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乔照言简意赅。

郑鸿钧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和往常一样喝完了一壶茶,郑鸿钧便起身离开,永远不说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也不聊自己要去做什么,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茶友。

乔照看了眼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叹了口气。郑鸿钧这人很复杂,复杂到无法单纯地用善与恶去衡量,他有可能一念为恶,也有可能一念为善。幸运的是,他现在还是一个人,他心里的魔鬼还没有被释放出来。

方晨雨专心呆家里织围巾,全家老小加上关峻的,她要织可多了。裴文静和姚薇薇听说她要织这个,也买了毛线过来凑热闹。知道方晨雨任务繁重之后,裴文静没要求自己也要一条,而是说:“等我学会了就给你织一条!”

彤彤和曦曦见方晨雨她们都在织东西,搬了小板凳坐一边,拿起两根长长的毛线针有模有样地戳来戳去,也想学。

方晨雨一个人教四个,速度也没慢多少,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织完一条。裴文静的成果有点惨不忍睹,她在音乐方面什么乐器都会一些,一点就通,可惜在织围巾方面的天赋实在惨不忍睹,不管配色还是花纹都丑到不行。】

裴文静绷着一张脸说:“我回去再练练。”

方晨雨没敢说出关峻那句“丑丑的我也戴,广而告之是你织的”,怕裴文静气得不理自己了。

国庆和中秋的假期很快结束,按照一高惯例,长假之后必然是一轮考试,免得学生放假玩疯了。方晨雨高二和孙志清分到了一个班里,早上一到教室,孙志清忍不住找方晨雨试探敌情:“放假这么久,你是不是又完成了一轮复习?”

方晨雨已经把高中课程自学完了,就算立刻参加高考也不成问题。她说:“没有啊,我和裴裴她们一起织围巾去了。”

孙志清:“…”

孙志清想摔参考书。

方晨雨拍拍孙志清的肩膀,说:“考试那么多,不用每次都这么紧张,学习之余也要放松放松嘛。”

“我觉得你时刻都很放松。”孙志清忍不住说。

“没有。”方晨雨坚决否认。

孙志清被打击多了,对这种小打击已经耐抗多了,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啃书去了。方晨雨觉得孙志清这好胜的劲头挺好了,也坐下准备看看书。没想到她刚翻开第一页,就听到有人敲窗。

方晨雨这周坐在窗边,靠着过道。她转头一看,只见外面秋日灿烂,关峻站在日光里,看着有些不真实。她起身走了出去,奇道:“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关峻说:“校长有事找你,叫我来跑个腿。”

方晨雨一愣。她说:“校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看到李老师过来了。”关峻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是李光头。”

方晨雨惊讶。她说:“李老师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

“应该是为你过来的。”关峻说,“你可是拿了个冠军的,国际级的冠军,很多年都没出过了。”

“如果师兄去的话,冠军会是师兄。”方晨雨说。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很快到了校长室门口。方晨雨敲门走进去,主动向校长和李老师问好。

“我让校长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首都大学签约。”李老师示意方晨雨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来意,“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如果你愿意的话,不用耽搁到后年参加高考了,明年就可以和新生一起入学。”

方晨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她下意识地看向关峻,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收回目光。想了想,方晨雨说:“您是要我签约物理方向吗?”

“当然。”李老师说。如果不是想提前抢下方晨雨这个人才,他怎么会亲自走这一趟?

“那我不愿意。”方晨雨坚定地摇摇头,“我并不想走研究方向。”

李老师皱起眉。

“我的爸爸很早以前就在研究所工作。”方晨雨说,“在他眼里,研究比什么都重要。后来他的研究逐渐深入,经常一年、两年都不能回家。现在他又已经离开一年了。我很敬佩爸爸,也为有这样的爸爸感到骄傲,但是,我不想和爸爸走一样的路。在我心里很多东西都很重要,我做不到像爸爸一样认真投入。”

李老师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如果方晨雨是个容易冲动的女孩子,李老师还有把握继续游说下去。可方晨雨这番话说得太透彻,他没办法再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有的人选事业,为事业付出一生心血也不后悔;有的人选择家庭,终其一生都在想方设法保有心中最看重的东西。谁的选择都没错,只是可惜了方晨雨的天赋。

