,苏雪在苏家第一天就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就真被苏家顺理成章地当成下人了。
张妈还特意给她弄了见碎花围裙,这一穿上,还真有几分小女仆的味道。
对于张妈的安排,她不仅没有拒绝,反而一脸眼泪的看着苏家人,一声不吭地接了下来,简直就像是被压榨的现实版灰姑娘,苏泽平还想要靠她来哄老太太老爷子开心,到时候多分点股份呢,现在这点忍辱负重算神马?得到老爷子老太太欢心最重要,于是便劝着苏雪,要忍,现在只是一时的,又许了她一些好处。
不过,你以为她穿上小女仆的衣服就乖乖当小女仆了?前面她妈不是教了她那么多避免做家务的招吗?很快她就用上了。
叫她拖地板?好啊,她看着脚边的一桶水,气的砰一声,一脚将桶里的水踹翻,木地板上洒了一地,她看着,开心得意地笑了。
叫我拖地?不会!
不过她以为她这一点小招数张妈就看不出来?张妈淡定地扔一条毛巾给她:“水既然洒了,拖把拖不干净,用手擦吧,擦的仔细点,要是有水渍,摔到谁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会儿要吃晚饭了,要是擦不干,晚饭就没得吃了,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晚饭也不用吃了。”
“你!”苏雪恨毒了张妈,“你不过苏家一条狗!你凭什么命令我!你说不吃饭就不吃饭,你什么东西?”
张妈轻蔑地看着她,“不装了?装了就继续干活吧,活没干完不许吃饭。”说完走人。
苏雪是苏泽平的女儿,仗着这个身份在,她哪里肯干活?她就是不做,看那老贱货能拿她怎么样,她就不信苏家真敢不给她饭吃!
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妈真的没有给她留饭。
老太太看到客厅的地板上一大滩水渍,心疼的直叫肉疼,待听闻是苏雪做的之后,气的拎起巴掌就挥了过去:“不想做就给我滚!我们苏家没有你这么个忤逆的东西!”
苏雪被打完之后,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家饭桌上的一家人,捂着脸终于装不下去了,哭喊着道:“我也是爸爸的女儿,是您的孙女,为什么您要这样对我?我是私生女,您当我愿意吗?您以为我就不想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喊您一声奶奶吗?”
听完苏雪的话,苏家一家人都懵住了,这小丫头平时不是很会装吗?怎么这会儿突然爆发了?不装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有了答案。
纪格非一脸阳光灿烂地从玄关探出头来,身后跟着温文如玉的宁致远。
老太太没有看到他身后的宁致远,只看到笑的比阳光才灼目三分的纪格非,被苏雪气青着一张脸的她,满面寒气地问纪格非:“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
纪格非熟门熟路地换了鞋子一脸讶异地走进来,问苏瑾:“阿瑾,这位年轻漂亮的大姐是谁?”
他一开口,老太太原本绷着的一张脸顿时就破功了,笑着嗔他一句:“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大姐,我都够做你奶奶了。”
这时候宁致远也换好鞋子走进来,对老太太道:“苏奶奶回来了。”
老太太见到宁致远,那是跟见到自己亲孙子一样,满面慈祥地说:“是致远来啦,快快快,快进来做,吃饭了没有?张妈,快给致远和这位……”
“纪格非!”
“对,纪格非,舔双筷子,一起坐着吃点。”
老太太话说完,纪格非就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太太,“您看上去如此年轻时尚,不会真是阿瑾奶奶吧?奶奶您好,我是纪格非,您叫我格非,非非,格格,只要您喜欢,叫我亲孙子都行!”
老太太被她逗的直乐,“格格,那不是小燕子吗!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大孙子那要乐坏喽!”
苏瑾道:“奶奶,您叫他二非就行!”
“二非?家里是排行老二么?”
纪格非立刻夸赞:“奶奶您太厉害了,一眼就看出我在家排行老二!”
这一口一个奶奶,把老太太叫的心花怒放。
她以为纪格非是宁致远朋友呢,又长得这么帅气,立刻讨得了老太太欢心,半点不比宁致远差。
纪格非从进来为止,目光就没有往苏雪那里瞟过,听说要吃饭,非常自觉地霸占了苏瑾旁边的座位,看着满桌饭菜道:“好香啊,于婶,我饿了!”
于婶看了位置被霸占之后,无奈做到空着的两个座位的其中之一的下手的张妈一眼,赶忙道:“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盛饭!”
