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说到中间眼圈红了,“我不知道娘生病了……”她投到李显的怀里。李南是家人都死了才到她家来住的,她年纪虽然小也开始害怕张宪薇生病了。

李显抱着她,微微叹气,他轻轻拍了拍贞儿,“你娘不会有事的。”

良缘从厨房叫来了菜,特地分成大小盘,小盘的都送到了小屋去。李显和李单这个时间一起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说。

张宪薇让柔萍和柔筝带着孩子们去里屋吃,良缘也过去看着。她在外边陪着他们叔侄。

菜过三巡,李显把事情告诉她了。

原来,昨天说的是李单和李克一起去。早上,良缘把礼物送到李单的院子去,李显就让李克替他去店铺了,他带着李单去了曹家。

曹家见是李显带着李单来,自然不能跟李克陪着李单来相提并论。曹老爷特地请他们叔侄两个一起进去,中午还特地在花厅摆了一桌小席,由曹家的清客作陪,一起吃了一顿饭。

用完了午饭,曹老爷因为在席上跟李单谈得投机,一行人又去了曹老爷的书房。在书房里,曹老爷和曹家的清客一起跟李单谈书论学,算是考校了他一番。

之后,曹老爷就对李显说,他认为李单才华横溢,此次下场必会高中。

“曹老爷说了,到现在四书五经,单儿都念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更应该试着写几篇文章,再请人指点一下,日后下场时才能更有把握。”李显道,“他想请单儿住到曹家去,曹家也请了不少有学之士,今年曹老爷的小儿子也要下场,到时两人正好可以搭个伴,一起上场。”

张宪薇不懂这个,但是依稀听得出来,曹老爷这是打算提携李单了。她看李单,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愿不愿意去曹家?

李显对李单说,“单儿,曹老爷以前是粮储道,后来虽然告老,可是门生故吏遍天下,他想提携你,这是一件好事。”

话是不错,可是不管是张宪薇还是李显都知道,李单有一点书生意气。如果他认为这时托庇于曹家不够光明磊落,有攀附的嫌疑,那很可能这孩子会一口回绝。就算强迫他去,若是被曹家看出来,反而会给他招祸。

所以,李显这话也没说死,只是从侧面提醒李单,这样做的好处。

不过他这样说很可能会有反效果。张宪薇见他说完后,李单的脸色反而更冷了。她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李单不愿意,她肯定会想办法帮他,而不是帮李显。

她先给李显挟了一筷子菜,笑道:“别只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李显不说了,她才对李单道:“我是个妇道人家,这些事也听不明白。不过,书院里的先生都是教人读书的,你也在书院里读了几年了,这个时候还是听先生说的更好吧。”

她的话音刚落,李显就笑了,显然是觉得她说的真是‘妇人之见’。不过他倒是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所以只是笑笑而已。

李单听了她的话,脸色就缓过来了,他放下筷子思量一阵,认真的说:“书倒是都背熟了,策论也做过几篇,只是先生说的,到底有些……”他摇了摇头。说实话,书院里的先生也不是都下过场,就算下了场,考中的也不多。

读书人大多有些清高,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算点了状元的卷子,在书院里也有一两个狂生把它批得体无完肤。

在渑城,因为他爹李阳的关系,李芾教他的时候,不会只按着书上的东西说,反而会多讲一些世俗经济上的东西给他,特别是人情义理。所以李单读书归读书,却不会全都按照书上说的去做。

他虽然觉得如今这世间污浊不堪,不是书中描述的清明世界,凭他的一已之力难有改变,可是也不会像书院里的狂生那样,天天呜呼唉叹。就算他认为曹老爷的提携有损君子之道,可还是打算接受。

李单道:“曹大人既然开了口,晚生自然应当遵从。”

他说完,李显就笑了。张宪薇却更担心了,当年不是这样,那时李单只是在燕城住了一晚,看了李南之后就回项城书院发奋读书了。她当年还感叹过,这个孩子年纪这么小,却已经要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了,为了早日中举,早日接回弟弟,他连片刻都不敢懈怠。

现在突然变成这样,她的心里没底。晚上,等李显和她歇下了,她问他:“这个曹老爷……怎么会看中单儿呢?不会有事吧?”

李显笑道,“你啊,非要把孩子圈在眼前才放心。”他叹了一声,说这个曹老爷不到五十岁就告了老,想必是在官场受到了牵连,可是他在外面的影响力还不小。

“曹家肯定不会甘心就这么退出官场,这些年他也提携了不少读书人了,单儿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你放心,什么事也不会有。只要单儿能考中,只怕日后曹家还要反过来求着他呢。”他安慰她道。

李单确实是考中了,张宪薇记得他是一百二十六名,不过考完就回来了,没有继续往上考。当时他虽然只是得了一个举人就回到渑城,不过也够了。他很快娶了妻,接回了李南,然后才想继续考,可是后面就再也没有中了。

那个时候,他一面要管着家里的事,一面还要看着李南,又想继续读书,一根蜡烛三头烧,怎么可能撑得住?

张宪薇翻来覆去,最后蒙眬睡去,睡着前还想,李南五岁后其实可以先送到书院去开蒙,李单成亲她也可以让人送新娘去州府,让他们在当地成亲。这样,李单就可以一直考下去了。

……这个孩子还是想考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显就出去了。张宪薇在他走后就去找李单。

李单正在收拾,李南听说了哥哥要搬到曹家去,不在家里住了,就想跟着一起去。李单正在哄他,“哥哥不去书院了,就在对面街上,想哥哥了就来看哥哥,走几步就到,这样不是更好吗?”

听说哥哥不走了,李南高兴的直蹦,赖在哥哥身上不下来。李单身上挂着这么个大宝贝,走都走不动,兄弟两个在屋里闹得哈哈大笑。

张宪薇过来时,看到这一幕也不进去了。等到中午时,她叫李单和李南过来吃饭,然后就提起了李南开蒙的事。

“他明年就六岁了,我是想着差不多该开蒙了。你看是到哪个书院好呢?还是就在燕城找个学堂?”

张宪薇说的也正是李单一直在发愁的事,李南年纪太小,他实在不放心。如果说书院,当然是他读的项城书院好,可是路途太远是其一,其二就是李南这么小,送过去长年累月见不着亲人,别说好好念书了,身体上再出一些问题怎么办?

“单儿,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把南儿交给我。”张宪薇道。

李单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施了一个大礼:“大伯母,小侄一直以来都对大伯母有误会。多亏大伯母不跟小侄计较,小侄铭感五内,无地自容。日后我和弟弟也要请大伯母多照顾。”

“快坐下,”张宪薇拉他坐下来,“既然这样,那我就让南儿和贞儿一起去我娘家开蒙了,等他再大一点再送到书院去。”

李家是从李显的父亲那一代才到燕城来的,张家却是从张宪薇的爷爷时就在燕城扎根了。几代的子孙都没离开燕城,到这一辈时足有二十几个表兄弟姐妹。