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派的村堡,宽敞齐整,夜里又安稳,不怕坏人或者野兽进村,猪羊鸡兔什么都有,连吃水浇地都不用亲自挑,直接一道水渠,就流进了村子和田地。
王村长能跟县城里那些大官们称兄道弟,赵大哥还当了农官,替三殿下种土豆还得了那么多的赏赐,司姐姐教他们练拳认字,就连回深山老家的赵婶子做饭都有许多他从来没听说过的新鲜花样!
总之,东家他们能想的,肯定是一般人想不到的。
既然他们说了要把从卫星村出来这条路都铺上炼过的渣子,从此再也不怕刮风下雨,多重的车过去也不怕陷进泥坑,人走在上头也不怕湿鞋,那就一定会弄成的!
车夫们本没想着能得着什么回答,这些半大小子懂个什么呀?
然而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这么有信心啊。
于是就纷纷开口。
“那你们这路,得铺得老长吧?”
不然去山里采些碎石头,不比费这个劲强吗?
“嗯,我们东家说,要从我们村开始铺,一直铺到县城呢!”
车夫们互相看看,都半信不信的。
“那得花不少银子呢吧?”
看这小子,口气也挺大的啊。
就他们应祥县原先那么多大户,也有修桥铺路想扬名的。
可那也最多就是修个几里路罢了,哪能傻乎乎地一直修到县城的?
“银子可以慢慢挣,路要是修好了,那可是能用几十年上百年呢!”
车夫们听了都笑了,“小兄弟,那等你们这条路修好了,俺们可要赶着车好好走一趟。”
这行脚的最怕就是烂泥路了,甭管人家说是不是大话吧,真有那么条好路,他们这邻县送货的,也能沾点光。
“成啊,到时候几位大哥可得多跑几趟,这路也是有你们一份功劳的!”
封大牛嘴皮子利索,手上也没闲着,从灶台后头,就端出了几个小碟子。
车夫们都有点发愣。
“小兄弟,这是什么?是不是请我们吃的呀?”
“嗯,正是呢,这是我们村的特产,名叫粉条,请几位大哥尝尝。”
小碟子也就五个,里头盛的是细生生的条子,有点像面条,可颜色却带点透亮,上头浇着一点调料,点着香油和醋,闻起来就应该很好吃的样子。
封大牛管说话,旁边的刘小哥就管分送。
十个车夫,五个碟子,只能两人一碟子,不过筷子是荆条做的,倒是管够。
这家可真有意思。
每次来都能喝碗汤,其实就挺让人意外的,这会儿居然还有吃食,车夫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哎呀,这可是太客气了!”
“多谢小兄弟了啊!”
“呀,这个味儿香!”
车夫们本来就大嗓门,窝棚里顿时全是一惊一乍的赞叹声。
不过更多的车夫则是闷头快吃,有说话的工夫,多吃几条不好么?本来就是两人一碟子!
片刻后,车夫们还意犹未尽。
“小兄弟,这还有没啦?”
“这东西叫粉条?吃着滑溜溜的,很是爽口啊!”
“我吃着甜里头带着酸,酸里还有点辣,这会儿回味起来,就是香!”
“小兄弟,这粉条是啥做的?是你们开阳县的特产吗?贵不贵的?多少钱一斤?”
封大牛就笑了。
不过表面上看着小少年挺稳当,实际上手心紧紧捏着,也是很紧张呢。
“这个粉条子是我们卫星村的特产,别处都没有呢。”
“吃法也有好多种,这种是放到水里煮软了,捞出来加些调料拌着吃。还可以和肉同炖,味道更香。”
封大牛朝着刘小哥使了个眼色,刘小哥赶紧解下随身的布袋子送过去。
封大牛从里头拿出一小把粉条,递给车夫们让他们传看。
“哟,这是硬的!”
“咬不动啊……”
“这倒是稀罕啊……”
车夫们都是粗人,也不讲究,接过来,听说是吃食,就上手掰下一小段来扔嘴里嚼两下。
“没错,就是硬的,做成这种硬的,就不怕放坏,一年两年的都没事儿。”
车夫们听了,都互相看看。
“这倒是好啊!”
“能带着在路上煮了吃!”
“也能在家里屯上些啊!”
就他们这种长年都在路上的人,带的干粮春秋两季还好说,到了夏天,但凡好入口的就容易坏,那不易坏的又太干。
就刚刚他们吃的那个,咸香爽口,夏天要是能吃上口这个,那肯定比啃干饼强得多了!
