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后、皇后,显郡王与显郡王妃来给你们请安了。”太后身边的赵嬷嬷此时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朝着两人行礼道,“可否要召见。”

还不等皇后开口,太后已经满脸是笑道:“快让他们进来,哀家还想看看孙媳妇长什么样子呢。”

皇后坐在旁边抿嘴轻笑,也转头朝门口处瞧。这些孙辈中,太后一直比较喜欢显郡王,就连太子也比不上显郡王在她心中的地位。不过太后没有什么实权,显郡王又是个喜好诗文不好政事的才子,皇上与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显郡王妃貌若无盐的传言她是知道,不过瞧太后的样子,就知道她对宫外的传言一无所知,不然哪还有心思等着见孙媳妇。

皇后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听到太监传报显郡王与显郡王妃到了后,微微侧身,让自己的坐姿变得更加端庄。

可是不多时,皇后脸上的笑意就变得勉强起来。

跟在显郡王身后的女子梳着艳丽的飞仙髻,鬓边插着一只夺目的金步摇,衬得那如雪的肌肤更加柔嫩,那身团花裙像是活了似的,把穿着裙子的人衬托得犹如仙女下凡,让人只注意到她,别的全看不见了。

这等姿色的女子……皇后有些恍然,都说皇上后宫绝色无数,可是比起眼前这位显郡王妃,宫里那些女人也不过是美艳有余气势不足的庸脂俗粉罢了。

等显郡王带着王妃给太后行过拜礼后,皇后才缓过神来,她看着被太后抓着手不放的显郡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这次可算是失策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姿色进了郡王府好过纳进后宫。这样的女人如果成了后妃,只怕她这个皇后也会没了立足之地。更不提若是太子见到这等姿色后起了别的心思,那更是会成为一桩千年丑闻,最后皇位会花落谁家,就难以预料了。

太过美丽的女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灾难,不然世间又何来红颜祸水这句话?显郡王娶了这么一个女人,是福是祸只怕还难以预料。

“好好好,”太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华夕菀一遍,连说了三个好,然后对晏晋丘道,“你这个王妃哀家很喜欢,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若是知道你让人受了委屈,哀家定不饶了你。”

晏晋丘一揖到底道:“皇祖母你且放心,孙儿定会好好待夕菀,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拉着华夕菀在自己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背道:“哀家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女儿家了,这通神气度就是不俗。”

华夕菀笑着任由太后拉着自己的手,柔声道:“郡王爷待孙媳很好,请皇祖母您放心。”太后似乎与自己预想有些不一样,原本她已经做好太后不喜自己容貌的准备,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太后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哀家瞧着心里也高兴。”说完,就赏了一堆东西给华夕菀,其中不少都是有钱都换不来的好东西。

尽管知道太后素来偏爱显郡王,但是瞧着这一幕后,皇后心里仍旧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当初太子娶了太子妃来拜见太后,也不见太后有这么热情,赏的东西数量虽然差不多,可那些玩意儿能与这些太后珍藏的东西比?

不过尽管心里不高兴,皇后面上也没有露出半分,反而时时附和着太后的话,并且把原本打算好的赏赐加重了两分。

“若不是显郡王妃这些年身子弱,从不曾参加过宫中宴席,不然本宫早就喜爱上这般标志的姑娘,”皇后在太后喝茶的空隙道,“显郡王好福气,娶得如此佳人。”

“承皇后娘娘您的吉言,”晏晋丘朝着广阳殿方向一个拱手,“全靠圣上隆恩,臣侄才得以娶得如此贤妻。”

皇后说华夕菀的容貌,晏晋丘话里却着重一个贤字,偏偏还拿了皇帝来堵皇后的话,让皇后无处反驳。

皇后是在后宫待过多年的女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便失了仪态,反而笑着点头道:“皇上与本宫是你的长辈,自然要为你着想。原本还担心你家王妃身子弱,今日见她神色不错,本宫也就放心了。”

晏晋丘是男人,自然不会一直与皇后斗嘴皮子,他又谢了一句恩后,便坐在一边不再开口。

华夕菀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开口道:“侄媳几年前因为不小心生了一场大病,父母遍访名医才得以活命。因为大夫说侄媳的身子需要静养,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府中不得出门。到了近一年才痊愈。这些年因身子不争气,不能得见太后与皇后娘娘凤颜,实在是侄媳这些年的憾事。今日能窥得凤颜,才知太后比想象中更加慈祥尊贵,皇后娘娘比想象中更加美丽端庄。”

这话等于是把她体弱的名头摘去又说明这些年不见外人的原因?