关峻有些惋惜。要是方晨雨答应了,他们可能就能变成同届生了。不过方晨雨说得有道理,不仅方晨雨不会选择这个方向,他也不会选。比起专注于学术,他和方晨雨还有更多想去做的事,即便选了这个方向也不可能和真正的研究者那样专心致志。

方晨雨拒绝了签约提议,李老师也不多留了,直接飞回了首都。方晨雨拍拍自己脸颊,转头问关峻:“师兄,我以后会不会后悔啊?那可是首都大学,我以前可想考了!”

“你想考肯定能考上。”关峻说。

“那就承师兄吉言了。”方晨雨笑眯眯。

晚上回到家,方晨雨把李老师过来的事给杨铁头讲了。杨铁头沉默片刻,点头说:“拒了也好。”

虽然有点可惜,但他还是不想外孙女和她爸爸走一样的路。不是说那不好,只是不愿意方晨雨吃那样的苦而已。说他小农思想也好,说他没有觉悟也好,他就想每天看到唯一的外孙女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等再长大一些,他想看她恋爱结婚;等她结了婚再过些日子,看着她生一两个孩子。到那个时候他就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了,可以安心蹬腿去。

第二天一早,方晨雨早起去晨练。关峻高三后上课时间提早了,方晨雨没多少机会和他碰上了,晨练一般是一个人跑一会儿就回家。这天天有点阴,空气不是特别好,方晨雨绕了一段路到了转角处,看到一个孕妇扶着肚子靠在墙边,身体好些要往下软倒。她一怔,赶紧上前问:“姐姐您怎么样了?没事吧?”

孕妇看起来瘦得厉害,对上方晨雨关切的眼睛后连连摇头,说:“没事,只是孕期反应有点严重,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看着随时会晕倒。

“要不我送你去前面的诊所吧,那个诊所的医生很好的,我上次伤了腿就是在那里拿的药。”方晨雨建议道。

“不用了,怀孕期间不能吃药。而且我这不是病,只是孕期反应而已。”孕妇想也不想就拒绝,站起来想扶着墙往回走。

方晨雨劝不了,只能扶住孕妇说:“那我送你回家吧!姐姐你刚搬过来的吗?住在哪里啊?”

“就在前面那栋楼,很近的。”孕妇说,“谢谢你了,小妹妹。”

方晨雨说:“不用谢,大家住的这么近,都是邻里,应该的。”

孕妇眼神微微闪动,嘴里却和方晨雨说着怀孕的辛苦,前期吐啊吐,后期踢啊踢啊,生孩子不容易。到家门口之后她掏出钥匙,手却有点发抖,没法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方晨雨说:“我来开吧。”她接过孕妇手里的钥匙,把门打开扶孕妇进屋。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布置得不太温馨,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出租屋。她问道,“姐姐你家里没人在吗?”

“我丈夫不久前死了。”孕妇摸着肚子叹气,“他哥哥把我赶了出来,我只能自己出来租房。”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地上放着的暖壶倒出一杯水,“我一个人大着肚子,没精力收拾屋子,有点乱,你不嫌弃的话坐下和我说说话吧。”

听到这话,方晨雨哪能立刻就走,她依言坐下,接过孕妇递来的水喝了两口。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水喝下去之后她觉得更渴了,又连喝了几口才把那种渴意压下去。她关心地问:“他们怎么能把你赶出来呀?”

