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
“失陪一下,”他说,“我现在得把这事向维娅尔汇报一下。我猜等我结束后,你想通过主牌回去?”
“是的。”
他拿出一张纸牌,开始操作起来。我不止一次地想,维娅尔收到主牌连接请求时会是什么感觉。就我自己来说,我看到的一直是别人的样子,其他人说他们也一样。但维娅尔,就我理解,生下来时,便已双目失明。我一直觉得问她这事有点不礼貌,而且即便她回答我了,对于一个视力健全的人来说,也没多大意义。不过,我还是一直很想知道。
当朱利安对着她的影子说话时,我将注意力转向了未来之事。很快,我便不得不对面具和朱特采取行动,现在看来,没有了卢克,我只能自己行动了。我真的要像他所说的那样,试着说服贾丝拉,将她变成同盟,一起去对付他们吗?真的值得冒这个险吗?要是不那么做,我又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或许,我应该回到那个奇怪的酒吧,看看能不能将炸脖龙租来用用。要不,斩首剑也行。或者,两者一起。或许……
我听到朱利安提到了我的名字,只好从幻想中收回思绪,回到现实问题上来。朱利安正向维娅尔解释着什么,但我知道其实没什么可解释的。我站起身来,伸出手去,召唤出了洛格鲁斯之兆。
将视线移向朱利安身前之后,我清晰地看到了她那鬼魅般的身影。她依然坐在先前那把僵硬的椅子上。于是我在想,她究竟是一直坐在那儿呢,还是刚刚回来?我希望她能有机会,回去尝尝那道我根本来不及尝上一口的甜点。
朱利安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我。“如果你准备好了,她这就接你过去。”她说。
我走过去,站到他身侧,收起了洛格鲁斯之兆。我已经决定了,这时让洛格鲁斯和试炼阵靠得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伸出手去,放到了主牌上,维娅尔的样子突然间清晰了起来。顷刻间,已不再是一幅画面。
“随时欢迎。”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来。
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抓住了它。
“再会,朱利安。”我说着,迈向前去。
他没有回答。或者,回答了,我没有听到。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还没来得及松开我的手,便如此说道。
“世事难料。”我说。
“卢克知道,”她回答道,“现在想来,更加有这种感觉,不是吗?他的一些小动作?他一直就想冒这个险。”
“我猜应该是。”我说。
“他在赌博,我真希望自己知道他在赌什么。”
“这方面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回答道,“他没跟我提过一个字。”
“不过,实际上你是他唯一可联系的人,”她说,“一旦有他的消息,我想立刻知道。”
“好的。”我同意道。
她松开了我的手。
“似乎暂时没什么需要说的了。”
“哦,”我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您应该知道。”
“哦?”
“和卡洛儿今晚没有出席宴会有关。”
“继续。”她说。
“您知道我们今天去镇上散了好一会儿的步吧?”
“我知道。”她说。
“我们去了下面,”我接着说道,“去了试炼阵那儿。她很想去。”
“许多访客都是如此。要判断是否应该带他们去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大多数人在得知了那段楼梯之后,都会自行失去兴趣。”
“我确实跟她说了,”我说,“但并没能阻止她。到了那儿之后,她将一只脚踏上了试炼阵……”
“天!”她惊呼道,“你应该把她看得更紧一些!我们和伯格玛的麻烦事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又出了这事!她的尸体在哪儿?”
“好问题,”我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我最后见她时,她还活着。您看,她声称奥伯龙是她的父亲,然后她又去走了试炼阵。完成后,她让它送她去了一个地方。现在,她姐姐——她也知道我们一起出去了——正在关注此事。吃饭时,她一直在缠着我问她妹妹究竟在哪儿。”
“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告诉她,我把她妹妹留在宫殿中欣赏艺术品了,可能晚点才会来吃饭。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似乎越发担心起来,逼着我答应如果她今晚不出现,就去找她。我不想把事情告诉她,因为我不想谈及卡洛儿的出身。”
“可以理解,”她回答道,“哦,我的天。”
我等待着,但她并没有说下去。我继续等。
最后,她说:“我并不知道前任国王在伯格玛的风流韵事,所以很难评估此事一旦泄露后会有怎样的影响。卡洛儿有没有告诉你她打算离开多久?还有就是,你有没有给她一些可以回来的东西?”
“我给了她我的主牌,”我说,“但她还没跟我联系过。不过,她给我的印象是并不打算离开多久。”
“这事会很严重,”维娅尔沉吟道,“背后的原因更加复杂。你对妮妲的印象如何?”