皇后眉梢微挑,笑得满脸慈和:“身体能够大安便是天大的好事,如今你成了自家人,要见太后娘娘与本宫,又有何难?”

“可不是,”太后笑着道,“日后你想哀家了,尽管进宫便是。”说完,就取了一个吊牌给华夕菀,“这是福康宫的牌子,你日后进宫来见哀家也不必递牌子,直接拿了这个牌子到福康宫就行。”

华夕菀岂会不知这等于是皇宫大门通行证,她再三推辞不受,不过最后还是在太后坚决态度下,收下了这个有些烫手的东西。

她虽然还不太清楚后宫各阵营势力,但是直觉上太后与帝后关系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好,这位老太太待晏晋丘这个孙子也许有几分真心,至于这份真心有多少,她暂时还看不出来。

太后这一手玩得也有些无赖,她要给晏晋丘通行皇宫的牌子,偏偏当着皇后的面大大方方给,让皇后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连一点错处都找不到,毕竟太后是当着她面给的,若是她不愿意,可以直接开口。既然不开口,就说明她是默认了。

可她怎么可能直接开口驳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这招简单粗暴,偏偏却是针对帝后很好的一种方式。

华夕菀摸着手里的玄铁令牌,在心里叹了口气,膝下无子无女,却能把后位做得稳稳当当,并且还能收养两个皇子,最后成功成为太后的女人,又怎么会是简单的?

漂亮王府

拜见完宫里的三大巨头,两人就出了宫。上马车后,华夕菀把令牌递到晏晋丘面前:“太后娘娘的令牌十分珍贵,还是由晋丘保管比较妥当。”

晏晋丘看了眼令牌,没有伸手去接:“太后喜欢你,自然是希望你拿着令牌常去看她老人家的。由你保管,我放心。”

华夕菀不再坚持,笑着把令牌收下,理了理腰间的配饰,似笑非笑道:“太后真是个和善的长辈。”

“幼时因母亲体弱,我曾在太后跟前养过几年,”晏晋丘笑容和煦道,“她待人一向慈祥和蔼。”

华夕菀闻言想起了一个传言,据闻显王妃出身诗书世家,嫁给显王一年后便生下了晏晋丘的胞姐,两年后又怀上了晏晋丘,谁知道在她的孕中,显王就让一个侧室有了身孕,在晏晋丘出生半年后,那个庶子也出生了。

显王与显王妃之间究竟有没有因此出现矛盾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显王妃生完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在晏晋丘两岁那年,就被送进了皇宫,由太后代为抚养,直到六岁那年显王妃病重,晏晋丘才从宫里出来侍母。显王妃病逝前,显王请封晏晋丘为王府世子。

虽然不知道显王妃心里有没有怨,但是她觉得身为一个女子,尚在孕中就知道自己丈夫让别的女人怀上了孩子,总归是意难平的。

华夕菀想说能养在太后面下,很有福气,可是看着晏晋丘脸上的笑,她突然不想开口了。马车内安静下来,她听着马蹄声,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态靠着车璧,等着马车到王府。

晏晋丘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华夕菀说话的声音,看向她时,就发现她已经靠着马车垫子睡着了。回想昨天夜里,他把持不住的疯狂,嘴角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

“郡王爷,郡王妃,王府到了。”木通在马车外扬声通报。

晏晋丘偏头见华夕菀睡得正好,正打算伸手去抱的时候,华夕菀睁开了眼。

“到了?”华夕菀扶了扶鬓边的发钗,掀起帘子看了眼车窗外,缓缓的揉了一下腰迹,“现在还不到午膳时间,不知晋丘可否陪我逛逛王府”