“有什么办法。”孕妇摇头,“他哥哥诬陷我出轨,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我在那个家就待不下去了。本来我想流掉这个孩子,但医生说月份太大只能留着…”

方晨雨正要安慰孕妇几句,忽然感觉眼前一阵迷蒙,孕妇的身影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四个…她努力掐了自己一把,想让自己的视线变清晰,可惜与剧痛一起袭来的是更加难以抗拒的乏力感。

“做得不错。”方晨雨失去意识前听到一把陌生的嗓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孕妇拿出个镣铐,把方晨雨的手反铐到背后,将她扔到长椅里,动作完全没了刚才的虚弱。她腆着脸看向房间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渴望地问:“金爷,您不如给我两份七号,我带她尝一遍,保证她会乖乖听话,您想怎么玩都行。”

被称为“金爷”的男人用手绢擦了擦手,走到长椅前看着少女昏睡的容颜,瞧见那漂亮的五官,不由边隔着手绢抚触她的脸颊边赞叹:“这么漂亮的孩子,这么快就上七号太可惜了。听话的孩子多得是,少了挣扎会少掉很多乐趣。”见一旁的孕妇露出失望又痛苦的表情,像扭曲的蛆虫,金爷冷酷地抬脚把她踹开,让人把昏迷的少女扛上车带走。

方晨雨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颠簸的车上,双手被反铐着,眼睛蒙着黑布,无法分辨车子正开往什么方向。她努力想挣开手上的手铐,却发现根本是徒劳。

方晨雨乖顺下来,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她脑海里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发现自己踩进了一个恶毒的陷阱,这个陷阱用的诱饵是个孕妇,利用的是她的同情心。想到昏迷前听到的那把男性声音,方晨雨打了个寒颤,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厄运。

“醒了?”一只粗糙的大掌按上方晨雨的脑袋,“别怕,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会舍不得走。当然了,你也不用走,这么多年来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果然是‘白天鹅’,又善良又美丽,谁看了都忘不了。”

方晨雨不动。

那只大掌也收了回去,除了她的手被反铐住、眼睛被蒙起来之外,男人表现得彬彬有礼,丝毫不像有什么歹心。

方晨雨没到校上课,各科老师一走近教室就发现了。不过方晨雨是个乖学生,从来不会无故缺课,科任老师都默认她和班主任叶培汝请假了,也就没多问。班里其他人也一样,都以为方晨雨有事没来,也没想过去和叶培汝求证。直至叶培汝来上第三节 课,才发现方晨雨没到校。他让孙志清先带读课文,自己回办公室打电话到方晨雨家询问是什么情况。

方晨雨起得早,晨练完有时会往家里带早餐,有时学校有值日会直接去学校。今天正好是方晨雨值日,一般来说方晨雨会提前去学校,因此杨铁头没见着方晨雨晨练完回家也不觉得奇怪。

接到叶培汝的电话之后,杨铁头心头猛跳,说:“她没去学校?不可能吧,今天她值日,照理说应该更早到学校才对,怎么可能没去?”

叶培汝一听,知道出事了。他说:“她确实没过来。抱歉,到我上课我才发现她不在。”

都已经九点多了,说明方晨雨可能已经消失两个多小时!杨铁头说:“我让人去找找看。”

杨铁头挂断电话,急匆匆地穿好外套往外走。出了院子,杨铁头就撞上了刚遛鸟回来的关老爷子。关老爷子见杨铁头满面急色,不由问:“杨老弟怎么了?”

杨铁头简单地把方晨雨没到学校的事告诉关老爷子,说:“我先去安保公司那边找点人一起帮忙找。”还没到可以报警的时间,只能靠自己人先找找。

关老爷子目送杨铁头走远,皱起眉,走回自己院子,进屋打电话给关父。上回关父和关峻的谈话他也知道,这种时期方晨雨突然消失还是得慎重点才行。

关父接到关老爷子的电话,眼皮也跳了几下,觉得这件事很不妙。要是方晨雨真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和儿子交待?关父在办公室里踱步来踱步去,没能拿定主意,只能先打电话让老熟人帮忙沿路设卡拦截,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车辆。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他还是希望方晨雨只是上学路上遇到点什么事,而不是被某些人给带走了。

可惜很多事往往会事与愿违。关父这边这样希望着,杨铁头那边却找到了很不好的线索,有人说早上晨练时看到方晨雨扶着个孕妇往某个方向走,没来得及打招呼。只隐约看到她们是走往前面那栋大部分房子都出租给别人的出租楼。

杨铁头走到出租楼那边逐门逐户地找,很多人都不在家。这种老旧的出租楼也没有装监控之类的先进设备,杨铁头没能找到线索,只能找到大房东询问租客的情况。

大房东明显没睡醒,打了个哈欠,说:“我这楼有很多二手房东,有些房子住了什么人我也不清楚。”