“这样的稀罕物,就算能在路上煮了吃,咱们这些穷鬼也吃不起。”
“小兄弟,你请我们吃这稀罕物,不是想卖给我们吧?”
“你看看我这一身破衣烂衫,是吃得起这稀罕物的吗?”
“行了吧你们!买不起就不要啰嗦吧,小兄弟,这粉条子怎么卖,要是不太贵的话,我少买上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新鲜。”
“那我也要来点……”
封大牛一笑,“这个粉条它份量轻,不压称,一两是五文钱。”
他说着就掂了掂手里的布袋子,“这么些就是三两的样子。”
“三两就能煮出刚刚那五碟子了。”
他这个价格一说,自然是大多数人都摇头表示买不起,不过还是有人就真去掏钱。
“小兄弟,就给我来三两。”
封大牛接过十文钱,又退回了五文。
“大哥头一次买,就给大哥让几文。”
那人就笑了,“嘿哟,小兄弟还挺会做生意的啊。”
封大牛先把手里的小袋子递给那车夫。
又让刘小哥再去拿了个大点的袋子,看着也有一斤的样子。
“不过呢,还劳烦大哥件事,这一袋子粉条,就是我们东家送给贵东家的,请他尝尝味道,也劳烦大哥把这个价格告诉贵东家……”
车夫先还没多想。
他得了五文的让利,不过是让他把给东家的礼给捎上而已,反正回去是空车,有什么不行的……咦,等等!
回去是空车,岂不是说,如果这个粉条真是稀罕物的话,放在应祥县城也能卖得出去,那他们就可在回程的时候运送上些粉条,再在县城脱手……
所以这石渣场的东家是想利用自己这些人的空车,再跟亨通脚行做笔生意?
“包在我身上了……不过我们东家能不能答应,我也不能打包票啊!”
话虽如此,可以他对东家的了解,东家本就是个爱琢磨各种门道的,再加上东家家里,也开着杂货铺子呢!
到了这会儿,其他反应慢点的车夫也回过味来了。
嗯,怪不得突然请他们吃好吃的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过他们都挺乐呵。
“小哥,你们村还有什么其他的特产,不如都拿出来给我们见识一番呗?”
封大牛也不慌,笑嘻嘻地拱拱手,“有的有的,下回再给大哥换一种,时不时地换个花样,才有惊喜么!”
两个少年把这伙人和车马给送走,天也要黑了。
两位妇人边说着话,边走进了窝棚,开始准备给石渣场的人煮大锅饭。
在工场那边辛苦修房的人很快就要下工,给他们吃的,肯定不是稀汤了,得炖大骨汤配着饼子。
两个少年,也没闲着,就蹲着帮着烧火。
“大牛哥,你胆子可真大!”
刘小哥就特别佩服封大牛,他跟人家是同岁,只不过月份少了一个月而已,可看人家,又会算术,又能写字,跟那些看着横眉竖眼的车夫对答,一点也没带怵的。
就那个向他们推销粉条的活儿,就是王东家吩咐的。
他一见那么多生人就张不开嘴,而大牛哥说起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这有什么,你多学学就行了。”
封大牛自打去年夏天就开始学习。
司娓娓教了点,王大军有空的时候也教点。
都是比较实用,现学现就能卖的,封大牛的学习兴趣就很高,他也比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更努力用功。
过了一年,他十五了。
自觉已经是大人的封大牛,自然不太想再跟年纪小的弟妹们做一样的活儿。
正好东家们又要修石渣场,又来了一批新人,那些人里头,除了家里年纪小的娃娃放在卫星村,就都被放到石渣场来干活。
卫星村那些壮劳力,也来石渣场帮着干了一天的活儿。
住的屋子修起来以后,石渣场的所有活,就得新来的这些人干了。
本来在这边招呼车夫的就是刘小哥。
刘小哥一家子都在石渣场,因刘小哥已经十五岁,能顶半个大人了,所以就给他派了这活儿。
光是记一下每天来的大车数,看看大车里的矿渣量足不足,再招呼他们喝个汤而已。
本来很轻闲很简单,可刘小哥嘴笨,又记不清账,而石渣场的人手又不足,司姐姐就来问封大牛,愿不愿意去石渣场干一段时间的活儿?