“美人所愿,必不可辞,”晏晋丘掀起帘子走出马车,然后在众下人的目光下,扶着华夕菀的手,等她下了马车后,才松开自己的手:“府上有几处不错的景致,我陪你走走。”

木通见两人似乎要在王府里走走,忙叫身边的人吩咐二门以下的粗等下人回避,免得冲撞了郡王妃。

虽然因为规制的问题,晏晋丘继承王位后把王府一些越矩的地方锁了起来,不过被锁的也是边缘的一些建筑,真正好看的东西都还留着。

一路行来,华夕菀果然看到了一些美轮美奂的建筑,身边又有会说话的木通讲解,倒也挺逗趣。等进了垂花门后,华夕菀笑着对木通道:“难怪郡王爷看重你,若是我身边有这么个机灵的人,必定也是要重用的。”

“不敢当郡王妃这一声赞,不过是尽到下人的本分而已,”木通恭谨的行了一个大礼,“但凡王妃有什么吩咐,小的定会尽全力去办,只盼郡王妃别嫌小的粗笨。”

“能说出这种话的,又怎么会是粗笨人,”华夕菀笑了笑,抬脚跨进垂花门时,手被晏晋丘扶住,她回头就看到对方脸上体贴的笑意。

“谢谢,”顶着身后一干下人的视线,华夕菀没有把手抽出来,任由晏晋丘牵着她往假山林中走,谁知两人刚走假山边上,就听到有两个丫头在交谈,隐隐似乎还提到了王妃这两个字眼。

木通本欲出口斥责,但是看了眼停下脚步的郡王妃,心下一个犹豫,随即沉默的站在了一边。

“我见过的贵人也有好几位了,还是盛郡王妃最好看。”

“好看又怎么,身份也比不上我们家王妃……”

“你傻呢,难道不知咱们家王妃相貌普通?”最开始说话的丫头说到这里,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听说就是因为咱们家王妃相貌不好,皇上才把她赐给我们家郡王的。”

“你别胡说,皇上的心思岂是你知道的,”听到这话的丫头被下了一跳,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要是被郡王听见了,看你怎么办?”

说话的丫头这时也有些后悔,有些底气不足道:“郡王与郡王妃此时不在府上,怎么可能听见我们说话,你别自己吓自己……”她刚说完这话,就看到假山后露出一片雨过天青色袍角,当看清假山后面的人是谁后,她吓得脚下一软,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噗通跪在地上。

华夕菀看了眼身旁面上不见怒色,又不开口说话的晏晋丘,又看向两个吓得面如土色,全身瑟瑟发抖的丫头,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被吓成这样了还敢在背后说这些话,这胆子也真够大的。

“郡王饶命!郡王饶命!”

说华夕菀闲话的丫鬟开始一个劲儿的磕头,砰砰两下就磕出血来,但是即便如此,这个丫鬟动作也没有放轻,反而磕得更加厉害了,仿佛若是磕慢了,小命就保不住了一般。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青石板,华夕菀开口道:“好了,不必磕了。”

满脸是血的丫头磕头的动作微微一顿,显然尽管华夕菀发了话,她也不敢确定究竟要不要继续磕头求饶命。

“既然郡王妃不喜欢你磕,你就别惹得郡王妃不高兴,”晏晋丘看着石板上的血迹,微微皱眉道,“王府的规矩是什么,你们这些在内院伺候的人应该清楚。”

满脸是血的丫鬟全身一软,吓得趴在地上,就连听她说话的那个丫头也满脸绝望。当下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猛的向前爬了几步,朝着华夕菀的方向砰砰磕了两下:“郡王妃,奴婢失仪,求郡王妃饶命!”

她吓得满脸是泪,满眼哀求朝华夕菀看去,下一刻却僵住了,求饶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半晌后才跪趴在地上:“奴婢有罪。”

华夕菀看了眼这个刚才劝另一个丫鬟不要乱说的丫头,轻咳一声:“晋丘,我见这个丫鬟还知道些规矩,不如对她从轻处罚?”