“那有孕妇吗?”杨铁头问。

“没有,都是上班族,加班都加不完,哪有时间生孩子。”大房东说。

杨铁头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更浓了。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在想想办法,旁边屋子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那是个年纪挺小的小孩,约莫六七岁,他眼睛乌漆漆的,看向杨铁头,说:“我见过。”

杨铁头霍然看向小孩。

“孕妇。”小孩掰着指头数,“一个。男人,三个。在,最后一间。”他指向走廊尽头。

大房东说:“不可能,那房子没住人的,暑假的时候有个老人在那里走了,一直没租出去。”

“有。”小孩说,“孕妇,男人,最后一间。”

大房东拿着钥匙带杨铁头前往最后一间房子,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了。杨铁头走进屋一看,发现桌上有一个杯子,里面只剩一点点水。他拿起搁在地上的暖壶,拔除塞子一探,热的!

杨铁头说:“水是热的。”

“不可能,我没租出去,钥匙只有我有。”大房东说。

杨铁头手微微发颤,他见过的偷儿太多了,很多时候要开锁不一定需要对应的钥匙。怀孕的女人,喝过的杯子,他不需要做太多猜测就能够推断出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准备去报警,一起身,却看见长椅缝隙间卡着根发带。这是方晨雨晨练时用的,扎着很方便。

杨铁头拿起那根发带,紧紧地握在手里,哽咽着对大房东说:“借个电话,我报个警。”饶是杨铁头自诩是个从不流泪的铁汉,遇到这种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他唯一的外孙女!

第九十七章

秋天的山林被染成了深红, 红色的枫林间走出个年轻男子,他留着长长的头发, 简单地束起, 露出清俊的面容。比之一般成年男性,他看起来干净纯粹, 丝毫不带油腻或粗糙。一个正在上子弹的中年壮汉远远见了他, 流里流气地调侃:“小少爷,你回来了?金爷也回来了, 好像还给你带了个小后妈,你要不要去看看?”

年轻男子目光顿了顿, 像在消化着中年壮汉的话。直至越过对方走出好几步, 年轻男子才回头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 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另一个正在擦枪的人猛拍壮汉肩膀,说道:“你胆子真大, 就不怕回头金爷知道一枪毙了你?”

“不至于吧?”中年壮汉一激灵,下意识地看向年轻男子离去的方向。金爷这儿子年纪不大, 制毒方面却非常厉害,有他牵头研究,要制毒都不需要种植罂粟了。眼下市场上卖得最高价的七号新型毒品就是他研制出来的。不过老天很公平, 给了他这么厉害的天赋,也拿走了他一些东西。他除了研究实验室里瓶瓶罐罐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心智一直停留在小孩子状态,有时连金爷的面子都不给!

“啧, 怎么不至于?这位小少爷就是金爷的命根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想死就继续。”

两个人还在聊着,年轻男子已经走到金爷的院子外。有人拦着年轻男子不让他进,年轻男子紧抿着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枪,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挡路的人。他父亲教过他,要是有人敢对他不敬或者敢拦着他,可以一枪把对方给毙了。

守门的人一激灵,下意识地退开。年轻男子迈步往里走,只听里面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真乖,不哭也不闹。”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女孩被绑在椅子上,衣服虽然还穿得整整齐齐,模样却有些狼狈。女孩皮肤很白,头发乌黑漂亮,眼睛也亮亮的,像世间最美丽的宝石。

“爸爸。”年轻男子喊。

金爷正准备捏起方晨雨下巴的手收了回去,转头看向来到门口的年轻男子。他不是第一次当着儿子的面玩女孩子,有次甚至还曾经准备教儿子开荤尝尝鲜,可惜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被女孩子碰到以后还吐得厉害。

金爷惋惜之余,也只能把那个连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女孩给处理掉了。

金爷没有避讳,伸手摸向方晨雨的下巴,感受着方晨雨因恐惧而生的颤抖。他笑道:“慎言,要一起来吗?你也二十岁了,早该尝尝女孩子的滋味了。”

