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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错了。
在他杀死这个人的时候,我把剑换到左手,右手拔出匕首,掷了出去。
匕首深深插进下一个人的喉咙,只有刀柄还露在外面。布雷斯飞奔两步,挑断了另一个敌人的脚腱,把他扔下山去。
接着他把剑向上一挥,切开了下一个敌人的腹部。
我快步上前,紧跟在他身后,做好准备。
不过他暂时还不需要我。
他爆发出一股新的力量,乘势又干掉了两个人。我叫人给我一把匕首,身后什么地方有人递了一把上来。
我准备停当,等他的动作再次变得迟缓时,将匕首掷向同他战斗的那个家伙。
匕首飞过去的时候那个人正在突刺,刀刃没能碰到他,但刀柄砸到了他的头。布雷斯趁机在他肩上一推,他失足跌下山去。后边的敌人立刻跳了下来,虽说被布雷斯一剑刺了个对穿,但他也击中了布雷斯的肩膀。两个人双双摔下山去。
我的左手下意识地伸向自己的腰带。我想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在做完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在千分之一秒内作出了决定。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布雷斯似乎在空中一滞。就在这时,我的左手刷地伸向腰带,一把抓起扑克牌,把它们朝布雷斯扔了过去——那一刻,我的肌肉和知觉都变得异常敏锐——我冲他大喊:“接住,笨蛋!”
他接住了。
我没时间去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现在轮到我躲闪和进攻了。
随后就是克威尔之旅的最后一程。
长话短说吧,一句话就够了:我登上了山顶。我气喘吁吁,我的人一涌而上,占领了克威尔山顶。
我们整编好队形,向前冲击。
到达大拱门花了整整一个小时。
我们冲进去了,进入了安珀。
不知艾里克在哪儿,但他肯定没料到我们竟然有本事一路厮杀到了这儿。
布雷斯呢?他在哪儿?在落地之前,他能找到机会利用扑克牌脱身吗?我猜自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从一开始,我们便低估了对手的实力。现在,我们在人数上明显处于劣势,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战斗到最后一刻。我怎么会那么傻,竟然把扑克牌扔给了布雷斯?我知道他自己的牌不在身上。至于我,肯定是因为在影子地球生活得太久,受了他们的影响,才会有那样的举动。本来,如果形势不妙,我是可以用它们逃命的。
形势的确不妙。
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我们只剩下了一小群人。
我们被包围在安珀城内一千码的地方,离王宫还很远。我们完全处于守势,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战死。我们彻底失败了。
莉薇拉或者迪尔德丽肯定会帮助我的。我干吗要扔掉扑克牌?
我又杀死了一个敌人,把这个问题赶出大脑。
太阳下山了,黑暗笼罩了天空。我们的人数已经减少到几百人,离宫殿却还是那么遥远。
这时我看见了艾里克,还听到他下命令的吼声。要是我能扑到他身边有多好!
然而我不能。
我也许会投降。我的战士的英勇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希望剩下的人能活下来。
可是根本没人要求我们投降,根本没人来接受投降。即使我拼命喊叫,艾里克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他正在远处指挥军队。所以我们只能继续战斗,我的手下减少到一百个。
让我说得简单点儿吧。
他们杀死了所有人,只除了我。
对我,他们撒下几张网,还放了些钝头箭。
最后,我倒在地上,他们用棍子打我,把我捆成一个大粽子。然后,一切念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噩梦般的想法紧紧抓住我,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我们输了。
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扔在安珀地下深处的一个地牢里。我竟然有本事前进到这么远的地方,一直进到地牢,真遗憾。
我还活着,说明艾里克觉得我还有用。我躺在潮湿的稻草堆上,眼前浮现出拷问台和绳子、火盆和火钳,我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侮辱。
我失去意识多久了?我不知道。
我在牢房里仔细摸索,希望找到可供自杀的工具。可惜什么也没有。
所有的伤口都像有个太阳在无情地炙烤,我精疲力竭。
我躺下来,又睡着了。
我醒了,还是没有任何人。没人可以收买,没人可以折磨。
而且,也没有东西吃。
我裹紧斗篷,躺在地上,开始回忆最近发生的事,从我在绿林醒来,拒绝护士给我打针开始。也许,如果当时我没有拒绝会更好些。
我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
艾里克很快就会加冕成为安珀之王。说不定已经加冕了。
不过睡眠是那么甜美,而我又是那么疲倦。
到这时,我才真正有机会好好休息,忘掉一身的伤痛。
这间牢房真的是又暗又闷又臭又潮。
CHAPTER Ⅷ
我醒过来,随后又倒头大睡,这样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有两次我发现了一个托盘,上面有面包、肉和水。每次我都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我的牢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冷得要命。我等待着,等待着。
