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更夫死,老妪卒。沂葩镇人心惶惶,夜里的大街死气沉沉,再没有半个影子。乌驿杨做了几天的噩梦,白日里精神萎靡。他想起离月,到农庄找她,屋内很整齐,有少许的灰。房前屋后的院坝都铺了一地的红辣椒,无人收晒,已经开始发霉变质。
乌驿杨方才知道,离月失踪了。
【 迷离 】
乌驿杨对这盘混乱的棋局感到绝望。他没有半点头绪,脑子里比乱麻还乱了三分。他想他必输无疑。
于是辞了江家的工,住到离月在郊外的那处农庄,虽然简陋,但那里有很多细碎的旧事,可用来品茗回味。
睹物思人。
他曾想,若一切都成定局,他无力改变,那么,就回到四年以后,告诉玉庭,不管你是人还是僵尸,我都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我对你,情深似海。
这想法,存在于离月尚未出现的时候。
如今的乌驿杨,忽然就变了。他已经不想离开这里。他希望可以等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等到一个梨涡浅笑。哪怕化身成石,成灰。
执迷无悔。
数日之后,沂葩镇上传来消息,说江家又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那个曾经被江老爷许诺要收做义女的女子,搬进了江家,她用江老爷生前为她订造的一块翡翠玉石作为信物,那玉石的模样,和江家二少终日佩带的玉石是一样的,其背后,赫然的刻着女子的名字,江玉庭,她说,这名字也是江老爷给她改的。那嚣张跋扈的气焰,据说令面皮厚过城墙的江家两位少爷都畏惧,心里不愿,但嘴上也不得不承认她江家三小姐的身份。
乌驿杨满腹狐疑。
在江家大门外徘徊,终于让他见到江三小姐玉庭。
即使他拼命抑制,内心仍惊愕不已。他看到了真正的江玉庭,或者说,那女子,顶着离月的身份,却有着玉庭的容貌举止。
她才是他后来所认识的江玉庭。
【 锋芒 】
临近岁末。年关的喜庆气氛逐渐盛行。而乌驿杨,在他人的繁华之中,第一次感到寂寞蚀心。
他想念离月。
于是不自觉地走到江宅门口。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乌驿杨低头,重重地打了个喷嚏。随后他瞥见江家有人出来,却是玉庭。只见她披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左手提一个竹篮,右手是一盏白色的灯笼,幽幽的,独自往旁边阴暗的小巷里走。
乌驿杨好奇,跟上去,一路见她绕了很多的弯,最后竟是向城外鹧鸪山的方向而去。
山路崎岖,又是寒冷冬夜,乌驿杨跟了玉庭没多远,就不见了那盏白色的灯笼。四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参天大树,偶尔有野狼的嚎叫声,乌驿杨打了个冷战,顾不得许多,转身又往山下去了。
但那一晚诡异的所见,令乌驿杨对玉庭又增了几分疑惑。
没几日,江家两位公子因觊觎父亲的遗产而干出的一串荒唐事,成了沂葩镇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原本都抱着观看折子戏的态度,却不曾想,江玉南和江玉北相继出了事。
一死。一疯。
继而玉庭的身份,在江家,才不得不被认可。她成了当家。一切开始趋于三年后乌驿杨所看到的局面。玉庭在沂葩镇呼风唤雨。江家的生意也越做越红火。这柔弱女子的果决与干练,是多少男儿亦望之莫及的。而她冰山一样的脸,终日都拉紧了弦。下人们对她敬三分,又畏三分。
【 横刀 】
乌驿杨一直在暗处,将玉庭当作一件珍稀的宝物那样关注。然而他似乎失掉了他的年少轻狂,迟迟不敢露面,甚至不敢和玉庭有一瞬即的擦肩。
清明。玉庭仍然是独自一人,到鹧鸪山拜祭江皓柏。乌驿杨尾随。看前面的女子迤俪而行,她单薄的骨架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如风筝一样摇晃。乌驿杨很担心她一个不小心便被风吹走了,远得令他的一辈子都成枉然。
玉庭在江皓柏的坟前,从晌午站到日落,低头,嘴唇没有开合的迹象,若不是那灵动的眸子时不时地眨一下,乌驿杨便要以为玉庭使了孙悟空的分身术,立一尊雕像在他面前了。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散尽的时候,乌驿杨看见玉庭脸上纵横的泪。那么肆意,那么突然的,就布满了她绯色的面颊。乌驿杨的眉头轻轻蹙起来。他越发想不明白,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会为江皓柏伤心难过至此。同时他又为自己如老鼠一般不见天日的生活感到懊恼,不知道这种暗地里偷窥的卑劣行径,要持续到几时。