年轻男子盯着方晨雨漂亮的眼睛,目光幽沉。等视线转到方晨雨被掐红的下巴上,他才终于开口:“我,喜欢。”

金爷一顿,收回手,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有孩子,没想到前妻离婚时怀了孕,为了报复他自己带着孩子走了。若不是这孩子情况特殊,前妻又生了重病性命垂危,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虽然儿子随了前妻姓,不过他对这孩子一向极尽疼爱之能事,一直以来都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金爷看了眼安静漂亮的女孩,有点惋惜。不过难得儿子说喜欢,金爷也就压下了自己留着好好玩的念头,大方地说:“行,你喜欢就给你。你要是真喜欢,就早点让她给我生的孙子。”

许慎言面带疑惑。

“就像我上次教你那样。但是你要小心些,她看起来乖,放开了可是要咬人的。”金爷拍拍许慎言的脑袋,“枪还记得怎么用吧?”

许慎言乖乖点头。

“那就好。”金爷说,“就像二宝一样,刚来时学不乖,总想往外跑,你打断它的两条腿,现在它就很乖了,天天趴在门口向你摇尾巴。”

“嗯,我明白了。”许慎言说。他喜欢的狗叫二宝,二宝不肯留下陪他,他听父亲的话打断了二宝的两条腿,现在二宝一直很听话,也一直好好地陪在他身边。所以如果这个有着漂亮眼睛的女孩子不听话,他就开枪把她的两条腿打断,到时她就会乖乖听话了。

许慎言从口袋里掏出把刀,上前切开绑住方晨雨的绳索。

方晨雨被带到这个地方来之前始终被蒙着眼睛,并不知道自己被带往哪里。她听到金爷父子俩的交谈,变得更安静了。这对父子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扭曲的,哪怕眼前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像只温顺的羔羊。刚才他们提到枪,实际上就是在警告她不要想着逃跑。

方晨雨咬了咬下唇,看向近在咫尺的青年。因为又被注射了麻药的关系,她四肢发软,用不了劲,想跑也跑不了,更别说对抗两个成年男性。

许慎言切开了绳索,有些无从下手,想了想,伸手把方晨雨抱了起来。他抱着方晨雨看向金爷:“我的?”

“对,你的。”金爷鼓励道,“你想怎么玩都可以。要是不喜欢了或者玩坏了,我再给你换个新的。”

许慎言看了眼怀里抱着的少女,软绵绵、轻飘飘,看着很容易玩坏。他回忆着金爷玩弄女孩子时的画面,皱了皱眉,要是用鞭子打、用刀子刻字、用烟烫,甚至砍下她身体的某些部位,很快就会玩坏。玩坏就不漂亮了,要扔掉的。许慎言认真保证:“不玩坏。”

金爷纵容地说:“随你高兴。”

许慎言抱着方晨雨离开金爷的院子,迎着一路或好奇或吃惊的目光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他住的地方离金爷的院子不远,后面连着他最喜爱的实验楼,四周都有人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里面的人自然也出不去。

许慎言把方晨雨带回房间,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硬梆梆地表达自己的善意:“你听话,我不会让你坏掉的。”他想了想,抓住女孩柔软的手,这是小时候他妈妈安抚他时常做的动作。许慎言说,“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打断你的腿。”

方晨雨刚才一直在观察四周的情况,在看到那些拿着枪在“值班”的壮汉之后,她就压下了立刻逃跑的念头。这个地方比她想象中要可怕,敢在南华省直接把她带走,这些人显然没想过让她活着回去。只要找不到她的尸体,没有人知道她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即便她死在这里也没有人能定她的罪!

