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我第二次跳下去,拿出空间袋来装了飞行器背着,开始在住宅与住宅之间晃来晃去。
这是典型的北美中产阶级居住区,人不多,家家花园都很漂亮,车道和人行道分得很清楚,还有非常醒目的标示牌,提醒孩子避开车辆。渐近黄昏,空气中有草木清淡的味道,静谧温柔的氛围令人非常舒服。实在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日近黄昏,天色渐渐黯淡,轻微的滴滴声从我的背包里传来,那应该是我的能量测试仪。拿出来看时,指针转向最高刻度,绷得极紧,方向指向南北。极目力远望,在暮色之中,隐隐约约一条大路通往远处。
展开步子,我随着能量测试仪的指示一路飞奔,出了住宅区,拐弯上了一条大道,渐渐人烟稀少,两边山壁旷野压压欲摧,随天色昏沉,万籁消沉。我打起精神,贴着大路边线,尽情放开脚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小小意思啦,好久没有跑过那么爽了,在曼谷,东京,广州,高峰期在主要街道上每小时可以移动十公里都应该感激涕零,每次出门我都巴不得下车暴走,就怕万一被警察出动直升机抓了,走路超速不晓得是个什么判法。
这样胡思乱想,相当于开车的时候听无聊电台讲故事,转眼甩下了二百公里路程,眼前九十度急转弯,能量指示针纹丝不动,跟被焊住了一样,眼看再朝那个方向跑,我就一头撞进公路下的悬崖了。
站在路上往下看,黑沉沉,我的眼睛不错了,但毕竟也不是哈雷天文镜,望不了那么深。看看能量针,死抗着毫不妥协。我不能输给一块铁吧,只好下去探探了。
装上飞爪,把鞋子穿穿紧,我深吸一口气,纵身向悬崖下一跳,冰冷的风呼啸过我的耳朵,根根头发都欲竖起,坠到一半,我奋力抡臂一挥,当的一声,飞爪碰上了崖壁,紧接着无声无息的切了进去,把我吊在悬空中,双腿随后蹬上支撑,纹丝不动,新款的速降设备确实很有进步,据说具备智能识别山壁质地,会自动启用相应材料的飞爪。上次征求猎人的新技术改进计划,我提议可否将飞爪开发出自动煮饭功能,在野外长期一个人蹲点的时候,装上这玩意儿它就会滴滴哒哒忙来忙去,半小时搞出三菜一汤来,还报告说:”
吃饭了吃饭了。“ 既保证了猎人们营养,又省了带大包方便食物的麻烦,这么有创意的建议不被采纳,真是没天理。
四周很安静,上面传来重型汽车压过去的隆隆声,向下看,仍然一片浓黑,我打开飞爪上的凝光灯照射,奇怪了,灯光仿佛遇上了一面无形的大镜子一样,居然产生了折射。光线探不到的深处,一阵阵尖针一般的寒气生出来,渐渐穿透了我的脚底衣服,将我包围起来。卡拉,能量针断裂了。蓝色的荧光黯淡了。
下去,还是不下去,这是个问题。哈姆雷特发神经的时候,想必也没有我今日这么踌躇。能量针断掉是小意思,生物活动探测屏可以显示能量的存在,火花冒得象皇家礼炮二十一响是个什么样空前绝后的大魔头,实非我辈庸人可以揣测。
关键时候,总部设备总管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我没有看见他老人家坐个进化版的飞行器过来一把捞起我,而是他给我的飞爪突然从崖壁上松脱开了,巨大的岩石混合土块当头落下,我一闪闪过去,飞爪彻底离开了崖壁,整个人靠我的双脚钩住小小一块岩石突起贴在上面,侧耳听那些崩散物终于砸到了底,传来一声闷响。我暗地里咒骂了一声,不过也晓得这不关设备的事,多半崖壁本来就是松散结构,吃力不住掉了下来。
现在,我就这么临空倒挂着,上衣滑落下来盖住了我的脸,两个硬币滚出来经过我的鼻子,不偏不倚,正盖在我的眼睑上,天哪,我就是再见钱眼开,也不至于为两块人民币折腰吧,最少也给个美元啊。真是不上道。
脚上钩住的岩块突然也一震,罢了,本来退堂鼓打到了第十八章,白搭了,借力上翻,不翻还好,一翻,崖壁再次松落,我的优美动作嘎然而止,跟着大坨土块整个人掉了下去。哈姆雷特呀哈姆雷特,早知道最后还是要给一剑刺个对心穿,你当初念啥劳什子诗啊,多吃两顿饭不是上算得多。