“既然郡王妃替你发了话,那么你自己去刑房领二十个板子,若是日后再犯,就数罪并罚,”晏晋丘朝木通摆了摆手,示意这个丫鬟可以放过。

“谢谢郡王,谢谢郡王妃。”这个丫鬟激动的满脸是泪,说不出的狼狈。

至于那个磕得满脸血的丫鬟被两个太监堵住嘴拖了下去,至于她要受什么样的惩罚,华夕菀没有问,晏晋丘也没有解释。

两人仿佛齐齐忘了这个插曲,不提赐婚的事情,更加不提外面那些关于华夕菀长相的传言。

午膳两人是在一起用的,尽管两人在一起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两人说起话来从不冷场,也不会让人觉得没话找话,不像是以前从未见过面然后成亲的新婚夫妻,反而像是有了深厚感情的有情人,一举手一投足满满都是温情。

伺候着两人用饭的木通神情复杂的看着姿态优雅的郡王妃,郡王妃只怕也不是空有相貌的木美人。

下午晏晋丘有事出府,华夕菀自然是回到房间补眠。昨天夜里那位显郡王殿下第一次的速度略快了些,后来两次不知是不是想向她证明什么,她被折腾了不少时间。

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时分,她起床后换了一件舒服的锦缎裙,让红缨给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然后靠在软榻上懒洋洋的让丫鬟给自己捏肩。

“郡王回府了吗?”她见天色渐渐开始黑了下来,才想起自己还顶着一个郡王妃的名头,不管怎么都该问问那位郡王爷。

“郡王还不曾回府,下午膳房的人来过,奴婢照着您平日喜欢的菜色让他们做了几样,现在可要传膳?”白夏捧了一杯山楂枸杞红枣茶到华夕菀手里,“想必厨房也准备好了。”

“我这刚睡醒,还没胃口,等一会儿再说。”她懒洋洋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君子兰开得正好,在夕阳下显得更外漂亮,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神圣光辉般。

这位显郡王果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那两个丫鬟在面对他时的恐惧,她看得非常清楚,仿佛他眨眨眼睛,她们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都会不保似的。

叹了口气,她让自己靠躺的姿势更加舒服一点:“白夏,你说郡王府如何?”

白夏沉默片刻后道:“王府很漂亮,下人也都很规矩。”

华夕菀笑了笑:“可不是很规矩?”

白夏嘴唇动了动,她知道主子向来聪慧,比自己想得更远,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扫视了眼华丽的屋子,虽然王府看起来很漂亮,下人也都老实规矩,可是太过规矩太过漂亮的地方,总会让人觉得不真实。

大概,这就是皇家的本色?

传言不符

华夕菀嫁进郡王府不到三日,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她颇得郡王爷喜爱,甚至还有人传郡王妃貌似天仙,让人见之忘俗。不过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传言,只是觉得传这话的人讨好郡王妃的手段不太高明,还不如夸郡王妃气质佳,身姿婀娜。

郡王府的传言白夏等人也知道,从表面上来看,郡王与郡王妃确实挺亲近的样子,但是作为在郡王妃身边伺候多年的她们,怎么会没有看出郡王妃与郡王交谈时显得客套又生硬,更别提郡王妃私下言谈举止中,并不常提起显郡王,好似郡王爷不过是个搭伙过日子的人。

“白夏姐,单子上的东西都看过了吗?”红缨拿了一张常常的单子走进屋子里,见白夏正在做郡王妃贴身穿的袜子,放下单子道,“你的绣活越来越好了,难怪郡王妃爱穿你做的贴身衣物。”

不是红缨有意吹捧白夏,而是那一双袜子上绣着的并蒂莲暗纹栩栩如生,若是不仔细看,还很难让人发现,偏偏摸上去还细腻贴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不过是闲暇时做上几双罢了,”白夏放下针线活,把针线筐放到一边,让红缨坐下后道,“如今郡王妃身边有专门针线房的人伺候,王府的绣娘们有精通蜀绣、苏绣的,还有好些个有祖传技艺,岂是我能比上的。不过是郡王妃穿惯了我做的贴身衣物,念旧情罢了。”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红缨看了眼窗外已经开始绿起来的芭蕉,“王府的绣娘技艺确实难得,可你对郡王妃的贴心,那些绣娘可是比不上的。”