封大牛能在荒年里头护住弟妹,四个孩子没饿死,那自然跟普通的少年不一样。
心志坚定,聪明机灵是肯定的。
他立马就表示愿意去。
司娓娓就把这个接待外加点数的活儿交给他了。
同时也让他帮忙带一下刘小哥。
刘小哥儿其实也不笨,一家子都是庄子上的庄仆,也不是什么富户,只不过他爹娘只生了他一个独子,平时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他,就算是全家被卖了,也基本都在一处,一直被庇护着,刘小哥儿没有独立锻炼的机会,可不就没法子跟封大牛比呗。
刘小哥一开始心里还有点小想法,但这点小想法在看到封大牛给他耍了一套利落的拳法之后,立马反转,从此恨不得拜对方为带头大哥,那是言听计从。
这会儿刘小哥儿跟封大牛一起烧火,都要见缝插针地请教白天里跟他学的字。
“嗯,大牛哥,我肯定好好学的……白天你教我的三个字,是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就用柴火在泥地上写划。
正是银铁铜三个字。
初学乍练,难免有丢三漏划的地方,封大牛就给他指出来,耐心地在地上示范。
两个正在揉面的妇人互相看看,都不约而同地不弄出声响。
灶中火苗哔剥作响,火光映着少年们的脸,神情稚嫩而专注。
第二日,亨通脚行的东家齐老爷就来到卫星村拜访。
而司娓娓也早有准备。
让厨房做了五花肉炖粉条,凉拌粉条,酸辣粉,除了粉条,还有凉粉。
凉粉的做法不太多,有凉拌和蒜炒两种,但都是香味勾人的小吃,尤其到了夏日,那更是清爽开胃。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让利两文的价格成交。
正好亨通脚行每两日来送一趟废铁渣,回程的时候正好捎着粉条和土豆粉回应祥县城。
这样齐老爷不光赚了运费,在自家杂货铺子里添了两种稀罕物,还能挣一笔不小的差价。
而卫星村这边,也不打算在应祥县城里开商铺,毕竟,开阳县才是他们要发展的重点。
如此可以说是双赢了。
齐老爷之前,是抱着验货的心态尝了尝各式菜品,等谈完了事,心情舒畅,又有崔小强这个舌绽莲花会编故事和聊天的陪客,那是吃了个酒足饭饱。
“司兄弟,你们这卫星村,可是卧虎藏龙,能人不少啊!”
赵小二得了三殿下赏识,又赏东西,又赏人的,这事齐老爷在应祥县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倒是不知道赵小二为三殿下种田地,究竟种的是什么,只当是寻常的麦子,种得特别好而已。
司娓娓就让赵小二也出来见见客人。
赵小二这种种田宅,长相平平无奇,也不是能说会道,齐老爷瞧了,寒暄几句,营业性地互夸罢,也就算了。
但齐老爷总觉得这卫星村,应该还有不少的好东西没拿出来。
第123章 面对现实
司娓娓笑眯眯地谦虚着,“齐老爷过奖,我们不过是偏远小村,想点小花样,做个小买卖罢了。”
齐老爷哈哈一笑,“就那粉条和凉粉两样,都是咱大泰朝没见过的了,司兄弟可不要过谦了……就不知道除了这两种,可还有什么其它的新鲜稀奇物么?我这把老骨头来一趟也不容易,自然是要多见识一番。”
司娓娓也哈哈一笑,“齐老爷远道而来,咱们虽穷,也给齐老爷备了些许土物,聊表心意的,如此就先拿上来,齐老爷走南闯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莫要嫌弃才好。”
她朝崔小强望了一眼,崔小强就会意地出了堂属,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托盘。
托盘里是个小陶罐,还有几样小物。
“这些是什么?”
齐老爷兴致勃勃地拿起来琢磨,“司兄弟先莫要说,待我来猜猜看。”
那一个陶罐,也就巴掌大小,齐老爷打开盖子,闻了闻味。
里头是红色的酱料,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调味料,就是这么闻着,都有股子奇特强烈的香味,让他才饱足了胃口又想吃点什么。
“这是酱料?”
善解人意的崔小强,已经从厨房又端了个盘子出来。
这盘子上头摆着一个白馒头,一双筷子。
齐老爷乐呵呵地拿起筷子,“那我就尝尝……”
他虽然家财万贯,在家中顿顿食不厌精,但做为脚行的东家,也是押过货行过远路的,山珍海味吃得,粗制干粮也吃得。
就是看中了这粉条的耐放,不然齐老爷也不会亲自上门来谈生意了。
他掰了一小块馒头,用筷子挑了点抹上,尝了一小口。
“呀!这个味儿……酸里带着甜,甜里带着辣,细品起来还有鲜果子的清香……妙啊!”