“我饿。”方晨雨定定地看向许慎言。

许慎言听方晨雨开口,觉得她的声音也像珠玉相撞的声音一样清脆,越发觉得喜欢。他得好好呵护她,不让她坏掉。许慎言嗯地一声,出去叫人送些饭菜到饭厅,抱方晨雨过去吃饭。

方晨雨手没有力气,许慎言温柔地把东西喂给她。看着方晨雨一口一口地吃掉自己喂的饭菜,许慎言很满意她的乖巧听话。他觉得自己不喜欢别人,就喜欢她,这又要抱又要喂饭的,再换一个太麻烦,只这么一个就够了。许慎言点着头说:“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

方晨雨:“…”

方晨雨说:“我还小,要二十岁才能结婚,现在我才十五六岁。”

许慎言疑惑地看着方晨雨。为什么要到二十岁才能结婚?许慎言说:“爸爸玩的女孩子都没有二十岁,和你一样大。”

方晨雨背脊一寒。她说:“她们…都还活着吗?”

许慎言想了想,说:“她们应该都死了。”他大概明白了方晨雨的意思,“我知道了,不到二十岁就会坏掉。那你先当我老婆,我允许你到了二十岁再给我生孩子。”

方晨雨松了口气,还要再说点什么,就看见一个老人抱着只狗走进来。老人说:“慎言少爷,二宝吵着要来找你。”

方晨雨转头看去,看到那只小狗一条后腿和一条前腿无力地耷拉着,竖起尾巴摇啊摇,一副哈巴模样。许慎言让老人把狗放下,狗努力扒拉着往前爬,艰难地爬到许慎言摇着尾巴脚边舔他的鞋子。许慎言给方晨雨介绍:“这是二宝,很可爱吧?”他把一块肉扔到桌子另一边,二宝立刻欢快地爬过去,看起来滑稽得很。

方晨雨看向许慎言,发现他一脸认真地等着自己的答案。她嘴巴动了动,理智让她试图说出应和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方晨雨深吸一口气,转开话题:“…有水吗?我口渴了。”

许慎言让老人倒了杯水过来,亲自喂给方晨雨。虽然养个女人很麻烦,但是看着方晨雨小口小口地抿水,许慎言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喜欢这个秀秀气气的女孩,像漂亮的瓷娃娃,他愿意每天花时间喂她吃饭、喂她喝水。

许慎言等方晨雨喝完水,又把话题拉了回去:“你不喜欢二宝吗?你不喜欢,我就把它杀掉好了。”在许慎言的脑袋里,方晨雨说不说它可爱,就是觉得不可爱,老婆觉得不可爱的东西当然不能要了。

他爸爸就是这样做的,上次他爸爸要送他一个女孩,他不喜欢,觉得那个往他身上爬的女孩很恶心,直接开始吐。爸爸一枪把那女孩杀了以后,他就不恶心了。要是老婆讨厌二宝,他也要把二宝杀了,免得老婆难受。

方晨雨对上许慎言的灼灼目光,微微握紧拳头。

“不,我很喜欢…它很可爱。”

方晨雨只能缓缓说。

第九十八章

沉住气。

要沉住气。

方晨雨深吸一口气, 把午饭吃完。

许慎言很喜欢她的乖巧,吃过午饭后, 他一般会泡在后面的实验楼。现在他有老婆了, 似乎该有点不一样。许慎言想了想,伸手准备把方晨雨抱起来, 带她去参观自己最喜欢呆的地方。

方晨雨摇摇头说:“我可以自己走路了。”

方晨雨站了起来, 试着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很轻, 但很稳。许慎言仔细听着,很快记下了她走路的声响, 说:“跟我来。”

许慎言带着方晨雨通过层层门禁走进实验楼里, 方晨雨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层, 位置比平底要低很多,看着幽深又阴森。许慎言一直注视着方晨雨,见方晨雨在往下面看, 摸摸她的头发说:“那是关着实验体的地方,很脏, 你不要下去。”

“是…动物吗?”方晨雨有种可怕的猜想,她转头看着许慎言出色的侧颜。这个人很年轻、很漂亮,可是从某种方面来说, 他是个魔鬼。

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是魔鬼。

“嗯,动物。”许慎言说。

方晨雨松了口气。

许慎言说:“有实验用的老鼠,兔子,猫狗, 以及别的动物。”他停顿了一下,给了方晨雨更详尽的介绍,“包括一些犯了错的男人,一些坏掉的女人。有时候把东西喂进去或者注射进去,他们很快就死了;有的时候他们没有死,不过乱嚎乱叫的,很吵。你不要下去,也不要碰那些还没做好的药,听话。等将来我做出了可以让人不生病也不痛苦的药,我再给你用。”

如果许慎言不是专注地看着她,方晨雨会以为许慎言是在威胁他。对上许慎言认真的眼睛,她发现他真的认为自己是在研究药物。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能让人不生病也不痛苦的药?那些用活人来试的药,到底是什么?