“她似乎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说,“还有,我觉得她很喜欢我。”
维娅尔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如果这事传到奥库兹耳朵里,他会觉得是我们把她扣起来当人质,以此增加可能到来的涉及卡什法的谈判筹码。”
“你说得没错。我没想到这事。”
“他会想到的。人们与我们打交道时,通常都会联想这类事情。所以,我们要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并在引起别人怀疑前让她现身。”
“我明白。”我说。
“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派人去了她的住处,去查看她为何没有参加宴会了。不过,如果他不起疑心,你便有整整一晚的时间把她找出来。”
“怎么找?”
“你是魔法师,你自己来想办法。还有,你说妮妲对你有感情?”
“极有可能。”
“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去寻求她的帮助。我相信你在这方面足够老练,能够以一种尽可能不令人难堪的方式完成这事,当然,还得……”
“不动声色……”我说。
“……因为她最近的病情,”她借口说道,“咱们现在最不应该去做的,便是让人家的另一个闺女心脏病发作。”
“病情?”我问道,“她从没提过这事。”
“我想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病痛依然记忆犹新。她原本已经病得奄奄一息了,但最近突然有了好转,坚持要陪她父亲一起来完成此次任务。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她吃饭时看起来很好啊。”我苍白地说道。
“哦,那就尽量让她耗下去吧。我想让你马上去找她,将此事尽可能委婉地告诉她,说服她在你寻找她妹妹时帮忙打掩护。当然也有风险,那就是她不相信你,然后直接去找了奥库兹。或许你应该用一条咒语来制止她。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觉得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告诉我我是否错了。”
“您没错。”我说。
“那我建议你这就去做……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或是有了什么进展,立刻向我汇报,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这就去。”我说。
我赶忙离开了房间,但很快便停下了脚步。我突然想到,我只知道伯格玛使团驻地在宫殿中的大概位置,并不知道妮妲具体住哪间房。我并不想回去问维娅尔,因为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没用——竟然没在吃饭时弄明白这事。
我大概花了十来分钟时间,才等到了一名愿意带我过去的宫廷侍者,跟着一脸心照不宣的笑容的对方,来到了妮妲的门外。
我抬手捋了捋头发,拍了拍裤子和外套,在裤腿后面蹭了蹭靴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端出一脸的笑容,呼了一口气,然后敲响了房门。
片刻过后,门开了。是妮妲。她回了我一个笑脸,随即让到了一旁。
“请进。”她说。
“我还以为会是仆人呢,”我一边走进去,一边告诉她,“你让我吃了一惊。”
“因为我正在等你,所以早早打发她睡觉去了。”她回答道。
她换了一身衣服,像是一套灰色运动衫,系黑色腰带。此外,她脚上趿着一双拖鞋,大多数的妆都已经卸掉,头发简单地拢向脑后,用一条黑色缎带扎了起来。她朝沙发指了指,但我并没有动。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又靠近了一些。
“你感觉怎么样?”我问。
“自己来尝啊。”她轻声说道。
我甚至都没让自己叹息出声来。职责所在。我用双手环住她,将她拉近了一些,吻了她,将这一姿势保持了数秒,这才放开她,说道:“你给我的感觉很好。听着,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
“咱们要不要坐下来?”她说着,拉起了我的手,将我引向了沙发。
维娅尔告诉我一定要有外交风度,一定要委婉一些,于是我乖乖地跟了过去。
很快,她便把我们的拥抱继续了下去,并做出了一些微妙的改进。该死!我很想让她这就开始帮我遮掩卡洛儿的事情。如果她愿意,事后我也会很乐意替她打掩护。或者,伯格玛的任何兴趣所在,都可以考虑。我决定了,我得尽快开口才行。再过一两分钟,应该就已足够具有外交风度,可以开始谈及她妹妹的事了。今天这一天,可真是霉星高照。
“在咱们太过于缠绵之前,”我说,“我得求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事我都乐意。”她说。
“我想,你妹妹现身的时间,可能会有所推迟,”我解释道,“而且我也不想让令尊担心。他有没有派人去过她的房间?”
“我相信还没有。吃完饭,他便跟杰拉德还有罗斯先生散步去了。我想他现在应该还没回房间。”
“你可否帮我想一个办法,给他一个印象,让他觉得她并没有出去;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好找出来她去了哪儿?”
她似乎沉思了起来。
“那你没告诉我的那些事情……”
“你要是帮我这个忙,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
她用食指指尖,追溯着我下颌的轮廓。
“好吧,”她随即说道,“咱们成交。别走。”
她站起身来,穿过房间,进了走廊,将门留着一条缝。自打茱莉亚之后,我为什么就不能有一段正常点的美好感情?上次和我缠绵的那个女士,实际上还是在那个奇怪的幻形幽灵的控制之下。现在……现在,沙发上似乎又出现了一片淡淡的鬼影,因为我意识到,其实我更愿意抱在怀里的是她妹妹。这可真是太滑稽了。我刚刚认识她半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