他竟是不知不觉把那小块馒头给吃光了!
要知道他刚刚吃得太饱,站起来都觉得沉得慌。
而且他看着剩下的馒头,居然还想就着这个酸甜辣酱……不行,再吃就塞不下了!
“这是什么酱?味道这么好,可是放了什么秘料?待我品品,盐,糖,蒜,辣子……还有几样,实在想不出来……”
司娓娓很给面子地点点头,“这个叫甜辣酱,齐老爷这几样都猜着了,剩下的几味,就是鄙村的不传之秘了。”
其实也没啥秘密武器,就是加了点梨子,姜和番茄。
但说是这么说,没有那个厨艺,就算把配方精确到克,大部分人也还是做不出来这么美味的酱料的。
这几瓶甜辣酱,是司娓娓从朝圩村带来的,制作人是孔金顺他老妈。
孔母觉得司娓娓是他儿子能娶到媳妇的大功臣,再加上周小兰这妹子实在是好,一点也不娇气,还很勤快,对公婆特别尊敬,可以说就没啥婆媳问题,孔母吃水不忘打井人,可不就时不常地来给司娓娓送东西。
司娓娓吃着这个酱是很不错,就跟孔母要了配方,准备给卫星村再多搞个来钱快的副业。
毕竟这羊毛衫只能在天冷的时候挣钱,而土豆也最多一年两季,何况土豆的推广权交到了三皇子手上,对于这种有点政治敏感的农作物,靠它挣钱也挣不到多少。
这不,卫星村种下的番茄也开始挂果,司娓娓就准备让高彩霞和贺氏开始试做这个甜辣酱。
现在唯一短缺的,就是包装用的小罐子了。
罐子本来去窑厂订就好,开阳县虽小,大小窑厂还是有几个的。
然而这不是灾后么,重建的窑厂只有一个,还特别小,而且司娓娓去瞧过一眼,他们家出的成品,看着粗糙得不行,当个花盆还行,用来放酱料……实在是影响美貌度。
齐老爷也是做生意的,既然司娓娓都说了这剩下的配方是不传之秘了,他就不多问了,而是两眼放光,“这一共有多少罐,多少钱,我全包了!”
平时他可不是这么冤大头的人,而是这个酱味道实在是太合他的口味了。
有了这个酱,再出远门,都不用担心路上的饭菜吃不惯,只要弄点面条,弄点馒头,怎么都能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司娓娓笑道,“承蒙齐老爷青眼,只可惜这酱料眼下也只有两三瓶……眼下我们正加紧了赶制,只是瓷罐难寻到合适的,开阳县的几家窑厂,不是关门,就是做得不够精细。”
齐老爷本来听到只有三瓶还有些失望,等听到是因为窑厂的问题,就笑了。
“这有何难,应说县的窑厂多,我就有相熟的窑厂,司兄弟需要什么样式,只管招呼一声,我让手下人去订好送来。”
司娓娓面露惊喜,“哎呀,那可就太好了!多谢齐老爷帮忙。”
齐老爷谈生意就是一个字,快!
三下五除二商定了这美味甜辣酱的事儿,他又把目光盯向了旁边的小物件。
如果说酱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的,这小物件就不太好猜了。
齐老爷拧开了一个小木盒。
香气扑鼻。
但,此香非彼香,而是一种鲜花的香气。
“这,这又是何物?”
“这是玉容霜,擦在脸上润肤保养的,这个材料难得,眼下只有几盒,暂时不对外卖,送于齐老爷家眷赏玩也好。”
司娓娓又指了指旁边的小木管,动手打开,还往外头拧出了一点。
“这是唇膏,是往嘴唇上涂的,虽然男女都能用,但还是女眷们更喜欢一些。这个跟玉容霜一样,都是产量不高的。”
孙玛丽虽然能做出这两种护肤品来,但包装又成了大难题,还是武三舅急人所急,给了一种用自然材料做包装的办法,这个木盒和木管,看着是木头的,其实还是麦桔杆做成的。
因为做包装的机器产量不高,孙玛丽的化妆品事业,暂时还不能占领开阳县。
齐老爷家里当然是有女眷的,而且因为他年轻的时候犯点男人的小毛病,女眷还不少。
一妻两妾,在南边还有个外室。
这四个女人给他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所以齐家的后院里,至少有七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