他们终于来了。
门被猛地拉开,一丝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我眨巴眨巴眼睛,听见有人叫我出去。
外边的走廊快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撑破了,所以我没有妄动。
我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走了很远,我们来到螺旋式楼梯前,开始往上爬。一路上,我什么都没问,也没人主动告诉我任何消息。
我们爬到楼梯顶端,我被带到宫殿深处的一个房间,这儿又暖和又干净。他们命令我脱下衣服。我脱下衣服,踏进一个热气腾腾的浴盆里。一个仆人过来帮我擦洗、刮胡子,还修剪了我的头发。
等我擦干身子,有人拿来了黑色和银色的干净衣物。
我穿好衣服,又披上带着银玫瑰领扣的黑披风。
“你准备好了,”卫队长对我说,“这边走。”
我跟在他身后,卫队走在我后面。
我们走到宫殿后头很远的地方,一个铁匠在我的手腕上装上手铐,在脚踝安上脚镣。铁链很沉,我肯定没法挣脱。如果我反抗,他们就会先打昏我,然后再给我戴这些小玩意儿,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我不想再被人打昏,所以我一直很合作。
接着,几个卫兵拉着铁链,重新把我带回宫殿的前半部。四周装饰得富丽堂皇,我却无心欣赏。我是一个囚犯,也许很快就会死掉,或者被放到刑架上。我现在对自己的处境完全无能为力。我往窗外瞥了一眼,发现这会儿正是清晨。记得我们小时候曾在这里玩耍过,但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
我们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进那间大宴会厅。
宴会厅里摆满了桌子,桌边坐着许多人,其中很多我都认识。
安珀的贵族们身穿耀眼的华丽服饰,火炬熊熊燃烧,音乐飘荡在空中,佳肴已经上桌,不过谁都没碰它们。
我看到了一些熟人,比如弗萝拉,还有些陌生人。我还看见了吟游诗人瑞恩勋爵——他的爵位还是我授予的呢——我们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没见面了。在我的注视下,他移开了视线。
我被带到中央那张奇大无比的桌子前,坐在末座。
卫兵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我身后。他们把我身上的铁链拴在地板上新装的铁环上。这张桌子的首位空着。
我不认识右手边的女人,我左手边坐的是朱利安。我没理睬他,而是盯着那位女士。她是个身材纤巧的金发女郎。
“晚上好。”我说,“我想我们还不认识吧。我叫科温。”
她望了一眼自己右边那个满脸雀斑的红发男人,向那个大块头求助。那家伙却转开眼睛,似乎突然对他右边的那个女人产生了兴趣,开始和她热烈交谈起来。
“你可以跟我说话,真的。”我说,“我不传染。”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叫卡梅尔。你好吗,科温王子?”
“你的名字真美。”我回答道,“我很不错。你这样的好女孩儿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她赶紧喝了口水。
“科温,”朱利安稍稍提高嗓门,“我觉得这位女士认为你完全不懂礼貌,非常讨厌。”
“今晚她跟你说过任何一句话吗?”朱利安没有脸红,他的脸白了。
“够了。”
我摊开手脚,故意把铁链弄得丁当响。除了令人不快之外,这还可以告诉我自己有多少活动空间。不是很多,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艾里克是个很谨慎的人。
“靠近点儿,兄弟。你有什么想法,悄悄告诉我吧。”我说。
他没有。
我是最后一个入座的,所以我猜时间快到了。我猜得没错。
六位号手吹响号角,一共五声。艾里克走了进来。
每个人都站起身来。
除了我。
卫兵只好提着铁链把我扯起来。几乎把我吊在链子上。
艾里克微笑着走下楼梯,从我右边经过。他穿着貂皮大衣,大衣下隐隐露出他自己的颜色。
他在首位停下,站在椅子前。一个侍从过来站在他身后,仆人们随即开始为大家斟酒。
等所有的酒杯都倒满了,艾里克举起自己的杯子。
“安珀永存,”他说,“愿你们与安珀同在。”每个人都举起酒杯。
除了我。
“拿起来!”朱利安说。
“你还能叫卫兵把酒杯也吊起来?”
他没有,只是狠狠地瞪着我。我飞快向前倾身,举起酒杯。
我和艾里克之间隔着两百个人,但我的声音还是传了过去。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我说:“为坐在末座的艾里克干杯!”
没人过来把我怎么样,但朱利安把自己杯里的酒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酒倒掉了。我抢在卫兵夺走我的杯子前把大部分酒灌进了喉咙。
艾里克坐了下来,贵族们也跟着坐下。卫兵们松开手,我落到椅子上。
宴会开始了。既然已经饿了,我就和其他人一样吃喝起来,比大多数人吃得都好。
宴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音乐一直没有停。没人跟我说话,我也没再开口。但我的存在发挥了作用,我们这张桌子比其他的安静得多。
凯恩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在艾里克的右手边。看样子朱利安失宠了。兰登和迪尔德丽都不在这里。我认识宴会厅里的不少贵族,其中一些人曾被我视为朋友,但没有一个人回应我的目光。
这么看来,艾里克就要正式称王了,只差一点儿仪式而已。
这一时刻很快就到了。
宴会结束。艾里克没有讲话,只是站了起来。
又是一阵号角声,空气中还有些嘈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