白夏闻言笑了笑,伸手拿过红缨拿进来的单子,仔细比对一遍后道:“上午我已经跟木总管到库房里对过了,单子列的东西没问题。”

红缨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世家库房里好东西不少,可是有时候因为东西积压太久或者下人手脚不干净,库房里的东西会与入库登记不同,就连侯府有时候都会出现这种意外。没有想到郡王府上连一个女主人都没有,竟然把府上管理得如如井井有条。

“这样明日一早郡王妃回门就不会出什么差错,”新婚中讲究的就是一个吉利,若是回门时带的礼物之类出现破损,那就要出乱子了。红缨朝礼单望了一眼,“郡王爷待郡王妃面上倒还不错。”

新嫁娘回门时,带的礼物如何,就代表着夫家对她的敬重程度。若是太少,不仅她自己心里难受,只怕连娘家都要遭到其他人取笑。

“行了,礼品没什么问题,”白夏叹了口气,剩下那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要看郡王爷愿不愿意陪同郡王妃一同回门了。她望了了眼外面的天色,“郡王妃午睡快要起了,我们这会过去吧。”

红缨点了点头,她自己心里也明白,郡王府上并不缺这些东西,郡王爷究竟好不好,看的也不是这些,而是日后。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光是最公正的见证人,珠宝首饰,华服美食,不过是外面精致的点心,至于内里滋味如何,不吃到最后一口,谁也不知道。

“郡王妃,您醒了?”

华夕菀坐在床上,看着纱帐外站着的几个丫鬟,揉了揉额际:“把帘子打起来。”

纱帐帘子被两个丫鬟打起来,华夕菀就着白夏端上来的温水净脸,擦干净手上的水后,低声道:“明日回府的东西都备好了?”

白夏把用过的污水递给身后的小丫鬟,扶着华夕菀在镜前坐下:“回门的东西都备好了。”

华夕菀挑选玉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丝笑意道:“嗯,这就好。”白夏说得对,明日她去义安候府不是回府,而是回门。

“给我挑件松快的衣服,”华夕菀从首饰盒里挑出几只发簪,利索的把头发绾成一个简单的髻,这辈子她虽然为人懒散,不过懒那么几天,还是要去锻炼一下身体,比如说打打女子自卫防身拳之类的东西。

本朝名门贵府世家女子平日里喜欢弄什么诗会,打马游花之类。她是个懒得出门的性子,所有只有原地几步内范围的运动比较适合她。

木通匆匆进了主屋院子里,就见郡王妃站在院子里,四周还站了不少的丫鬟,他还没来得及朝郡王妃行礼,就看到郡王妃轻轻松松的踹翻一条雕花实木椅,那周身的气势,震的他脚下有些发软。

传闻义安候夫人乃是武将世家之女;传闻义安候二十多年不纳妾,是因为义安候夫人行事彪悍,义安候打不过他?传闻当年义安候求娶夫人时,还曾被将军府上的众人威胁了一遍。

虽然这些传闻有真有假,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义安候府人是个比较强悍的女人,他们家郡王妃……是得了她母亲义安候夫人的真传?

脑子莫名浮现出一幅郡王爷被郡王妃打趴下的画面,木通揉了揉嘴角,让自己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切一些:“小的见过郡王妃,郡王爷在宫里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留了郡王爷用晚膳,所以让小的来给您汇报一声。”

“我知道了,”打完两套拳脚,华夕菀慢慢收势,慢慢呼出一口气后,接过红缨递来的手绢擦着额际的细汗,“郡王爷还有什么事情让你来告诉我的吗?”

木通摇了摇头:“郡王爷只说了要您早些休息。”

所以……让贴身太监跑一趟就是为了告诉她,他不回府吃完饭了?

这么体贴细心容易让人动心的行为,完全没有感化到华夕菀,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木通一眼,腿长人瘦,这都是跑出来的?