来时的路上,天色已全黑。玉庭踽踽的走。乌驿杨缓缓的跟。
突然,只听得一声尖叫,林中的鸟呼啦啦全都飞了起来。乌驿杨心弦骤紧,失魂落魄地追上前,见玉庭像受伤的白兔一样趴在地上,两肩颤抖泣不成声。他扶她起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答。然后乌驿杨一路背着她回家,也没有多余的对白。
在巷口,乌驿杨对玉庭说,我不送你进去了,免得被人误会。玉庭的神,方还附在乌驿杨的背上,甜蜜蜜的挂念着他的体温,缓不过来。乌驿杨开口说话,她才惊醒。暗夜里她看不清乌驿杨究竟长的什么模样,但她的冰冷,被女子的羞涩与初初绽开的心一扫而空。她微微地颔首,说今日多谢公子的相助。
当乌驿杨离开,她看着他的背影,迟迟舍不得转身。怔忡良久。
无意间玉庭踩到脚下的一块硬物,她拾起来,拿回屋里仔细地看。是一枚普通的玉佩。她想这必是乌驿杨落下的,捧在掌心,自顾自地,傻傻地笑。
正因为普通,乌驿杨并没有在意那块丢失的玉佩。他没有想到玉庭会将它当成宝贝一样收藏,更不会想到,这才是玉庭不接受他的真正原因。
女子一心所系,都是暗夜里的那场相遇。
甚至因了这番甜蜜,玉庭忘记自己摔倒的原因。她那时,看见林子里有一个飘忽的人影,似鬼魅,似要袭击她。
【 乾坤 】
民国七年。三月十四。
对乌驿杨来讲,这是莫大的一个日子。他的穿越,他的隐忍,他费尽的心力,心力憔悴,为的都是这样一个日子。
他要让玉庭摆脱厄运。
早早的,他依旧是穿着那件青布长衫,在江家的大门外徘徊。有人出来,他便紧紧地盯着,因为玉庭曾详细地向他描述过当日的情形:
玉庭到福记的糖水铺吃过早餐以后,相继去了瑞香绸缎庄、丰泰银楼、昌隆米行,以及镜花堂。大约是在申时,她遇到镇长的公子,对方要求玉庭陪他看大戏,玉庭拒绝不得,硬着头皮前往。从戏院出来天色已全黑,街上照例只有散碎的人影。镇长的公子被家里派来的人临时招回去,玉庭抬手拦了一辆黄包车,独自回家。谁知车夫在半途崴伤了脚,她最后只得徒步而行。在一处黑暗的巷口,她看见里面隐约的火光,她不由得伫足多看了两眼,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巷子里冲出来的影子覆盖了她,她只觉得颈上生凉,倏忽便昏死过去。醒时,又仿佛安然无恙。一直到三天过后,她发现了自己对人血的渴望。
乌驿杨细细的回想,整个过程中,他是有多处可以介入的。譬如阻止玉庭和镇长的公子看戏,或者由他来扮演黄包车夫将玉庭安然的送回江家。只要错过了案发的时刻,玉庭便可以获救。
而他的确做到了。
看玉庭从黄包车上下来,款款地走入江家,红漆的木门打开又关上,他舒了一口气。内心澎湃不已。
此前种种,如烟似雾。
【 空棺 】
如烟似雾,朝来暮去。当乌驿杨从时空的恩怨中返回,回到那个叫玉庭的女子面前。他看到美人儿倾国倾城的笑。
他终于如愿以偿。
玉庭对他撒娇,对他依赖,对他,倾尽她所有的爱。他在欢喜之余,又想起那个梳麻花辫子,梨涡浅笑的女子。不知道,若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们相逢,彼此还能不能认出对方。
这样的时候,沂葩镇遇到天降的暴雨,很多地方的山丘都出现滑坡坍塌的迹象,再深一点的大山里,甚至发生了泥石流。混乱中有人受伤,有人死亡,而运回来的尸体,其中的一具,脖子上赫然有两颗被牙齿咬过的印记。乌驿杨在曙光中看到一线阴霾。对于僵尸二字,他尤为敏感。
待天空放晴,乌驿杨去了一趟鹧鸪山。江家历代祖先,都葬于一块风水绝佳的福地。背靠山,面临水,有溪流从左侧蜿蜒而过。江皓柏的墓也在其中。或许是因为山泥塌陷,众多的坟,惟独这一座遭到极大程度的毁坏。乌驿杨几乎可以看见清晰的棺材的边印。为了求证,再加上强烈的好奇,他做了一回掘墓者。
棺材里是空的。
【 忽老 】
再往更深的山里走,因为据镇上几个狩猎者的描述,那具脖子上有牙印的尸体,是在鹧鸪山的南麓,一处放有悬棺的山崖底下被发现的。
乌驿杨每走一步,就觉得迎面潮湿的风里,夹着与真相有关的气息。或许惊世骇俗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又或许什么都没有,一切仍然不过尔尔。
当他终于找到那处山崖,他发现其中一口悬棺的洞穴里,有很粗的麻绳一直垂到地面。乌驿杨很费力地爬了上去。
山洞出奇的大,有滴水的石钟乳,石壁上很多有人工开凿的气孔,光线细细密密地透进来,带着诡异但迷人的色彩。蝙蝠受到惊吓,扑啦啦地一窝蜂朝乌驿杨涌来,他赶紧趴在地上,突然觉得恶心。但随即一声清脆的满布恐惧的声音,让乌驿杨热泪盈眶。
那声音问他,你是谁?