宁致远是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他看到站在一滩水渍里的苏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鞋子和裤子,在这样的三九天,即使是屋里有空调那也是冷的。
知道苏雪是苏家的私生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相识一场,他关心地对她说:“你也别在这站着了,天这么冷,你衣服鞋子都湿了,赶紧去换了再出来。”
老太太闻言立刻寒着脸对苏雪斥道:“杵在这里做桩吗?还不快下去!”面对宁致远时,立刻就转了一张笑脸:“这都好久没看到致远了,又长高了,来来来,快来吃饭!”
于婶已经将碗筷都舔了来,“你们先吃,我再去整两个菜!”
这里一家人正准备热热闹闹的吃饭呢,你以为苏雪就这么完了?
你错了!大错特错!你永远不会想到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你永远不要猜测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只见她面目呆呆的,一副心灰绝望的样子咚地一声跪在地板上,吓了大家一跳,让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她身上,然后她顶着那张被老太太扇了一巴掌红肿的脸,拿着张妈给她的抹布,跪在满是水渍的地板上,拿着抹布,一下,一下,默默地,擦地板。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板的水渍上,她默不吭声,默默流泪,那模样,啧啧,完全是一副被恶人欺压的小白花啊!
大冬天的,她跪坐在水渍之中,穿了那么薄的白色低领线衫,头发被她别在了耳后,有几丝因老太太的巴掌而散落在她脸上,越发的可怜无助。
之前那算什么现实版灰姑娘?现在这才是现实版灰姑娘啊,还是被恶毒后妈恶毒奶奶恶毒姐姐欺压至此的灰!姑!娘!
老太太气的脸都要扭曲了,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
苏母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一直看戏一样看着。
她知道,依照婆婆的脾气,她要是对苏雪说什么,婆婆即使是为了不让她好过也会护着苏雪和她对着干,所以她安静地吃饭,当个看客,根本不出声。
宁致远看着苏雪这模样,皱了皱眉,心中也有些不悦,他不是笨蛋,怎么会看不出苏雪的做作?
他都已经替她解围,她这样是故意做给他看?还是苏家真的虐待她了?看到她脸上肿起的巴掌印,他还是看了一眼苏瑾,希望苏瑾能为她求求情,毕竟她都这样了,让她下去换件衣服也是正常的事。
他看着苏瑾,苏瑾却没有看他,正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纪格非。
纪格非给她碗里夹了好多菜,她吃不完。
她对纪格非永远都是想要生气又生不起来气,明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无奈地将碗里的菜都夹到纪格非碗里,纪格非笑的那叫一个满足,就当她给自己夹菜了,吃的老香了。
苏瑾心里翻了个白眼:幼稚!
两人明明认识不久,行动之间却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自然默契,毫无滞涩之感。
这一幕刺痛了宁致远的双目,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仿佛不属于他的窒息感,像是突然有一股海浪拍打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独留他在海中漂泊无依。
他从来都不是执着的人,对很多事都讲究顺其自然,甚至他还想过,如果苏瑾真的要选择纪格非谈恋爱,他会成全她,但只是谈恋爱而已,就像他没有结婚前和那些女子的恋爱,结婚之后,她依然是他的。
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想的那样洒脱,他告诉自己不要执着,却情不自禁的执着,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这个时候放手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这让他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感。
可是这一幕深深的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压抑着心底那股陌生的疼痛,装作不在乎地转身,微微笑着蹲下~身,将苏雪扶了起来。
第 55 章【重复内容已替换成正文】
第五十五章
他下意识地去看苏瑾的反应,苏瑾正好也朝他看过来,眸里是他看不懂的微笑,仿佛意料之中,既不酸楚,也不意外。
苏瑾想的是,是不是过去这个时候,宁致远和苏雪就已经搞在了一起,只是她并不知道?