方晨雨手心发凉。她乖乖点头,跟着许慎言往前走。实验室里有人,那些人看到许慎言后都停了下来,朝许慎言喊:“小少爷,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许慎言颔首,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方晨雨。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说:“你坐在那里。你会用显微镜吗?”许慎言弯身取出一个木箱子,把显微镜从里面取了出来,摆在方晨雨面前的桌子上,“你可以先试试,不会的话等一下我再教你。等一下我把八号做出来给你看,它在显微镜下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它的。”

八号!

那是什么?方晨雨在许慎言望过来的目光里点头:“我试试。”显微镜她当然会用,一高的显微镜就很不错,南华大学那边的显微镜更先进,方晨雨都试着玩过,早摆弄得熟练无比。

许慎言很满意,他老婆真是聪明。他从身后的陈列柜里取出一小瓶标着七号的东西,放到显微镜旁边,说:“你可以先看看七号,虽然没有八号漂亮,不过也很好看。”

方晨雨盯着那一小瓶粉末般的东西,发现它是漂亮的橘红色,瞧着不像什么有害的东西,反而非常迷人。七号?她见许慎言已经转身忙碌起来,拿起了那瓶橘红色粉末。

那就…看一看吧。

方晨雨把“七号”放到显微镜下,手指微微颤了颤,又稳了下来,冷静地调试显微镜。很快地,“七号”的面貌放大到方晨雨眼前。“七号”放大之后是类似结晶一样的东西,很漂亮。可一想到许慎言说“实验体”吃下这些东西后的反应,方晨雨又觉得如鲠在喉。

“看到了吗?”许慎言的声音从方晨雨身后响起。

方晨雨转过头,对上许慎言的眼睛。许慎言像个等待表扬的小孩,殷切地看着方晨雨,等着方晨雨回答。方晨雨让到一边,说:“看到了。”

许慎言走上前看了看,发现方晨雨调整出来的画面又清晰又漂亮,顿时更加喜欢特别聪明又特别听话的方晨雨了。他点头说:“很棒,你可以看看柜子上的东西,想看什么就拿什么。等一下我把八号做好了再给你看,八号是蓝色的,像是大海结成的冰。”

“好。”方晨雨目送许慎言回去忙碌,自己走到柜子前看向上面摆着的瓶瓶罐罐。等看见其中几个瓶子标注的名称,方晨雨呼吸一紧,蓦然想起那个瘦削而虚弱的孕妇。当时她以为那孕妇只是孕期反应比较剧烈,没往别的方向想,现在回想起来,那孕妇很可能是有毒瘾的!

许慎言所说的,让人“不生病、不痛苦”的药,其实是毒品。只不过以前的毒品从罂粟果实中提取,许慎言研制的这些药物却可以人工合成!方晨雨看向正专注操作着手中器具的许慎言。这个人果然是魔鬼,哪怕他看起来再无害都一样。

假如许慎言研究出可以轻松取得原料、轻松制作成功的毒品,那么这些毒品一定会泛滥成灾——来源再也不局限于罂粟种植地,制毒场所也可以遍布各地!到那时候,毒品的禁止成了问题,毒贩的抓捕也成了问题!