郡王妃没有说什么话,木通也不敢走,察觉到郡王妃在打量自己,木通让自己站立的姿势更加恭敬。

“有劳木公公跑这一趟,,”华夕菀觉得自己的发髻有些松散,便取下绾发的发簪,重新绾着头发道,“白夏,送木公公出去。”

“不敢劳烦白夏姑娘,”木通抬头见郡王妃潇洒的把头发绾了起来,忙又把头低了下去,等退出主屋后,才舒了一口气。

长得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连扬手绾发的动作都满是风情,就是动作上略彪悍了些。

传闻中沉默寡言,自卑无盐的义安候府嫡女,究竟是为什么变成了一个与传闻没有任何一点相像地方的人?

仔细想想,好像还是有地方相同的,比如说……性别?

本性

昏暗的密室中,没有一缕光线透进来,趴在地上的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已经凝结成块的头发搭在脸颊旁,凹陷下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给人阴森恐怖之感。

在满是污水的屋子里,却有一个人悠闲的坐在一旁喝茶,那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端着碧玉茶杯缓缓送到唇边,轻啜一口后,嘴角露出一丝完美无缺的笑容:“好茶。”

放下茶杯,他弹了弹雪色的衣袖,起身慢慢走向这个躺倒在地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污水弄脏他白色的外袍。

“早就听闻张公子是个硬骨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白皙干净的手一把抓住地上之人的头发,迫使他往后艰难的仰起头。他心中纵然万般不甘,可是被对方这般拎着,也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连一句辱骂的话也说不出来。

约莫是因为手中的头发太脏,白袍男人把手中的头发一松,任由这位张公子的脸砸到污水上面,甚至还溅起了两滴脏水沾到他的银白色锦缎斜面上。

不过眨眼间,就有人从黑暗角落里走了出来,呈给他一面白色的锦帕,并且弯腰擦去了他鞋面上的那两滴污水。

他用锦帕擦了擦手,然后把锦帕扔到了张公子身边,不疾不徐道:“偏偏我这人不太喜欢骨头硬的人,尤其是派人刺杀我的硬骨头。”他抬脚踩在张公子的脑袋上,让对方整张脸都贴在地上,语气变得有些森然,“既然你骨头这么硬,那么就给我好好硬下去,到时候可千万别哭着求饶。”

他收回脚,把手背在身后,转身往密室外走,等到密室门打开,门外透出的光线照射进屋内后,他才用带着笑意的语气道:“你们继续好好的伺候张公子,可别让张公子没了。”

密室的门再度关上,室内再度变得昏暗起来,张公子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张开嘴暗哑的低吼了一声,可是被剪去舌头的他,注定这辈子再也说不了一句话。

“你说郡王妃在院子里练拳?”晏晋丘对着铜镜理着衣襟,听完木通的汇报,微微挑眉后笑了笑,“郡王妃不愧是将军之后的女儿,练拳强身健体倒也不错。”

木通拿着帕子小心的擦着晏晋丘尚还在湿气的头发,笑着道:“郡王爷您说得是,郡王妃这些年因为身体不好无法出门踏马赏花,连登山望高也不能做,打打拳倒是个锻炼身子的好法子。”

晏晋丘听到这话,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木通见状不敢再多言,擦头发的动作更加小心仔细起来。

郡王府正院主屋,华夕菀沐浴过后披散着一头青丝,半躺在贵妃榻上翻看着一本坊间很流行的鬼怪故事,身边的绿珠时不时用银签子把削好的水果递到她嘴边,紫衫坐在小凳上用檀木小锤轻轻的给她敲着腿,屋子里燃着昂贵的绮罗香,明明是奢侈又懒散的画面,偏偏因为享受的正主是个美人,成了一幅美人画。

白夏上前替华夕菀调整了一下后背的软垫,让她躺得更加舒适,“郡王妃,等下郡王爷就要回来了,可要伺候您梳妆?”

“梳妆?”华夕菀把注意力从鬼怪故事中拉了出来,伸手撩了聊脸颊旁的发丝,懒懒的掩着嘴角打个哈欠 ,“懒得折腾,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