不管怎么样,我算是下来了,这一跤摔得不轻,嘴里腥甜腥甜的,看来有牙齿阵亡。身上脸上都是厚厚实实的土,呼吸困难,腰很疼。我心里嘀咕,我这样是惨过从前被皇帝赐死活埋的宫女吧,最少人家牙齿是齐全的呀。躺了一分钟,脑子清楚过来了,我费力的挪动身体,想把自己挖出去。
一只脚踩上了我。嗡的一声我思维都凝固了,紧接着我变成了一只大萝卜,被人拔了出来。真的是拔了出来,我头皮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提到了半空。
有双眼睛看着我,奇怪的说:” 人类?“
四周很黑,没有天色,隐约可见奇异的黑色雾气飘荡。目力所极,只能见到身前一两米。不过也已经够了。好像提母鸡一样提着我的,是个老头儿。个子特别矮,眼睛小得看不到瞳仁,脸上褶子重峦叠嶂,头发稀稀拉拉,隐放毫光,是纯粹的银色。他说人类两个字的声音,如同机器合成一样毫无变化,毫无感情。
我运气想要挣脱他,发现自己全身仿佛凝固住了一样,甚至连脑子都有点昏,丝毫用不上力。听到这怪老头自言自语:”
也好,让那些食仔补充一下,不然走不到牧场了。“ 他一松手,我一屁股落在地上,坐正一块尖角石,我杀猪一般叫起来。
叫得这么凄惨,首先当然是因为龙椎骨受挫甚重,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看到了做梦都不愿意见到的东西。而且不是一个,是很多。
吸血鬼。
若干年前,我最爱的一部电影叫做” 夜访吸血鬼“
,主演的三大男星统统风华绝代,倘若被咬一口可以长成那样,吃老鼠我觉得都可以商量。等当了猎人,居然在联盟卷宗里看到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吸血鬼这一票东西,其激动心情,无以言表。当即狠狠拍了梦里纱一记马屁,拍得他受惊不浅,以为我转性。
两个月后,东京地区爆发吸血鬼世界圈养人类派和和平共处派的大规模内战,应日本政府的要求,全球三星以上的猎人全部征调往东京守护重要中枢机构和建筑,以免遭到破坏。我当时虽然是一只小小菜鸟,但在亚马孙实习居然全身而退,也是一盏好油灯。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也被派去协同送死。
我守的是巨蛋体育场,是夜,果然有圈养派的死战分子来犯。幸好与我一起站岗的是非洲来的师兄,眼看打不过,奋起施展独门巫术毒喷嚏,终于成功逃离魔嘴。我与吸血鬼仅仅打了一个照面,人生光明面就幻灭了一大部分,遭遇之惨,完全可以媲美看到自己奉为圣洁的梦中情人在剃脚毛,那些阴沉的,邪恶的,充满黑暗欲望,最重点是,丑陋的脸,深深留在我记忆中,令我一再想起大富翁中沙隆巴斯的一句话: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现在,这些裹在黑色的长衣里,戴着黑色帽子的生物,带着他们骨头嶙峋,皮肤斑驳的丑脸,不知从哪个鬼地方冒出来的,在我惊觉以前,已经把我围在了中心,渐渐逼进。已经听到他们闻到人类血液气味后咽口水的聒聒声。我缩起身子,紧张的静立着,突然肩膀上一凉,五根雪白弯曲的手指搭上来,紧接着一阵风夹裹着非人的恶臭向我脖子袭来,我大叫一声,头一偏,顺势张臂拷住一个尖尖的脑袋,猛力往地下一摔,冬冬,真的有只吸血鬼被我摔在了地上,三角眼睛直愣愣看着我,半点表情也没有。真奇怪,难道我两年停职,功力反而突飞猛进?
环顾四周,其他吸血鬼继续逼进,这一次是一只比较小的冲过来,张开双手想掐我的脖子,一边嘴角开裂,长而血红的舌头弹卷着,渴望近在咫尺的美食,不过模样虽凶恶,步子却十分缓慢呆滞。令我不费吹灰之力,一个扫堂就把他放倒。
这种效果,绝对不是我能力质变的成就。对吸血鬼的身体能力我是有研究的,平地单腿跳跃步距,可以达到九米以上,无借力滞空时间长达两分钟,必要时候,身体可以缩成平时十分之一大小。难道这群吸血鬼基因不好,返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