他颤抖地回答对方,我是乌驿杨。
山洞里的哭声,由小转大,最后演变成了轰隆隆的嚎啕。她必定是有太久没哭泣了吧。乌驿杨心疼的想。他说离月别怕,我在这里。
一句话,恍如隔世。
当女子的容颜被阳光照亮,乌驿杨看见她满头的银发。灼灼的泪光中,他明白何谓韶华流逝,一夕忽老。
【 囚徒 】
离月被玉庭囚禁于此,到彼时已三年有余。起初,玉庭还不定期地给她送来水果和干粮,她说我不会待薄你,只等我替父亲报了仇,一定还你自由。
她们之间,是旁系的血亲。
玉庭是离月的表姐。
亦是江皓柏与镇上艳极一时的名妓的私生女。
玉庭和母亲一直住在郊外,以最平常的打扮最低调的行事掩人耳目,是以,镇上人的印象中,当初那个名妓不是远走他乡,便是已然身亡。他们更不知道,还有江玉庭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江皓柏有时间便会偷偷地来看她们。所以,尽管不能光明正大的团聚,玉庭对父亲的感情亦是浓烈而深挚的。
个中细节,离月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的双亲早逝,长久以来都是孤身一人,玉庭偶尔来看她,她们在一起打发了很多闲散的时光。她也几次遇见过江皓柏。是以,她当初对江皓柏舍命相救,一是念在他和玉庭的关系,一是希望能得到江皓柏的酬谢。她是久困之人,贫穷于她,是洪水猛兽,金钱令她趋之若骛。而江皓柏的答谢方式,着实令她欢喜,成为不幸中的大幸。
谁想,仪式尚未举行,江皓柏卒死。离月对玉庭说她仍然会进入江家,她说我可以替你拿回你应得的一切。这样的话触动了玉庭,江家的财产,原本就有属于她的一份,她无须别人替她拿回。但若以私生女的身份回去,不仅不能取信江家人,反倒还会被嘲笑。她于是和离月商量,希望离月将义女这个位置让给她。除了几个劫匪,没有人见过江皓柏的救命恩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一切看上去必定顺理成章。但离月不舍得,富贵荣华眼看就要到手,她怎能甘心拱手相让。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一出,狸猫换太子。离月被玉庭囚禁了。
【 两难 】
起初,玉庭对离月说,我会想办法让你也名正言顺进入江家。但是当她无意中偷听到两位兄长的争吵,才知道,父亲死得如此猝然,竟是他二人为了瓜分家产,在父亲的饭菜里投毒。复仇的念头,第一次涌上心头。
江玉南死的时候,江玉北正好从外面回来,他看见自己的哥哥满脸都是血的冲过来,掐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父亲回来了,他回来找我们报仇了。江玉北惊吓过度,失去了常性。而江玉南,也因为毒入心脏,医治无效而死亡。
其实,一切都只是玉庭在故弄玄虚。
掌管了江家的大小事务以后,玉庭逐渐意识到,离月的存在,对她来讲终究是一个威胁。有她一天,自己就有被揭穿的危险。她不怕别人知道她和江皓柏真正的关系,怕只怕她设计害死两位兄长的事曝光。她知道,即使他们再卑劣,沂葩镇的人也是不容许她如此凶残的对待他们的。
所以,她对离月动了杀心。
当明晃晃的匕首向离月袭来,她逃脱了。逃到这座山崖,顺着前人留下的绳子,爬进洞穴藏身。这三年,她吃草根树皮,蛇虫鼠蚁,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问及那具尸体,离月打了个颤,缓缓的说,是我。她说我当时真的太渴了,天干了很久,暴雨未至,我便先用石头将他砸死,然后…
乌驿杨听着,五脏六腑纠结成疾,他对离月此举没有丝毫责怪,他只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凄寒。他说离月,我会好好待你,一定会。
离月凄然地笑。那么,玉庭呢?