过去这个时候的自己和宁致远还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感情不过世交家的孩子,兄妹之情而已,那段时光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段波折,可她依旧是从容自信的,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后来在国外待了四年,等一切都稳定了之后,回到苏家,着手将赵可娟母女打落到了尘埃里,如此又是一年,她在两家人的期望下和宁致远相亲,定亲,最后顺理成章地结婚,前后不过一年时间而已。
婚姻开始的一两年,她和宁致远都是相互尊重,互不干涉,或许正是这种类似于兄妹相处的模式,反而让两人更加放松,几乎从来没有产生过龃龉口角,尤其在孩子出生之后,两人的感情愈发的和谐,有种水乳~交融的平静感。
对于宁父的性子苏瑾称得上有几分了解,也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不止一个外室,婆婆年近五十,离婚对她来说讨不了半点好,外面的人一点都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她还担心宁致远也会和宁父一样,在结婚之初就打算好了,只当做合作伙伴,当做亲人,不将他当做丈夫,却想不到婚后的宁致远可以称得上是模范丈夫和模范父亲,她相信那时候宁致远是真心爱她也爱那个家的,有些东西装不出来。
苏瑾本身就不是个多疑的人,她会给予人一定的信任,这个信任会随着你的信誉度提高而提高,可一旦那人背叛过她,再让她信任基本就不可能了。
结婚几年,宁致远在她那里累积了很高的信誉度,他很少在外面应酬,有那个时间他更愿意用来陪伴她和孩子,就是出差在外,晚上也要视频一两个小时和孩子说说话再睡,有时候甚至苏瑾比他更忙一点,他也从来不会责备她,而是更好的兼顾到家庭,好在她也是个十分自觉的人,凡事做到心里有数,家庭事业都兼顾的很好。
在宁家全家人都向她施加压力想要将苏氏和宁氏合并的时候,他也一直支持她从未动摇过,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除了十八岁那年高考失利,她的前半生几乎没有生出过半点挫折。
她是真的很爱他,很爱他们的家,以至于在灾难突然降临的时候,差点崩溃,将他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她怎么也弄不懂,那个和她一样深爱他们的家,爱他们的孩子的男人,最后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结婚七年,七年之痒,男人有时候会为了下半身而变成一个魔鬼。
有句俗语说的真没错,男人啊,为鸡~巴生,为鸡~巴死,为鸡~巴辛苦一辈子。
为了那个鸡~巴啊,他们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可以背叛,就如她的亲生父亲。
她用那种含着笑意的陌生眼神冷漠地看着他,冷的像千年冰山上的一捧雪。
宁致远莫名的感觉整个人都堕入了冰窖之中,脑子里反复盘旋着她的那一双冷如寒冰的眼睛,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的一双眼睛,整个世界黑暗又寂寞。
他感觉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都被这双眼睛看穿了,她看穿了他英俊倜傥的表皮下那不堪的心思,他忽然有些狼狈,尚在扶着苏雪的手像是触摸到烙铁一般,被烫到似的,整个就松了手,飞快地将手藏在了背后,仿佛这样就能让大家忘记他刚刚的举动。
苏雪被他扶起,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正起到一半,宁致远忽然松手,像躲瘟疫一样躲开她,她整个人就呈七十五度角砰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这一摔可摔的不轻,她感觉自己的膝盖,胳膊肘都差点摔断了。
就在她疼的直抽气的时候,就听到宁致远强装出来的镇定声音对苏老太太说:“苏奶奶,我过来就是看看您和阿瑾,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改天再过来向您和苏爷爷、伯父、伯母拜年,我先走了。”
说完逃似的狼狈地逃出了苏家。
老太太诧异地看着他:“致远……饭还没吃呢!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平常对宁致远极其热情的张妈这次并没有挽留宁致远,宁致远给苏雪做成人礼舞伴的事情她们都有所耳闻,但她们也不想就这样放弃了宁致远便宜了苏雪,在看到纪格非缠着苏瑾的时候,她们没有像过去那样排斥,但也没有很热情,毕竟,在她们看来苏瑾还小呢,不宜早恋。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扬扬的从空中洒下来,漂亮又湿冷。
H市的雪是水雪,落在地上存不住的,瞬间就会化成水,这样的大雪要足足下上一整夜才会积上那么一点,不过两天,又都会化的一干二净。
他不知怎么,就想到小时候老师布置的一道作文题,题目就叫《雪》,那时候大家都夸赞着雪的晶莹剔透,雪的美丽,几乎全部都是赞美雪的文章,但其中有一个同学的作文给他印象极为深刻,因为那同学的作文和所有人的都不同,被老师点名批评,然后当做全班的面朗读了。
具体内容他已经记不清,却记得里面大致说,雪是虚伪的伪君子,表面上高风亮节洁白无瑕,实际上里面藏污纳垢,肮脏无比。
原本对此他并不赞同的,因为雪虽然确实不干净,却并不是它们自己所希望的,它们从空中落下来的一刹那,污染了自己,却让空气变得更为洁净。
可这个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同学的作文,想到了苏雪。
他一步一步走在雪中,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车,怎么发动的车子,又怎么停在的路边,他趴在方向盘上,第一次对父亲的这种婚姻家庭观产生了怀疑,那真的是对的吗?母亲真的开心吗?
过去,他对此从未产生过任何质疑,哪怕他知道不对,可身边的每一位富豪都是这样的,他们在家里有着娇妻,在外面拥着美眷,外面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应酬,不光是他们,就连中国千年传统,男人不也如此?那些所谓名人,所谓文人雅士,所谓风流人物,哪一个男人不是如此?
可是苏瑾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仿佛将他心底最卑劣的地方看的一清二楚,进让他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