方晨雨默不作声地取下一小瓶冰毒,回到显微镜前开始研究这种令人谈而色变的毒品。这也是一种“厨房毒品”,制作非常简单,成瘾性非常大,还会对人脑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以前方晨雨跟着郝医生到处跑,听郝医生提起过这东西。即便心里再害怕,方晨雨也把恐惧压了下去,决定趁机了解一下这些东西。

如果不做点什么,她怕自己撑不下去。

那位金爷敢让她接触这些东西,肯定没想过让她活着出去。事到如今,她只有等外面的人发现这个地方前来营救,才有机会离开这地方。方晨雨专注观察着各种毒品,许慎言不时过来看看她,又回去做他的研究,实验室里显得静谧又安宁。

金爷出去和人谈完事情,回来听底下的人汇报许慎言那边的情况。得知他们和谐相处了大半天,金爷挑了挑眉,淡淡地说:“继续盯着。”看在儿子喜欢的份上,方晨雨要是乖乖的他会让她活久一点,要是她想跑或者想伤害许慎言,那他有的是方法让她生不如死。一想到那漂亮的眉眼染上痛苦的可能性,金爷便由衷地感到愉悦。

金爷调查过方晨雨,知道她出身复杂,与各家都有点关联,但又没有达到能让那些人出手的程度,也就放心地下手了。让他冒险的原因很简单:郑鸿钧为了这女孩居然愿意上前和他打招呼。

当年郑鸿钧被送到金家来,他父亲颇为喜欢郑鸿钧,甚至还动过把金家家业传给外人的心思。那老头子说他心术不正,迟早会有报应,还说混他们这条道上的什么都能沾,就是不能沾毒。

真是开玩笑,他心术要是正的,哪还能在金家活下去?

察觉郑鸿钧对这女孩的特别,金爷便想着把人弄走好好玩弄。等玩腻了,给郑鸿钧送几根手指之类的,郑鸿钧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入夜。方晨雨和许慎言要了个房间,希望能自己睡。许慎言想了想,同意了,把方晨雨带到隔壁的客房里。白天那老者又过来了,捧着杯清水一样的东西,对许慎言说:“这是金爷让人准备的,可以宁神安眠,免得小姑娘晚上换了地方睡不着。”

许慎言“嗯”地一声,接过水喂到方晨雨嘴边:“乖,喝掉睡觉。”

方晨雨看着屋外晃动的人影,默不作声地把水喝光了。许慎言见她润泽的唇上沾着水,便伸手轻轻帮她擦掉,夸道:“乖。今天的八号又失败了,明天我再试试,一定做出来给你看。”

方晨雨感觉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她躺到床上,听着许慎言两人离开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吸一口气,抬手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直至手臂慢慢失去力气才停下来,没扛住困意,终究还是昏睡过去。

一直到昏睡之前,她还想着许慎言说的八号。要是八号做成了,是不是又要拿活人来试药?实验楼底下是不是还关着很多人?不,明天不能让他把八号研究成功,能拖一天是一天——万一有人来救她们呢?

与此同时,不少人无法入眠。关峻与郑鸿钧、徐家人坐在一起商量营救事宜,哪怕他和郑鸿钧不太对付,这一刻也必须放下成见。因为郑鸿钧是最了解金家的人。郑鸿钧说:“想要救出晨雨她们绝对打草惊蛇,让他们有反应的时间。”

所谓的反应时间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实就是撕票的时间。

徐家人反而最沉得住气,如果说方晨雨还有比较大的生还机会,那他们家那个混小子已经失踪好些天了,说不定早出了事。他们现在想做的就是把金家给端了,免得它再盘踞在西淀祸害人!徐家的负责人说:“我这边没问题,已经安排好了。”他看向郑鸿钧,“只要你可以套出具体的位置,那我们随时可以营救。”

郑鸿钧眉头一跳,把地图再拿到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这地图上圈起来的地方是集多家之力整理出来,再加上基于他对金家人的了解补充的几个位置,几乎覆盖了整个西淀省。连人都找不到,谈何救人。事到如今,郑鸿钧只能强迫自己不要急躁,平静地说:“我明天约他见一面。”哪怕多等一晚可能会让方晨雨多受一晚的罪,他也想争取到方晨雨活下来的希望。

关峻看了眼郑鸿钧,说:“小心行事。”

第九十九章

方晨雨早上醒来, 身体的乏力感少了不少。昨晚金爷叫人给她喝的东西和那个孕妇给她喝的差不多,只是让她失去意识、肢体乏力, 至少不是会上瘾的毒品。方晨雨起床一看, 屋里已经无声无息地多了些生活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