乌驿杨突然语塞。
【 面目 】
儿女私情,在彼时显得那样薄弱了。乌驿杨想起玉庭,心生芥蒂,更多的还是柔软的疼惜。他曾经深爱的,亦或现在仍深爱着的,这样一个女子,竟会是连桩凶案的幕后主使。他开始置疑,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事情,究竟值还是不值。他想到离月满头的银丝,整个人都失去力气,犹如陷进了无边的沼泽。
安顿好离月之后,乌驿杨回江家找玉庭。面色很难看。
玉庭褒了燕窝粥,乌驿杨去的时候,她正好剩出一碗,殷殷的模样,任是谁看见了都会心暖。乌驿杨捧着发烫的碗,迟迟喝不下一口。他说玉庭,话到嘴边又咽下。他实在不愿意对她有任何的怀疑。他放下碗从椅子上站起来,衣袖却不小心沾到了燕窝粥,那一角的颜色迅速变深,随即就像被火烧,缺失了,再缺失,从边缘向里面,最后,在衣袖上留下一个弯弯的空缺。
乌驿杨惊呆了,脸色骤变。他右手的食指颤抖地指着那碗粥,盯着玉庭问,为什么会这样?玉庭的表情有些狰狞,她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很长的尖牙,她说你看到了,事实上你根本无力改变什么。三月十四那天,你的确救了我,但是你不明白,还会有第二个三月十四,第三第四个,乌驿杨,你救不了我一辈子。
这让他想到自己的爱情。衷肠诉尽,亦不过是空欢喜。
他无言,看着对面的女子一张美丽的脸,听她说,她早已臣服于自己的命运,她并不厌弃她僵尸的身份。她有不死的肉身,有超脱的灵魂,可以洞悉周遭,可以穿越古今,甚至可以轻易就操纵身边的人事。所以,乌驿杨这些日子的行踪,她是了若指掌的。
乌驿杨呆呆地看着玉庭,看她的眼睛变得血红,瞳孔里有熊熊的烈火,她的两颗尖牙,像吸饱了春风雨露的竹笋,慢慢变长,原本干净透明的手指甲,亦成了灰色。她说你和离月一样,都是我为了保全自己而不得不杀掉的人。她说我其实没有真正爱过你。但我知道,你会原谅我,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对不对?
乌驿杨早就不知,如何躲,如何答。
【 生离 】
离月行走在沂葩镇的大街上,她的衣裳是雪白的,还有满头银丝。她就像一个踽踽独行的老人。只是容颜依旧清丽。肌肤如婴孩。
两个时辰以前,玉庭找到她,将乌驿杨的尸首完璧归还。
尽管这令她揪心揪肺的男子,临死,也没告诉她是否有爱。她所得到的所谓温暖,将就此不见天日。但她的心里有他,起码不似玉庭,空空荡荡,无生无死,无喜无悲。
玉庭说,带着他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她凄然应允。
城楼上,女子望着远去的马车,柳叶眉,芙蓉面,满是愧歉。她回身的时候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稳稳地站立着,在针尖一般的翘角上。
他问她,你可知你究竟为何会变成僵尸?
玉庭沉默。
他问她,你可知又是谁将你咬成了僵尸?
玉庭的沉默里,杂入一丝慌张。
黑影告诉她,是你的父亲。
江皓柏。
【 悼念 】
传说,人若含冤死,或遭小人陷害,怨气不化,或为厉鬼,或为妖魅。而僵尸属恶道,鬼类衍生,靠吸食人血度日。而活人的血液,一旦融合了僵尸的唾液,自然厄运难逃。
这或许算是一种极为残酷的惩戒。因为只有用同类的力量将其打败,从胸腔内摘走心脏,否则,僵尸的生命永无止境。
欲爱不能。欲罢不能。
江皓柏如此对待玉庭,是因为他将玉庭当作杀害自己的幕后主脑,因为玉庭回到江家以后所做的一切,令他觉得,她是为谋夺家产而来,以为所有的悲剧都是她一手策划。他难以想象,玉庭为他报仇的决心会如此强烈,他低估了这个隐忍的女子内里澎湃而疯狂的爱。直到乌驿杨的出现,令真相层层剥开。
禅院里的老和尚便是江皓柏。准确说,是后来的江皓柏。他原本期望乌驿杨能将局面扭转,但从前的他,固执莽撞,仍然没有耐心等着真相被揭发。他那时对玉庭,怒到极至。
眼看着自己造下的孽,让一个好好的女子变成异类,变得冷漠,贪婪,野心勃勃,手段残忍。江皓柏追悔不已。
直到他倾尽所有的法力,对玉庭给出致命的一击,他都没有告诉她,他是谁。
玉庭躺在沂葩镇的城楼上,地面是寒冰一样的凉,刺透她的脊背。她的胸口破了一个洞,里面已经空了,只有疏疏的风钻进去,她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强烈的光线,毫无遮掩,落进她的瞳孔里,她便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